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落马(4)
第二天(即11月15日)上午,西格尔和简·戴来到拉考夫的办公室。这天西格
尔的心情比前一天好多了。昨天晚上,他把有关问题又详细地给妻子讲了一遍,简·
戴表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支持他。他感到一个沉重的担子卸了下来,轻松了
许多。他信任政府,愿意改正。他会受到惩罚,但之后一切都会过去。他觉得政府
似乎有点像他的父母,会关怀他的。
在拉考夫的办公室,拉考夫的本案搭档奥德丽·斯特劳斯提醒西格尔:“马蒂,
昨天你情绪太低落,而今天又太高涨。”
拉考夫和斯特劳斯给西格尔夫妇进一步介绍了认罪的利弊,安慰他们,说事情
总是看起来困难重重、前景暗淡,实际并非那么悲观,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接着,拉考夫去见卡伯里,卡伯里直入正题:“我们掌握他的情况。我们有三
个证人:伊凡·布斯基、送钱人和送钱监督者。我们认为西格尔对我们可以有些用
处。我们了解弗里曼的情况。”拉考夫对卡伯里提到弗里曼这个名字吃了一惊,这
个名字是他刚在西格尔坦白案情时知道的。拉考夫自忖卡伯里是否在虚张声势。
“为便于讨论,假设案情是这样,”卡伯里继续道,“我准备提出四项控罪。”
拉考夫先不做出反应,他要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条件。比如到时候会赶上什么样
的法官?在曼哈顿联邦法院,犯人与政府达成认罪协议时赶上哪个法官,该法官就
将一直负责该案的审理,直到宣判。拉考夫希望西格尔认罪协议的达成要选时恰当,
以便赶上一位仁慈的宣判法官。卡伯里说政府会尽量保持灵活性,但西格尔要与政
府合作。拉考夫问是不是要西格尔带窃听器,卡伯里说是的。
拉考夫把卡伯里提出的条件回来告诉西格尔,西格尔说可以接受。于是拉考夫
向卡伯里提供了一个非正式的价值预估,表示西格尔能够提供华尔街一家大公司的
套利主管有罪的证据,但拉考夫没有提出弗里曼的名字。作为交换条件,卡伯里提
出把对西格尔的控罪减去两项。拉考夫说可以达成协议,但还要视与证交会的谈判
情况而定。
接着,拉考夫给证交会的林奇打电话。证交会仍然被布斯基一案的不利宣传刺
痛着,急于把西格尔作为与布斯基合作的成果来炫示,以说明布斯基的合作是有价
值的。舆论曾批评证交会对华尔街的罪犯过于心慈手软,它不准备再冒遭受进一步
批评的风险。拉考夫问证交会想要什么。
“很简单,”林奇回答有,“除了他的两座房子,我们都要。”(拉考夫把这
个情况告诉西格尔时,西格尔惊叫道:“天哪,我只从布斯基那里得了70万美元。”)
拉考夫激辩说,证交会这样做是不合理的,最起码西格尔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
兰伯特公司挣的钱应该保留,这些钱是清清白白的血汗钱,与非法活动无关。在证
交会与拉考夫的谈判中,证交会方面主要是斯特克出面谈的,他最后同意了这一点,
并以此达成了协议。但是,沙德和证交会其他委员否决了这个协议。他们坚持要没
收西格尔所拥有的几乎一切东西。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对西格尔任意摆布,而且他们
决心借此消除以前不利报道所造成的影响。他们允许西格尔保留他的养老计划缴纳
金和两座房子,就这些。西格尔甚至还必须放弃1000万美元的股票和在德莱克赛尔·
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奖金,证交会不允许德莱克赛尔把这笔奖金发给他。
拉考夫认为可以就这些严苛的条件与证交会再争一争,但西格尔说他不想再争
了。事情到这一步,西格尔吃惊地发现自己对钱已经不在乎了。以前,当他的收入
达到六位数时,钱似乎很重要,但它从不足以给他带来所需要的安全感。如今,他
已被毁了,无论他有多少钱。所以,即使一分钱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格尔还认为,严厉的惩罚有助于减轻他在公众心目中的罪过。如果严惩就是
赔罪的代价,他甘愿接受。如果说还有什么挥之不去的疑虑的话,那就是他怕以前
的华尔街同行们说他与政府商定的协议是一项“赔本买卖”。对一个技能娴熟的业
务员来说,这种评价是令人尴尬的。
虽然政府协议的最终细节到12月中旬才能定夺,但与证交会的协议一周之内就
大体就绪了,而与检察官办事处的认罪求情协议很快就最后确定了。现在,西格尔
开始了秘密与政府合作,就像布斯基在他之前所做的那样。
感恩节那一周的一个晚上,拉考夫和西格尔来到世贸中心对面的联邦邮政大楼,
悄悄从后门走了进去。他们要在这里与卡伯里等人见面,而选这个时间(晚上10点)
在这个地方见面是为了保密。西格尔被带到邮政巡查员办公室,在这里他第一次见
到了卡伯里和杜南。
卡伯里是个不修边幅的人,有一个“科伦布”的外号。西格尔第一眼看到他,
就发现他的外表印证了这一点。卡伯里的衬衫紧绷着裹在滚圆的腰身上,上面有几
处蕃茄酱留下的污渍。西格尔还见到了杜南和罗伯特·帕斯查尔。杜南负责具体安
排西格尔做秘密调查工作。西格尔仔细端详了一下杜南,发现他看着像一个强壮的
爱尔兰人。西格尔觉得杜南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似曾相识,但他肯定以前并没有见
