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审判决 1996 年8 月26 日,大雨滂沱,天气却格外潮湿闷热。汉城地方法院门口停 满了国内外新闻机构的采访车辆。来自光州的“五一八”遗族会的成员高举标语牌, 一边唱着纪念“五一八”的悲壮歌曲,一边冒雨进行示威,要求处死全斗焕等人。 身穿传统的白色长裙的一些妇女还在哭喊着:“还我儿子!”由各财阀企业临时聘 来的年轻干练的警卫人员也在周围紧张地等待保护自己的财阀主顾。因审判两个前 总统而著名的第417 号法庭内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更增添了一层紧张的气氛。 自从1995 年12 月18 日开始审理卢泰愚秘密资金案以来,经过对卢泰愚秘密资 金案、全斗焕秘密资金案和“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的共计34 次、长达 半年的公开审判,由金荣一审判长等三名法官组成的汉城地方法院合议法庭将于这 一天作出一审判决。 首先在上午进行对“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的全斗焕、卢泰愚等16名 被告的判决,下午则依次判决卢泰愚秘密资金案和全斗焕秘密资金案的18名被告。 上午10 点7 分,金荣一审判长等三名法官进入法庭。金荣一宣布允许摄影记 者拍摄后,依次传唤全斗焕、卢泰愚等有关“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案的 16 名被告出庭。全斗焕首先进入法庭,看到镁光灯闪烁似乎楞了一下,随即昂首 挺胸、稳住精神向审判长施礼后站到被告席上。随后进来的卢泰愚则疾步走到全斗 焕身旁,又一次悄悄地握住了全斗焕的手。等16 名被告全部进入法庭后,审判长 按照事先的约定要求摄影记者们退出法庭。没想到一位电视台记者还在那儿意犹未 尽地拍个不停,金荣一遂大声喝令法警:“把那个记者关起来!”这个“敬业精神” 可嘉的摄影记者就成为这次审判期间唯一被法庭当场拘押的记者,也为这次的审判 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接着,金荣一缓了一口气说,判决书的内容很长,所以让被告们都坐下来,然 后开始朗读起长达200 页的关于“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的判决书。毕竟 是宣告判刑的紧张时刻,全斗焕和卢泰愚等被告都显得格外紧张和不安。坐在前排 的记者们看到全斗焕的两腿不时地颤抖,肩膀也时常左右摇晃,有时还向后伸伸腰, 手里不停地转动着一串佛珠。卢泰愚则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在忏悔还是恐惧。 判决书整整念了两个小时。接近中午12 点时,才听到审判长宣读对全斗焕、 卢泰愚的判决结果:“判处全斗焕死刑!判处卢泰愚22 年6 个月徒刑!”听到 “死刑”二字时,全斗焕的身体突然抽缩了一下,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惊,绝望般地 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才睁开来,尔后又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尽管在8 月 5 日的求刑公判时检察官已经提出了判处死刑的公诉意见,但真正听到判决死刑时, 就是以铁腕著称的全斗焕也很难立即摆脱那巨大的震惊和恐怖。相反,判处22 年 半徒刑的卢泰愚只是晃动了一下身体,而后一直表现得比较平静。 坐在旁听席前排的记者们也在听到判处全斗焕死刑及卢泰愚22 年6 个月徒刑 的一刹那,立即站起身来冲出了法庭,因为当时韩国的几家广播电视台都在法庭外 面设置临时转播站进行实况转播,所以记者们要把判处前总统死刑和长期徒刑的最 新消息立刻发出去。 