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车子在路上缓缓的开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没有交谈过一句。安琪把 脸贴在窗外,看着外面一晃而逝的风景,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目的地都没有变。我 想以她这样的聪明,她可能知道我们去做什么?她不问,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代 表着什么?她已经决定了,今晚可以和我一起去做任何事? 可是,当她知道了我要去做什么事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觉得自己很卑劣,今晚,我就是禽兽,和赵清明一样,和胡一平一样,和严 宏一样,和凤凰一样。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没什么两样。 车停在飞龙山别墅了。车上的表显示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分,刚过五分钟,真正 的活动应该还没有开始吧…… 我打开车窗,看见车门口黑呼呼的停着几辆车。夜风吹起来,很凉爽啊!这个 地方我很能熟悉。两个月前,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发完,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了。 当时,胡一平在这里买了一栋小楼,我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夜。胡一平原来打算 在这里开一个度假区,不过,这个计划没有实行,因为现在这里已经全部被一个台 商买下来了,包括胡一平的那两层小楼。这里已经成了著名的乡间度假村。建在山 中的别墅,背山面水,环境清幽。每到周末的时候会被人订走所有的房间,飞龙山 是个风水宝地,这里远离城市,但开车也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特别适合那些有 钱有闲的人,度过一个春意盎然的良宵。 “这是哪儿?”安琪把头终于从车窗上移过来,看了看外面。 “飞龙山别墅,咱们来过的。”我说:“胡一平曾经想开发这里,但是后来被 台商买断了。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个著名的度假区了。” “我知道。我曾和那个台商谈过广告的事。我不是问这个地方是哪儿,我是问,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我把车门打开,说:“参加一个聚会。很特殊的聚会。” 安琪看着前方,脸隐藏在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们静坐在黑暗中,我知道,只要下了车,我就要见到我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见 到过的景象了,而且,那个神秘的人,他也在里面,我也会见到他,这令我好奇心 简直膨胀到了顶点。 但是,这对于安琪来说,公平吗? 我看了她一眼,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我只看到了坐在身旁的一个黑影, 今晚她可能已经心丧若死了吧,看到了很多的真相,但是所有的真相都不会有她一 会儿看到的更令人触目惊心。 我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群山在沉寂着,披上了黑色的外衣,安琪此刻就像这群 山一样沉寂。 过了今夜,会更痛苦的。 好吧,结束吧。这荒唐的游戏,不适合我们。 我说:“今晚,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本来想,有些问题就在 今晚解决吧。不过,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我把车门关上,启动马达。我准备往回开,离开这里,马上远离这个荒唐的地 方,远离那些曾经涌上来的荒唐想法。 我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拐了过来。 “等一等。”安琪突然说话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 “我想下去。”她冷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我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下去?!你知道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你还要下 去?!” “我要下去。”安琪坚定的说。“我知道。我要下去。” 我目瞪口呆,她知道?这世界太荒谬了,我该怎么办? 车子熄火了。安琪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前方,一栋别墅楼里,灯火辉煌。 停在别墅门口的全是名贵的车子。一共有五辆,奥迪,宝马,别克,丰田,还 有一辆劳德莱斯。