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芳村赌场历险记 警察举报地下大赌场 在我的记者历险生涯中,王圣堂历险与暗访芳村赌场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我 之所以将这两起暗访事件相提并论,是因为它们在危险程度上不相伯仲,发生的 时间也不过相距十几天,但令我稍感慰藉的是,我和两名同事携手深夜暗访芳村 赌场的相关报道,第三天便在《南方都市报》上刊登出来,同天即被《南方日报 》和《羊城晚报》的“早报新闻”转载,迅速得到广东省、广州市有关领导高度 重视,并最终使此家曾在当地无人敢碰、猖獗一时的地下大赌场在报道见报次日 被有关部门查封。后来,那几十台吞人钱财的老虎机也被付之一炬,当地群众无 不拍手称快。对于一位实行舆监督的新闻记者而言,最大的安慰莫过于自己采写 的文章及时变成铅字,并能起到应有的社会效应。 言归正传。下面让我来讲一讲我和两位同事一起暗访芳村花地明珠大酒店地 下大赌场的有关历险经过吧。 1998年3 月9 日的上午,我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的读者电话,对方 说:“石野记者吗?你好,石记者,我是犹豫了很久才给你打这个电话,因为我 觉得,作为一名新闻记者,你一定希望每个人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段不同寻常的开场白立即吸引了我。我赶紧放下手头的活,注意听下去。 凭直觉我感到,对方的欲言又止背后藏着同样不寻常的爆料讯息。从其流畅的表 达和措辞方式来看,对方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综合素质较高。 “石记者,我是你的一位忠实读者。前段时间,你关于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 件的所有报道我都读了,很为你的勇气感动,因为工作缘故我也常和一些记者打 交道,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象你这样的记者不太多,现在我想象你反映一个情 况,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将这件事在报纸上披露出来……" 接着,他以越来越愤慨的语调说:“不知道你对芳村熟不熟悉?不知道你听 没听说过这儿有一家新开张不久的最豪华的大酒店?在芳村区与南海市平州镇的 交界处,去年新建了一家名为花地明珠的大酒店,由于地理位置好,交通很方便, 这家三星级酒店每天宾客盈门,生意特别红火。但外人一般不知道,就在这家酒 店的地下,暗藏着一个大赌场,里面有五六十台从国外进口过来的老虎机,老板 在这些机器里动了手脚,一开始故意让赌博的人赢几个小钱,等到对方上钩了, 就让他一直输钱,很多赌徒输到倾家荡产,而赌场老板财源滚滚,平均每天收入 不会低于十多万,来玩的客人大多来自南海佛山附近和广州市区。由于这儿赌场 一直无人管,在远近都出了大名,也吸引了不少港澳地区的人前来参赌……根据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这家赌场白天一般不开张,大多在夜晚,有时候来参赌 的客人太多连座位都等不到,只好排队……希望你们报社记者能去采访,把这家 伤天害理的赌场黑幕给予曝光,以便引起上面有关主管部门的重视,让它及时受 到查处。" 接着,这位情绪颇为激动的读者气愤地说:“虽然有不少人向我们反映过问 题,我们这儿好多同事早就看不惯,但是没办法,这家老板后台太硬,至今没有 人敢动他们,我们这些人即使掌握了他们的黑幕也不敢贸然去查封……" 我闻言一惊:难道这位向我反映问题的读者是一位警察?我不由脱口问道: “请问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名警察,对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沉默了半晌,对方终于以迟疑的语气回答,他是一名派出所民警。这名血气 方刚的民警同时还再三向我表示,只要我们报社派记者前往暗访,他们一定会派 人保护,配合我们的行动。 一般来说,某个地方有吸毒、赌博等现象,不仅当地有关部门不会等闲视之, 本地的公安部门会坚决予以取缔和肃清,为何这家地下赌场在广州开得如此红火 竟连派出所民警也无能为力呢? 说起来,虽然每天我都在认识新的读者朋友,他们不断热心为我提供各种新 闻线索,反映当地不文明的行为或是突发性事件,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但我还是 第一次接到警察读者的举报,而且反映的问题竟然是自己权限范围内的弊病问题。 凭借职业敏感,我分析这位民警同志的举报内容可信度是比较高的,同时,如在 大酒店或宾馆内设置赌场的现象,在广州城里虽然不乏先例,当地部门也曾进行 大力查处,但是,一家公然在民众眼皮下欣欣向荣的地下赌场,虽经多次举报仍 稳如磬石,甚至连派出所的民警也对之奈何不得,可见其后台的确非同一般了。 虽然尚未投入调查,但我已感觉到这事的棘手,像这种事情,连辖区内的派出所 民警都奈何它不得,何况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呢?我又意识到,这家赌 场愈猖狂,它的后台愈大,那么这后面的新闻性也就更可观。作为一名政法记者 来说,我又怎能对此放之不管呢?我又了解一些其他的有关情况后,当即对这位 自称姓吴的民警表示:我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件事,将会以最大努力去做好。 