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全斗焕:被捕于老家 对卢泰愚的调查和拘留,起源于他的秘密资金的大暴露,而对他的审判和定罪 势必要涉及到他和全斗焕一伙发动两次政变来夺取政权的罪恶历史,当然也要牵涉 到曾经亲自把他定为接班人后来又相互反目为仇的另一个前总统全斗焕。11 月24 日,金泳三总统通过民自党负责人发表声明指出,当年全斗焕、卢泰愚等人发动的 “五一七”政变是败坏国家和民族以及军队名誉的非法政变,为了惩罚那些发动政 变的人必须制定一个特别法律,进而指示执政党要在国会中制定一部能够处罚“五 一七”政变发动者和“五一八”光州民主运动的镇压者们的“‘五一八’特别法”。 11 月30 日,汉城地方检察厅也正式成立“一二·一二”事件及“五一八”事件 特别搜查本部,重新开始了对全斗焕和卢泰愚发动军事政变和镇压民主运动罪行的 调查。拘留另一个前总统全斗焕己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结局,新闻界也频频传出检 察机关即将调查和拘留全斗焕的消息。 不料,一向强硬的全斗焕在接到检察机关方面要求他于12 月2 日前去接受调 查的通知后,却在当天上午9 点在延禧洞私宅门前的胡同里公开向新闻界发表了一 个谴责金泳三政府的所谓“胡同声明”,主要内容大体如下: “各位国民,今天我是以丧失了对这个国家究竟走向何处和将要走向何处的信 任和希望的悲痛心情站到这里的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如今的金泳三政权是在第五 共和国的执政党民正党和新民主共和党以及统一民主党等三个政党在完全包容过去 历史的宗旨下,通过所谓‘救国一念’的联合形成的…… 可是到上任将近3 年的今天,金总统却把我指为内乱的魁首,从而全面否定了 过去的历史。如果说我是扰乱国家秩序的犯罪者,那么一直与这种内乱势力相勾结 的金总统本人不是也要承担应有的责任吗……? 至于检察机关要重新调查已经结案 的事件(笔者按:指1995 年7 月18日检察机关作出的对“五一八”事件免予起诉 的决定)的态度显然是出于一种政治的需要,所以我拒绝检察方面的调查要求和任 何其他措施……不过,为了尊重大韩民国法律秩序,我愿接受和服从司法部门采取 的任何措施……”就这样,全斗焕不仅完全无视检察机关要求他接受调查的正式通 知,还向金泳三政权公开发出了示威性的挑战。当时张世东、许文道等十几个当年 的心腹亲信也沉着脸站在朗读上述声明的全斗焕的后面,更增添了几分负隅顽抗的 气氛。 接着,全斗焕带着这些多年跟随自己的亲信浩浩荡荡地从家里出发,先到汉城 市铜雀洞的国立墓地进行了参拜,然后驱车沿连接汉城和釜山的韩国最长的高速公 路——京釜线南下,干当天晚上来到了庆尚南道陕川郡的老家,准备第二天祭拜祖 坟。 可是,全斗焕通过那个“胡同声明”提出的挑战使得金泳三政府大为恼火,相 传当时还传出了军队内部残存的校官级“一心会”势力蠢蠢欲动的消息和全斗焕等 人试图联合在野党发动政治攻势的情报。结果,检察厅于当天下午急忙改变等全斗 焕回到汉城后再拘捕的打算,临时决定连夜派出检察官到陕川去紧急拘捕全斗焕。 汉城地方法院也于当晚11 点多钟特别发出了拘捕证。 于是,检察厅特意选派9 名精干的检察官,连夜分乘3 辆汽车奔赴陕川。 警察厅也特意派出警备局长率领几个中队的警察武装前去支援,防止支持全斗 焕的家乡人和多年随侍他的武装侍卫的反抗。大检察厅和警察厅的首脑们则通过电 视和无线联络网密切注视着当地的动静。当时韩国南部地区大学生组织也派出了一 个敢死队要抢在检察机关前面强行逮捕全斗焕,所以检察方面可以说是争分夺秒、 十万火急。 第二天凌晨5 点57 分,检察官一行驱车赶到陕川的全斗焕老家,并在警察兵 力的引导下直接前往全斗焕下榻的全斗焕的侄子家。当地的一些青年人从昨天晚上 起就一直在村口摆开阵势边喝酒边等待,见到检察官一行便抢先赶到全斗焕住的那 个侄子家关上了大门。这些纯朴的村民们为自己村里出了一个总统很是自豪,所以 对要拘捕他们引以为骄傲的“老乡”的检察官们十分反感,有些人还借着酒劲大声 斥骂检察官。警察方面早已预料到村民们的反抗,当即用高音喇叭喊道:“请各位 协助检察机关执行正当公务,妨碍正当的执法活动是一种违法行为。”村民们也知 道硬挡下去不是办法,就在阻挡了5 分钟左右后让开了大门。 检察官们遂走进大门,直接进入全斗焕住的房间,对刚刚被从睡梦中吵醒的全 斗焕郑重他说明要执行法院的拘留命令。