我们的富康车停在那,简直像个土鳖。 真是一次豪华的网友大聚会啊! 我们推开门走近别墅的一层,一层大厅入口处摆着一张桌子,一个戴着小丑面 具的人正坐在那里看着我们。 “你们是来参加网友见面会的吧?”他很礼貌的迎了上来,小丑面具里的一双 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点了点头。 他把我们领到桌子前,桌上有一叠纸。“请签到。” 我想了想,在上面签上了我的网名。我已经是这里的会员了,一切都是凤凰给 我办的。我想,我照实了签就行了。 戴小丑面具的人看了看我的签名,很满意的点了点说:“噢,是你?你是新会 员啊?” “是的。”我说。 “这位——”他指指安琪。我说:“这是我太太。” 他再次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又一张表格式的纸,递给 我。说:“请再签一下名。” 我看了看,是一份协议。 “这是规矩,凡是参加我们活动的人都要签一份协议。”他似乎怕我不理解, 很殷勤的解释:“他们都签了。” 我看着这份协议,回头看了看安琪,她也正在看着我。 安琪,我等着你说一句话:咱们走吧。然后我们就马上走。 甚至,我想听你再说一声,你爱我。咱们复婚吧,我会马上和你走,复婚。 可是,安琪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把协议拿了过来,颤抖着手在上面写上了我的网名。 “好的。”那人很轻松的说。把协议再次塞进抽屉里。然后又说道:“对不起, 因为交友会的规矩,你们不能带任何的联系工具进去。所以请把手机交出来,由我 代为保管。” “你保管?”我说:“为什么?” “这是规矩。你放心,活动一结束,马上归还。”那人坚持:“这是一个硬性 规定,请别问我为什么?总之,任何的联系工具不能带进去。如果有人有急事找您, 我们会通知您。” 我和安琪对视一眼。我拿出了手机。安琪迟疑了一下,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那人说声谢谢。把我们的手机放到了身后的一个箱子里,在箱子上写上了封条。 然后说:“我会帮你们记住这个箱子的号码。等你们一出来,手机就归还你们。” 把手机交给他,现在我们是与世隔绝了。我的心里有些忐忑,我想安琪也差不 多吧。 那人看出了我们的怀疑,说:“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是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 这些规定都是为了你们好。这些规定全是会员会一致通过的,事实上证明都是很必 要的。” 我说:“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还不行。这还有东西给你们。” 那人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几个面具脸谱,他抽出了 两个递给我们。 “请把它们戴上,戴上后就不要随意摘下它们。” 这是两个小丑的面具,不同的是,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蓝色的,脸谱的造型 与眼前的这个人戴的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戴的是绿色的,而我们的这两个颜 色不同而已。 “女士,红色,男士,蓝色。现在,请你们戴上,戴上后就可以参加活动了, 但是在进入包间之前,不能摘下,这是规矩。请吧。”他说。 我把玩着手中的玩具脸谱,说:“为什么要戴这个。” “为了活动的组织安全与个人的隐私权不被侵犯,”他说:“请原谅,您不要 再问了,进去后会有人给您解释这一切的,现在,请在这里把它戴上。”那个人有 些不耐凡的说。 我看了安琪一眼,她也正在看着我。 我看了看手中的面具,是一个正在狂笑着的小丑的面具,虽然在笑,但是面目 很狰狞,冷眼一看,很邪恶。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个古怪的东西顺着窗户仍出去,然后再对准这个小丑 装扮的导引员,在他的鼻子上狠狠的来一拳。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因为这里我看见安琪做了一个动作,她把面具戴上了。 她缓缓的把面具套在头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一点点的把整个面具都套 进脸颊里,最后只剩下了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现在站在我面前,是一个有着红色脸 庞的狂笑的表情古怪的小丑,那个和我相融以沫的女人不见了。她整个人突然之间 就变得极不真实了,只有那双眼睛转动着,说明她还是有生命的,但那双眼睛里却 一点感情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怨恨, 我惊愕的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这个小丑。 “先生,请戴上它。时间已经不早了。”导引员开始催促。 我把面具一点点的戴上,这面具是很高级的材料制成的,戴在脸上与皮肤的接 触很熨贴,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感觉,除了眼睛露出来外,嘴的地方还有一个出气孔, 呼吸也很顺畅。 “好了。两位,请沿这个方向上路,他们都在三楼的多功能厅里等着你。” 门关得紧紧的,从外面,一点声音也不会从里面传出来,一点光亮也不会从缝 隙里透出来。 门口的两个人,恍惚中望着对方,两张狰狞的狂笑的脸。 只要推开了门,一切就都会改变了。 “开门吧。”女的说。 “为什么?”男的问。 “没有为什么,”女的说。“只有一件事,我敢保证,过了今晚,我要让你非 常后悔。”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这样呢?” “没什么。因为我们在今晚之前就已经沦落了。你和我都是如此。” 面具上的红色像血,喷薄而出的血。 门缓缓的推开了。 凤凰设计的大戏开幕了。 门开了。我看见里面坐着几桌人,灯光有些昏暗。这是一个可以供五十人跳舞 的多功能厅,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表演舞台,上面的音响设备一应俱全。今晚,这 里已经被包下了。 费用由所有参加交友活动的人均摊。钱已经由网上银行汇兑完了。这些,都是 网站的管理员负责完成的。 门很重,为了隔音和隔光,里面一定包裹着厚厚的材料。当门开启的一刹那,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我们的眼神交撞在一起。令人惊奇,我看到的是一张张 相似的脸,所有的人,都戴着同一副面具,惟一不同的这些面具分成了两种颜色, 红色的像火,蓝色的像海,这是否也象征着,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就是水与火的关系,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我们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措之间,掌声响起,音乐声也突然响起,一个熟悉 的旋律响起,这旋律让我的全部神经都绷了起来。 是一首我曾经非常喜欢的老歌,伊安库提斯的名曲——《爱会将我们分开》 在旋律声音中,一个蓝色小丑走上了舞台。 “现在,请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两位会员。”这个人的声音爽朗, 充满力度。他是谁? 掌声中,音乐声中,有一个红色小丑走了上来,把不知所措的我们领到一张桌 子上。 桌子上摆得很丰富,有红酒,各种小吃,还有蛋糕和各种饮料。 那个小丑把手一挥,音乐声停止了。 他开始发表演讲:“很高兴。受联盟管理员的委托,由我来主持今天的交友会。 今天,我想应该有一些人是新来的,对他们的到来我们刚才已经表示了欢迎。因为 时间已经晚了三十多分钟,那些入会的仪式与交待就先免了。” 他用手拍了拍脸上的面具,说:“对于新来的会员来说,一进屋就要戴上这个 东西,会有什么感觉?我想,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吧。我这里要做一个说明,面具是 我们这里的一个特色,也是我们的一个标志。当你看到你身边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 时候,你会怎么想呢?你会不会有一种感觉,其实你面对的都是自己?对了,我们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在我们这个联盟里,没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有的,除了男 人,就是女人,你只需要区分这两种人就行了。请大家记住,这是一个平等的地方, 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可以拥有对方也是可以互相拥有的,试问, 在这个浮澡而又荒唐的社会里,哪里还会有这种平等,哪里会有这种无私的情感? 所以,请爱护你们的面具吧?记住,面具是你在这里的身份,只有你与你选中的伴 侣单独面对时,你才可以摘下他。请记住这一条,很重要。” 有人在底下鼓掌,我们也跟着鼓了起来。从进来开始,我几乎已经没有精力注 意安琪了,我在观察身边的人,其实在这样的灯光下,什么也看不出,除了一张张 或红或蓝的面具,一双双晶晶亮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我还是在仔细观 察,这里面应该有我要找的人,凤凰就在里面,可是,哪一个面具下面隐藏的人是 他(她)呢? 主持人继续说着:“我们来到这里,是受一个共同的目的驱使而来的。那就是, 性与爱。今晚,是一个神圣的性爱的夜晚。所以,请大家要珍惜这一刻。为了让我 们今晚过得欢乐,这里,我要强调,一切要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进行。不能勉强, 也不能有任何强迫的成份。如果有人对我们的安排表示异议,现在可以退出,我在 这里给大家两分钟的时间,这是最后的两分钟,请大家要考虑清楚,现在退出,还 来得及。两分钟后,如果没有人表示不同的意见,我们将会把所有的门窗封闭,由 专人看守。诸位,你们就要去指定的房间,一直到活动结束才可以出来。” 底下有人喊了一声:“没人有意见,快开始吧。” 主持人说:“不,这里有新会员。我们应该尊重人家的选择。”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俩,我想,这里的新会员就是我们吧。 