当天上午,法庭依据“五一八”特别法和军事刑法等有关法律对”一二·一二” 及“五一八”事件的16 名被告的军事叛乱、内乱、内乱目的杀人等罪行作出了如 下一审判决: “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一审判内容 姓名罪名判处 全斗焕叛乱(内乱)魁首、杀害长官未遂等死刑 卢泰愚执行叛乱(内乱)重要任务、杀害长官未遂等22 年6 个月徒刑 黄永时执行年乱(叛乱)重要任务、内乱目的杀人10 年徒刑 姓名罪名判处 郑镐溶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内乱目的杀人10 年徒刑 李熺性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内乱目的杀人8 年徒刑 周永福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内乱目的杀人7 年徒刑 许和平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10 年徒刑 许三守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8 年徒刑 李鹤捧执行内乱(叛乱)重要任务10 年徒刑 俞学圣参与内乱(叛乱)谋议等,执行叛乱重要任务8 年徒刑 车圭宪参与内乱(叛乱)谋议等,执行叛乱重要任务7 年徒刑 崔世昌执行叛乱重要任务8 年徒刑 张世东执行叛乱重要任务7 年徒刑 朴俊炳执行叛乱重要任务无罪 申允熙执行叛乱重要任务4 年徒刑 朴琮圭执行叛乱重要任务4 年徒刑 这是韩国司法史上第一次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也是世界上罕见的对前总统作 出死刑判决的事例。一审判决实际上也是这次世纪大审判的高潮部分。问题在于全 斗焕和卢泰愚等被告并没有对法院的判决表示服罪。 在8 月5 日的求刑公判时,全斗焕和卢泰愚已经进行了法庭最后陈述,继续攻 击现政府对自己的审判行动,并重申了不能对过去的历史妄加断罪的主张: “这次事件是出于扶正历史的目的而对过去政权的正统性进行的审判,然而古 往今来、国内国外任何现实的权力都不可能对历史作出裁决……本人在1988 年12 月31 日的国会听政会上曾表示,对于过去的错误,只要国民要求,无论是判处死 刑还是关进监狱都将心甘情愿地接受。如今我并不害怕处罚,如果能够以对我一个 人的处罚来挽回国论的分裂和国力的浪费,那将是对本人的莫大安慰。”(全斗焕) “作为经国民选举产生的总统而站在法庭,我感到非常内疚。 作为对历史和国民都负有重大责任的前总统,我并不想逃避责任。然而,法庭 的审判已经超出对个人过错的判定而是要对历史作出审判……历史可以成为评价的 对象,却不能成为审判的对象。历史是光明和黑暗并存的社会。 离开当时的具体情况而以现在的判断来衡量昨天的事情是不对的。”(卢泰愚) 由于法庭对“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案和两个前总统的秘密资金案进 行了合并审理,所以在分别对全、卢两人判处死刑和22 年6 个月徒刑的同时,还 判处分别追缴数千亿韩元罚款,也就是说,死刑等徒刑和罚款是对全、卢两个前总 统的“一二·一二”及“五一八”事件案和各自的秘密资金案所指控犯罪事实的一 种“数罪并罚”的结果。 已经接受一审判决的全斗焕和卢泰愚当然不必继续参加下午的审判,遂被分别 送回安养教导所和汉城拘留所,据传都相当平静地度过了那一天。全斗焕在下午1 点50 分左右回到安养教导所,把教导所里的午饭吃了个一干二净,接着继续阅读 小说和佛经,直到晚上11 点后才入睡。按照教导所的规定,对已被判处死刑的囚 犯本来要从宣判之日起带上皮制手铐以防自杀行为,而教导所方面考虑到全斗焕的 前总统身份,同时也认为这个顽固倔强的前总统还不至于自寻短见,遂破例没有给 他带上皮手烤。卢泰愚也是在下午1 点多钟回到汉城拘留所的,将包括一碗饭、一 碗鱼汤和一盘色拉、一盘辣白菜及一个苹果的午餐吃得干干净净,接着读小说和围 棋书籍,到晚10 点时又做了一遍徒手操后才就寝。