一、户泰愚:从检察厅到拘留所 前面三章洋洋几万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说明韩国两任前总统先后被拘留和审 判的历史与个人背景。交待完背景,还是要言归正传,接着谈卢泰愚被拘留的事。 第一章中说到,卢泰愚先指使他的老侍卫长李贤雨到大检察厅承认了那笔神秘 巨款是卢泰愚秘密资金的一部分的事实,同时还对金泳三政府抱有侥幸心理,认为 未必真的能把前任总统给抓起来,未曾想,这次由朴启东议员国会大揭露引发的秘 密资金风暴已经铺天盖地般地刮了起来,完全打破了他那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就 在李贤雨接受调查后的第三天,即10 月24 日,大检察厅又对直接负责管理卢泰 愚秘密资金出纳业务的前总统侍卫室经理课长李泰珍进行了审查,确认卢泰愚还藏 有达1000 亿韩元秘密资金的事实。同时,检察机关还对市内各主要银行突击进行 了调查,发现在许多银行里藏有这种秘密资金。很显然,卢泰愚藏有一笔数额庞大 的秘密资金,而关于这笔黑资金的数额、规模和形成经过等具体情况,只有对钱的 主人卢泰愚进行直接调查才能弄清楚。韩国司法史上还没有过对前任总统进行审查 的先例,所以当时在大检察厅内部也有许多不同意见。有的人主张可以采用书面调 查的方式让卢泰愚在家里提出关于秘密资金的自述材料,也有的人主张根据法律面 前人人平等的原则应该让卢泰愚亲自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 就在大检察厅为是否直接传唤卢泰愚而举棋不定的时候,10 月27 日卢泰愚 突然在延禧洞私宅主动召开记者招待会,发表了一个所谓“对国民道歉声明”,主 要内容为: “我这个没有出息的卢泰愚现在以十分冒昧的心情站在各位国民的面前,甚至 连站在这里的事实本身也让我感到无比的惭愧和惨淡。我是一个无情地辜负了各位 国民的期待和意愿的人,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我知道这种表白很可能被当作 可怜的辩解,不过统治资金本身尽管是一种错误的方式却是我国政坛上一个长期的 习惯做法……我在总统任期内先后筹集了约5000 亿元的统治资金。这些资金主要 是通过接受企业界人士的捐款来筹集的,而且在我负责下,大部分用于政党运营费 等政治活动……到卸任时大约剩下1700 亿元……筹集统治资金本身就是一个应该 受到谴责的行为,而未能把这些资金很好地用到为国为民的事业中去更是我的极大 的罪过。这一切的责任完全在于我自己。对此,我愿意接受国民们的任何审判,甘 愿接受任何处罚和任何谴责,如果必要的话也愿意到有关当局去接受调查…… 此时此刻,我作为前任总统感到无比的惭愧。只要是能够赎罪的道路,只要是 能够安慰一点点各位国民所受到的心理伤害,我愿意做出任何事情。 我再次向各位国民跪下来谢罪!”面对着一字排开的摄像镜头,这位年过花甲 的前总统满面愁容地称自己为“没出息的卢泰愚”,说尽了谢罪和道歉的话,还悲 悲戚戚地挤下了儿滴老泪,可以说是充分表现了争取国民和舆论同情的姿态。没想 到卢泰愚老泪纵横地发表的这个道歉声明反倒激起了韩国国民的强烈不满和谴责。 5000 亿韩元,对于一般人来说几乎是一个连做梦都不敢想到的天文数字,而 搜刮如此巨额秘密资金的人居然就是几年前他们亲自投票选出的总统!整个韩国都 被这一惊人的消息惊呆了。韩国的大学生在毕业后就职时的月薪也就在100 万韩元 左右,所以即使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花地攒下来也要攒4 万多年,按一个人能活100 年计算也要等到第400 代,即使每年挣1 亿韩元还要攒上整整5000 年!这不能不 叫人感到震惊和愤怒。人们感到受到了欺骗和愚弄,不仅对那个“没出息的卢泰愚”, 而且对整个政治和社会乃至未来生活都失去了信心。当天晚上韩国各大城市到处出 现酒后驾车的交通事故,就是那些心里有恨有气却又无处发泄的韩国国民借酒浇愁 的结果。 第二天汉城各大报纸上都登出了卢泰愚低着头擦眼泪的巨幅照片,却没有任何 同情卢泰愚的文章,相反,刊登了许多表现各阶层人士愤怒和痛恨心情的报道,前 总统的眼泪在那些受欺骗的国民看来不啻是“鳄鱼的眼泪”。 