我和他们对视,每一双眼睛都让人感到神秘莫测,他们是谁,谁是凤凰? 在这群人中,一个红色小丑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留得时间稍长了一点, 当我认真的注视她时,她马上把眼光移过去了。 我的心跳加速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我认识。我看了看她身边的人,蓝色的 面具下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我,他们靠在一起,坐得很近,他们是伴侣。我的心跳 加快了,这两个人,好象没有那种特别陌生的感觉,尽管他们也戴着面具。 当我突然发现这两个人似曾相识时,这里面开始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味道。可是, 我还是拿不准,谁是凤凰? “好了。两分钟结束了。”主持人一声呐喊打破了沉寂。“既然没人提出异议, 我们的活动现在开始。” “从现在开始,我宣布,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交友活动正式开始了。请大 家听我的号令,所有戴红色面具的女士,站到左边去。戴蓝色面具的男士,站到右 边去。” 大家开始行动,我和安琪对视了一眼。安琪的眼睛里全是惊慌与紧张的神色。 “退出吧?”我轻声说。 安琪看着我,未置可否,我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很慌乱。一个男人突然走了过 来,稍有些粗暴的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 “咱们得快一点,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有些嗔怪的说。 我被他强行拉了过来。安琪也被一个戴红色面具的女人拉了过去,那人在拉她 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了一眼,眼神很熟悉,我的心跳加剧了。 大门被从外面封上来了。我听见楼下有关门窗的声音,现在,通讯中断,门窗 紧闭,谁也出不去了。 主持人说:“好了,先生们女士们。大家都站好吧。现在我们要宣布一下游戏 的规则。你们分成两排站好,一会儿,我将会给每个人一张写满数字的卡片,女士 是单数,男士是双数。今天晚上我们在二楼包下了七间客房。这七间客房的房号都 是三位数的。一会我将会一间一间的报出房号。如果你们中的两个人手中卡片上的 数字组合到一起,是我所报的房号数字,那间房就归你们。你们可以在里面享用三 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时间不多,但是我想也够用了。” 底下传来了一片笑声。 “进入房间后,我想规矩大家都知道了。新来的可能不太清楚,这里就占用大 家时间再多说一会儿。请你们记住,我们这里完全遵守自觉自愿的原则,不能强迫, 所以,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人如果觉得这样抽取的组合不太令人满意,无法进行更好 的交流,可以允许退出本次游戏。但是,退出前必须要和本主持人说明,经主持人 同意后,你们可以离开房间,但不得率先离开这个地方,退出的人可以在一楼的大 厅里喝咖啡,等着大家活动全部结束后,再一起离去。记住,我们这是一个集体的 活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有人必须统一行动,听从指挥,一起来,一起走。 不得自作主张。” 底下的人都说明白了。我看着安琪,她的身影隐藏在后面,我看不清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我想她可能没有退出的意思,她和我一样,陷入到 深深的好奇心里了。 在很多时候,羞耻感不过是道德的装饰,它使男人表面上高贵如君子,女人表 面上清洁如淑女,但是一旦把羞耻感这层面纱拿下来,人不一定会是什么样子。在 这个夜晚,我发现所有的人都正在努力的把羞耻感忘掉,可是,他们毕竟还是有羞 耻感的,要不,就不会选择面具了。 我的妻子呢?面具后面,她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现在还有羞耻感吗? 主持人说:“好了,在活动开始之前,我还要再次重申,这只是个游戏,是一 个为了放松我们紧张的心灵而做的游戏。我们在社会上都是成功的人,不是小孩子, 不是无知少年,也不是那种为了寻找刺激而忘乎所以的人,所有,我们一定要理性 的玩这个游戏。活动结束后,大家要马上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不要单独联系,不 要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尤其是,不要发生任何的情感纠葛,否则,这都会给我们 的组织,给我们的下一次活动带来很大的不便,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我提醒大家, 游戏不是一次就会玩完的,只要我们现在的活动处在安全的良性的状态里,这种活 动就会一直持续运转下去的,好的永远在后面,要对自己,对未来有信心。好了, 现在各种事项都交待完了。