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麻将馆 在入住海湾村之前,为了充分搜集有关“二奶”的资料,我在互联网上鏖战过 3天。当我在雅虎上的“搜索”一栏中打入“二奶”两个字,查出相关资料的篇数竟 然有46000 多篇。2004年4 月初,我开始整理,重写这篇“二奶群落”的调查报告 时,又在网上搜索,“二奶”的相关资料已经达到530000篇。 一份来自广东省的资料表明:全省21个市妇联信访反映,从1992年到1996年, 妇女投诉丈夫“包二奶”的案件有20246 宗;从1996年到1998年直接到省妇联投诉 “包二奶”的有802 宗,且逐年上升。至于大量隐蔽性的“包二奶”案件则无从统 计,更无从追究。据中山市妇联的问卷调查,25% 的人说自己身边有“包二奶”现 象。然而,一些媒体上有关“二奶”的报道,大多语焉不详。关于“包二奶”的文 学作品,也多半是闭门造车。 沉入海湾村水底,在我最初的一个星期内,几乎每天都为一般采访或调查所无 法了解到的事实而惊讶不已。伟大的新闻摄影家罗伯特。卡帕说过:“如果你拍得 不够好,那就说明你靠得不够近。”只有面对面、近距离地观察这类女子,才有可 能一识庐山真面目。 1 月16日正午1 时,冬阳和煦。村内平宁安详,村民们大都在午睡。阿婷带我 穿过一栋栋私房,按响了一幢灰色小楼的五楼门铃。 “阿婷哪?好久不见啦,是不是包袱已经放下了?”对讲机里,里面的男人似 乎听出阿婷的声音,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瘦男人把门打开:“哇噻,你 还没生啊?还敢来打麻将?” “小五子,你有没有搞错哇!我是金盆洗手啦,我给你带了一位新人来,她叫 阿敏。”在阿婷、小五子的引领下,我左拐右转,也不知道上了几层楼,走进一套 两房一厅的出租单元。 甫一进门,一阵哗哗的洗牌声夹杂着人声与笑声向我猛冲过来。住房内,两个 房间各放了一张麻将桌,稍稍大些的客厅里放了两张麻将桌,共开了4 桌麻将,每 台上浮现4 颗人头,共16颗。16颗头在那里激战方城,厮杀得不可开交。毫无疑问, 这是村里典型的地下“麻将馆”。 大部分女孩子都跟阿婷打着招呼,看来她是“老麻婆”了!看见4 桌麻将都满 员了,阿婷有点埋怨我:“叫你快点,这下可好,你打不了了!”她巡视完4 桌麻 将台,走到我面前说:“要不你买马吧?” “好吧!”我不喜欢也不善于打牌,为了和这帮女将们混个脸熟,我只得硬着 头皮上阵。 跑了三四盘马,我的手气居然还不错,赚了几十元钱。阿婷认定我今日手风顺, 不甘心我只赢这点钱,带着我一桌一桌轮流换地方跑。4 桌麻将16个女孩加上我和 阿婷,那份热闹似乎随时可以将屋顶掀翻。 “你来打吧!”就在我跑了一个多小时的马后,一位梳着蓬松发式的年轻女子 望着我,语气里流露出恩赐的味道:“我老公今天要早点回来,我想早点煲好汤等 他。”她的裙子很短,坐在那里谁都能看见她连袜裤分叉处深暗色的部位。在这个 季节里这样装扮,的确需要勇气。 “呜……哇……”她那桌上的女孩开始起哄,她也不恼,笑眯眯地说:“改日 到我家喝汤去。小五子,等会儿请你老婆将我儿子送回我家,我走了!”说罢,摆 动腰肢自己扭出门去。 原来,麻将馆主小五子不仅要提供赌博场所,负责烧水,老婆还要照顾牌友们 带来的孩子,让年轻的妈咪们安心打牌。今天,他老婆像幼儿园的老师,领着牌友 带来的7 个孩子到外面玩耍去了。 在报社上班,每天为了完成新闻的条数和字数而忙得晨昏颠倒,没有空闲。今 天,竟然可以用采访的名义打一回麻将,哈,那就痛快地玩玩吧。 我慌里慌张地在她的空位上坐下来,开始打只准碰不准吃、推倒和的广东麻将。 整个就是丢牌大会,不时听见噼里啪啦扔牌的声音。 “对不起,你放杠,要包的。”我手中的一副牌刚刚打理好,第一张牌还没有 打出去,一位心计很足的女子便慢条斯理地冲我叫起来,提醒我注意游戏规则。即 便在不太明亮的朝北的屋子里,她那短短的、偏分的褐色头发仍然像赛璐玢一样发 亮。 我耸耸肩,表示没有问题。可是问题来了,这一局她自摸,我一下子丢了80元。 仿佛是霉运来临,自此之后,我盘盘不是包杠就是点炮,打到黄昏6 时,一下 子输了860 元。此番“卧底”,除了每月800 元的房租可以报销之外,一切费用, 包括公寓的水电费都必须自理。一下输掉800 多元钱,要是让我妈知道,她一定会 心疼半个月。我的钱包一下子瘪了。也是我一时逞能,在我输了300 多元后,阿婷 就吵着要替我扳本。当输钱快达900 元时,她将我轰下台,自己杀向前去。我牢记 她男人的嘱托,央求阿婷不要打牌,照顾肚里的孩子要紧。谁知她气红了眼,立志 要将我的损失夺回来。我也不敢走远,就在厨房里跟小五子聊天。 小五子生得五官周正,就是有点瘦,有点黑。他今年27岁,老婆24岁,两口子 都是湖南益阳人。两人在家乡开了一个家庭用品装饰店,专做棉被生意。