人们对卢泰愚还在辩解那些达到天文数字的秘密资金是“政坛上一个长期的习 惯做法”的无耻行为感到愤怒。一家报纸还算出如果将5000 亿韩元按韩国最大面 值的1 万韩元纸币一张一张地摞起来的话,要比汉城市内最高的六三大厦还要高好 几倍。有的报纸说,这是自从5000 多年前檀君建国以来最大的腐败型犯罪。总之, 卢泰愚老泪纵横的“道歉”不仅没有赢得韩国国民的同情和谅解,反而激起了社会 各界广泛的愤怒、痛恨和谴责,从而促使大检察厅很快作出了直接调查卢泰愚的决 定。当时还在美国访问的金泳三总统也指示国内要对这一重大的秘密资金案进行 “没有圣域”的彻底调查。所谓“圣域”,在韩国语中有“圣人之域”和“神圣的 地方”两种含义,这里是指超越法律而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或人物,所谓“没有圣 域”的调查实际上就是可以直接调查包括前总统在内的任何人的意思。 既然要进行“没有圣域”的调查,那么调查卢泰愚也就不需要瞻前顾后了。10 月30 日和31 日,卢泰愚先后派自己的秘书主动向大检察厅交出了关于秘密资金 形成内幕的资料和自己在市内各银行的秘密存款帐户。31 日,刚从美国访问归来 的金泳三总统对民自党主要负责人明确指出,卢泰愚秘密资金事件是一个非法积蓄 私财的腐败事件,进一步强调了进行“没有圣域的调查”的意志。大检察厅中央搜 查部长安刚民也向记者表示将对卢泰愚进行两次直接调查。 11 月1 日上午9 点45 分,卢泰愚来到大检察厅。国内外新闻界为了采访这 个韩国当代历史上第一个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的前总统而早早聚集在检察厅门口, 检察厅也调来大批警察在卢泰愚从延禧洞私宅到检察厅的途中以及在检察厅门口采 取了严密的警戒措施,所有的新闻记者都被挡在警方设置的摄影线以外,以防出现 意外事件。卢泰愚沉着脸站在门口接受了无数闪光灯闪烁的摄影拍照,却没有回答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提出的问题,只是在说了一声“对不起国民”的话后随检察人员 直接来到7 楼的中央搜查部长室。等候在那里的安刚民部长带着另一位搜查官接见 了卢泰愚和他的律师,并进行了十几分钟的对话: 卢泰愚(以下简称卢):“为了我的问题给各位添了麻烦,真是抱歉。”安刚 民(以下简称安):“您受累了。”卢:“(大检察厅)新楼的环境看起来很不错 嘛!”安:“比起在西小门时空气要好多了。”卢:“这儿的新楼是在我在任期间 同大法院建筑一起开始兴建的,今天却要在这里接受调查了。”安:“我知道总统 在任期间很重用司法界人士。”卢:“当时有许多司法界人士进入政府,给了我很 多支持,现在却没脸见他们了。”安:”今天是很有历史意义的日子、如今整个国 家都处于相当混乱的境地,所以请您为了国家也要狠下决心协助调查,以消除这种 混乱。”卢:“你们当然有你们的立场,可我也是当过一国总统的人,会从国家的 未来着想来接受调查的。”表面上两个人客客气气,互相寒暄,实际上安刚民部长 是在婉转地敦促这位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受司法调查的前总统要协助检察官调查,而 卢泰愚也暗示了不会轻易和盘托出一切的意图。 果然,他在来到11 楼的特别调查室后便耍开了抵赖的本领,开始和调查人员 展开了神经战。这个调查室是专门为调查高层人物而设置的特别房间,面积要比旁 边的一般调查室大一些,里边铺有柔软的地毯,还有专用卫生间和用屏风挡在一边 的床铺。当时大检察厅的高级检察官们则通过设在那里的闭路电视系统来观察里边 的调查情形。 卢泰愚走进这个特别调查室后还故作镇静地同负责调查的中央搜查部文永皓课 长等人握了握手,表示“能够在韩国最高司法调查机关大检察厅的中央搜查部接受 最优秀的检察官的调查感到很荣幸”,而对他们的讯问却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文永皓课长首先介绍了检察机关方面对该案的立场和见解,并要求卢泰愚能够 积极协助他们查明事实真相,卢泰愚也答应愿意给予最大限度的协助。可是,当检 察官问起那些秘密资金的形成经过时,卢泰愚却狡猾地反驳说:“我毕竟是当过一 国总统,负责了5 年的国政,怎么可能对那些具体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呢?”