我宣布,游戏开始。” 大家的掌声响起。主持人走下来,开始给大家放卡片。 发到我这里时,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主持人在我肩上拍拍说:“别紧张,头 一次都有点不习惯,但我保证,来过几回你就会上瘾的。我第一次也这样。” 他理解错了,我不是紧张,我是想从他的眼中看清楚,这个人是不是我要见的 人,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凤凰,他不是。 他应该是一个中年人,可能白天在面具后面,循规蹈矩,事业有成,但今晚, 他也是一个忘掉了羞耻的人。 我看了看自己的卡片,把它紧紧夹在手上。 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我抬起头来,与她再次相对,很熟悉的眼神,她是 谁? 主持人将卡发全部发完了,走上前台。 “好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主持人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拿出一张纸来, 说:“我现在开始念第一个房号,在发这个卡片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数字写的都是 什么。所以,你今晚会碰上谁,碰上什么样的人,完全靠运气。下面我开始念第一 个房号,”他把手中的纸拿起来,一边看一边念道:“第一个房号的第一个数字是 ——4 !” 一声惊叫,一个女人站了出来。 所有的男人都看着手中的卡片,期待着。 主持人卖关子的看着手中的纸,拉长声音说:“下面的两个数字是16.416号。” 男人中有人发出一声欢呼,站在我左侧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好,第一对交友会员已经选出来了。是4 号和16号。”主持人说:“恭喜你 们,你们的房间在二楼左侧,上面贴着号码,祝你们今晚愉快,现在让我们用掌声 欢送他们。” 掌声响起。两个人走上去,拉住了对方的手,走到舞台上,向大家鞠躬,大家 不断鼓掌,鼓掌的人中也有他们来时各自带来的伴侣,主持人把手向后一引,看来 在舞台后面有个后门,他们顺着舞台后门走了。 主持人说:“第一对已经产生了。下面是第二对。我念第一个房间号——2 ” 又一个戴着红色面具的女人站了出来。 主持人接着念:“下面的号是——17. ” 我们这一圈站立的人有人呜咽了一句,似乎是在哭的声音,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旁边的人悄悄的在我耳边说:“真倒霉,他们两是一起来的,又选到一块去 了。” 主持人遗憾的说:“真不走运。但没办法,这是天意啊。没关系,下次你还来, 一定会有新的选择的。” 两人手拉手上台致意。可以看出,虽然隔着面具,但是男的极其沮丧。 大家报以掌声。主持人把他们引下去,又举起了手中的纸,说:“下面一组。 我念第一个号码,5.” 人群中站出了一个人,她的眼睛向我们这边瞅来。我的心跳又加剧了,这正是 那个眼神很熟悉的人。 会是谁和她选在一起呢? 主持人念:“下一个数字是,29. ” 大家都在看着各自的卡片,没人有反应。 主持人念道:“怎么,不可能会轮空的,没有人来啊。我再念一遍,29. ”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拿起手中的那张卡发,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29! 我颤抖着身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前走去。她站在我的面前,目光炯炯的看着 我。 我的眼睛掠过她的身体,向后望去,我要看安琪的表情。 她躲在人们的后面,脸隐藏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恭喜你,新会员,祝你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主持人说。 掌声响起来,安琪没有鼓掌,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们俩人手挽着手从后门进去,走到了二楼。找到了那个门上贴着“529 ”纸 条的客房。 我把门打开,她很灵巧的先钻了进去,我在门口稍一迟疑,她就拉住我的胳膊, 把我拉了进来。然后一手搂住我的脖子,一只手把门锁上了。动作很熟练。 我们俩人摸索着来到床前,她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胸口衣服里,另一只手把我推 倒在床上,在我身上摸索着。 “等一等。”我推开了她,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看着我,笑了一声。 我把把面具摘下来了,顺手打开了床脚的台灯。 她面对着我,身材修长而挺拔,脸上的面具在狂笑着。 我们俩对视片刻,她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先不要脱衣服,”我说:“咱们先坐在这儿,谈会话好吗?” 她的脸被面具挡着,看不见表情,但是我能想象的出,她一定是在笑我。 “你,”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面具也摘了。” 