我立即将这一重大新闻线索向采访部递交了书面选题报告。我也希望此事能 获得报社领导的重视和支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相信报社是会同意批准 这次采访的。果然,我的选题报告得到了几位领导的首肯。尤其是负责采访部的 任天阳获知后,大加赞赏,认为这是一篇极好的新闻。当天下午,他当即把我叫 去表明他的态度:这次我们不仅仅满足于新闻见报,还要做到深挖猛刨,令嚣张 一时的地下赌场被查封,同时将其幕后的“保护伞" 一并揪出来,使他们受到应 得的严惩。 记者个人的业绩与他所倚重的媒体,是根与泥土的关系,如果记者不依附于 媒体这块深厚而广博的丰沃土壤,单独是无法存在的。作为一名记者,有报社领 导在身后支持与厚爱无疑是最幸运的,尤其对长期忠实贯彻舆论监督、采写大量 批评报道的记者来说,如果领导缺乏主见、瞻前顾后、手腕无力,记者常常自乱 阵脚,甚至根本寸步难行。我领教过某些领导,下属烤了蛋糕就吞,惹了麻烦就 推,一张面孔竟能如此无原则地变来变去,而且这样的领导还不在少数。《南方 都市报》采访部主任任天阳真称得上是一个较为称职的领导,报社许多批评报道 都是记者接到线索上报时,被他慧眼识珠挑出来的。一条新闻线索具备多少价值, 预见一下是否采写后能及时见报,都是必要的,而这些大权正握在采访部主任手 中。所以报社领导往往担任着运筹帷幄的决策者角色,很多时候记者只是忠实执 行的得力干将。 作为采访部的一名大多采写批评报道的政法记者,我曾多次得到任天阳的大 力帮助,更在他的协助下完成了许多至今在广东令广大读者耳熟能详的新闻事件 :诸如广州海珠区客村立交桥下的《解剖都市黄色毒瘤》(当时家住珠影厂旁边 的任天阳也是耳闻目睹,他曾多次找到我和同事罗斯文、魏东策划采访此事); 因为一名年仅8 岁的小学生主持正义而遭至校方诬陷并引发广东省首宗新闻记者 状告采访对象官司的《金雁小学女教师挥鞭抽打小学生事件》,另外还有《番禺 祈福新村七人被杀特大命案》及前面的我和邓世祥前往王圣堂暗访被黑帮劫财索 命险遭灭口等事件,无一不是在他的精心策划和帮助下才得以完成,这一点,我 至今心存感激。 任天阳在得到主编的认可之后,又多次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里,商量有关前 往芳村那家花地明珠大酒店进行采访的细节。他的意见与我一致,如以记者身份 公开采访该赌场,对方不但会多方阻挠,而且必然采取种种手段来掩蔽这个黑洞, 说不定我们这些在前方采访的记者尚未赶回报社,对方的关系已伸入报社要害部 门,一个领导的招呼就可以把稿子压下来,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那是根本不可能 的。既然对方神通广大,连国家严令禁止的赌场都敢私设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果 他们要阻拦一位小记者的几篇小文章不发出来,那实在是易如反掌。记者如不懂 得怎样运用新闻通则所允许的职业协助采访,常常是,当我们挨骂受气,汗流浃 背,有的是冒着生命危险采写出新闻,甚至在你根本未曾动笔写稿之前,对方只 需一个电话打到有关部门,就能把天大的事情搞掂,让你千辛万苦一场全部白搭! 对于这样的事,多数的时候是无人出来给你解释的,你也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 哪儿,如果你非要较真挖出是哪位领导徇私偏袒来,其后果可想而知。从这点看, 难怪有的记者热衷于写那些歌功颂德的有偿新闻了。 采访部决定成立一个以我为主的暗访小组,由我与同事罗斯文担任文字工作, 摄影记者黄皓负责暗拍。 当日下午4 时许,我们一行三人搭乘公共汽前往位于广州东南面的芳村区。 临出发前,任天阳特意又对我们三人反复交待:此次暗访对象非同一般,黑白两 道都有关系,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如有危险当即撤离现场;其次,抵达芳村先 与举报民警取得联系,最好能与对方见面,在对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可要求提供 更为详实的资料;同时,由我负责与芳村公安局有关人员取得联系,请求对方在 关健时候伸出援手。任天阳还再三交待我,在进入赌场之前先多找些当地群众了 解情况,最好能找到几个其情可悯的受害者。 警察护送记者暗访 负责暗拍的摄影记者黄皓比我要年长几岁,他虽为广州本地人,却明显身材 魁梧,肌肉发达,比街头普遍矮小瘦弱的南方同胞高一大截,如果不是细听他的 口音,一般人都以为他是条北方汉子。黄皓从事摄影工作时间很长,经验丰富, 为人也憨厚老实,平时虽不爱说话,但与同事们相处均不错,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他那股兢兢业业的敬业劲儿,以及从抓拍镜头上反映出来的新闻敏感性和人文主 义关怀。1997年7 月,广州的从化发生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他冒险奔赴现场拍 摄了一组感人至深的新闻专题,我至今记得其中一张,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在被 洪水呛得窒息之时,对世界留下的最后一丝微笑,见者无不悚然而震,这张照片 后来多次在省内外荣获大奖,从另一个方面警示了一个人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我和黄皓合作机会较多,每次都很融洽,1997年月12月初,我前往广州白云医院 采访曾在羊城激起强烈反响的银河村治安员吃霸王饭打伤无辜市民黎世冬事件时, 正是他随同前往为伤者拍照,后来以较大篇幅发在报纸的显著位置,弥补了文字 缺乏形像性之不足。