过这个人。
卡伯里对西格尔印象颇深。西格尔是他提讯的第一个“顶层”投资业务员,利
文和威尔基斯当然不属于这种人,而布斯基更不是,他是一个套利人。另外,西格
尔形象俊朗,富有魅力,而且镇静自若。
“他们会盯住你的眼睛看,以识别你是否可信。”拉考夫此前告诉西格尔说,
“回答他们的问题,告诉他们实情。”在会面中,西格尔把他与布斯基和弗里曼的
所有交易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尽管都是凭记忆追述,但他尽力做到精确。有些交易
涉及的收购案很复杂,特别是与弗里曼一起进行的那些,例如尤纳考公司收购案,
其中的股票回购比例计算非常复杂,再如斯托勒通信公司收购案,这起收购案旷日
持久,一波三折。那天晚上的问讯用了约一个半小时。后来,类似的会面又进行过
多次。
西格尔在供述中从不试图为自己开脱,没有暗示他的行为是不慎落入了“灰色
地带”或华尔街上每个人都在这样做,等等。他没有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利文和布
斯基也表示过悔恨,但他们的主要懊悔似乎是自己被抓住了。检察官们认为,西格
尔的态度是真诚的,他切实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想要赔罪。
这些问讯都没有证交会的律师参加。美国检察官办事处与证交会之间的关系不
和谐,西格尔对此感觉很明显。检察官办事处仍然顾忌于证交会的不利报道。他们
不让西格尔向证交会律师们透露任何事情,特别是关于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的情况,
担心被泄露。
“不要给他们讲。”杜南对西格尔说,“他们只会把事情弄砸。”
1987年1 月,证交会要求让西格尔印证一些布斯基的供述,于是安排伦纳德·
王在格拉莫西公园饭店一个房间里讯问西格尔,同时参加的还有另一位证交会律师。
美国检察官办事处要求西格尔只讲与布斯基有关的内容,不要提弗里曼的事情。
当西格尔同意与政府合作时,拉考夫提醒他说,他以前所熟悉的生活很快就将
成为过去,他必须面对这个现实。他现在和过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能要受到严密
审查,他必须接受这一点。西格尔同意认罪时,拉考夫要他去看一位精神病医生或
心理医生。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戈德曼和塞克斯公司可能去医生那儿了解情况。
病人纪录未必不让在联邦法庭上披露。
拉考夫和斯特劳斯敦促西格尔尽快搬家,远离现在这个“风暴中心”,以便在
西格尔认罪的消息公开之前有时间调整心态。这个计划简·戴特别难以接受,她喜
欢康涅狄格的家,那里的布局和装潢都是她和西格尔亲自设计的。而且,离开这里
就意味着要离开她的亲朋好友,还要把孩子们从他们熟悉的学校转走,一想到这些
她就黯然神伤。然而,她知道迁居是必要的,既然同意与西格尔站在一起,就要接
受这个到另一个地方筹建新生活的计划。他们选择去佛罗里达,该州的宅地法保护
被告人的家产不受债权人侵夺。西格尔把康涅狄格的房子和纽约的公寓放到市场上
出售,并用几个周末的时间到佛罗里达州的各个城市物色新家。他从坦帕开始,沿
西海岸一路南行,然后折往东海岸,再一路北上,最后到杰克逊维尔。在路上,西
格尔又产生了自杀的冲动。开车在95号州际公路上行驶时,他想,自杀是多么容易
啊,只需动一动手里的方向盘,迎头撞向对面疾驰而来的车辆就行了。但是,一想
到这样会造成交通事故,会伤及无辜,他阻止了自己。
西格尔决定把家安在杰克逊维尔,因为坦帕和圣彼得斯堡太沉闷,迈阿密太喧
嚣,而棕榈滩是富贵人扎堆的地方,住在这里会传送错误信息。此外,他不想在新
居住地碰到华尔街和商业圈里的老同事。西格尔喜欢杰克逊维尔浓厚的商业气氛。
他想,一旦渡过这场劫难,他可以在这里开创一份事业,——但愿有这么一天。而
且,西格尔在杰克逊维尔看上了一所漂亮的房子。那是一幢高高的现代风格的小楼,
就坐落在庞特维德拉海滩上。这所房子共有三层,一、二层住人,室内装有壁炉,
第三层是一个角楼,在主人卧室上面,视野很好,可以改建成一个完美的家用办公
室。房子一侧有一个可停放三辆车的车库,车库顶上可以建几间儿童房,给孩子们
用。西格尔还买下了与房子毗邻的那部分海滨地的产权。这所房子、土地和改建扩
建共花了西格尔350 万美元。
西格尔原有的两处房产没怎么费事就出手了,康涅狄格的房子卖了350 万美元,
纽约的公寓卖了150 万美元。曼哈顿的房地产市场仍然很红火,西格尔的那套公寓
中意者很多,最后的买主是第一个看房者。几乎所有的卖房所得都用在了杰克逊维
尔的新家购置、缴纳税款和支付律师费上。没有人知道西格尔夫妇将要搬到佛罗里
达去,但他们卖房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邻居们马上得出结论说,西格尔和
简·戴要闹离婚。更让西格尔恼火的是,一个邻居给他打电话,急切地问他的喷气
式快艇是不是也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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