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铁证如山 在调查全斗焕和卢泰愚两个前总统的过程中,检察官们通过各种渠道先后获得 了许多证据资料,其中在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资料的基础上开展调查的只有卢 泰愚的秘密资金案。 本来卢泰愚秘密资金案是最早被揭露并引发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的事件,但因 为卢泰愚是刚刚卸任的前总统,而且一向有着比较不错的公众形象(换言之,也可 以说是善于伪装和欺骗!),检察官们要从头开始查起。当时负责整个调查工作的 中央搜查部长安刚民就曾说过:“这次调查完全是从白纸状态开始的。”所以,中 央搜查部的检察官们是通过追究李贤雨、李泰珍等卢泰愚的老部下和调查各财阀企 业代表及大海捞针般地广泛调查各银行帐户等各种方法,历尽辛苦才查出了近5000 亿韩元的卢泰愚秘密资金,为拘留和审判这个贪得无厌的前总统提供了确凿的罪证 资料。 相反,调查全斗焕及卢泰愚等人发动“一二·一二”事件案的汉城检察厅却有 幸获得了十分珍贵的证据资料。其实,“一二·一二”兵变和“五一七”政变及光 州民主运动等重大事件都发生在十几年前,而且都是通过极其隐秘的途径和方法策 划和发动的,因此要彻底揭开那些事件的内幕并追究有关人员的具体罪责的确不是 易事。全斗焕在被拘留后,仍拒绝向金相喜等检察官陈述任何有关“一二·一二” 兵变的事实,实际上有彻底进行抵赖的意图。就在检察官们为此而苦恼时,检察总 长金起秀给他们送来了一份叫做《第五共和国前史》的机密材料。 这份材料由正文6 卷和附录索引3 卷组成,是当年经全斗焕特别指示,动员大 批人力和物力编纂的秘密文件。早在军队期间,全斗焕就十分重视随时留下各种记 录和档案资料,当上总统以后还专门在总统府设置了模仿朝鲜王朝时代在宫中记录 国王一言一行的史官的所谓统治史料担当官,这个《第五共和国前史》也是他的这 种喜好的产物。1981 年夏天,担任总统才几个月的全斗焕就指示保安司令部组织 人力编纂关于自己伙同卢泰愚等人“创建”所谓第五共和国的历史,试图让自己的 “功绩”像历史上的那些圣君一样垂芳千古。这种意图在《第五共和国前史》的序 言中表达得十分清楚: “众所周知,我国自古以来就和中国一样将那些最刚直和最有学问的人任命为 史官,负责整理过去的史料和逐日记录国家的重大事件,并为了防止历史记录的歪 曲,连国王也禁止查阅当代的历史记录…… 可是,自从1945 年解放到80 年代的今天,尽管我们经历了无数次民族史上 的磨难和激动,却没有留下任何完整地记录各个历史时期所发生的事件的史料。就 是像‘六二五’动乱那样巨大的民族悲剧也是外国人的整理和研究远远超过了我们, 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的一种耻辱。”为此,保安司秘密动员在陆军士官学校和各大学 分别教授历史、政治学和社会学的8 位教授到保安司的“安家”着手编纂工作,却 没有告诉他们编纂的到底是什么材料,彼此不仅相互隔离而且不让打听对方的姓名、 身份和编纂内容,所以直到编纂工作完成以后,这些学者们还以为自己做的是编纂 当代政治历史的一个官方研究课题。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根据保安司提供的300 多 名有关人员的证言资料和大量的政府档案和报纸杂志、图片甚至保安司保存的监听 记录等丰富的原始资料,将全斗焕等人策划和发动“一二·一二”事件的具体过程 整理成长达3800 多页的资料。保安司人员收回了提供给这些学者的全部机密资料, 还让他们亲笔签字,保证决不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这次编纂工作的内容以后,才允 许回到原来的教授岗位。 接着,保安司又动员著名作家对学者们编纂的内容进行文字上的润色加工后, 假借根本就不存在的所谓“现代韩国史研究会”的名义完成了共计9 卷3800 余页 的《第五共和国前史》。为了保密,这份庞大的资料没有交付印刷,而是让保安司 里的打字小姐们接连熬了几个通宵用打字机一共打出了三本。然后将其中的一本上 交给全斗焕,另外两本秘密保存在保安司的资料室里。全斗焕也知道这些内容涉及 到自己一伙发动兵变、窃取军权和政权的最高机密,所以立即将上交的那一本也送 回保安司并严令“此后20 年内不得公开这本书的内容”。全斗焕的意图是要以历 史记录的形式留下既可以自炫又可以炫人的自己和卢泰愚等同伙“创建第五共和国” 的“光荣功绩”,性质上大体与韩国历史上各王朝的所谓“功臣簿”、“功勋录” 相似。 