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审判庭外 1.被告之家 在这次审判期间,两个前总统被告的家庭也是受到新闻界和舆论关注的一个重 要焦点。有趣的是,两个前总统的家庭在审判期间所表现出的态度也像站在法庭被 告席上的性格迥异的两个家长一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全斗焕和卢泰愚的住址分别为汉城西大门区延禧2 洞95 之4 番地和延禧1 洞 108 之17 番地,其实是相距不过几十米的近邻,然而自从卢泰愚当上总统并对全 斗焕大搞所谓”五共清算”以来,两家就一直处于“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的相互隔绝和敌对状态。 直到沦为“难兄难弟”的这次审判期间,全、卢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仍没有改 变,仍是没有任何往来和联系,对于涉及到过去政治恩怨的许多问题依然是针锋相 对、各不相让。 在审判期间,全斗焕的夫人李顺子和卢泰愚的长子卢载宪分别接受了新闻界的 采访,各自透露了关于这两个前总统被告之家的许多有趣的内幕。 1996 年7 月14 日,李顺子在延禧洞私宅接受月刊《朝鲜》的采访,首先向 记者介绍了1995 年12 月2 日全斗焕在发表“胡同声明”的前夜对自己说过的话 : “男人就是跟女人家不一样。那天他就告诉我说:‘你们要有悲壮的觉悟。你 是我的夫人,不就是我的另一半吗?所以千万不要跟出来哭哭啼啼的,就留在家里 吧,那样也就等于我的另一半还是留在了家里。’接着,他还说:‘这次下去(按 :指发表胡同声明后回陕川老家。)以后,很可能有很长时间不能回家。我有一种 预感,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这个家了。’”话虽如此,李顺子总是觉得丈夫毕 竟在卸任后己经遭受过出席国会听证会作证和隐居百潭寺等“惩罚”,如今回到延 禧洞老家才不过5 年,所以不肯相信还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没想到检察机关连 夜追到陕川紧急拘捕了全斗焕,李顺子看到果真应了丈夫昨天说的那些话,受到很 大的冲击,在家里急得寝食不安,第二天就径直来到当年和丈夫一起来过的百潭寺, 不分昼夜地接连几个小时跪在佛像前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是“拼 了命地祈祷”。直到做完了据说是佛家祈祷仪式中最难做的这道号称“勇猛精进” 的仪式后,这位像丈夫一样性格直爽、倔强的前“第一夫人”才勉强找回了心理安 定和平衡,据说是“得到了能够克服这次磨炼的自信心”。 就在李顺子通过那种拼命式的“勇猛精进”的祈祷方式好不容易才恢复心理平 衡之际,全斗焕却在安养教导所内开始了绝食抵抗,并因身体状况急剧衰弱而被强 行送进了汉城警察医院。李顺子急忙赶到了医院,还是没有劝住倔强的丈夫。当时, 因十几天的绝食造成心脏等身体各器官功能都严重退化的全斗焕不仅拒绝恢复进食, 甚至拒绝医生给他打补充营养的点滴注射,还顽固地对流着泪围在床前的李顺子和 儿子们表示: “我不需要打什么点滴。对现在这种不正当的待遇,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 议。”不料,到绝食第27 天的12 月30 日全斗焕突然昏倒在卫生间,李顺子接 到院方通知后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哭哭啼啼地冲着刚刚恢复意识的丈夫哀求道: “您这是要活呀还是要死呀!只有活着才能恢复历史的真相,要是死了那还有什么 用啊?您这是为什么要这样啊!”到底是共同生活了40 多年的夫妻,李顺子的这 番情真意切的哭诉终于使全斗焕同意了停止绝食,才算结束了全斗焕的绝食闹剧。 