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玫瑰(1) 春 曼 那是2004年4 月15日,我为之刻骨铭心的日子。从那天你在《半边天? 张越访 谈》节目中看到我的故事后,每天早晨都打来电话问候我,偏偏每次你打来电话问 候我时,都赶上我正在洗漱,我含着满口的牙膏沫口齿不清地只能和你简单说几句 话就挂断电话。在断断续续地交谈中,我逐渐了解了一点有关你的情况。你告诉我, 你生活在距离我很远的陕西省潼川市的一个小乡村,如果不是认识你,我想我这辈 子都不会知道在山西省潼川市还有一个名叫马家河的小村子。而你却说:“春曼, 如果不是认识你,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牵挂了,或许生命已经走入极端。”我听 了你的话,心里一下紧缩,你的亲和力让我产生一种无法抵抗的亲切和责任感,在 心底有一个声音悄悄地对我说:你一定要成为他的朋友,给他温暖和理解,帮助他 从失意的情绪中勇敢地走出来,重新拥有阳光和自信。 你告诉我,在九年前的那场煤矿事故中,你拼尽全力从井下救出两名工友,而 你自己却因没有及时逃离被坍塌的泥块和岩石砸伤,从此永远坐在了轮椅上,至今 在你的身体里还有钢板没有取出。你的父亲由于无法接受儿子下半生将要在轮椅上 度过的残酷现实,老人家急火攻心猝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你的内心深处,也压抑 着山一样沉重的痛苦。每天傍晚,看着母亲满身疲惫地从地里干活儿回来,你的心 里就会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母亲的心情也很烦躁,看到你望着电视呆坐着, 她似乎无法体谅儿子的心情,你的一句“妈妈您知道我的心情也很难受吗?”并没 有触动妈妈对你的体谅和爱,她恼怒地从轮椅上把你推了下去,这深深地伤害和刺 痛了你。后来你从家里搬出去,开了一个小食杂店独自生活。四年来你都没有回过 家,妈妈也没有来看望过你,一次也没有。我能理解你也能理解你的妈妈,但我无 法理解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就真的那么淡漠吗?而你跟我叙述的时候,你的声音 在哽咽,我也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泪水也悄悄地从我的眼里滑落。 你和你的经历,演绎的是一个真实得近乎残酷的人性悲剧。 被你救起的那两名工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已经忘记了是你用自己健康的身 体换来了他们的生命,在当时,你完全可以自顾自地逃生的,但,你没有那么做。 你说你不后悔,你只是觉得在事情发生后看到了人性的冷漠,这让你感到深深的悲 哀。 你在电话中告诉我,你给我寄来一封信,你要我一定收下,否则就是我对你做 人的否定和伤害,因为,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故事之前,你已经不再相信在你的生活 中还会有美好和牵挂。我被你的善良感动了,我接受了你的心意,但我坚决不肯接 受你每个月都给我寄一点钱来。我们在电话中争执了很久,我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 每个月都寄钱给我,我就如数寄还回去。你却说:“就让我做你哥,接受哥哥对妹 妹的一分牵挂好吗?”我接受你做我哥,但我不能要你用这样的心情和这样的身体 一分分赚来的血汗钱呀。 接连几天都没有你的电话,我的内心有一种惦念和不安在慢慢滋生,我想起你 糟糕的状况和忧郁的心境,真的很担心你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来。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我说:“我不是不让你总给我打电话,而是怕你的收入无法支付昂贵的长途 电话费,如果经济可以承受的话,你可以隔段时间通一次电话,我们彼此报一声平 安,好吗?”我随信还寄去一张你一直想要的我的相片。 一星期之后的晚上,你终于打来电话,告诉我信件收到了,但是你没有拆开, 你说它的分量很重,重得让你没有勇气拆阅。 那天,窗外阳光明媚,你在电话里说:“春曼,我想送你一份礼物,好吗?” 你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你在实施着你的计划,我在猜测中等待着会是什么礼物。过 了几天之后,你打电话告诉我,你给我买了30枝红玫瑰,你说你马上就去邮局办理 邮寄,从你的声音里我听出来你特别激动,你的心情也格外地好。你问我要吗?我 说我要,我希望你的心情随着30朵玫瑰花的绽放也能明朗和快乐起来。然而,坐在 轮椅上的你在朋友的帮助下跑了三趟邮局,玫瑰花都没有寄出来,因为你要求玫瑰 花必须是完好无损地开放在我的面前。检查包裹的小伙子失去了耐心,重重地抛给 你一句话:“有本事你自己送去!”小伙子的话深深地刺伤了你的自尊心,你把花 扔在柜台上掉头离去。以后一段时间你的心情一直很郁闷,你对我说:“春曼,我 真没用,我想对你表达一份心意都无法做到。”我安慰你:“虽然我没有收到你的 鲜花,但它永远绽放在我的心中。”你叹息一声:“你不能来陕西,如果你能来的 话,我带你去看兵马俑,现在我要给你买一套。”我劝你不要太破费,你却说: “你怎么老跟我提钱、钱的?钱不重要,我一定要送给你!”你怕兵马俑在路途中 磕破,你花了好长的时间,费了好大的力气钉制了一个小木盒子,用泡沫板充填了 所有的空间,然而,收到时马的一只腿还是摔断了,弟弟用胶帮我粘上,四名勇士 和一匹战马就摆在我的小书橱里,每天陪伴我从晨曦到日落,你的关怀就在我身边。 曾经有一段日子,我更换了电话号码,你几次打原来的电话都找不到我,你开 始隐隐地担心。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你都想到了,甚至想我是不是结婚了,如果我 真的结婚了的话,那么以后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和我轻松随意地通电话了。同时你 也在想,那就给妈妈或者是妹妹弟弟打个电话吧,曲线地打听我生活得是否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