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与病痛
——杜拉认为,那个病完全是由于堂姐的嫉妒所引起的……
前些日子她曾访问她的堂姐妹——她已死去姑母的女儿们,较年轻的一个已经
订婚,这消息使她的姐姐得了胃痛而病倒,被送去西木林(Semmering) 治疗( 一处
有名的疗养地方,位于维也纳南部约50英里的山上) 。
在杜拉看来,那个病完全是由于堂姐的嫉妒所引起的,当堂姐想要什么的时候,
她总是病倒,而现在她所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离开家里,免得嫉妒她妹妹的幸福。
但是,杜拉本身的胃痛却说明,尽管她还认为堂姐是一个诈病者,她却把自己
比做她的堂姐,她这种“心理模仿”的背景也许是她也嫉妒那幸运女孩的爱情,或
许她把堂姐最近失恋的遭遇比做自己的遭遇。
杜拉也从K 女士那里看到病会带来的好处。她知道K 先生一年中有部分时间旅
行在外。当他回家时,他常发现太太健康不佳,但杜拉知道前一天她还好好的。杜
拉了解到,丈夫在身边会使他的太太病倒,而太太则高兴生病,以免履行她所厌恶
的夫妻间的性义务。
当讨论到这点时,杜拉突然说出在B 城的起初几年,她的健康时好时坏的情形,
就像K 女士的情形一样,于是我怀疑她的健康状态与别的事情有关。
由于其联想的相邻性——时间上的相邻性,我们可证明出一种尚未公开的内在
性关系的存在。例如写字,如果“a ”和“b ”写在一起,那么“ab”就形成了。
这是精神分析的技术性原理之一。杜拉曾有过无数次的咳嗽发作,并且导致失声。
她所爱的人的存在与否会影响她病症的出现或消失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一定
可以发现一些巧合的事实,或其他暴露真相的事实。
我问她这些发作的平均时间有多久? “一般3~6 个星期。”K 先生不在的时间
有多久呢? “也是3~6 个星期。”她回答得很勉强。
杜拉的病证明了她对K 先生的爱,就像K 先生的太太的病证明了她对丈夫的厌
恶一般,只要假定杜拉的作为刚好和K 女士相反;在K 先生不在时,她就生病。他
在时,她就好起来,至少在病症发作的初期似乎如此。可是在后期,我们必须忽视
她病症发作的时间,与她暗恋的男人不在的时间的巧合性,因为巧合的规律性将暴
露她的秘密。因此,到后来,发作的时间长短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记得许久以前,当我在查柯(Charcot) 的诊疗中心工作时,我曾见到歇斯底里
性哑症的病人如何以笔代言。这些病人写得比别人更流利更快速,或者比他们以前
写得更好。
杜拉也有同样情形。在失声发作的前几天,“写得总是特别容易! ”其实这不
需要心理学来解释,这只是由于生理上的代价需要使然。
K 先生在旅行的时候常写信给杜拉,同时也寄风景明信片给她。尽管他的回家
总是出其不意,令K 女士防不胜防。杜拉是唯一知道他何时回来的人,况且,一个
人跟一个不在身边的人通信以代替交谈,这和一个人失声的时候,以写代说的情形
完全一样。
因此,杜拉的失声可做如下的象征解释:当她所爱的人离开的时候,她就放弃
说话的方式。既然她不能与“他”谈话,言语也就丧失了其价值。另一方面,写字
的方式得到重视,因为它是与那个不在身边的人联系的唯一途径。
那么,我是否可以说,在任何病例中,只要有周期性的失声发作,我们就可以
诊断为,有一个为病人所爱的人存在,而他(她)有时离开病人呢? 其实不是这样
的。杜拉病症的决定性因素十分特殊,我们不能预测是否有类似的病例不时出现。
但是我们对目前这一病例中失声的解释又有什么价值呢? 我们岂不是让自己变成一
部华而不实的作品的受害者吗? 我并不这么想。在这里我们必须回顾一个常被提起
的问题,即歇斯底里症状的病因,是来自心理上的或身体上的,或者如果前者是对
的话,是不是所有症状都来自心理因素呢?
像许多未成功解决的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仍有待于执著的研究者去解决。任何
心理的或身体的一方面,都不足以涵盖问题的真正本质。就我所知,每一种歇斯底
里的症状都牵涉到两方面。如果缺乏某种程度的身体的配合因素,缺乏身体器官的
某种正常的或病理的过程,它就不能产生。而且除非它有心理上的意义,否则它不
能重复发生两次以上——重复出现的能力是歇斯底里症状的特征之一。歇斯底里症
状本身并不含有这种意义,只是借用了该意义,就如连缀上去一般,并且意义随时
可以改变,随着那被压抑而急于想挣脱束缚的思想而定。同时,有某些因素在发挥
着作用,使潜意识的念头和身体的表达方式之间的关系变得合理,而且也使那些关
系接近某种典型的形式。
就治疗的目的而言,最重要的决定因素来自“意外的”心理素材,而症状的解
除有待于找寻它们在心理上的意义而定。当精神分析可解决的已被清除完毕时,我
们开始建立各种有关症状在身体上的基础——通常是一种体质上或器官上的假说。
在杜拉病例中,我们不能满足于只以精神分析方法对她咳嗽与失声的解释,我
们还得指出其器官上的因素,指出使她表达对一个周期性不在她身边的男人之爱情
的“身体的配合因素”(Somatic Compliance)的来源。在本病例中,如果症状的表
现与潜意识精神材料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惊人的关系,我们也将在其他任何例子中,
得到这种惊人关系的印象。
在这里,也许有人说,精神分析指出:解答歇斯底里问题的线索,并不在于
“神经细胞的分子与分子间的奇特不稳定性”,也不在于一种很容易就进入“催眠
状态”的方法,而是在于“身体的配合因素”。不过在回答这种反对意见时,我提
到,这种新见解并不总是使该问题简化,而且已经使它得到不同程度的解决。因此,
我们不必再处理整个问题,而只要处理有关歇斯底里与别的精神病之间不同的部分
就可以了。所有的精神病,其潜意识的精神趋势在得到“身体的配合因素”所提供
的形体上的配合之前,都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相同过程。在身体的配合因素尚未形
成之前,不同于歇斯底里症状的现象便会出现:不过,它仍然是一种有关的东西—
—也许是一种恐惧或强迫性行为——总之是一种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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