法庭开始审判以后,李顺子还要去参加旁听,而全斗焕的家人和亲信却总是加 以劝阻,认为夫妇俩一同出现在法庭的情景无论如何也“不好看”,李顺子只好留 在家里通过电视观看审判的场面。直到1996 年6 月10 日上午进行关于“一二· 一二”及“五一八”事件的第12 次审判,李顺子没有通知那些阻拦自己的亲信就 突然带着长子全宰国来到法庭参加了上午的旁听,也算是了却了自己想要亲眼看看 审判实况的心愿。就在这次访谈中,她对记者透露了当时自己亲自去旁听对丈夫的 审判的心情: “(当时)他没有看见我。我只是想坐在旁听席上为丈夫默默地进行祈祷…… 本来我不过是要去亲眼看一看,去看自己的丈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所以当周围的人劝阻时我还感到不可理解。可是,到了旁听席上我才明白至少 不应该再来,因为坐在那里的心情实在不好受。尽管是个现实,可望着坐在被告席 上的丈夫的背影,心里的确是太难过了。”此后,李顺子真的没有再去旁听审判, 只是每周两次必到安养教导所去探视全斗焕。当年曾跟随丈夫入主总统府享尽“第 一夫人”的荣华富贵,后来又曾在寒冷偏僻的百潭寺同甘共苦,如今却要隔着铁栏 杆泪眼盈盈地望着身穿囚服的丈夫,可以想见其情其景何等惨淡。当记者追问她在 探视时都说些什么时,李顺子颇为动情地回答道: “主要还是谈家里的事。他在那里不能不担心家里的人,所以我尽量多说一些 好的事情,尽管这个时候我们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他在那次绝食后比以前消 瘦多了。连住院时也没能给他做过一碗热汤,现在想来也很心疼。他却安慰我说: ‘不要太担心我。我从60 年代开始就过着军队生活,到这把年纪再吃这些伙食 (按:指教导所里发给在押人员的掺杂部分大麦的米饭等伙食。)也没有什么坏处 ……”李顺子竭力避免谈及与自己的丈夫一同受审的卢泰愚及其夫人金玉淑,说是 自己前去探视时丈夫特意作了叮嘱: “不要说卢泰愚的坏话,也不要埋怨在法庭上作不利于我的证言的人。”尽管 如此,李顺子还是在家里积极收集资料准备撰写回忆录,说是要说出历史的真相, 还公开宣称那个被认为是卢泰愚的政治杰作的“六二九”宣言实际上是自己丈夫一 手导演的产物,卢泰愚不过是在自己丈夫指挥下登台表演的一个演员。当检察机关 派人搜查全斗焕私宅的秘书室时。李顺子还担心检察官会进一步搜查里屋,急忙将 自己准备的回忆录草稿和日记等材料捆在一块布上再绑到用上衣遮盖的腰间,结果 检察官们只是在秘书室里搜查了有关秘密资金的资料,根本没有到里屋,李顺子才 知道自己不过是虚惊了一场。 其实,在审查全斗焕秘密资金案过程中,检察机关对李顺子藏有秘密资金的可 能性也曾进行过暗中调查,还传讯了当年曾担任“第一夫人”服装设计和咨询的一 位中年女人。为此,李顺子通过律师向大检察厅提出了强烈抗议。检察厅也觉得同 时搜查夫妇两人不免有些过分,遂决定对“前第一夫人的私房钱”不予搜查,才使 李顺子及卢泰愚的夫人金玉淑免去了接受审查之苦。 在检察机关就全斗焕秘密资金案提出公诉后,还根据有关法律查封了全斗焕的 所有个人资产,但没有包括这个延禧洞私宅,因为这个私宅的所有者不是全斗焕而 是他的夫人李顺子。对此,李顺子解释道: “(刚结婚时)我们还住在我的娘家,他曾拿出自己积攒的工资帮了我娘家的 一次大忙。后来,我父亲就把一笔贷款和位于孝昌洞的房产登记到我的名下,算是 对他的报答。大约到了1967 年,我们卖了那个孝昌洞的房子,用那笔钱在延禧洞 盖起了现在这个房子,还是用的我的名义。 (1988 年)从青瓦台出来时,也曾想过要换成阁下(按:指全斗焕。)的名 义,因为毕竟是当过总统的人,让他住到夫人名义的家里,我也觉得心里不安。于 是,我对张世东安企部长说:‘请给换成阁下的名义。’可张部长说,如果更换名 义的话,要交纳相当多的不动产赠与税,所以只好作罢了。”不管怎么说,全斗焕 在当过总统以后一直住在以自己夫人的名义登记的房子里,这在格外讲究大男子主 义的韩国不是一件小事,其实也是他们夫妇关系密切的又一证明。