此次暗访拉上黄皓加入,除了他过硬的摄影技巧,还主要因 为他是本地人,会讲广州话,对广州的大小路线都较熟。 说起来,另一同事罗斯文算是我的老搭档了,早在1998年春节前后,为了暗 访位于广州海珠区客村立交桥一带的特大“野鸡”群落,我们多次乔装打扮成外 地民工、街头小贩、个体老板等模样,深入多条小巷和出租屋内,以事实说话, 对这块既影响都市形像又严重毒害社会风气的黄色毒瘤进行深入痛揭。虽然此稿 经受了较长时间的曲折,但最终,这篇报道在《南方都市报》头版头条刊登出来, 有关主管部门随后将其一举捣毁(有关详情见后面章节)。由于那时我们所触及 的是常人不敢轻易去碰撞的黄色浊流,因此,我们在这篇报道见报后,引起了个 别人针对性的非议,曾令我们负重累累,尽管如此,这位好兄弟仍然乐意与我为 伍,经常去做既费力又不讨好且还明知要惹一屁股麻烦的工作,比如此次的暗访。 罗斯文中等身材,面阔耳宽,印堂发亮,嗓声洪亮,为人老实,是位人见人 爱的老大哥。他时年38岁,江西人,除了年长我近10岁外,其余的情况与我有太 多类似之处:我俩同样出身于贫困的农村,曾经做过几年农民,饱尝中国最底层 因为文化与信息滞后造成的疾苦,后来又都曾于绿色军营中磨炼过,炼出一副嫉 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而且我们同样热爱文学。他曾在全国多家文学 期刊发表小说散文。 罗斯文转业后被分到江西一家省级报纸做记者,由他撰写的大量新闻稿件曾 荣获全国新闻大奖,不愧为一名新闻前线征战多年的骁勇老将。前两年从报社辞 职后,他曾只身去过西藏、宁夏、新疆等地流浪,1997年底孤身来到珠海,在一 家小报干着老本行觉得不过瘾,半年前应聘到《南方都市报》大展拳脚。记得罗 斯文刚来广州时,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身上钞票又所剩无几,我和同事曾华 锋四处为他寻找落脚之处,谁想后来,他到底还是与曾华锋“同居" 在了一起, 我不止一次笑着骂他们:你们一人老婆不在身边,一个至今没女友,两个大男人 每天同居一屋,是不是想搞同性恋啊? 罗斯文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是南昌铁路局一位技术人员,两人爱 情的结晶,一个活泼可爱有如小天使的小女儿已上幼儿园了。记得1998年初,他 的妻子特意携女儿南下广州探亲,由于罗斯文正好也住在客村大江宛,与我为邻, 当时的他与同事曾华锋合住两室一厅。妻女来时,我常在晚饭后去他的出租屋看 望。 现在的罗斯文,虽然与我已多时不见,南北各据一方,早已不在同一个城市 生活了,但他与我、曾华锋一样,由于各种难以言尽的原因,我们都先后离开了 《南方都市报》,但我们之间仍时时保持电话联系。2002年底,我听说他又进入 了广州另一家新改版的报社,并成为了这家报社采访部负责人。这个功底扎实、 潜质极强的罗斯文也算龙出浅水,好歹混了一官半职了!而且他以自己的领导才 华和一颗公正之心,将手下采访部那一帮兵丁带得风风火火,在此,我以笔带盏, 敬他三杯!却说我们一行抵达目的地,已是晚上6 时许了,按照事先计划,我 刚站定即用电话与那位吴姓警察取得了联系,几分钟后,他与两位地方上的朋友 驾驶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赶来与我们汇合。当一位高个子青年人满脸欣喜地向我伸 出双手快步迎上来,虽然他们一律身着便服,但那股威风凛凛的特有气质,不用 问,肯定正是向我打电话的吴警察。他留一个北方汉子特有的板寸头,长方脸, 两眼炯炯有神,虽然广州话讲得很流利,但那副铁铮铮的身架,豪放不羁的脾性, 让人一见应是北方人氏。待他领我们找到一家较为僻静的小酒店入座之后,一见 如故的我们几句话各自交了底,吴警果然祖籍东北,其父是一位老军人,南下干 部,现居羊城。 吴警随后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两位同伴,一个姓张,也是一名警察,在分局工 作;另一位姓候,是他一位地方上的朋友,现在南海做生意。喝了一杯茶,吴警 向我们三位记者说起了有关那家大赌场的内幕,磋商如何深入赌场进行暗访,从 新闻记者的角度发现问题,以舆论曝光的力度促使有关部门出重拳实拳,将此为 害一方的大赌窝一举捣毁。 我们当即向其表示,经过暗访,如果情况完全属实,不管对方后台多大,我 们报社都会及时给予曝光。我还告诉他们,在出来采访之前,我们已向报社领导 汇报情况,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今晚报社编辑部正在等候我们的稿件新 鲜出炉呢。我特意给他们吃定心丸,强调指出:此次暗访除了报社领导李民英和 任天阳及有关值班编辑知道外,其他人毫不知情,只要我们做好保密工作,暗访 行动中不暴露身份,那么对方有所知觉的时候,只能是从报纸上读到消息了。 吴警见我这样有信心,不由点了点头,但仍不无忧虑地说:“可以这样说, 一家赌场能让我们警察束手无策,你可以想象他们的能耐是怎样非同一般了。不 是我们想把它查封就能查封的啊,没有上级指令,我们确实奈何不得,凭良心说, 这家赌场实在太黑了,你们不知道有多少赌徒在这里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所 以在忍无可忍之余就想到了你们媒体,想到了你们这些敢为民请命的记者了。这 也许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吴警似有愧色,我们三人忙不迭对他表示安慰。