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故事 “美好”还不到三十岁,就像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真讨人嫌。柯之琅走出 公司的大门,嘴里不住地埋怨着。 “赚老板的钱,就得为老板消灾减难。”在外商独资的企业里,一天的8 小时 是不会清闲的,在上司的眼皮底下不得有一丝的松懈,否则,一停歇,流水线上的 产品就会堆积如山,忙也忙不完,甚至于几分钟上厕所的时间也排不过来。 在工厂里,除了机器、零件,就是那些雪白的、刺眼的灯光。再有,就是嘈杂 的机器声。 柯之琅常常透过咖啡色的窗玻璃,常常幻想着车来车往,人潮汹涌,而她就一 个人就困在这少见阳光,感觉不到它温暖的车间里,而后唏嘘感叹着。 “卖”给老板的8 个小时是很难过度的,呵呵呵,对好玩的姑娘们而言。如果 再因为赶货,加班是难免的,总令人扫兴剩下的都是属于自己的时间。精打细算, 除去吃饭、洗澡洗衣物、睡觉的时间,还有将近3 小时。这个时候,大家呼朋唤友, 相约结伴,泡舞厅、唱K 或逛街、溜达。再冷的天,也拦不住姑娘们如火如荼的热 情。只有腼腆好静的女孩关在宿舍看书,与人聊天。 公司离宿舍很近。沿公路走下去只要几分钟左右,然后穿过公路对面,就是白 沙村。 天上没有月亮,还好有路灯照明。 “每当月亮升起,我听到广寒宫里,嫦娥抱着玉兔在桂花树下唱情歌,等她的 那个情人。我真想满世界的寻遍他,告诉他,她在等他,希望他回到她身边。 每年七月初七,我想偷偷地登上鹊桥,也许这时的鹊桥上有千千万万个小牛郎 小织女在相会,我不怕做电灯泡。我愿意将这桥搬到人间没有桥的河上,让两岸痴 情的男女日日相见,天天相会。 在古老的民间传说中,我坐上神话里的飞毯,骑上童话里的木马,去找寻另一 半的我。“ 忽地,这些词就自然而然地涌上了柯之琅的脑海。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呀,怪哉!柯之琅不禁笑着摇摆着头。 穿过公路,只要转两条街,就到宿舍了,柯之琅不由加快的脚步。 夕子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可能又独守孤灯发呆了吧!柯之琅真为她的好友担忧。 自她搬来后,很少出去玩。晚上,一个人关在屋里,胡思乱想,想不通时,眼泪就 “啪嗒”地往下掉。 唉,真难为她了,生活的转折太快了,太忽然了,变化得令她措手不及,还没 有完全用思想准备去接受事实,一切都已成定局。 童年、少年时代的夕子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她有一个幸福的 家,有一个非常疼爱她和她弟弟的爷爷,一个精明、聪慧的老人家。夕子和弟弟一 直在他身边长大的。 夕子的父母是属于那种老实巴交、厚道淳朴、“专门修理地球”的庄稼人。这 一对农民夫妇,有极不会“拐弯抹角”的脑袋,于事情无头绪,无思前顾后,做事 时,像犁地的老牛。没有主人的叫声“吁——”就不会停歇。所谓的蛮干。 他们的生性懦弱,不喜好出风头,寡言少语,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别人取笑他 们,但见他们满脸通红,青筋暴露,搓着双手,憋足了气也吐不出一个字。 夕子的家,就是靠爷爷的脑子,父母的双手支撑起来的。 如今,爷爷死了,那个完整的家,就像抽去房子的脊檩,一下子坍塌了。 过惯了有人顶、有人撑的幸福日子,难以想象艰难的日子怎么捱过去。但愿夕 子一家人共度过这一段困难时期。 远远地就瞧见二楼的房间里亮着灯。 柯之琅很快到了楼下,她不声不响地打开门锁,上了二楼。 她很沉默,就因为刚才的思绪影响了她,要是在平常,早就一路高歌一路唱, 蹦蹦跳跳地跑进房间抱抱夕子,挠夕子的胳肢窝,逗夕子玩了。 屋门虚掩的,推开一看,屋里静得都可以闻到呼吸声了。只见“阿威”捧着书, 身子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字里行间打转。 沈伟的眼珠子定格在夕子身上,很害怕她会忽然消失在空气中似的。 日光灯下的夕子,犹如一尊凝固的石膏像,那样的恬静,那样的安详,世间的 任何变动,恐怕她都不会做出最初的反应。