据调查全斗焕的 检察官透露,全斗焕夫妇似乎彼此间没有多少秘密。全斗焕在许多重大的决定和事 情上都与夫人李顺子商议,就是在受审过程中全斗焕也竭力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 上,宁肯自己受到更多惩罚也不愿自己的夫人受到牵连。这与似乎对自己丈夫的事 很少知道的卢泰愚夫人金玉淑的情景形成了鲜朋对照。 也是在这次采访中,李顺子透露了自己同那些与全斗焕一同受审的亲信的夫人 们组成一个小团体的消息。全斗焕与当年的亲信们一同受到拘留和审判,他们的夫 人便同病相怜地聚到一起,每个月都到李顺子的家聚会一次,互相安慰也互通信息。 这个并不光彩的夫人聚会名字叫作“同篱会”,就是她们的丈夫都关在一个篱笆墙 (即拘留所)里边的意思。当李顺子的生日到来时,这些同病相怜的夫人们就用 “同篱会”的名义给她送来了祝贺花篮。 全斗焕的三个儿子也经常到法庭参加旁听,有一次还同在法庭上大骂全斗焕的 旁听客撕打了起来,结果三个儿子一起被对方告到法庭,一些民间团体还为此到全 斗焕的延槽洞私宅前举行抗议示威和集会,致使全斗焕的二儿子全在庸受到赔偿100 万韩元的处罚,成为旁听席上闹出的一个案外案。 相比之下,卢泰愚的延棺洞老家要安静得多。卢泰愚的夫人金玉淑既没有参加 那个“同篱会”,也没有到法庭参加旁听。在卢泰愚首先被人揭露和拘留受审之后, 金玉淑经不住巨大的震惊和心理冲击病倒在床,据说直到1996 年4 月才勉强恢复 了健康,然后在儿子卢载宪的一再劝说下开始每周两次到汉城拘留所去探视卢泰愚。 在审判进行期间,卢泰愚家里经常到法庭参加旁听的主要是他的长子卢载宪。这个 曾在父亲卸任后担任大邱地区执政党的地区委员长、有志在政界发展的前总统的大 公子在卢泰愚的秘密资金被揭露后不得不辞去那个职务,当然也放弃了从政的打算, 如今只能作为卢家的代表往来于法庭和拘留所之间。 早在卢泰愚第二次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时,卢载宪就曾在托人送进来的衣物中 悄悄夹上“爸爸,您可要挺住!”的纸条,给自己的父亲加油鼓劲,结果被检察官 当场揭发,演出了一场小小的“纸条风波”。 后来,住在美国的卢泰愚的女儿卢素英也曾两次到大检察厅接受关于卢泰愚秘 密资金流出海外嫌疑的调查。因为早在1994 年卢素英就因非法携带多达19.2 万 美元的现钞而受到美国联邦检察当局与韩国检察机关的审查,当时美国联邦检察当 局还送来了据说是捆绑那些现钞所用的瑞士联邦银行专用纸带,所以检察机关当然 有理由怀疑那笔巨额现钞可能是卢泰愚秘密储存在号称世界秘密资金宝库的瑞士银 行的秘密资金的一部分。到发表搜查结论时,检察机关基本否认了卢泰愚将秘密资 金隐藏到海外去的嫌疑,才使这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前总统的女儿摆脱了干系。 在调查卢泰愚秘密资金案的过程中,卢泰愚的弟弟卢载愚也曾受到中央搜查部 的审查,因为民主党方面曾揭露卢泰愚有通过指使自己的亲戚购买大量不动产来隐 藏秘密资金的嫌疑,他的胞弟卢载愚当然成为其中的主要嫌疑者。中央搜查部对这 位前总统的胞弟进行了整整两昼夜的调查,才发表了这样的调查结果:在上任初期, 卢泰愚的老母还住在弟弟家里,卢泰愚曾悄悄将弟弟叫到青瓦台总统府。将20 亿 韩元巨款送给了他,卢载愚就用这笔钱买了一些房地产和工厂企业。这虽然是一种 未经纳税程序的非法转让,但基本上可以说是两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算不上故意 隐藏秘密资金的行为。 不过,当上总统以后的卢泰愚在给自己的胞弟送钱时仍要瞒着自己的夫人偷偷 地给的事实,恰好表明了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远不如全斗焕夫妇那样亲密无间。