文课 长见卢泰愚故作糊涂状,便紧追不舍地问道:“那您在几天前的声明中说的那5000 亿无数额是怎么来的?”卢泰愚似乎早有准备:“一年大约筹集了1000 亿元,5 年就筹了5000 亿元。”还是拒绝说出造成秘密资金的具体经过。看到卢泰愚如此 小心翼翼地步步设防,文课长就改用迂回战术,试图先从感情上打动卢泰愚,消除 他的心理负担: “其实我在1987 年总统选举时是投了您的票的,而且在您当政的前4 年半也 一直支持了您,因为我很支持您在‘六二九’宣言后采取的各项民主化措施。可是 在您任期的最后6 个月时将移动通讯事业交给鲜京集团,我感到了很大的失望,这 次看到您筹集这么多秘密资金的事实更增加了那种失望感。您今天像这样什么也不 说是不行的,请您从对国民负责的角度再仔细地回忆一下。”检察官苦口婆心,把 自己当年投票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还是没有说动顽固的卢泰愚:“对不起,我无话 可说。”如何等集那些秘密资金是认定卢泰愚秘密资金性质并定下罪行的关键,所 以卢泰愚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供出自己非法搜刮那些资金的具体经过。 就这样一直拖到中午,文课长有意离开调查室到外边就餐,并派另一位年轻的 检察官在调查室内陪卢泰愚吃了午饭。因为面对面地调查了大半天的文课长暂时离 开,也许会使卢泰愚能感到一些心理上的放松和安全感,从而有利于下午的继续调 查。 卢泰愚的午饭是经检察机关允许,特意从附近一家日餐馆订来的日餐,因为检 察机关方面担心万一卢泰愚吃了检察机关方面提供的午餐后出现什么问题的话不好 交代,就事先通知了卢泰愚自备午餐。也许是检察机关的计策奏了效,也许是吃了 这顿自己喜欢的日餐心情好转了一些,卢泰愚对陪他吃饭的年轻检察官表示要谈出 关于秘密资金的重要情况,那个检察官便顺水推舟地嘱咐他说,可以在下午正式调 查时对负责调查的文课长谈。 当文课长走进来时,卢泰愚又想起自己的亲信律师就在旁边等候,便要求先打 电话征求一下律师的意见。当时卢泰愚在法律上还不过是一个有嫌疑者,所以检察 官当然没有办法拒绝他跟律师通话。没想到那位律师听到卢泰愚要向检察官说出具 体情况的话后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劝阻他绝对不能说出那些情况,于是卢泰愚即刻 改变了主意,撤消了刚才想要供出具体情况的诺言。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检察 官还是没有撬开卢泰愚那紧紧关闭的嘴。 卢泰愚的理由无非就是出于国家安保原则和总统的地位及责任不能说出在任期 间的具体内幕。 结果在整整进行了近16 个小时的调查过程中,卢泰愚对检察官说的就是“不 知道”、“不能说”和“记不起来了”等几句话,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曾经在检察机关调查过许多嫌疑犯的文课长后来曾不无感慨他说,卢泰愚是自 己亲自调查过的无数嫌疑犯中最费力气的一个人。 不过,长达16 个小时的马拉松式调查对60 多岁的卢泰愚也不是一件轻松的 事情。2 日凌晨两点20 分,卢泰愚疲惫不堪地出现在大检察厅门口,还是没有回 答记者们的提问,低着头缓缓地走向停在门口的坐车,刚刚坐进后座便一下子歪倒 在旁边的亲信的肩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当时的一家报纸曾对此写道,这一天分 明是卢泰愚一生中最漫长和最难熬的一天。 接着,卢泰愚一直躲在延禧洞私宅密切注视着检察机关的调查动向。他的亲信 和律师们也频频出入延禧洞商量对策。11 月初时,一位著名的华侨医生还到这里 为卢泰愚及其夫人进行了诊治。这个华侨医生与卢泰愚一家有着几十年的交情,在 卢泰愚当政期间还曾受卢泰愚的委托访问中国,试探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可能性。 就是这位华侨医生在给卢泰愚看病抓药后,对等候在外面的记者们说,卢泰愚在受 诊过程中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显得心情十分沉重,他的夫人看上去也很伤心。 