检察官们之所以说是要执行法院拘留令而 没有提检察机关的调查决定,就是因为昨天上午全斗焕在“胡同声明”里说过拒绝 检察机关的调查但愿意接受司法部门采取的措施的缘故,所以有意只提法院而不提 检察厅,以避免同全斗焕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也许是检察方面这种避实就虚的计策奏了效,全斗焕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 说要洗洗脸后再出去。当时,韩国各大广播电视系统都对这次拘捕行动进行了现场 转播,正在汉城紧张地注视着现场情景的警察厅长见到检察官们进入房间后迟迟不 出来,担心村民们闻讯赶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更担心跟随全斗焕的那些亲 信部下们有什么动作,急忙打电话催促检察厅立即通知现场的检察官们不要老是推 迟,要立即实施拘捕。 大约过了5 分钟,全斗焕跟着检察官们走出了房间,聚集在房院内外的村民们 还哭着为这个“老乡”呼喊、鼓劲:“阁下,您不能这样走啊!”“阁下,您可要 坚强啊!”检察官们不想继续拖延时间,就上前一左一右地握住了他的双臂。全斗 焕对检察官在众多的摄像镜头面前公开对自己采取像逮捕一般犯人那样的姿势很不 满,一再用力挣脱了检察官的手,还气呼呼地抗议道:“你们对卢总统都没有这样, 为什么偏偏对我要这样!”6 点37 分,押送全斗焕的汽车在警车的引导下终于驶 出了他的陕川老家。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车速达到每小时100 多公里,坐在后座的 全斗焕在一左一右两个检察官的监视下始终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似乎在强忍着心头 的不满和怒火。到离汉城大约有两个多小时车程的忠清南道木川附近时,他却睁开 眼睛用手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独立纪念馆的建筑,颇为自豪地告诉身旁的检察官说 :“那个独立纪念馆是在我在任时建起来的!”其实,那个专门为纪念近代以来韩 国独立运动历史和人物而建立的独立纪念馆是由韩国各界人士捐款兴建的,作为当 时的总统全斗焕虽然起了一点推动作用,但严格说来算不上是他的政绩。全斗焕在 押送途中之所以提起这些旧事,也许是想起了当年的辉煌与风光,殊不知那一切已 都成为如同那雕栏玉砌的故国王城一佯不堪回首和不忍追叙的惨淡往事了! 汽车继续以100 多公里的时速飞奔向前,各新闻机构派出的采访车辆还在紧追 不舍地进行跟踪拍摄。全斗焕突然说要解手,检察官们就拿出事先准备的小桶让他 在这儿将就着方便一下,因为车辆一旦停下来,那些采访车辆和记者们就会蜂拥而 上地靠上前来进行采访和拍照,不仅会耽误押送时间,说不定也会引起意外事故。 全斗焕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肯放下前总统的架子,拒绝那样将就:“我怎么能 在这儿解手呢!”检察官们劝说道,记者们追得太厉害,所以没办法在中间停车。 全斗焕还是气呼呼他说:“不管他们问什么不回答不就完了吗!”检察官们劝不住 他的犟脾气,只好让汽车试着拐进高速公路上的中间休息站,但看1 两旁的采访车 辆立即跟厂上来,只好放弃了停车的打算。脾气倔强的全斗焕就一直强忍着尿,到 底还是没有使用那个小桶。 直到当天上午10 点37 分,汽车经过4 个小时的高速行驶到达汉城以南约半 个多小时车程的安养教导所,全斗焕急忙跑下车飞也似地冲进卫生间,才心安理得 地“解决? 了那强忍了好几个小时的“生理问题”。之所以把全斗焕送到这个教导 所,是因为汉城拘留所里已经关进了一个卢泰愚,如果再把全斗焕也送到那里,则 一个拘留所内有两个前总统,会在管理和监护等各方面造成大大的负担和压力,所 以才决定进行分散监管。 安养教导所也仿照汉城拘留所对待卢泰愚的前例为全斗唤准备了一个特殊的单 问区室,全斗焕的囚号则为3214。就在全斗焕被拘禁的当大,负责审查“一二·一 二”案的汉城地方检察厅部长级检察官金相喜等人对他进行了连续11 个小时的审 查。当时,全斗焕还没有压住心里的不满和愤怒,情绪十分激动,所以检察官们也 有意使用了敬语来谨慎地进行调查。可是全斗焕却对“一二·一二”事件和“五一 八”事件的具体问题强硬地表示拒绝进行任何陈述,且看当天的部分讯问记录: 检察官(以下简称检):“我们将对‘一二·一二’事件的发生背景和具体过 程及被嫌疑人(按:指全斗焕)的刑事责任等问题进行讯问,不知能否给予陈述y 全斗焕(以下简称全):“我在这里分明告诉你们,我要从现在起拒绝对有关‘一 二·一二’市件的任何讯问进行陈述/ 检:“那么是否可以认定被嫌疑人在行使沉 默权,拒绝进行陈述尸全:“是的,没错!”检:“那行使沉默权的理由是什么?” 