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 酒终于醒了,老大慢慢睁开了眼睛,知道自己还活着。望着陌生的房梁,他在 吃力地辨析自己这是躺在哪里?就在这时,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女人声音,使老大 的心陡然震颤起来,是娃噜嫂家! “终于醒过来啦……” 是娃噜嫂守在老大身边,话未说完她就涕泪涟涟了。听着娃噜嫂伤心的抽泣, 老大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后来那无声的泪水,也顺他的眼 角滚落。再后来,娃噜嫂止住了哭声,找来热毛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就在娃 噜嫂替他擦脸时,老大陡然挣扎着爬起,同时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回家……” 可还没等老大完全爬起便又跌落到炕上。这时,娃噜嫂声泪俱下地说, “你现在这样能走吗……嫂子啥地方得罪你啦……你回来这么多天……连看我 一眼……都不来……” 极度悲伤的娃噜嫂,扑到老大身上已泣不成声了……过了很久、很久老大默然 地流出一句。 “你不是,也没来看我吗?” 又过了很久,娃噜嫂已经不再恸哭了,从老大身上爬起说, “你说我能不想去看你吗?我没去看你的原因是,你进去后,估计肇婶是听到 了一些闲言碎语,再加上咱俩被公社圈了一宿的事,也被她知道了。因此,有一天 在村口,肇婶把我堵住,很严厉地和我谈了一次,有些话说得可难听了。你说我还 怎么去你家去呐!” “那,关爷为什么总往你家跑?” 老大问。这时娃噜嫂思忖了一下,接着说, “你哥走后,我一个人女人怎么能撑得起这个家呀!所以这一年多来,亏了关 队长的帮助。生产队里分粮,他给送来;自留地种不上,他帮着种;院里的洋井也 是他帮着打的,类似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就连最困难的上山砍柴,也都是他帮 着往家拉。堡子里有很多人说,他拉我“帮套”(两个男人用一个女人。)这话我 听说过。其实他们都错了!关队长绝不是那种人。每次到我家,他连口水都不沾, 干完就走。后来我实在憋不住了,在你回来前的一天,我堵着门逼问他‘这一切到 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做好事,或是怜悯我吗!现在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你, 难道你就不怕背黑锅……’后来关队长看我真的急了,于是他就十分严肃地对我说, ‘为了老大!老大不在,这是我的责任!’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听到他的话,当时 我很吃惊!所以说,你千万不要错怪他呀!” 老大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又过了许久他慢慢地问, “那娃噜哥,得的是什么病?” “肝癌……” “我怎么在这?” 老大又问。 “前天半夜,不知为啥我咋也睡不着,后来我就觉得门口有动静,于是我穿好 衣服来到院子。一推开院门,我就发现地下躺着一个人,当时吓得我不行,刚要去 喊人突然听到那人哼叫了一声,我仔细一看,才知是你。然后我费了很大劲,才把 你从外面背进屋子……” 突然间!老大从炕上爬起,一把将娃噜嫂抱住,他的手就像岩石缝里扎进的藤 根一样…… 供桌已置,焚香若袅,萨满女神说毕,她凝住了。一会就有泪珠挂在她长脸上。 沉静了很久,她猛一拍案,复又摇起腰铃歌起: 长生天地的气力里腾云驾雾飞行吧广阔大地保佑哩直指天涯起程吧…… …… 歌舞毕,萨满女神昏昏睡去,在梦中她呓语着: 拂晓前,在村口一颗男人的心,被卡车载走了。女人的心悄然伫立在村口,眺 望远去的卡车。卡车满载着男人那颗炽热的心,穿越深山丛林,跨越急流桥梁。一 路上,卡车时而驶进阳光灿烂的清晨,时而钻入天地晦暝的傍晚,时而又疾驰在雷 声滚滚的深夜。 阴森森的夜,一只窟兔奔跑在暴风骤雨中。惊恐的窟兔一会逃离荆棘,一会躲 避毒蛇,一会又成功地从陷阱中逃脱。窟兔忽然觉得,前方的路实是险象环生,故 调头就朝山下奔。因为它知道,那里有森林、青草、山泉、迷雾,松鼠、月光…… 尽管还有坟墓,但它早已被美丽的山花覆盖着。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