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阿妹去意彷徨(一) 阿妹是湖北黄梅人,鞋匠小于的小老乡,今年19岁,居住在邻村的一幢出租房 内,是我暗访时发现的迄今为止年龄最小的“二奶”。一般女孩子读大学一年级的 年纪,她却已经让香港人包了3年,如今进退两难,不知何去何从。 走吧,毕竟和他有3年的感情。留吧,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温柔的陷阱,既没 有做女人的尊严,更没有生活的明天。在一种无法诉说、无从解释、无可奈何的生 存环境里,她不断忍受灵肉撕扯的煎熬,并愈来愈感觉到脚步的沉重与心灵的酸楚。 2 月20日傍晚时分,在邻村阿妹家楼下的四川小饭馆,由我埋单,和阿妹、鞋 匠小于吃饭聊天。这次聊天是住我楼下的鞋匠小于一手安排的。他见我独来独往, 十分寂寞,便好心地介绍阿妹给我认识做朋友。阿妹身高1.55米左右,胖乎乎的, 体重肯定超过55公斤,脸上还挂着稚气的笑容,就像是一位惹人怜爱的邻家小美眉。 “阿敏姐,你在深圳待了多少年?”她扬脸问我。 “8年。” “哇,你肯定认识些人,帮我找个工作吧?”刚认识我不到半个小时,阿妹就 央求我。趁着鞋匠点菜的间隙,她悄悄告诉我,大年初四她赶回老家打胎,被父母 骂得半死。她也认为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决定独自找工,再慢慢与他自然分 离。 我问她究竟怎么会走错路?阿妹盯着饭馆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眼中渐渐溢出泪 水。 我很想嫁给他,就跟他不死不活地挨了3年。他是香港人,自己买了辆货柜车, 跑单帮,生意并不太好。他跟老婆分居多年,有一个12岁的女儿。这些年来,他一 直没有挣到多少钱。 他害了我。刚开始跟他时,他说自己在分居阶段,在香港的法律中,分居5年 以上算自动离异,现在这种事情他提也不提。我想,他根本不会给我一个结果。 今年春节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坐在床上谈心。他忽然看着我说:你也19岁了, 在家乡如果有合适的男朋友,可以找一个,跟着我这个又老又穷的人,有什么意思 呢?听完他的话,我心里很难过,眼睛很疼,想哭,可是我强忍着,我不敢哭,不 敢在他面前哭,因为他多次说过,他最讨厌女人哭,女人的眼泪是会让男人倒霉的 东西。所以,我将泪水一点点咽回到肚子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也就在今年春节前,我怀孕了。打电话告诉他,他叫我自己考虑。我心中很茫 然,不知道怎么办?电话里,他直率地说出他的忧虑。他说:我没有给你名分,也 没有钱,我不想让细佬仔(小孩)受苦,别人家的细佬仔过得那么好,比不上人家, 我们自己心中都不好过。 我的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我知道,他不仅是无奈,内心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只好提出回家乡打胎,他给了我5000元。我回到家中,将孩子流掉了。 年后,他打电话叫我回来。我又问他,假如我再次怀孕了,怎么办?他好像很 烦,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以后注意一点,要戴套了。但是,真正上床时,他又好像 忘了这件事。我害怕怀孕,不知道怎么避孕,他也从来不教我。 算起来,年纪轻轻的阿妹已经先后有两次被包的“历史”。 她家有六朵金花,这在农村,注定了受穷。她是家中的老幺。13岁出门闯世界, 先后在江苏、浙江与广东珠三角一带打工,1998年春节过后来到深圳淘金。她是一 个很孝顺的女孩,只要有点钱就寄回家去。 国内众多的媒体曾经告诉我们打工群体的进步:80年代求“生存”,90年代求 “发展”。据我考察,在90年代,来自农村的打工妹们虽然被冠以“发展”的主体, 但她们的结局不容乐观,她们仍旧生活在发展的边缘,随时可能沦为被抛弃的多余 人。