其 实他的顾虑不是杞人忧天,更不是贪生怕死,面对如此强大的黑恶势力,个人之 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说,此赌场虽然生意一直红火,来往的客人也很多, 但他了解到对方的防范十分严格,眼睛极”毒" ,一眼能将三九流来者何人瞧个 八九。我们三人一不像穷凶极恶的赌徒眼里烧着发财之欲,又是三副陌生面孔, 一副斯文打扮,万一到时候东张西望或者没有实质性涉赌动作被对方觉察,吴警 担心我们下场不妙,据说赌场豢养着一帮心狠手辣的黑保安,他们随时都会围攻 可疑人员。 “石记者,不是我们在这里穷紧张吓唬你们,那里的实际情况只会比我们说 的更糟糕,因为你们在暗访时不能参赌知法犯法,所以太容易被怀疑了,本来输 些钱倒还没什么,万一他们知道你们是记者,来这里暗访想搞倒他们,那情形可 就天差地别了,他们会为了这么好的生意不择任何手段,即使让你们几个消失也 是很正常的……" 坐在吴警旁边的那位张警察也是忧心忡忡地对我们说。我 和罗斯文异口同声:”我们不怕,怕就不来了。" 我说:“既然是暗访,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身份不暴露,尽量速战速决。当然, 最好还能偷偷拍几张照片当证据。" ”对,这个我负责。" 黄皓胸有成竹说: “我在里面偷拍时,尽量不使用闪光灯,动作再加快点儿,这样外人一般是看不 出来的,他们都在忙着开赌,我的相机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谁有闲心瞧我们这些 瞧热闹人的热闹呢?" 见我们信心十足,吴警又沉吟了一下说,”对这家黑赌 场不满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好几个战友都看不过眼,但谁都没有办法去管 它。" 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张警察说,“包括我这位兄弟,我们很想将赌场一下 捣毁掉,但我们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 我忙说:“吴大哥,你们这次就放心吧,我们三个人一旦核实,这个赌场的 末日也就为期不远了。我们相信,对方的后台只不过是能小范围内遮蔽人眼,我 们就不相信整个广东省、广州市的职能部门全被一个小小赌场牵着走,我们对上 级党政部门要绝对有信心!" 吴警大力拍着我的肩膀,说,“好!那我们就恭候各位的佳音了!我们再想 想,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我晃了晃我鼓囊囊的包,笑着说:”你们想不 到吧?我们不但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财产也受到威胁哩,每人都差不多带了一万 块钱,如果碰上对方怀疑就拿出来显一显,即使他们再日进斗金,也不可能不欢 迎小财神爷来送钱吧?" 下午临出发前,我们为了更好地掩饰身份,各自想办法 弄了这一万块防身钱,并告之了采访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进了赌场后 有人对我们的行迹产生怀疑呢?那么,我们可以假称观望观望再参与下赌,这时 如果我们出示身上携带大额现金,对方还能怀疑吗? 吴警察见我们三人准备如此充分,这时才真的放心了。他感激地端起一杯酒, 向我们敬来:“我只是个小警察,人微言轻。但我对你们的敬业精神深感钦佩, 从你们的设想周到便可见一斑。来,我代表我的战友们,代表人间的正义,向你 们这几位记者兄弟敬这一杯!" “干杯!”我们一齐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吴警又看了看表,对我们最后一次叮咛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不 放心你们的安全。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不但要开车送你们过去,还要在附近找个 隐蔽地方守着,我们会在那里密切注视地下室情况,若有危险,你们什么也别想, 赶紧往外跑,或是及时用电话与我们联系,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接应你们! " 还有比这样铁铮铮之言更鼓舞人心的么,我们的眼睛一下子都发热了。那位 一旁不大言语的张警察也紧紧一手拉着我,一手握住罗斯文说: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放心,我们的身份是警察,大不了有什么危险,我们 公开身份去救你们。但是你们一定反应要快,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们就赶紧往外 冲,只要跑到外面来就不怕了。说句你们也许都不信的话,那家地下赌场不知被 多少群众打110 报过警,但我们这里根本没有行动,即使偶尔有人心血来潮出出 警,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去转一下,根本不会动对方一根毫毛,所以如果你们反应 不够快,可能跟我们都联系不上……"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用双手轮流与吴警和张警察紧紧握在一起。 8 时40分,我们三位记者整装待发,在吴警和两名战友护送下,乘坐那辆黑 色桑塔纳悄悄驶向了花地明珠大酒店。花地明珠星级酒店仿西欧建筑风格,外 表装饰富丽堂皇。