到11 月中旬时,大检察厅已经调查了涉嫌向卢泰愚提供秘密资金的各大财阀 的代表,基本掌握了卢泰愚秘密资金的主要情况,然后本着一鼓作气的原则于11 月15 日再次调查了卢泰愚。卢泰愚已经知道这次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后很可能直 接被拘留,所以在当天下午两点半离开延禧洞私宅时特意对自己的儿子说:“今天 这一去就未必能再回到家了。你们也不要太担心,要注意健康!”大有几分悲壮的 神色。 到了大检察厅,还是和上次一样先到安刚民部长的房间谈了一会儿,而谈话的 气氛却比上次沉闷了许多: 卢:“大家为我的事情辛苦了。”安:“您身体还好吗?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卢:“(身体)不是很好,不过吃了点药,好了一些。”安:“现在有许多使国民 感到不解的疑惑,希望能够在这次调查过程中,全部揭开这些疑惑。”卢:“如果 过分附和舆论的要求,也可能造成国家的不幸。”所谓不能附和舆论的要求,就是 要坚持第一次调查时的那种顽固态度的意思。果然,在随后开始的调查过程中,卢 泰愚最常说的单词还是“不知道”、“记不起来了”和“不能说”等。当时,检察 机关已经获得了各大财阀关于向卢泰愚提供秘密资金的陈述,所以能够有根有据地 进行追查。卢泰愚对此也只是一点一点地被动承认。如当检察官追问某某会长已经 陈述过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向卢泰愚提供过多少秘密资金的话时,他才勉勉强强 地承认说,既然那个人说过,也可能就是事实。叫人听来既不是承认也不是否认。 可是当检察官追问关于1992 年金泳三总统作为民自党候选人进行总统竞选时 的竞选资金内幕和向其他政界人物提供政治资金等问题时,卢泰愚却威胁式地声称 自己一旦公开这些具体内容就会引起整个国家的不幸和混乱,拒绝作出任何陈述。 当检察官暗示他已经决定拘留收审时。早有心理准备的卢泰愚还煞有介事他说道: “拘留我一个人不要紧,可不能造成国家的混乱状态。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够解决 问题的话,我愿意接受拘留。”这次调查一直进行到第二天傍晚,卢泰愚只是承认 了检察官方面通过对各财阀的调查已经确认的部分接受秘密资金的事实,对其他部 分还是没有作出任何陈述。当天傍晚,卢泰愚还是和上次一样在特别调查室内吃了 晚饭。 就在他快要吃完晚饭时,卢泰愚的儿子卢载贤委托守候在调查室外面的前侍卫 室长送来了羊毛衫和大衣。那天的天气格外寒冷,所以卢泰愚的儿子担心老父在整 整一通宵的调查过程中会受凉、挨冻,就送来了这些寒衣。 按照规定,检察机关应当对这些物品进行检查后再转交给本人,以防被调查的 嫌疑犯从外部获得可能妨碍调查的物品或联络。可是正在陪卢泰愚一同就餐的检察 官觉得当面翻检前总统的私人物品总有些不妥、所以就把那些衣服直接交给卢泰愚, 并让他到特别调查室内的卫生间去穿,同时又悄悄示意部下通过打开一条细缝的卫 生间的门暗中监视卢泰愚的动静。果然,那个工作人员看到卢泰愚在里边慌慌张张 地从送进来的衣服中取出什么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穿上那些 衣服走了出来。没想到还没有等他坐稳,检察官就郑重地问道:“藏在您口袋里的 是什么东西?”卢泰愚吓得一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检察官再次追问后才满 脸尴尬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纸条。原来是他的儿子写给正在接受审查的老父亲 的一张“鼓励性”纸条,上面写道:“爸爸,您可要挺住!”都说是可怜天下父母 心,而卢泰愚的儿子的孝心也是够可怜的:不仅送来了寒衣,还特意夹上了一张纸 条鼓励“爸爸要挺住”,只是不明白那“挺住”的具体意思到底是什么,是让卢泰 愚“挺住”精神供出全部受贿事实呢? 还是要“挺住”继续进行抵赖呢?也许是受到了儿子的鼓励的缘故,还可能是 因为早有被拘留的心理准备,卢泰愚显得比上一次要沉着得多。