就像阿妹,她读书读到初中一年级,因家贫不得不中途退学,诸多大字不识, 缺乏技能,在城市劳动力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很容易被抛弃。 在深圳,经过半个月的奔波,阿妹的松糕鞋底被削去薄薄一层后,工作还没找 到,不得不答应去见见同乡女友给她介绍的那位香港老头。 老头看起来60多岁,在香港开运输公司,是个老板级人物,很有些钱。笑起来 的时候,脸像一朵璀璨的秋菊。 怎么比自己的父亲还老?见面的时候,阿妹吓得缩头缩脑地拼命往后退缩。介 绍人用身体挡住她的退路,劝她:你已不是处女,又没有钱,回家不也是一样要嫁 人?天底下男人都是一样的。下回有年轻的,保证给你介绍。 阿妹口袋里只剩50元钱,留在深圳交不起房租,回家连路费都不够,钱包瘪意 志也就不够坚强,只好点头同意。 老头见阿妹点头,很开心,乐颠颠地带介绍人和阿妹去酒楼吃饭,花了半个小 时就吃完饭。嘴巴一抹,急如星火带着阿妹去租房。租房很神速,半个小时就租了 一套二房一厅,再赶到村里的一家大型超市与家具城,买了沙发、衣橱、床垫、床 架、床上用品、梳妆台、茶几、凳子,还有热水器、电饭煲、煤气灶与煤气罐,付 了50多张百元大钞。等到商店把货品送到家中,打理完毕,已是凌晨2 时。 鬼才愿意跟他上床?阿妹心中打着鼓,坐在新买的沙发上,磨蹭着。 老头唤她去冲凉,她嘴里应着,手脚没挪动。唤了3次,她才进洗手间。 老头性子急,阿妹一出来,就搂着她,阿妹坚决不允。 他问:“为什么?” 阿妹摇摇头说:“没什么。” “你不开心?”老头盯着阿妹的脸色,想从那张光洁明净的脸上找寻答案。 “我哪里不开心?”阿妹强作笑颜,“端了人家的碗要服人家的管。”她重重 地一声叹息钻进被窝,紧紧闭上眼睛。 等老头的呼噜声山呼海啸,阿妹却了无睡意。她想了许久,觉得自己好傻,实 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心中好乱、好烦。她想离开老头,深更半夜的, 她又能往哪里去?身上的钱连住宿费都不够。阿妹也觉得,如果不辞而别也对不起 老头,人家毕竟是正经想跟她过日子的,阿妹为他寻找的理由是,因为他为她置办 了这么多家当。 次日早晨,老头7 时30分就起了床,心情极好地拉着阿妹去饮茶。吃过大碟小 盏之后,他又带阿妹去罗湖逛。在一家商店里,买了一件40元的短袖上衣送给阿妹, 阿妹穿得好看,他又买了一件同式样不同颜色的上衣给她。见她手腕上空落落的, 又慷慨地替她买了一块百把元的手表。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西餐。老头叉起一块牛扒,望着她问:“你会不会煮饭?” “不会。”阿妹说。 老头也不恼,仍然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教你!” 第三天,老头去了香港打理公司业务,过了七八天才回来。他给阿妹带了一对 金耳环,一只18K 蓝宝石戒指,还掏了500 元给阿妹零用。阿妹的眼前,金光闪烁, 蓝宝石的光芒如梦似幻。她的心醉了。但睡觉时,阿妹则早早躺在床上装睡,老头 轻声唤了她几声,她假装没听见。老头给她脱衣服,要她裸睡,阿妹不干。老头继 续剥阿妹的衣衫,阿妹就说:“干什么,我不喜欢的呀!” 老头没出声。过了好久,黑暗中传来他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为你好,穿胸罩 睡容易患上乳癌。” 这个夜晚终于熬了过去,早晨老头一回香港,阿妹就痛下决心,等老头下次回 来,就与他摊牌。 过了5天,老头一回到出租屋,阿妹就告诉他,自己想回家看父母,一人在外 不太习惯。口气生硬而坚决。老头盯着她的眼睛看,尽管很惋惜,很留恋,脸上依 旧挂着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覆水难收,等阿妹讲完,又给了她800 元港 币,祝愿她一路上走好,平安返家。 拎着行囊走在大街上,街上车来人往,流向四面八方,阿妹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泪水缓缓地顺着面颊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