酒店门前有一个特大停车场,凡营业时间,有一位身着华服的 保安如交警一般手势利落漂亮地指挥进进出出所有车辆。酒店最惹眼的外景是花 坛中央那座在夜灯照射下珠光流丽的大喷泉,香气迷人,分不清来自花草还是清 泉,把酒店映衬得犹如节日里盛大的舞台。说起来,这家大酒店对于我而言不算 陌生,这家花地明珠开张不久,我受当地几位朋友之邀曾来此聚会,发觉其厅内 装潢一派奢华之风,饭菜的口味也不错,只是上菜太慢。吴警将车子直驶进酒 店右侧的停车场后,见四周没什么异常,又附着我们的耳根叮嘱了几句,我们打 开车门下车,他们马上驾车悄然离去。 三记者赌场大探秘 当我们三人抵达花地明珠大酒店时,已是晚上9 时整。只见来此消费的各色 客人络绎不绝,门前排列着数十辆各式各样的轿车。几位仪态万方的迎宾小姐守 候在正门口,不时低头微笑,向来往的客人们鞠躬致意。按照吴警关照,我们步 行来到酒店右面的停车场,顺着小路向后走去,果然,靠右侧一栋楼体有一个亮 着灯光的小门,不时有三三两两客人从此进进出出。我精神大振,对两位同事使 了个眼色,紧紧跟上一个老板模样的胖子,大摇大摆向小门进发。 小门口内外侧各安插着一名牛高马大的保安,目光锐利,威风凛凛。见到我 们面前那个胖子,他们不约而同冲他点点头,笑着用广州话打个招呼,就让进去 了。看到我们三个走来,他们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友好,马上变得警惕起来。 但是我们一个个挺胸腆肚,目不斜视直朝里冲,似乎很熟的样子。最后对方审视 的目光落到我们三只鼓鼓的黑皮公文包上,居然也不问话,恭敬地向我们几个点 了一下头,便放行了。 我们按捺住狂喜慢腾腾穿过一个小厅,紧跟着那胖子隐约可见的背影,继续 朝下面一道走廊走去,左拐右拐,好几道弯之后,我们听前面传来仿佛如同影视 里面放映的赌场里那种嘈杂声。我和同事又对视一眼,我相信他们与我同样心情 激动。我们沿着一长溜台阶往下走,尽头豁然开朗,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室让 我们一瞬感觉眼花缭乱,甚至有点束手无策之感。因为顺利通过大门保安一关, 所以到此的客人都是比较“令人放心" 的,见又有新客人登门,守在门口的一位 保安和两位浓香扑鼻的小姐连忙笑容可掬向我们问好,说着恭喜发财财源达三江 之类老一套的吉利话,一边忙不迭将我们迎入室内。 我看见,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把那位胖子领到一张空位坐下后,返身回来对 我们十分抱歉地说:“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客人太多了,位子已满, 只好请各位先到一边等等,看看玩玩,一有空位我们会马上给你们留下。" 说罢两个小姐十分恭敬地搬来三张小椅子放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先坐下等 候。其中一位很热情地给我们各端来一杯功夫茶。 我趁机故意用财大气粗的口吻叫住一位领头的小姐:“咳,你们不是晚上九 点才开门的吗,怎么刚开门就来了这么多人?" 对方连连弯腰回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儿的生意太好,从昨天开始, 就已从9 点改为7 点开门,再说我们收费合理,服务一流,又讲信用,所以慕名 而来的客人很多,回头客更多,还有好些香港和澳门的客人特意找到这里发财呢, 先生看样子不是常客噢?" 我笑嘻嘻地说:“我前几天刚跟朋友来玩过,他可是老主顾了,八成你们这 儿不少人认识,但我不大会这玩艺儿,上次输了不少,这次特意赶来学学,想翻 本,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玩呀!" 小姐旁边一位同伴闻言凑过来插话:“那是那是,其实玩这个很简单的,一 回生二回熟嘛,一顿饭功夫各 位就能得心应手开始发达了!等会儿有空,我们派专人教你们玩,包教包会, 全部免费!" 此时,我们三人置身于这间远近闻名的地下大赌场中,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头顶上几十只正滋滋作响的特大白炽灯把室内照得白亮如昼,仅仅开张数月,这 些不堪超负荷运转的灯管似乎想说明赌场生意是怎样的火爆。室内足有一百五六 平米,人满为患,数十台老虎机前黑鸦鸦各自挤满豪赌男女,呼嚎震天,有坐在 机前边抽烟边赌的,有边赌边喝酒的,也有瞧人热闹大声喝彩的,各种乱七八糟 的杂声混和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由于是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加上抽烟的人又多,各种刺激性体味和大量潮 湿的汗味与不易挥发的怪气混合在一起,与空气里形成的浓重香烟味呛鼻而来。 刚进去一会儿,我根本喘不过气来。这对于向来爱清洁嗅觉又特别灵敏的我不啻 为一种酷刑,我只好揉了揉鼻子,分别向罗斯文和黄皓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稍作 分开,各自打探。 赌场内虽然乌烟瘴气,但我睁大双眼,透过烟雾,很快就默数出一共有54台 老虎机。我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靠近前面一位正在低头摆弄机子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双手飞快地在那机盘上面忙碌着,两只发红的眼珠正僵硬地死盯着机前屏 幕,上面出现清一色的“满堂红" 牌,中年男子酒气直冒的阔嘴连串迸出广州当 地最难听的骂人脏字。 