她摇头。 “我劝你还是摘掉吧。”我说:“你带着它,我很难受。” “可是我觉得很刺激。”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动听。“不是吗?” 我耸耸肩说:“没觉出来。” 她劝我说:“你只是有些不习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这样。其实面目不重要, 重要的是感觉。” “是吗?”我说:“可是,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的时候,感觉就不重要了。” 她惊奇的说了一声:“噢,你知道我是谁了。” “当然。”我说:“从那首《爱会将我们分开》一响起的时候,我就猜到这些 人里面一定有你。亲爱的万绮珊小姐,我现在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富人不仅仅哭, 也很无聊。” 摘下面具后的万绮珊,半祼着酥胸,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床头灯下,依然风情 万种。 “我就知道这一切瞒不过你。”万绮珊一边说,一边湊过来坐在我的身旁,很 随便的靠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推却她,任她这么靠着,她的身子软软的,靠在身上,还真是很舒服。 我说:“不光是你,我觉得我还看见了胡一平。你们是一起来的吧,真是没想 到,我们兄弟俩会在这种场合见面。” 万绮珊把身子使劲往我身上挤,说:“是我介绍他来的。他开始还不接受呢, 不过,现在他有点着迷了。” 我把她的身了扶正,一只手捧起她光滑的脸,说:“为什么你要把他拉进来, 你不怕他因为这个不要你了吗?” “一个太有钱的男人,通常也是一个神经紧张的男人。”万绮珊说:“一个男 人神经紧张了以后,会想出很多方式寻找发泄的渠道的,与其让他自己找,还不如 让我来给他找。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刺激吗?我就给他找一个最强的刺激吧。” “你是用这个方法来控制他是吗?” “是的,有钱的男人最后都会走上下坡路的,他们太自信了,太容易获得了以 后,就会犯错误,犯那种低级的错误,危及事业,家庭,我帮他找一个可矫正自己 的渠道。”万绮珊把嘴贴在我的耳朵上,一阵阵软软的风吹来,很舒服,也很撩人 情欲。“我要让他知道,在放纵情欲上,只有我能给他最大的满足,男人放纵性是 正常的,但是女人通常不会容忍这一点,即使爱他到骨子里人,也不会容忍他参加 这样的活动吧?可是我给了他这个绝对的自由,哪个女人能做到呢?再说,他参加 了这样的活动,还会有心情去找别的女人吗?” “那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控制住他的灵魂。只要参加一次,他和我的关系就永远扭在一起了。这 是一个砝码,你知道吗?他是一个两面人,是一个成功的两面人,两面人最怕的是 什么你知道吗?怕的就是另一面曝光,怕的是地下的东西浮到地上来,所以,他做 的这一切永远不会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在这个意义上,我拥有他最重要的秘密,所 以他最亲近的人是我,最怕的人是我,最离不开的人也是我,现在是,永远是。” 我想起了严宏,他也是一个两面人,所以,他为了地下的东西不要浮到在地面 上来,甚至要杀人。举起粘满粉笔末的手,开始杀人!我感到一阵阵的不寒而粟, 其实万绮珊也在杀人,只不过,她是用另一种方式而已。 我把将她轻轻推开,说:“绮珊,你真是太可怕了。那么安琪是怎么回事?也 是你的杰作?” “安琪?怎么了?” “我觉得在我把她带来的时候,她似乎知道这一切事情。” “不是的。”万绮珊沉思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安琪不是我拉来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媚笑着贴了上来,说:“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你们家安 琪也在别人的怀抱里呢?” 我冷冷的说:“没什么心情,我们已经离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见过她在别人的怀抱里了。” 万绮珊轻蔑的一笑:“男人就是这个德性。为了这个事离婚,你问问你自己, 除了安琪,你睡过别的女人吗?” 我无言以对,是的,我也一样,比她好不了哪去。 “及时行乐吧,老师。”万绮珊把我的手拉过来,放到她的胸口上。“你曾是 我魂牵梦系的人,我不相信,你对我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我用手抚摩着她光滑的前胸,说:“绮珊,你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到这里的?” “在我发现我对爱情已经彻底灰心了以后。”万绮珊把脸埋在我的胸里,轻声 说:“我在十几岁时就爱过一个人,我曾发誓要为他守身如玉,一直坚守到和他结 婚的那一天,在我十几岁的心灵里,一直认为那才叫纯洁的爱情。但是他等不及那 一天到来,抢先占有了我,然后,就是抛弃,像仍掉一块抹布。男人都是这样,占 有了,就不新鲜了。