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男人(一) 采访“二奶”是艰难的,访问“二奶”背后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早在卧底之初,阿洁的老公阿南就说过,想了解“二奶”背后的“男人”,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村中“二奶”们的“老公”,80% 是货柜车司机,百分百的港人。 他们除了一般港人一向爱面子、虚荣心重、很难对外人尤其是内地人敞开心扉 之外,更主要的是,包养“二奶”毕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没有谁会对外广播他自 己的风流史。 在看似闲散实则艰难的隐性采访中,我一边努力地与“二奶”们厮混,一边也 尝试着和她们背后的男人交往。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费尽心机,我仍然很少能跟 他们打上交道。一则因为他们在“行宫”、“外室”的时间原本不多,大多如蜻蜓 点水,来去匆匆。二则是“二奶”们十分珍惜“老公”回家的短暂时光,中意二人 世界,作为外人,我也不便过多叨扰。事实上,我和他们交流的时间以及程度都相 当有限。 短短两月,我还是有幸结识了阿妹的男人阿松、阿艳的男人王瑶、阿春的男人 张铭。我也在与“二奶”们的亲密交往中,或多或少地打听到她们另一半的零星信 息。我试图归纳出他们的一些真实心态,供读者朋友参考: 一、寻求的是性,但也不仅仅是性,也为了另一种结果。 由于几千年中国男子纳妾留下来的恶习,中国人跟西欧人在性心理上有所不同。 在性关系方面,法国男人追寻的是性快乐,一夜情的刺激,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中国男人一直以婚姻为本,以家庭为本,多数注重结果而忽略过程,即便是在外有 了女人,也尽力将这个女人弄得跟老婆差不多,在外的那个窝也力求弄得像家中一 样完美。 一般说来,这样的男人可以将性、婚姻与爱分开,所以,包养“二奶”对于他 们来说,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自责、难堪和负担。 据我了解,村中包养“二奶”的港人在香港的婚姻大多一般,打个不甚恰当的 比喻,如果“二奶”是“苍蝇”的话,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吧。幸福美满的 婚姻中,男人大多不会想到包养“二奶”。再说,一对夫妻结合10多年,不少人的 感情日渐平淡,这时,想换口味的港人便开始盯上了内地女孩子。 二、寻求的是“红颜知己”,港人眼中的“二奶”,大多温顺、贤良与宽容。 在村中,我曾见到过两三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听说她们曾经做过“鸡”,也许 有了体验和比较的缘故吧,她们的“二奶”生涯并不久长。她们也许觉得由固定一 个男人包养不如自己“单干”能够迅速致富,很快便搬迁走了。说实话,大多数 “二奶”的姿色为中上水平。当然,也有长相庸常之辈,如阿灿。 由于各个男人的口味并不相同,对“二奶”的美貌要求不一。港人对“二奶” 们的总体要求也有一致的地方,这就是:温顺、贤良、宽容、能干、疼人。但 是,她们是不是真的温顺与能干?这就像自己的鞋合不合脚,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港人很能干,但也很脆弱。频繁往来粤港两地的货柜车司机,在人地生疏的深 圳或者珠三角等地,辛劳之余,打拼之中,希望“红颜知己”在他们单调繁重的生 活杯子里加一点浪漫的中式咖啡,得到女人的关爱、慰藉。 三、为了验证自己的财力与精力。 对于那些包养“二奶”的港客来说,人届中年一觉醒来后,青春早已不再。当 深港两地交流愈加便捷顺畅,当他们开车长期往返,目光越来越多地投注在遍地可 拾的内地女孩身上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他们手中的钱竟然可以给自己带来某种 鲜活的东西,那是已经逝去的年轻时代不可能实现的某些东西:男人的尊严、青春 的活力以及情欲的刺激。 四、对生命暮年的恐惧。 