这些“老虎机" 实际上是用电脑来控制的,由一个主机和一个彩屏组成,参 赌的人只要坐在机前,操纵着面前的按钮和转盘,依照上面屏幕的显示下赌注, 然后像玩扑克牌一样积分,分多则赢,分少则输;你下的赌注愈大,赢输的额 注也就愈大,二者成正比。吴警透露,据知情人说,赌场老板早已设计好了 老虎机程序,一般来说,刚开始时,大都会让你赢上几局吃点甜头,等你上瘾后, 你下的赌注愈大,就会输得愈多。这是抓住了赌徒迫切渴望翻本的心理,如果不 及时收手,大多输个精光。 我看到,这间赌场54台老虎机靠四面的墙壁整齐排列,每台都被人围挤得水 泄不通。赌者有男也有女,但以男人居多。每台老虎机前不时有一两个小姐或保 安在来回走动,有时是巡视,有的是为那些技法不熟者作指示。赌场的几个角落 和大门口,围坐着十几名保安和小姐,其中有6 位服务小姐,个个身材高挑,丰 胸细腰,长得如花似玉,全一色红衣黑裤,脖子上系一条花领带,更引人注目的 是,她们每人手提一只宽大的黑色钱袋,专门用来装现金,搜走输家钱财时毫不 客气动作迅速;如果有人赢了,她们也会大大方方地从钱袋掏出一迭百元大钞, 笑容可掬说着恭喜的话放在客人面前。 在进入赌窝之前,我们协商好了分工,我和罗斯文观察具体赌博情况,并应 付有可能出现的所有意外,以便掩护黄皓用身上暗藏的小相机寻机对有关场面进 行偷拍。为了安全起见,尽可能不使用闪光灯,以免打草惊蛇,惹来危险。我们 彼此相距不是太远,这样既可以方便共同进退,又可以尽可能多观察。我让罗斯 文随意在四处转悠,而我则与黄皓身体紧贴说说笑笑,我要掩护他开始偷拍了! 这是一家开放式赌场,所以对人的防范不够严密,我们刚进去不久,在我的 示意下,黄皓偷偷地从夹克衫里摸出一只小相机,一个小姐向这边走来,他赶紧 又塞回衣兜。小姐拐了方向走了。我向四周扫了一眼,由于客人众多,下意识做 了掩体,那些保安和小姐们没多大注意我们,我忙暗示黄皓打开镱头,他利用披 在身上那件肥大的衬衫遮掩住相机,急急忙忙偷按几下快门,为怕有人看见,黄 皓又匆忙收起了相机。 我们最想偷拍的还是有关老虎机的实景赌博,但由于不时有便衣人员频繁走 动,我们发现有几人也未曾参与赌博,可能是赌场的流动暗哨,所以,尽管老虎 机近在咫尺,但是这正是最最危险的一个角度,为了全身而退起见,我们只好忍 痛作罢,再觅良机。作为敬业的记者,眼看对方罪证就在眼前却不能轻举妄动, 心里是怎样的不是滋味!但我们更清楚,在此特殊场合,不引起对方注意才是最 重要的,吴警再三向我们交待,千万别呆得时间过长,除非我们也下注。但是, 我们谁都明白,抱着特殊使命暗访赌场绝不意味着可以参与赌博。 我绕回老地方,把那杯服务小姐送来的功夫茶拿在手里,略略遮挡着脸,装 作若无其事绕到另一台老虎机旁。这台机前围着四个女青年,她们嘻嘻哈哈地观 看正端坐赌博的一对年轻恋人并肩作战。这两位青年男女,一人伸出一只手,四 只急切的眼睛同样发怔地紧盯屏幕上不停跳跃的数字,青春的脸蛋因为紧张而扭 曲;在他们隔壁,另一台机“机主" 是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他幅度极大地全 身打着摆子,满头白发甩扬起来,眼见杀得正欢。 我依次走过每台老虎机,在一台老虎机前,一位秃顶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操 纵着机钮,似乎屏幕上出现的数字让他恐慌,身旁两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一左 一右拉扯着他的肩膀:“老李,算了算了,别再赌了,你已经连输五局哪里还输 得起啊?" “是呀老李,我们快点回去,明天公司里还要开大会,这些钱输就输了吧, 你怎么可能把它赢回呢?越赌越输的呀。" 面对身边两位同伴的苦劝,这位赌 瘾正浓的中年人喊了一句”3000元白输了么?" 连头也不抬一下,继续歇斯底里 地埋头苦战。 我们在现场看到,玩机的若是玩输了,一局下来,赌徒马上会从自己的身上 再掏一叠钱放在台面上,用手指在机面上敲几下,不用喊也不用叫,眼神极好的 服务小姐会迅速过来收钱,重新开机。如果有人成为赢家也是如此,结果一出来, 小姐便赶来付款。双方毫不拖泥带水。我看了十多分钟时间,还眼睁睁地看到一 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眨眼间就输掉1000元。 这时,有两位输了巨款的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地离开了“老虎机" ,往后面小 门外的洗手间走去,我装作也要上厕所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 后面那低劣的厕所里面,我很关心地凑上前搭讪道: “先生刚才是不是发财了?"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耷拉脑袋,有些垂头丧气地说:“唉,别提了,我 们的手气很不好,只一个多钟就输了一大笔钱——我已经来这儿好几次了,现才 明白,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都只有输的份儿!以前赢才是假的,还要给输进去! " 这位眼镜告诉我,他是当地人,以前也曾来过这里,刚开始时还小赢过几百 元钱,后来只输不赢。这次是特意陪他的一位香港朋友来玩的,但下了几次赌注, 没有一次能赢。他那位身材粗壮的香港朋友也长吁短叹地对我诉苦说,他原以为 在这儿能赚些钱,谁知,只两个多钟的时间,就害得他输了4 万多元港币! 那位眼镜说,现在弄得他这位朋友回香港的路费也没有了。那位香港人看了 我一眼,问:“靓仔,看你这样子是头一次来这儿吧?