拥有了,就不在乎了,可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别人永远不 能再这样对待我了。我不会让他们拥有我,可以拥抱,但不拥有,可以给一次,但 决不给全部,可以让他们动情,但我绝对冷漠,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我会在性 上比这些人更强,我要控制住他们,但再也不会让他们用一些小情小调,虚情假意 或是一些生理上的快感再控制住我。” “绮珊,你这样做,想过将来吗?” “想过。当我赚足够多的钱时,我会抛弃现在的一切,远走高飞,过一种平凡 的生活,但不是现在,现在需要的是面对和积极的争取,无论是钱,还是性,都要 面对和争取,面对现实,争取主动。” “你说过要抛弃一切,包括胡一平吗?” 万绮珊笑了:“胡一平是我的事业中的一部分,可他也不是我的全部啊。” 我的全身都泠了下来,胡一平,我开始替他担优了。 万绮珊又靠了上来,说:“咱们老说这些干什么?咱们不是来快乐的吗?老师, 你看看我,我漂亮吗?” 她把胸前的衣服拉了下来,两个乳房挺拔着在黑色的镶有蕾丝花边的胸罩里骄 傲的茁壮着,很迷人。 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骄傲的球状物,说:“绮珊,我觉得你就像鸦片。” “什么意思?” “鸦片点燃的时候香烟缭绕,闻起来非常的香,但它是有毒的,而且毒性极大, 更可怕的是还会让人上瘾。” “是的。”万绮珊将我推倒,舌头灵巧的我的胸前徘徊着,“我是鸦片,我是 毒药,我就是要让你们上瘾,让你们中毒,你们都是猪狗不如的臭男人,以为有了 钱在性上也是强大的,可以控制一切,但是,我会让你们明白,你们也会被人控制, 被人轻看。那个人就是我。” 她的舌头很有弹性,很长,也很软,而且卷曲起来律动的感觉像按摩棒在身上 滑动,酥麻的感觉让人难以自持,坦率的说,比雯雯的功夫还要好。其实她们都一 样,都是出来做这一行,所不同的,是档次和分工有不同而已。我的身体在她舌头 挑逗下突然间发生了变化,我搂住她的肩,用力的将她的身体拉了上来,和她吻在 一起。 “老师,快给我吧。”万绮珊搂住我的脖子,呻吟着。“我是胡一平的女人, 你今天就占有他的女人吧。他再比你有钱有势,可是你今晚可以随便占有他的女人。 来吧,老师,我想要。” 我抚摸着她的胸乳,在她呻吟声中,我用力的扯掉她身上的衣服,将她的身体 翻转过来,抓捏着她丰满的臀部,就在我正要进一步有所行动的时候,突然间,我 看见了她祼露的后背,顿时头上如同挨了一闷棍,惊在了那里,性欲全无了。 在她光滑白洁的后背上,纹着一个血红的图案,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她原来是凤凰?! 我的身体一下子疲软下来了。什么欲望都没了。 万绮珊趴在那里,等着我来爱抚,可是我却没有了动作,她抬起头,狐疑的问 :“怎么了,老师?” 我看着她后背,那只凤凰纹得真是漂亮,随着她后背肌肉的弹动,简直呼之欲 出。 我问她:“原来你就是凤凰?” 万绮珊坐了起来,赤祼着上身,看着我,天真的一笑:“猜出来了?” 我颓然的坐在那里,说:“我其实早该想到了,对我这个人了解的那么深,不 是你,又是谁?” 万绮珊高深莫测的看着我:“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聪明呢?” “我是不是又猜对了。” 万绮珊贴了上来,轻轻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来 奖赏你一下,然后告诉你答案,你猜错了。” “我不是凤凰,今天他也来了,但是他是谁,我也不知道?” “你没骗我吗?” “没有。这事上我不会骗人。我告诉你,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不知道。 他可能是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可能谁也不是,甚至,你信不信,甚至有可能他就是 安琪。” “不可能,安琪不可能。” “老师,这世上有很多事我们根本无法探明真相,也有很多人,我们永远也不 会了解到他的内心。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大,是因为,我们不是他,仅此而已。” 我把万绮珊一个人留在床上,对她说我要去卫生间。 “你是要洗澡吗?咱们一起去吧。”她说。 “不,我刚才喝得凉东西太多了,我有些闹肚子了。”我说:“你在床上等我, 我马上就来。” 我走进卫生间,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万绮珊已经脱光了全身的衣服,坐在床 上,做出很天真可爱的样子冲我摆手。 “记得,要冲水,洗澡,干干净净的出来。”她冲我喊着。 是的,这一进去,我一定会干干净净的出来。 我把卫生间的喷头打开,门反锁上。然后拉开了卫生间的窗户。 在来到这里把车停好之前,我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几个月来过这儿一次, 当时就住的这附近。我对这里有些印象。 别墅建在山上,山上有一定坡度的,虽然是两层楼,但是就着山势跳下去,其 实并不高。关键的是要选好了坡度,选好落点,不要一下子摔到树杈或是荆棘里, 就不好办了。 