据 说金玉淑娘家的家境要比当年不过是一个中尉的卢泰愚的家好得多,加上卢泰愚本 人性格温和、柔顺,所以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金玉淑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影响力和发 言权,只是不为外界所知罢了。不过,金玉淑既未像李顺子那样到法院旁听对丈夫 的审判,也很少到拘留所去探视卢泰愚,被认为是由于夫妇俩的关系不如全斗焕夫 妇那样亲密的缘故。 到对卢泰愚的二审判决作出后的1997 年初,卢泰愚的大公子卢载宪在接受月 刊《新东亚》记者的采访时,否认了上述猜测,指出金玉淑也是每周两次到汉城拘 留所探望卢泰愚,也很担心丈夫的健康和饮食情况,还就李顺子声称“六二九”宣 言系全斗焕一手导演的说法转达了卢泰愚尽管很生气却不让做任何反应的意见。他 还介绍了卢泰愚在拘留所内的生活情景,并向记者出示了据说是卢泰愚在1997 年 1 月1 日元旦写下的题为《春雨迎来’97 年》的感怀诗。现节录介绍如下: “新年的天空是怎样的失望/ 竟要用这浙沥的春雨来揭示新年的希望?/ 去年, 还有前年的新年只给人带来了残忍的失望/ 不求补偿那过去的一切,只希望这春雨 能汇成希望之雨/ 牺牲我一人就足矣/ 却要牺牲那么多人,令我无比痛心/ ……” 这显然算不上什么好诗,但却颇为真切地表达了这位前总统孤零零地在拘留所内迎 接春雨浙沥的1997 年第一个早晨的凄凉心情,也可以说是他作为这次世纪大审判 中的一个反面主角而留下的“奇文”。 2.“采访战争” 这次的世纪大审判先由卢泰愚秘密资金案开始,继而出现对“一二·一二”及 “五一八”事件案的重新审查和全斗焕秘密资金案,仅从立案调查到一审判决就进 行了整整10 个月,也引起了韩国新闻界称之为“采访战争”的前所未有的采访竞 争和高潮。 早在1995 年10 月朴启东议员在国会揭露前总统秘密资金后,韩国各大新闻 机构就紧急组成特别采访团,开始了热火朝天的“采访战争”。记者们分别守候在 卢泰愚的延禧洞私宅和大检察厅等处,千方百计地打探搜查进展情况,平常只有20 几名记者的大检察厅记者室内涌入了上百名记者,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局面。 韩国的新闻机构在平时就向各主要采访点派驻常驻记者,这些常驻记者们随时 出入自己负责的采访点,不仅熟悉那里的基本业务情况,更与那里的主要人员建立 起良好的私人关系,从而在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时能够迅速而又颇为内行地发出报道。 大检察厅是韩国最高检察机关,当然也是重要的消息来源,所以几乎所有的韩国新 闻机构都派了五六名常驻记者,其中包括《朝鲜日报》、《东亚日报》、《中央日 报》、《世界日报》、《国民日报》等10 家报社和韩国放送公社(KBS )、文化 放送(MBC )、汉城放送(SBS )、基督教放送(CBS )等4 家广播电视公司及联 合通讯社(YTN )等通讯机构。 由于一下子涌来了众多记者,记者室内的座位和电话等设施严重不足。 使用笔记本型电脑的记者找不到电源插座,要向本社发送口头采访记的记者们 则在抢着电话,连卫生间里都人满为患,还出现丢失笔记本和电脑等事件,记者室 里的告示栏天天贴出寻找雨伞、笔记本、大哥大电话甚至笔记本型电脑等物品的启 事,用记者们的活来说简直像个市场。 当时,大检察厅的中央搜查部几乎是关于卢泰愚秘密资金案调查内幕的唯一消 息来源,所以记者们竭力要从中央搜查部及大检察厅负责人那里挖出一些“最新消 息”。有的记者甚至对像安刚民中央搜查部长等重要“消息来源”进行全天跟踪, 却没有能从守口如瓶的中央搜查部得到多大收获,就改用迂回战术,试图从别的途 径打探中央搜查部的秘密。连给中央搜查部送饭的附近食堂的跑堂都成为记者们追 逐的对象,因为他们在送饭时可以看到在里边接受调查的有几个人以及长相如何等, 记者们据此就可以大约猜出中央搜查部的搜查情况。