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尾声的尾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舜亡” 这是韩国当代政治史上一次真正的历史的审判,是“新韩国”建设过程中的一 次正义的审判,实际上也是一场还在继续着的审判。 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首先是韩国当代政治史上一次真正的历史的审判。近代 以来,韩国饱经殖民侵略和内外战争及独裁专制的多重蹂躏,历史的发展进程一再 遭到扭曲和挫折。当代韩国的历届前任总统中竟然没有一个有幸福的结局的悲剧性 政治现实,正是被歪曲和践踏的历史所造成的一种恶果。自从李承晚政权以来的历 届韩国政府均未能对这种被歪曲和践踏的历史作出认真的清算和整理,是导致最近 两个前总统被一同带上审判法庭的重要原因。 1948 年,刚刚创建的大韩民国政府曾通过颁布《反民族行为特别法》并成立 反民族行为特别调查委员会及反民族行为特别检察部、反民族行为特别审判部等措 施,开始对在日本殖民统治时期为虎作伥的卖国贼和亲日势力进行调查和处罚,但 在凭借亲日势力支持而成立的李承晚政权的竭力阻挠和已经占据李承晚政权内部军 政要职的亲日势力的疯狂反扑下,仅以判处6 个人徒刑的微不足道的结果草草收场, 使得清算亲日势力的时代课题和历史性课题迄今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1960 年在“四月革命”之后成立的民主党第二共和国政府,由于内部的派系 纷争和缺乏明确的政治理念,也没有能够对李承晚政权时期的独裁专制罪行及其制 度进行彻底的清算,所谓“四一九”革命审判所也在民主党政权问世仅9 个月后爆 发的朴正熙等少壮军人势力的军事政变的枪声中无疾而终。至于这个政变集团所实 施的所谓“革命审判”,不过是朴正熙等少壮势力为进一步夺取最高统治权力而进 行的一种肃清政敌的作业,不可能也没有能够对自李承晚政权以来被歪曲和践踏的 韩国历史作出真正的清算。朴正熙当政以后的独裁专制较之李承晚时期有过之而无 不及,所谓“革命政权”所犯下的“新恶”竟然胜过了过去的“旧恶”,正是没有 得到认真而彻底的清算的韩国当代历史给韩国社会投下的长长的阴影。 到70 年代末期,全斗焕、卢泰愚等新一代军部少壮势力不顾韩国国民结束军 事独裁、建立民主秩序的强烈愿望,再次通过武装政变的非法手段建立了新的军事 独裁统治,使得多灾多难的韩国政治历程再一次遭到了歪曲和践踏。至于卢泰愚当 政以后所演出的所谓“五共清算”,尽管在相当程度上是由于韩国国民的强大压力, 却由于卢泰愚政权与全斗焕政权本质上的连续性,最后还是以幕后政治交易的方式 草草收场。从历史的角度看,“五共清算”的不彻底可以说是导致这次对全斗焕、 卢泰愚两个前总统的世纪大审判的一个远因。 就是说,当代韩国政治史上从未进行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历史清算。正因为如 此,这次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是当代韩国历史所赋予号称“文民政府”的金泳三政 府的一个历史性使命,也是近半个世纪的韩国当代政治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历 史的审判。 对两个前总统的审判也是“新韩国”建设过程中所必需的一次正义的审判。早 在1993 年2 月上任之际,金泳三总统就曾指出,蔓延于韩国社会各个角落的腐败 之风就是从内部腐蚀整个国家的最可怕的敌人,并将这种腐败习气称之为阻碍韩国 社会进一步发展的“韩国病”。事实上,朴正熙及全斗焕、卢泰愚等所谓“政治军 人”出于个人野心通过军事政变的非法手段窃取国家政权,并通过权钱交易的非法 手段扶植与依赖财阀垄断集团以维持军事独裁统治的行径,正是日渐腐蚀着韩国社 会的那种“韩国病”的一个主要根源。 因此,对这种被歪曲和被践踏的过去历史的清算和审判本身,就是恢复历史的 正义并根治“韩国病”的一个过程。 金泳三总统在指示执政党在国会制定“五一八”特别法时就曾指出,应通过制 订和实施“五一八”特别法使国民真正看到这个国土上还存在着正义、真实与法律 的事实。后来,金泳三又将这一前所未有的历史清算工作命名为“扶正历史”的大 业,指出扶正历史大业是为积极适应新的文明史的变化而作出的自我改革的过程, 也是一场纠正过去被歪曲的历史并根治黑暗的时代所留下的国民性痛苦与伤痕的 “光荣革命”,归根到底是面向未来的“创造之伟业”。 金泳三总统自上任之初就以根治“韩国病”以建设一个新韩国为号召,大张旗 鼓地开展了自上而下的反腐败斗争。因此,对两个前总统达到天文数字的权钱交易 的黑幕以及作为其根源的非法政变行为的审判,首先是金泳三“文民改革”进程的 合乎逻辑的发展结果,也是韩国历史与国民舆论赋予文民政府的历史使命。通过这 次历史的审判,全斗焕、卢泰愚一伙非法夺取政权进而镇压民主运动、大搞权钱交 易的黑幕第一次得到彻底的揭露和惩罚,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民心终于战胜了独 裁。尽管这次历史性审判从引发到进行不无政治斗争的因素,但始终受到韩国国民 的普遍支持,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审判大快人心、大得民心。 所谓扶正历史者,拨乱反正之谓也。扶正历史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扶正现实。从 这个意义上说,对两个前总统的历史性审判究竟能对韩国社会的民主化与发展起到 多大的促进作用,还要看包括政界在内的韩国国民此后的努力。换言之,这次历史 的审判本身就是一段极为重要的历史,而对于这一段非同寻常的历史的评价还须等 到此后的历史来做,也就是说,这次历史的审判严格说来是一个迄今仍在继续着的 审判。 就在对全斗焕、卢泰愚的终审尚未结束的1997 年初,名列韩国十大财团的韩 宝企业宣布破产,包括金泳三总统的心腹亲信在内的政府高级官员及政界人士接受 该财团巨额贿赂的所谓“韩宝丑闻”也随之被揭露,其贿赂规模之大引起韩国国民 的震惊和强烈愤怒。金泳三总统的不满40 岁的次子金贤哲又因非法筹措巨额政治 资金和干预国政的嫌疑遭到拘留审判。在以根治“韩国病”、建设新韩国为标榜的 金泳三政府内部出现的这些丑闻,恰恰表明所谓“韩国病”的根治需要一个长期而 又艰苦的努力,也是前述的历史性审判还在继续进行着的一个例证。 黑格尔曾经说过:“世界的历史就是世界的审判官。”同理,韩国的历史就是 韩国的最公正的审判官。问题在于,韩国历史发展的真正承担者并不是那些当年不 可一世的独裁者,也不是一两个开明的“好总统”,而正是那些成千上万的韩国国 民,能够对还在继续着的这一历史性审判作出最后的判决的当然也是广大的韩国国 民,端的是: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篇)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