全:“关于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现在的心情。我在前天(12 月、日)通过 我的律师李亮雨获悉检察机关要求我前去接受调查的消息后,经过同周围人士的商 量,认定这是一场对我发动的政治性报复,所以在昨天早晨9 点在我家门前向国民 发表了呼吁金泳三总统给予明确答复的谈话。那里也曾说过这次检察机关调查是对 我进行的政治报复,特别是这个案件已经由检察机关在进行1 年3 个月以上的调查 后作出了对包括我和卢泰愚前总统在内的所有关联者免予起诉的决定,所以如今重 提;日事只能认作检察机关在执行法律方面失去了一贯性。而且,我已经在检察机 关进行的上次调查过程中提出了书面答辩,所以如今没有必要进行什么新的陈述。” 检:“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全:“我是一辈子为名誉而活过来的人,可在这样 拘禁前任总统的局势下我是不会接受任何调查的。”检:“那么怎么样才能进行陈 述呢?”全:“我不是对担任调查的检察官有什么个人的不满,也不认为检察官在 调查过程中对我有什么不当和不公正的待遇……只有立即撤消针对我和与我接近人 士的重新审理‘一二·一二’事件及制定‘五一八’特别法等不纯举动,才有可能 进行陈述。”尽管如此,检察官们还是耐心地用一边说服、一边调查的方式进行了 讯问。而全斗焕的态度始终十分强硬,到下午时竟然不耐烦地对检察官们挥挥手说 道:“哎,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累了!”检察官好不容易才劝住了这个顽固的前总 统,好在全斗焕对自己认为不涉及核心内容的部分还是作出了不少陈述。比如,之 所以决定12 月12 日发动政变,就是因为自己喜欢选用日月数字重叠的所谓双日 子的内容,就是在这次调查过程中第一次透露的。 在这次调查过程中,全斗焕对检察官宣布自己要进行绝食抗议,还叮嘱检察官 们不要向外界透露这个消息,免得自己的妻子和家人为他担忧。检察官答应为他保 密,同时劝他说水还是要喝的,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前总统连水都拒绝喝一口。直到 第二天经过教导所的医生和他的律师们的一再劝说,他才勉强同意只喝用炒大麦煮 开的大麦茶。全斗焕的律师们知道这是他育意向金泳三政权进行的公开抗议,所以 很快将绝食的消息透露给了新闻界,试图得到舆论的同情,没想到那些痛恨他们以 权谋私和积蓄大量私财的腐败行径的韩国国民只是把这看作一种可笑的表演。一些 调皮的年轻人中竟然传出所谓“全氏减肥法”,说是只喝大麦茶就可以减轻体重、保 持苗条身材,辛辣地讽刺了全斗焕的绝食闹剧。 到12 月21 日,绝食达17 天的全斗焕因身体严重衰弱而被紧急送到汉城的 国立警察总医院。全斗焕还是拒绝进食,甚至拒绝医生给他打补充营养的输液注射, 连他的妻子和儿子们来劝说也不肯接受。直到12 月30 日,绝食已整整27 天的 全斗焕终于撑不住虚弱的身体而昏倒在卫生间。经过医院的紧急抢救才醒了过来。 闻讯赶来的全斗焕的夫人李顺子哭泣着劝他说:“您这是要活呀还是要死呀?不管 怎么说总要活下来才能真正揭开历史的真相,如果您死了,那还有什么用啊川”已 经64 岁的全斗焕经过这次拼了老命的绝食折腾,心态似乎也软弱了许多,终于答 应了夫人的要求:”“这次倒下后我才明白像这种事情是不能完全按自己的意思进 行的,也明白了这种办法也不是什么好对策。从现在起我要停止绝食,争取早日恢 复健康,以便采取对应的法律行动。”不过,他的身体经过长达27 天的绝食已经 十分虚弱,体重也降了不少,所以医院方面还是让他继续留在那里进行恢复治疗。 直到1996 年2 月26 日对他的秘密资金案进行第一次审判时. 全斗焕还是住在这 个警察医院里。当时,医院内外都有警察把守,除了家属和全斗焕的亲信外禁止任 何人接近,所以国内外的新闻机构都未能拍下关于绝食和治疗中的全斗焕的任何照 片。 有一家报社的记者机灵地躲在正对着全斗焕住的病房窗口的建筑物里“守株待 兔”,终于等到全斗焕从那个窗口向外张望的一瞬间,咋嚏一声抢拍下了这个难得 的镜头,成为当时韩国新闻界绝无仅有的一张关于全斗焕最近情况的照片:”刚刚 停止绝食的前总统好奇地向窗外张望,慨叹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这一镜头算得上是 这次世纪大审判期间最有趣的一张照片。 3 月2 日,全斗焕被重新关进了安养教导所,直到终审判决后的今日,还是作 为一个特殊囚犯关在这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