在那深锁的眉头里,柯之琅可以体会到, 有一种叫“痛苦”的东西在狠狠地咬噬着她的心。 人世间的得与失,为什么就不能看得开呢?女孩,岁月是医治伤口的最佳良药 啊! 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晚风吹过,送来了不知名的女孩的歌声。 这个夜晚啊! 柯之琅悄悄走进沈伟,伸出左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好呀!心谋不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伟这才回过神。 “柯之琅,放手。”边说着,边掰她的手。 “抓住了,岂能放过你?前两天打争上游,你还欠我两个鼻子,一个耳朵,别 赖皮,现在该还了。嘻嘻!” “I 服了YOU ,趁人之危……”冷不防,他握紧拳头,往柯之琅的胳膊肘由下 往上一击。 柯之琅负痛,只好放弃了揪沈伟的耳朵。 沈伟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擒拿快动作,就将柯之琅的手臂反剪到背后。 “柯大小姐,该是你喊饶命的吧!”沈伟洋洋得意,“你柯大小姐脑袋瓜鬼主 意多,打牌回回你赢,出尽风头,但是,也不敌本人的手上功夫啊!” “哼——”柯之琅嗤之以鼻,“本姑奶奶向你求饶,除非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没——门——” 沈伟手上一用力,柯之琅就哭爹喊娘:“夕子,快救救我啊!我要没命啦!天 杀的沈伟。” “阿威”的书看不下去了,也凑热闹来了。 “呵呵呵,之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没有人救你,投降吧!” 柯之琅狠狠地瞪着幸灾乐祸的“阿威”一眼:“不帮忙的,给我闪边边去。” “夕子,帮忙啊!”呵呵,柯之琅把夕子也拉下水了。 这一声,招魂似的,将夕子似乎与天国的爷爷相会的三魂七魄生拉硬扯了回来。 夕子问:“阿琅,啥时回来了呀?”她看了沈伟一眼,“怎么了?你们!” 柯之琅委屈地说:“什么男人啊!打牌输我,我去揪耳朵,反挨揍,就占着自 己拳头大,力气大。还不守信啊!” “你所交的朋友就这德行!”“阿威”在旁哈哈大笑,唯恐战争不够惨烈,天 下不乱似的。 夕子静静地问沈伟:“你放了阿琅,好吗?” “阿威”立即接话:“哇塞,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这又是什么人啊!老想 着推波助澜的。 沈伟不屑地扬着头笑着,那神态好像嗤笑夕子,又像在挑衅夕子,放马过来啊! 夕子的脑袋“轰”了一声炸开了,血往上涌。她满脸通红。老实人是不容易激 怒的,一旦生了气,就动真格的了。 夕子冲上去,确实是想都没想,对着沈伟的手腕,咬住就不松口。 在场的人都愕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沈伟痛得龇牙咧嘴,放开了柯之琅。 “小姐,不会这样的吧!我跟你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吧!还是这招是你的杀手锏 啊!要命啊!” 轮到柯之琅幸灾乐祸了:“该给他颜色看看,太小觑俺姑奶奶们了。” 夕子松开了嘴,他已经放了柯之琅了。 沈伟去看他的手,两排暗红色的牙印,深深地凹了进去,还渗些许血丝。 他立马伸手抓住夕子。 夕子想避开,但来不及了,被他抓住了小手臂。 “放开我呀!你把我弄痛了。”夕子蹙着眉头说。 沈伟不无自嘲地说:“小姐,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你说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的嘛!”夕子的辩白是苍白无力的。 沈伟的手就那样抓着夕子的手,他没有吭声了,深邃的眼睛默默地盯着夕子, 好像有一种闪电的暖流直击得夕子心发毛,脸发热,赶紧低下了头。 沈伟放开了她。 那一晚,夕子好久了仍惊魂未定,并不是怕她的鲁莽行为会招来沈伟的怪责, 而是沈伟的那一双含有许多她读不懂,又流露微妙情感、复杂的眼睛,一直在她的 眼前闪烁着。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