有的记者还翻检从检察厅送出 来的废纸等垃圾,披沙拣金,还真的找出了一些重要消息,如检察机关发现卢泰愚 接受贿赂的具体证据的消息就是《朝鲜日报》的记者从大检察厅复印机旁边的废纸 篓里“捡出来”的。 由于中央搜查部总是设法躲过记者们的眼睛来传唤与秘密资金有关的人员,有 的新闻机构专门派人监视出入大检察厅的车辆,一旦发现可疑车辆就立即通过查询 对照车辆牌号等方法来确认接受调查者的具体身份。据一家报社采访团透露,监视 出入车辆还很有窍门,归纳起来大约有如下六大原则: 1 )凡涉及秘密资金案而被叫来接受调查的人都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所以要 专门注意观察那些高级汽车; 2 )带有财阀企业标志或无线电天线等特殊装置的中档汽车,也是不可错过的 观察对象; 3 )对由私人司机驾驶的车辆,都应严密监视,而由本人亲自驾驶的车辆一般 可以排除在外; 4 )要尽量靠近目标观察车内,因为很可能发现在电视和报纸上已经熟悉的面 孔; 5 )对在清晨和夜晚及午饭、晚饭时间悄悄开进来的车辆要格外注意: 6 )监视目标不宜定得太多,要做到少而精。 有的记者还拿出007 邦德的功夫在下班前悄悄躲进大检察厅大楼,试图趁着黑 夜无人的机会在里边找出一些机密资料,但在漆黑一团的楼内转了整整一夜却根本 没有能接近重重大门紧闭的中央搜查部,到次日凌晨还是被守卫人员赶了出来。 卢泰愚的家也是记者监视的一个重点。在卢泰愚被叫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时, 各电视台及国内外新闻机构的记者们分别守候在延禧洞的卢家和大检察厅门口,还 派出摄影车辆在前后左右各方紧追着卢泰愚乘坐的汽车进行实况拍摄和转播,那紧 张热烈的情景绝不亚于韩国职业足球赛或棒球赛的实况场面。 为了应付这种机动采访的场面,《朝鲜日报》社还于1995 年12 月特意为采 访卢泰愚秘密资金案的记者们订做了一种采访用办公车辆,在相当于一吨卡车货箱 部分的车厢内设有可以围坐四个人的办公桌和可以同时坐两个人的椅子以及简易卫 生间和煤气灶,还装备了两台电视与专用电话、传真机和发电机,驾驶室内也可以 睡两三个人,完全是一个全天候的可移动式采访工作站。 在卢泰愚到大检察厅接受调查时,检察厅方面经过与新闻界的商议事先在门口 设置了八字型摄影专线,让所有记者都站在摄影专线外进行摄影和采访,从而避免 了此前屡屡出现的采访记者和围观群众挤压甚至冲撞被调查者的意外事故,此后就 成为韩国新闻界采访这类重大事件时的一个惯例。在随后发生的卢泰愚及全斗焕被 拘留的重大事件的采访过程中,各新闻机构尽管热火朝天地进行了采访活动,却没 有出现任何意外事故,应该说与设置摄影专线等措施不无关系。 在全斗焕因绝食被送到汉城警察医院以后,一个聪明、机灵的摄影记者偷偷地 躲在直对着全斗焕所住的那个病房窗户的对面建筑物上,耐心等待全斗焕出现在那 个窗口的时刻。老天不负有心人,那位记者终于等来了全斗焕伸出那颗光秃秃的脑 袋向窗外张望的一刹那,及时按下快门抢下了这个难得的镜头,得到了自全斗焕被 拘捕以来的第一张照片。第二天的报纸便用大半张的版面登出了这张刚刚结束绝食 的全斗焕无限依恋而又无可奈何地张望着“外面的精彩世界”的彩色照片。 到法庭开始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时,新闻记者们的采访活动相对地稳定了下来。 在第一次审判之际,由各新闻机构协商派出的优秀摄影记者们进入法庭拍摄了前总 统等被告的背影照片,而文字记者们则被安排到旁听席的前两排记者专用席上负责 记录法庭上的对话内容,以便在次日的报纸上如实地转达前一天审判的实际内容。 接连几个小时的紧张的记录之后,手臂都在发酸发麻,完全是一种高强度的体力劳 动,只好采取轮番上阵的方式,倒使一些年轻的记者得到了难得的锻炼机会。 曾经采访这一世纪大审判的韩国两家最大的报纸——《朝鲜日报》和《东亚日 报》的记者们后来分别出版了他们紧张采访的手记,其中谈到采访这一历史性事件 的真实感受。