于是,这个翔实而又栩栩如生地记述全斗焕一伙策划和发动“一二·一·二” 兵变过程的《第五共和国前史》就以绝密资料的形式保存在保安司的机密档案库中, 只有全斗焕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个绝密资料的存在。 直到过了十几年接连换了三届总统后的1995 年底,检察总长才以调查“一二· 一二”事件的名义通过总统府得到了当时还被分类为一级机密的这一重要资料。 有道是岁月流转,江山易人。当年下令留下这个“功劳簿”的全斗焕做梦也没 有想到,正是这份自己指示“2O 年内不得公开”的绝密材料在距20年还差6 年多 的1995 年底,反而成为审查自己的最重要的罪证材料。据负责调查的金相喜等检 察官透露,每当遇到全斗焕抵赖时只要提到《第五共和国前史》里的资料,他便即 刻软了下来,灰溜溜地予以承认,可见这份绝密资料的权威性。 1993 年7 月由当年遭到全斗焕一伙逮捕和迫害的前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首 都警备司令官张泰玩等人以军事叛乱等罪名提出的起诉书和此后汉城地方检察厅历 经一年多的调查积累的长达5000 多页的调查资料,也详细描述了当年的历史事实, 成为这次调查的重要参考资料。 关于“五一八”光州民主运动的调查,得到了当年参加这场运动的人士与团体 的大力协助。汉城地方检察厅的检察官曾亲赴光州,进行了广泛的实地勘察与证言 采访。同时,由光州运动的参加者与当年被害人士组成的有关团体也先后留下了许 多珍贵的历史记录,成为这次调查的重要参考资料。 早在全斗焕一伙血腥镇压光州事件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的1980 年5 月31 日,在这场民主运动过程中失去亲人的遗属们就不顾当局的种种阻挠和破坏成立了 “‘五一八’光州义举遗族会”,坚持进行追悼牺牲者的活动和要求揭开镇压真相 的斗争。1982 年8 月,“五一八”运动期间受伤的人士又成立了“‘五一八’负 伤者同志会”,积极开展当年那场运动的调查和纪念等活动。1985 年,这些纪念 光州民主化运动的市民团体经过5 年的调查和整理发表了包括几百名参与者与目击 者的现场证言资料在内的《光州5 月民众抗争的记录》一书,详细而又确凿地记载 了那场民主运动的史实和全斗焕一伙进行残酷镇压的罪行,但遭到当时的全斗焕政 府禁止发行和没收书籍的处理。 1988 年卢泰愚上台后曾经召开过关于光州事件的国会听证会听取前总统全斗 焕的证言,还制定了一部《关于光州民主化运动关联者补偿等的法律》,但远未能 揭开事实的真相。直到金泳三总统的“文民政府”上台以后公开承认光州民主运动 促进韩国民主发展的积极意义,才算正式恢复了光州民主化运动的历史地位。“‘ 五一八’光州民众抗争联合会”常任会长郑东年等322 人于1994 年5 月还曾向检 察机关提交长篇起诉书,控诉全斗焕等人的镇压罪行。正是这些在全斗焕和卢泰愚 等当年镇压光州运动的新军部势力当权的独裁统治期间历经艰辛才搜集和整理出来 的各种活生生的证言资料,成为检察官起诉全斗焕一伙的重要证据。 关于全斗焕的秘密资金的调查,则在相当程度上参考了当年卢泰愚调查自己的 前任的材料。这可以说是极为独特的证据。前面说过,卢泰愚在当上总统以后迫于 国民的强烈要求以及稳固自己政治地位的目的,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对全斗焕当政期 间各种腐败事件的调查,美其名曰“五共清算”。就在这次“清算”过程中,卢泰 愚曾指使安企部秘密调查全斗焕的秘密政治资金。 安企部遂经过一年多的秘密调查提出了一份约30 多页的调查报告。卢泰愚只 是为了彻底打击自己的前任而搜集了这些资料,至于“五共清算”最后还是以全、 卢双方达成秘密妥协的形式宣告了结,所以这份秘密报告也没有公开。 到1993 年初卸任时,卢泰愚销毁了这份说不定连自己也可能被牵扯进去的秘 密报告。没想到在安企部的档案室里还留下了一份复印件,遂使检察官轻而易举地 获得了可以了解全斗焕秘密资金概况的重要资料。 根据这份秘密报告所述,负责管理全斗焕秘密资金的侍卫室经理课长金钟相以 各种假名在各银行里开设了许多秘密帐户,还购置了不少巨额债券,到全斗焕卸任 时带走了多达1400 亿韩元的秘密资金。正是这些当年卢泰愚出于政治目的调查前 任总统的秘密资料,为检察官们提供了调查全斗焕秘密资金的基本参考资料。这不 能不说是公正的历史老人对全斗焕和卢泰愚这两个“冤家”开的一个无情的玩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