生意倒闭 后,就举家搬到深圳来,投靠在村里暂住的两个妹妹家里。两个妹妹已是老住户了, 大妹嫁给一位香港人,生了一个儿子。二妹也嫁了一个香港人,但没有生孩子。两 年前,两个妹妹帮哥嫂开了这间地下麻将馆。据小五子介绍,每月房租1300元,抽 水则可赚三四千元。不准大赌,也不让小赌,规定的行价是自摸每人20元,放炮10 元。每桌前四把开和时,赢家每次拿出10元,凑够40元给小五子抽水。每日正午1 时开桌,超过午夜12时则重新抽水一次,每桌抽水金额不超过40元。 “公安会来抓赌吗?”我装出害怕的样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叫我放心。 对于被男人包养的女人而言,消磨时光是很难做的功课。最能打发寂寞,也最 能让出钱包下她们的男人放心的娱乐,只有打牌。 厨房中的水开了,小五子拎着水壶给女孩子们桌上的一次性水杯一一加满水。 我踱到靠南边的房子中,观看这一台的动静。 “放炮,铁定放炮啦!”一位短发女子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不时散发出一种魅 力,话音中有一种不经意的磁性。 “放你个大头鬼,再放的话,今晚,迟早得挂!”另一位长发杏眼美女媚笑起 来。 我听不太懂她们说的“挂”的含意,但有一点,我听懂了,她们似乎是我的江 西老乡。我问两位靓女是不是江西人,这下轮到她们惊愕起来,她们同声说道: “你—是—江西—妹?” 我点点头,想不到,千里之外竟有两个同乡。更巧的是,她们都是江西樟树市 人,而我奶奶家,就住在樟树市大码头的下篮桥。 她们不相信我是她们的同乡。我只得调用记忆中久远的乡音来救急,我说: “我叫阿敏,你们肯定知道,樟树话中,一点点就叫一毛毛子,上街玩就叫上街黑 一黑。” “哎呀,真的呀,你真的会说一点点,真的是我们老乡哩!”短发妹的眼睛亮 起来,她说:“不打了,算钱,反正我也输得精光了。老乡,上我家坐坐!” 想不到今天竟然是以赌会友,我扑哧一下几乎笑出声来。走到客厅那一桌找阿 婷,她固执地说还要坚持打下去,我只得提前跟她道别。牌场上的规则是,只要输 家叫停就可以结束战斗。这一桌4 个姐妹加上我,结束了麻坛大战,嬉闹着从五楼 追逐着闹到街上。女孩们的声音和笑脸将冬日的清冷搅乱,脂粉味、香水味与偶尔 响起的鞭炮声混杂在一起。 短发妹叫阿春,她的家在51栋三楼。这是一个非常闪亮、对亲友十分关照的南 方女子。花1300元租来的两房一厅住满了人。阿春和一个星期来两次的男友住在主 人房里,剩下的地盘全叫前来找工或正在打工的哥哥、妹妹、两个表弟所占据。阿 春很好客,临近春节,她的客厅堆满了盐水花生和瓜子,还有一盒英国拖肥糖。她 哥很老实地在阳台上修理一堆莫名其妙的电器。阿春妹妹抢了电视遥控器一屁股坐 在沙发上,惹得两个表弟上前争夺鬼叫,吵翻了天。长发妹随后进来,她叫阿波, 双手插在衣袋里,很适意的样子。阿春说,阿波过几天要去福建做事,她被男友抛 弃,已将房中所有东西卖光,将去福建投靠做工的表姐。 客厅里闹哄哄的。阿春妹妹开了VCD ,一家几口蜂拥着唱起卡拉OK来,令我惊 奇的是,放的歌几乎都是粤语歌。阿春的粤语歌曲唱得很好。我央求阿春教我白话。 阿春认真地看了我一眼,问我的身世,我又如此这般“悲惨”了一通。阿春突 然笑了起来:“阿敏,别慌,我要给你介绍一个香港男朋友。要是刚才在麻将馆说 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给你介绍男友的。” 我这么俏吗?还是她们同情我?我一点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文章。两天后, 问过阿君才知道,在村中,凡帮小姐妹介绍香港老公的,要收佣金5000元至1 万元 不等。所以,有相当多的女孩热衷此事。 阿春反复说,介绍对象肯定不收我的钱,因为,我们是老乡。 夜读笔记(三) 妾的名称最早见于《礼记。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 妻,有妾。”这里的妾是狭义的妾,以妾与妻并称则是到了后来的事。《礼记。内 则》上说:“聘则为妻,奔(凡男女结合不经正式聘娶婚姻仪式者,都称为奔)则 为妾。”这就是说,关于妻妾的区分,妻必须明媒正娶,纳妾可以不拘礼数。清律 在“妻妾失序”的条文注解里说:“妻者齐也,与夫并体之人也;妾者接也,仅得 与夫接见而已。贵贱有分,不可紊也。”这说明妾只能侍奉左右,是正妻的侍女奴 婢,身份、地位等都很卑贱。对妾的称谓历朝历代都有种种卑贱的名称:如夫人、 小夫人、小妻、下妻、次妻、庶妻、旁妻、小妇、嬬、媻、侧室、偏房、小星、簉 室、属妇、逮妇、副室、副房、二相公娘、小家眷、小老婆、姨太太、小蜜、二奶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