到凌晨1 点多时, 检察官结束了调查,让卢泰愚到摆在特别调查室一侧的床上去休息一下。卢泰愚先 是假意推让了一会儿,经检察官一再劝说才躺到了床上,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就呼 隆隆地打起了呼噜,反倒令担心他不能入睡的检察官吓了一跳。其实能够这样遇事 不慌、随遇而安,正是卢泰愚的一个典型性格特征。 到第二天即11 月16 日下午、检察官根据已经确认的卢泰愚先后接受30家企 业的2358 亿韩元贿赂的犯罪嫌疑,正式向汉城地方法院申请对卢泰愚进行拘留审 查。下午6 点51 分法院发出拘留证。到晚上7 点半,大检察厅正式对卢泰愚实施 拘留。卢泰愚来到检察厅正门. 看上去倒要比上一次沉静了许多,还对记者们发表 了一通即席演说: “各位国民,真是对不起大家!我已经决心自己一人承担全部责任,甘愿接受 任何处罚。特别令我痛心的是许多企业界人士因为我受到了不少屈辱。 我还想对政界人士说一句话。我愿意带走埋藏在各位心中的所有不信任和纠纷, 所以恳切希望各位政界人士能够利用这个契机来彻底消除这种相互之间的不信任和 纠纷,真正创造出一种彼此团结、理解和合作的崭新的政治文化,传给我们的后代。 谢谢!”卢泰愚的这一番话显然是预先经过准备的,其内容表面上听起来不是没有 道理,实际上却是在暗示自己是受到一种不正常的政治文化伤害的牺牲品,也可以 说是对包括现任的金泳三政府在内的韩国政界的一种公开攻击,唯独没有对自己罪 过的忏悔和反省。当押送卢泰愚的汽车从检察厅出发时,沿途不断遭到市民们的怒 骂和嘲笑,充分表明了韩国国民对卢泰愚的那一番讲演的普遍反应。 当天下午卢泰愚从延禧侗私宅出来时还是乘坐由政府提供给前总统的高级座车, 而在从检察厅被押往拘留所时则是在一左一右两个检察官的押送下坐上了检察厅专 门用来押迭犯人的汽车,前后有警车保护,一路上由交通警控制信号使得押送车辆 能够畅通无阻地行驶,还有各大新闻机构派出的采访车辆紧追不舍地进行跟踪采访。 那天晚上,韩国的三大广播电视系统都对这一韩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拘留前总统事 件进行了现场实况转播。当时笔者在汉城市内租住的房子就离大检察厅不远,曾听 到从那边传来的警车呼啸的声音,并从电视里看到了比韩国的职业足球联赛或职业 棒球联赛实况转播还要热闹、轰动的实况转播场面。 晚上7 点58 分,位于京畿道仪旺市的汉城拘留所迎来了这个拘留所建立以来 最大的嫌疑犯,即韩国当代政治史上第一个被拘留的前总统。这个拘留所本来在汉 城市内的独立门附近,所以在迁到离汉城只有半个多小时车程的仪旺市后仍然称作 汉城拘留所。这个拘留所离笔者攻读博士学位的韩国精神文化研究院不远,每次乘 车路过拘留所门前时都能看到不少高级车辆驶进那里,据说是前去探视因各种重大 腐败行为和犯罪嫌疑被拘留在那里或在那里服刑的许多高级人士的人员。 一位知情人还曾亲自告诉我说,自从卢泰愚当政以来,那里先后拘留和囚禁过 包括国防长官、安企部长等人在内的许多高级阁僚。记得当时他还半开玩笑似地对 我说,把关在那里的前阁僚们召集起来都能开一个国务会议了,想来大约跟我国北 京的秦城监狱的情况大体相似。 既然被押到了拘留所,卢泰愚就不再是一个前总统,而是一个嫌疑犯了。 拘留所方面首先按照程序确认了他的身份和姓名、地址、住民登录证番号等基 本情况后,又进行了量血压等基础体检,然后让他换上了号码为1042 号的囚衣, 并把他送进了将一个办公室临时改造成的特殊囚室。这个大约10 多平方米的特殊 囚室里备有卫生间和一台彩色电视机及一张单人床。平时也与别的囚室和囚犯进行 隔离,以防出现意外事故。后来被关在这里的普通囚犯还真的向拘留所方面提出过 抗议,反对拘留所对卢泰愚给予种种特殊待遇,也可以说是所谓“小毛贼”骂“窃 国大盗”的滑稽场面。据说在韩国的拘留所和监狱中称那些曾经担任过高层职务的 特殊囚犯为“虎毛”,而卢泰愚是比那些昔日的“虎毛”还要大得多的前总统,所 以那些先关进来的普通囚犯们就暗中称这个1042 号超级“狱友”为“凤凰毛”。 不管怎么说,卢泰愚从这一天起实际上失去了作为前总统的法定待遇和社会尊 敬,而成为等待法院审判的嫌疑犯。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