唉,我劝你们年轻人千万 不要赌了,想通过这儿的赌场来发财,那全都是假话,千万不要上当啊……" 末了,他还说了一句:“这地方赌得太狠了,比香港还要厉害。听我的话没 错的,千万别坐下去赌,那可真是无底洞呵……" 110 在这里不灵 我重新回到里面后,忙向罗斯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我们一同来到僻静无人 的拐角处,互相交流了一下调查情况。罗斯文对我说,刚才他特意溜到附近几个 地下房间去看了下,发现还有两处类似的地方,但那儿有专人守卫,陌生人一律 不让进。据他估计,里面也许才是真正豪赌的地方,问我是不是想法混进去看一 下?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地方今天不要再去了,以免发生意外。我们目前所 掌握的情况已可以了,报道没发出来之前,一切以谨慎行事为好。" 随后,我又对他建议,马上回地下室和黄皓取得联系,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就 撤,出门以后拨打110 ,如果他们来抓人的话,我们躲在暗处正好可以拍些精彩 镜头。 罗斯文连声称妙,差点没笑出声来:“对啊,如果110 能现场查封这家赌场, 我们明天的报纸就更有看头了!" 我和罗斯文决定马上出门报警。我们故意哼着小曲从保安面前走过。我们来 到停车场附近,在暗夜中四处寻找刚才护送我们过来的几位警察,但由于天太黑, 这儿又地处酒店最后面,高大的楼梯几乎挡住了所有照射光。我三步并两步赶到 靠马路边一个磁电话前,拨动了110 ,通知他们:在芳村与南海平州的交界处, 有一家花地明珠大酒店地下室私设大赌场,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参赌,希望警方能 及时过来予以查处。 对方听到举报表示十分重视,会马上把情况向辖地派出所反映, 并指使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现场处理。 挂了电话后,我和罗斯文站在附近,急急地等候警车呼啸而来。然而,五分 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直到过了二十多分钟后,附近还是 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自然不死心,看看时间已过了近半个小时,我和罗斯文又来到那个电话 前,这次是罗斯文拨动了110 ,他故意以焦急万分的口气冲着话简叫起来:“芳 村的花地明珠大酒店后面一个地下室里有一百多人正在赌博,还有人在里面早 打了起来,现在打伤了人啦!“ 110 一听这话,也急了,忙在电话中回答说,他们刚才已通知了附近的地方 派出所,他们现在赶紧再通知一次…… 我们打完电话后,在外稍作停顿,又不放心黄皓一个人在赌场,于是又急忙 赶回去。 我和罗斯文刚一脚踏进地下室,不由“啊”的一声,惊悚地张开了嘴巴:只 见两个身材高大满面怒气的保安,正 一左一右地堵住黄皓进行盘问。原来,对方早已注意到我们三人不是上厕所, 就是朝外走,最关健的是我们始终无人上机,不由疑心大动,几个保安就企图围 攻他,并欲对他强行搜身。 我和罗斯文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冲他们气冲冲地责问:" 我们这位朋友是 第一次来这儿,主要是想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发财,没把握之前,谁也不敢轻易 上机赔钱呀?“ 那两个保安见状,迅速将我和罗斯文围在中间,很不高兴地质疑说:“你们 来这儿不上机,那跑来干什么?你们几个进进出出的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这儿不 是给人随便乱参观的! 此时,又从外面赶进来三四个牛高马大,手持警棍的保安,几个人一言不发 地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我心中暗叫不好。罗斯文和黄皓也发现情况不妙,我们 急急地互相丢着眼色,暗示对方一有危险,马上跑开,冲出去再说。但是,如果 在此节骨眼下,我们真的拔腿就跑的话,那肯定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怀疑,这样一 来肯定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怎么办呢? 我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故意瞪着双眼,冲着面前这两位保安不耐烦地大声 喝问:“我们一 来就想上机,可你们说人都坐满了一有空就给我们留着,等了好半天也没有 动静,就让我们干坐着呀?你以为我们这么大老远的光来看人家发财呀?“ 我毫不理会那几个前来壮势的保安,故作怒气冲天的样子,牢骚满腹,并动 作老练地从衣袋里一把抓出那事先准备好的一大迭百元钞票,在对方的眼前晃了 晃:“你瞧瞧!你们好好瞧瞧!这是什么?告诉你,我们哥仨每人都带了一万元 现金过来,就是想随便玩玩,谁叫你们半天都腾不出一台好机子来呀?你们服务 态度这样有问题,下次谁还敢来?回头我就告诉我朋友,不要再来捧场了,有人 这样不知好歹!" 随后,我又装做生气的样子,用广州话骂了一声“丢他老母”。 罗斯文迅速配合,同样手脚麻利地从身上抽出大迭现金,用两只指头捏着, 故意噼里啪啦甩一甩,说道:“我这钱就是给叫化子,也不再大老远特意跑来送 你们还受鸟气了!本来听说你们服务态度一流,原来就是这样为难客人呀?" 果然,我们这番一搭一档的表演,立刻起到了极佳的作用,刚才还一脸凶相 的保安顿时阴转晴,尤其是我和罗斯文“财大气 粗" 炫耀那大迭人民币,竟马上打消他们所有怀疑,个个哑口无言!