在村中,这样的景致是屡见不鲜的,年届七旬的老人搂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孩 散步,老人的牙早掉光了,步履蹒跚,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还听闻一位78岁的 老人,拿着香港子女所给的养老费用,跑到这个村子包养一位“二奶”,把有病的 发妻扔在香港不管不顾。 对于这类老人来说,他们对暮年晚景心存恐惧。他们通过与年轻女性身心的交 往,努力寻找已经逝去的岁月。在人生黄昏中,“老藤缠嫩枝”,做一次最后的奋 斗,极力证明自己不枉白活一场。还是叫个案来现身说法吧! 3 月12日夜里1点,我去菜场那家四川麻辣烫小店消夜。这个地方,是隔壁芳 邻阿艳和我常来的地方。她回老家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常会想起她那动人的笑容, 即便落泪也依然妩媚的面庞,还有与她的美丽极不相称的命运。 麻辣烫铺的路口支起了三四张小方桌,坐满了前来消夜的女孩子。瘦精精的老 板和漂亮的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将串好的食物伸进盛满红油与麻辣油的大铁 皮桶内一一烫好。空气中轻漾着四川辣子令人兴奋的气味和女孩子们烫麻的嘴唇所 发出的“啧啧”声。 我点了几串蔬菜,在隔壁士多店要了瓶酸奶过来。在等待食物烫好的间隙中,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是阿艳的男人王瑶。 他点了一大串肉丸与海带,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 “嗨!”我拿着酸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阿瑶,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王瑶仿佛他乡遇故知,开心得脸部肌肉都舞蹈起来, “你还住在我原住的隔壁?找到老公没有?” 我岔开话题,问他:“阿艳呢?你们还有来往吗?” 他摇了摇头,脸色忽然黯淡下来:“不知她去了哪里?她总说要离开我,依家 总算离开我了。” “好喽,请慢用。”老板娘将我点的麻辣烫放在我面前。 “一起用吧!不过,我是个素食动物。”我请王瑶共同消夜。王瑶也不客气, “我点的东西好多,大家一块儿吃吧!” “你会不会想念阿艳?”从面相上看,王瑶不是个薄情之人,他面善,耳朵很 大,人说这往往是有福的象征。 “这样讲吧……”就在小方桌前,在晚风轻飏中,他对我一吐心事。 王瑶的老婆是他的中学同窗,夫妻感情原本很好。生了3个孩子后,王瑶忽然 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低到无人关注,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薪水袋。 第三个儿子出生不久,王瑶公司裁员,王瑶首当其冲被裁减。经亲戚介绍,他 到地铁站当售票员。当然,他的薪水袋越来越轻,老婆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就在跟同事一块儿北上深圳游玩时,在迪厅与一大堆美色斡旋当中,王瑶忽然 觉得自己找回了做男人的“尊严”。 陪酒的女孩长得很妩媚,极像他年轻时曾追求过的一位校花。他定睛猛看,看 得那位“身经百战”的女孩也低下了头。同事替他打圆场说:“中意吗?中意就带 回家去养!” “养!”一句话将他的骨头也震麻了。同事替他算账说,养一个靓女并不要天 文数字,运气好的话,只需花4000元,一切便都搞掂。他觉得这个数目太少,靓女 铁定不肯,说不定还将他轰出门去。 没想到,靓女的回答让他们大跌眼镜:“好嘛,我这就跟你回家。” 靓女叫阿艳,湖南常德妹。据她自己介绍,才出来赚钱不久。 3天后,王瑶再次北上深圳,带着阿艳来到海湾村租房,买齐了家用电器与部 分家具,开始了“纳妾”的“豪举”。 阿艳待他很好,令他心旌摇曳。从此,王瑶不管遇上何种困难,都会一周赶到 深圳一两次。如此一来,轮到他老婆紧张起来。风闻许多港人在内地包养“二奶”, 老婆也怕他一去不复返。她不再逼男人拿钱,宁肯用私房钱补贴家用。王瑶也就乐 得逍遥。 王瑶在深圳包“二奶”,老婆虽有怀疑,却没有抓到把柄,这就让他的贼胆大 了许多。他想就这样过下去,在港深两地之间,在婚姻的钢丝绳上走下去,走一步 算一步,和阿艳好好地过上几年。不料,听同事说,阿艳原来是只千人踩万人踏的 “鸡”,干这行已有好些年头,还被人贩子送到香港去做,两个月前被抓获遣送回 深。听到这些议论,王瑶觉得阿艳恶心,对她的态度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