至于因拘留期限已到而被释放 的黄永时、俞学圣、安贤泰、张世东、李鹤捧、崔世昌等被告和当天在法庭上被直 接拘捕的车圭宪,也根据上午的有罪判决结果分别被关进了汉城拘留所和永登浦拘 留所。 下午,法庭继续进行对卢泰愚秘密资金案和全斗焕秘密资金案的判决,其实是 对涉及这两个秘密资金案的全、卢两人的亲信和提供资金的财阀们进行判决。 对于秘密资金案的两个主角全斗焕和卢泰愚,法院已在上午一并根据《特定犯 罪加重处罚法》的受贿罪做出了追缴数千亿韩元罚款的判决。下午又对帮助受贿索 贿的亲信部下和提供巨额政治资金的各财阀企业代表们分别依据《特定犯罪加重处 罚法》的斡旋受贿罪和贿赂罪作出了从10 个月到10 年徒刑的判决。考虑到各财 阀企业的代表对韩国内外经济的巨大影响,对他们大都作出了缓期执行从宽处理。 卢泰愚秘密资金一审判决内容 姓名职务判处 卢泰愚前总统追缴2838 亿余韩元 琴震镐前国会议员3 年徒刑 金钟仁前总统经济首席秘书官2 年徒刑,缓刑4 年 姓名职务判处 李源祚前国会议员3 年徒刑 李贤雨前总统侍卫室长7 年徒刑,追缴6.1 亿韩元 李泰珍前总统侍卫室经理课长1 年徒刑,缓刑2 年 李健熙三星集团会长2 年徒刑,缓刑3 年 金宇中大宇集团会长2 年徒刑 崔元硕东亚集团会长2 年6 个月徒刑 郑泰守韩宝集团会长2 年徒刑 张震浩真露集团会长2 年徒刑 李埈镕大林集团会长1 年徒刑,缓刑3 年 金俊起东部集团会长1 年徒刑,缓刑2 年 李景勋(株)大宇代表理事10 个月徒刑,缓刑2 年 李键大湖建设代表1 年徒刑,缓刑3 年 全斗焕秘密资金案一审判决内容 姓名职务判决 全斗焕前总统追缴2259 亿韩元 安贤泰前总统府侍卫室长4 年徒刑,追缴5000 万韩元 成镕旭前国税厅长3 年徒刑 安武赫前安企部长3 年徒刑 司空壹前财务长官2 年6 个月徒刑,缓刑4 年 在下午宣告对卢泰愚秘密资金案和全斗焕秘密资金案的判决之前,涉及这两个 秘密资金案的全斗焕、卢泰愚的亲信和各财阀企业的代表们纷纷进行了法庭最后陈 述,大都以非常恳切的语调表示认罪和请求法庭从宽处理,与上面谈到的全斗焕与 卢泰愚两人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照。三星集团会长李健熙、大宇集团会长金宇中和 卢泰愚的侍卫室长李贤雨的陈述很有代表性: 李健熙:“尽管是出于过去的错误惯例的事件,但对于引起社会物议的问题正 在进行深刻的反省,并将以此为契机努力专心从事为国为民的企业活动。非常对不 起国民。”金宇中:“因此事引起社会的物议,感到非常抱歉。尽管在当时是理所 当然的惯例,对于没有勇气来改变自己仍感到追悔莫及。给那些出于各种理由爱护 过我的人们增添了忧虑,更表示深深的谢罪。我甘愿承受由此而来的任何痛苦,并 确信能够成为纠正我们社会中长期以来的错误的政治、经济与社会惯例,进而建设 更加美好的社会的养分。为了树立一个值得信赖和廉洁的企业形象,我一直进行着 辛勤的努力,而且从来没有为些许的利益而抛弃珍贵的名誉。我愿意与10 万大宇 家族们一道重新建设一个透明的企业,恳求审判长给予从宽处理。”李贤雨:“因 这次重大的秘密资金事件给国家和社会带来的冲击和给国民造成的愤怒和忧虑,作 为被告谨低头表示谢罪。本被告自从31 年前为保卫国土而以19 岁的红颜少年进 入陆军士官学校以来,参加过越南战争,并作为军人在前后方各地献出了自己的青 春,在第六共和国的5 年里又曾作为总统的亲信和高级公职人员以忠诚心和诚实正 直的姿态效力于国家。 如今却由于自己的愚昧和无知牵连到这次事件并站到了这里,感到过去的功绩 和作为一个家长的地位都仿佛成为一团泡影。我深深地反省着自己的罪过,流下了 痛悔的眼泪,并对曾赋予我重大的责任却因我的辅弼不当而在这冰雪严冬遭受囹圄 之苦的卢泰愚被告表示深深的谢罪。恳切希望通过严正的审判留下一个活生生的教 训以防止此类事件重新发生,甘愿接受任何处罚,并恳求(法庭)以宽大为怀给予 从宽处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