也可以说是代表了韩国新闻界的心声:“在采访卢泰愚秘密资金事件 的过程中,《朝鲜日报》司法组的成员们都有守在历史的现场的想法。作为记者, 我们有责任比任何人都更迅速地接近这一现场…… 现场是痛苦的。在凌晨两点的大检察厅地下停车场,在紧闭着的大检察厅干部 们的家门口,在拘留前总统的汉城拘留所正门,在同别的新闻社记者竞争的神经战 中,在向守口如瓶的检察官们软硬兼施地打听消息时,已谈不上什么使命感和成就 感,有的只是身心的痛苦…… 我们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这份记录能够在未来将1995 年下半年的历史 写成正史时起到一个先导作用。”(《朝鲜日报》社会部司法组:《阁下,撕毁了 吧——卢泰愚秘密资金事件采访战争》前言)“在采访这一历史性的重大事件的过 程中,的确付出了很多的辛苦,然而作为一个新闻记者能够在历史的现场满腔热情 地作出忠实记录的努力,毕竟是值得欣慰的事实。当然,像这样的事件再也不能发 生了。”(梁启大等: 《盗贼共和国——权力与财阀的大表演》后记) 3. 国内外评论 严格说来,对两个前总统的拘留和审判不仅仅是一个司法事件,而首先是韩国 政治史上前所未有的大事,所有在这一历史性审判的引发和进行过程中难免要带上 许多政治色彩,对此作出最强烈的反应的当然也是韩国的政界。韩国总统金泳三提 出的所谓“扶正历史”的主张既是这一历史性审判的“理论根据”,实际上也代表 了当时韩国政界对这一事件的主要看法。 在卢泰愚秘密资金被揭露后,金泳三总统立即认定这一事件是前总统利用职权 非法积蓄私财的典型事例,从而明确了对前总统进行依法处理的意志。接着又通过 12 月12 日特别谈话提出要重新“扶正历史”的号召,为处罚全斗焕、卢泰愚一 伙通过发动军事政变和镇压光州民主运动来夺取政权的行径提供了一种“理论根据”。 这应该说也是理解这次世纪大审判的一个重要文献,不妨介绍如下: “值此在宪政史上留下极大污点的‘一二·一二’事件发生16 周年的耻辱的 日子,作为总统,我愿意向各位国民明确表达关于扶正历史的悲壮觉悟和意志。 在长达30 年的岁月里,我们一直在军事独裁的压迫下经受了无数的痛苦、悲 哀和挫折。然而,我们伟大的国民终于争来了民主主义,并随着文民政府的成立而 结束了那黑暗的时代。 我在担任总统以后,为了集结国民力量,曾号召将过去的时代黑暗交给历史去 审判,以宽恕旧时代的错误并将一切包容到一个团结的大熔炉中,其中就包含着希 望那些过去曾经犯过错误的当事者们能够在历史与国民面前通过忏悔和祈求饶恕走 上反省之路的期待。然而,这种期待终于成为了一个泡影。前总统的非法蓄财事件 给全体国民带来了巨大的震动,也大大损伤了国家的威信,不是忏悔错误。请求宽 恕,而是妄图逆转历史的无耻言行更加激起了国民的愤怒。我们完全可以认定,前 总统的权力型腐败的巨大犯罪的根源就在于‘一二·一二’和‘五一七’及‘五一 八’。 我们再也不能用什么国民和合的名义来袖手旁观这种污辱国民和历史的行径。 正义和法律分明存在,错误的历史必须拨乱反正。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根本上治 愈那黑暗的旧时代留给国民的痛苦和伤痕。 扶正历史并不是对过去的单纯匡正,而是面向未来的一项‘创造大业’,总统 将站在第一线。在剩余的任期内,我将不屈服于任何挑战与艰难为扶正历史不惜献 出一切,并恳切希望全体国民能够理解和支持我的这种忠诚心愿。 我衷心希望国会务必在定期国会的会期内通过‘五一八’特别法。只有通过特 别法来彻底清算’一二·一二’和‘五一八’的悲剧,才能真正恢复克服一切困难 而默默地献身于国土防卫的军队的名誉。如今,我们要为子孙后代所做的最重要的 事情就是确立正确的价值观。全体国民都来参与今天的这场光荣革命,正是我们国 家的骄傲和民族的自豪。让我们都来积极投入到扶正历史的伟大事业中去吧!”