这时, 旁边过来一位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打着哈哈把几名保安支走,一边很热情地为 我们敬烟。见保安散开,我紧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我故意余怒未消地对两位 同伴说:“真晦气,机没上成还惹一肚子闲气,这儿真他妈太挤了,咱们先出去 等会儿,影响了这么多老板发财可不好了。" 一位服务员小姐讨好地拦了我一下,说,“老板,后面有一个空机子,你们 赶紧上吧?" 我飞快朝那方向扫一眼,皱着眉头说:“那个位子我早看见了,不是空了好 一会儿了吗?你看看,从我这儿数过去,正好是二十四,太背,我们要玩就非得 等个吉利的机子。" 机灵的罗斯文也在一旁帮腔道:“我这位兄弟是专门研究《易经》和八卦的, 那个位置风水不好,一眼就知道,发这个财最讲这个,我们宁愿出去多等会,反 正离关门还早。" 说罢,我们三个人故意嘟嘟囔囔发泄着不满,一边慢吞吞向门外挪动了脚步。 走出赌场,我们三个人同时欢欣鼓舞地长舒一口气。外面虽然漆黑一团,但 是能看见天幕上沙砾似的小星星,我们是多么满足啊。忽然,这些总是闪烁着寒 意的小星星似乎落到了我们头上,脸上,原来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迷蒙细雨,我 看见也不是星星,而是被很远处灯光照亮的漫天雨丝。 看看手表,已是夜晚的十一时零五分了。这样算起来,我们仨已经在那里面 前后一共呆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难怪对方要怀疑。从芳村通往南海方向的马路 上,除了三三两两亮着车灯的过路车外,一片寂静,此时,明珠大酒店里消费 的客人也已逐渐朝外走。我们等候多时的警车仍然不见影踪,这不能不令我 们十分吃惊。我们三个找了个地方躲雨商量了会,决定再一次向110 打报警电话。 这一次,我和罗斯文都冲着话筒向对方反映了这家地下赌场的严重情况,请 求及时出警予以查处。为了让对方重视,罗斯文还特意说明,这赌场里除了有一 大帮人正在豪赌外,还有人在里面打架,动刀子云云。这话当然也不假,因为就 在我们刚才离开时,在赌场左边角落里有两个年轻人不知为何争吵了起来,他们 高声叫骂着,其中一个亮出了刀子。后来是几名保安一拥而上,用武力才制服了 他们。作为报社的记者,我们不敢报假案,谁都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要被追究 法 律责任的,但是令我们颇为惊疑的是,我们已两次报警,还是没人来,难道 我们眼睁睁见如此豪赌场面却不尽力制止,又是负责任的行为吗? 如果不是这一晚我们的耳闻目睹,我们还真不敢相信,在我们连续报了两次 警之后,至现在已有不下四十分钟,别说警察查封赌场,就是连警车的影子也没 见到!但我们商量一下确信,110 一定及时通知了地方的派出所,指示过他们前 来查看有关情况,问题可能出在地方派出所的行动不力上。 在第三次报警完毕后,我们三人偷偷地躲藏到马路边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 像落水之人盼望救生圈那样望眼欲穿,又一次焦急等候警车的出现。 谁知,过了五六分钟后,警车没有出现,但从我们的后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像是电影散场时意犹未尽的人群。接着又听到好几声铁门响亮的关闭声,我们三 个不由狐疑互看一眼:什么名堂?我们嘀咕,是不是真出了打斗之事?片刻,那 伙骂骂咧咧的人群一窝蜂向我们这个方向奔来,一惊一乍的我们这时才明白过来 :原来几分钟前还财源滚滚的地下赌场,这时突然提前关门打烊了! 不等我们思考何以至此,隐约听到几个从我们附近经过的男人在抱怨:“丢 他老母,以前一直都是开到深夜两三点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是呀,是呀,以前从来都是开到第二天早上的呢,今天撞鬼啦!" 这时,竖起耳朵奋力捕捉动静的我们又听到另外一个故意压抑的声音得意地 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刚才我听两位保安说,今晚老是有人捣鬼,为了防止 万一,老板就让提前关门了,这对我们说不定是福呵……" 这些在赌场里尚未过足赌瘾的赌徒们,吵吵闹闹地相继离开了花地明珠大酒 店,他们有的驾着自己的私家车,有的坐出租车,也有的搭摩托车,很快消失在 眼前这蒙蒙雨雾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同时又不由目瞪口呆。 “看来我们的案全报到赌场老板那里去了!" 黄皓忿忿地一针见血。 我和罗斯文无力回应。只能说,吴警他们的话是多么准确到位!如此看来, 这家赌场的后台不一定有多大,但确实正中命脉,谁都知道,你上有政策,他下 有对策,报警后非但无人出警,反而能叫赌场老板及时关门大吉!我们有些说 不 出的沮丧,又站在马路旁探头朝赌场方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只见几个手提 警棍,身材给人以压迫感的保安,目送着所有客人离开后,不知接了什么密令, 开始在附近拎着警棍虎视眈眈地四处搜寻。远远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黑 悠悠的、被折射的灯光拉得瘦长的身影像黑色幽灵一样,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