这个问题,我都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我把卫生间里所有的布制用品都找出来了,毛巾,浴巾,窗帘,全都接在了一 起,系成一个长长的绳索。 光是长不行,还要结实,我过去看过新闻,有人模仿电影镜头,也这么试着跳 下去过,结果绳索中途断裂,摔死了。 我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把绳子用打死结的方法系紧后,一头拴在了浴室的进水铁管上,另一头拴在 了自己的腰间,扯了扯,够结实了,这时才打开窗户,手抓着窗棂,从窗子里爬了 出去。 新月如钩,挂在天际,我一点点向下探着脚,腰间的绳结一点点的向下滑行着, 在那一刻,突然想起,小时候我曾经有个理想,是做一个消防员,不知现在,是不 是也算实现了这个梦? 我的车还停在那里。我钻进车里,看了看那幢别墅,二楼都亮着灯呢。 安琪呢?她在哪间屋里? 谁是凤凰? 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了。我从车的用具箱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电话。 我拔了一个号。 响了一下韩力的声音就急躁的传了过来:“怎么回事?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 “手机被没收了。”我说:“根本拿不出来。” “情况怎么样?” “他们已经开始活动了。录音笔被我趁乱藏在大厅的窗台后面了,那有厚厚的 窗帘布挡着,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那么一放?你可够大意的?” “你不知道,我原本是带在身上的,但是没想到那么快就开始一个一个的进房 间了。那种东西就不能留在身上了,万一被发现,我就惨了。不过,我想这些证据 也够你们用一气的了。” “好啊,我们马上就开始行动。你现在在哪儿?” “别管我了,你们干吧。我得走了。” “行,回头再找你。哎,有什么人需要我关照吗?” 我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两小时前,在凤凰给我发了短信后,我给韩力也发了短信。我知道他马上就会 来的,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会有这么多人和我有牵连。 “你怎么不说话,这里面有没有和你有关系的人?” 我思索着,说:“没有。” 我听见韩力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问:“可是,抓住他们后会怎么办?他们犯下的算是什么罪?” 韩力叹口气,说:“很难定刑。真的,即使抓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量刑才是 比较科学的事。不过,能破一起这样的案子也确实不错,这可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 过的案例。一定会轰动的。” 我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笑,最近我碰到的都是什么人什么事啊?一群不像警察的警察,一群不 像罪犯的罪犯。还有一群发生在身边的烂事。” “人生就是这样,只要活着,什么古怪的事都会碰着。就像我一样,本来应该 做个CEO,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小警察。” 我把车启动,有那么一刻,我片刻的犹豫。 安琪?我用什么办法可以把她引出来。 只要我一按喇叭,我想安琪会明白的,但是,所有的人也都会查觉了。 我的手按在嗽叭上,只要一按,就可以解救她了。 可是;这有用吗? 也许,她并不会领我的情。也许,和万绮珊一样,她们已经变成了一类人。 一类与我无关的人。 车子慢慢启动了,为了怕惊动别人,我没敢开车灯。 月光如水,很安静的夜晚,车子向前徐徐开进,群山在两旁无言伫立,突然间, 我看见一个黑影在我的车前闪了一下。 很黑的山路上,有个黑影一闪,一般情况下,以我的眼神,是不会看见的。 但是破天荒的,这次我竟然在可见度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见到了这个飘过来的 身影。 我打开了车灯,车灯闪烁下,我看见她回过头看我,长发飘飘,很熟悉的面孔。 “安琪!”我大喊。 车子向前开去,离她越来越近,车灯的照映下,她的脸孔惨白如雪,有如暗夜 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鬼魂。 我惊异的发现,在车灯光影的交映下,她的面孔出闪烁不定的变幻着,这张面 孔离我很近,但是我不管怎样向前开,却到不了她的身边,她,又似乎离我很远。 而她的脸在灯光的照映下,正在一点点的改变了成了另一种模样,每一种模样 都很面熟,既像我的妻子,但也像很多的人。这是谁呢? 我追不上她,干脆就把车子停下,这时,我看着她飘忽的身影一点点向我移动 过来,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刹那间,从来没有过的惶恐感觉袭上心间,我张开嘴, 却发不出声音。 但是有一个声音却在我的心里叫出来了: “麦家慧。” 然后,是一片炫目的光彩,幻化成眼前无尽的虚空。 __完__ ---------- 小说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