所 谓“扶正历史”,就是要对过去被歪曲和践踏的历史进行拨乱反正,因为只有正确 对待历史才能真正接受历史的教训和经验,从而开辟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尽管金 泳三的这番号召并不是没有其政治意图,但却符合韩国国民要求清算过去军事独裁 历史的普遍愿望,因而得到了舆论的广泛支持,也成为对全斗焕、卢泰愚一伙“成 功的政变”进行司法审判的理论根据。 对此,国民大学政治外交学科教授尹荣五(音译)在其新著《扶正历史》一书 中作出了颇具代表性的一番评论: “扶正被歪曲的历史的光荣革命的主角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人和企业家,而 正是作为那被歪曲的历史的最大受害者的我们全体国民。因此,这场光荣革命的成 功取决于国民的意志和态度。主角不能躲在后面袖手旁观,隔岸观火。其实,过去 那不幸的历史有相当部分就是因为国民的旁观和无所作为而遭到歪曲和挫折的。如 今,正是为了让历史走上一条正路,我们全体国民都应该积极参与扶正历史的工作, 并不断地监视今天的历史使之不再遭到歪曲和挫折…… 正如金寿焕枢机卿所指出的那样,扶正历史并不是要对什么人进行报复和发泄, 而是要让法律和正义重新回到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社会共同体中,从而进一步提 高全体国民的生活质量,创造一个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这才是‘扶正历史’的本 质和目标。”同样,韩国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也引起了世界各国舆论的广泛关注。 1995年底,世界各国的许多新闻机构都把卢泰愚被拘留事件选为当年的十大国际新 闻,如日本的《读卖新闻》将对卢泰愚的拘留和审判选为当年十大新闻中的第四位, 中国新华社则排到第九位。德国的一家报纸还将卢泰愚和全斗焕两人选为“1995 年度世界八大诈骗犯”中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第一名则是被指控贪污40 亿马克的 尼日利亚总统阿瓦查。 同时,包括欧美各国具有世界影响的大报在内的国际舆论通过专评等形式,对 韩国政府审判前总统的决断普遍给予了肯定性评价。 美国《纽约时报》指出: “韩国国民对审判独裁者的行为感到十分痛快,同时又为目前在世的前总统中 只有崔圭夏一人没有受到拘留的事实感到沮丧。按照韩国的法律,卢泰愚仅因受贿 事件就可以判处10 年以上徒刑,而对于后来的内乱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许多 韩国人却不希望处死这两个前总统,而希望让他们一辈子关在监狱里进行忏悔。” 德国《法兰克福论坛报》指出: “目前在韩国进行的民主化与反腐败斗争的真正背景是韩国国民日益高涨的政 治意识和由合理的爱国心武装起来的中产阶层的要求。真正能够将目前在韩国形成 的一系列状况变成进一步发展和打破旧习之契机并防止社会再次倒退的势力,不是 韩国已有的政治势力,而是国民,特别是中产阶层和年轻一代。”根据在美国、英 国和日本三国实施的一项国际舆论调查,这几个发达国家的国民对接连出现两个前 总统被拘留和受审判的重大事件后的韩国的认识反而比以前有了好转。大多数被调 查者认为韩国的一系列政治、社会改革促进了韩国社会的民主化(56.9%的美国人、 53.9%的日本人和33.3%的英国人),并有40.9%的人认为韩国的形象比两三年前 有了好转,还认为改革措施将促使韩国社会变得更加正直和廉洁(54.3%的美国人、 53.1%的日本人和42.2%的英国人)。这个调查结果表明,韩国政府对两个前总统 的审判不仅没有损害韩国的国际形象,反而大大改善了国际社会对韩国政府与国民 的认识和印象、正应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中国古语。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