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1) 清明快到了,我和爸爸回老家给母亲扫墓。妹妹因为宝贝太小,不便同行,留 在北京家中。 自从母亲去世,我们全家每一年清明都是要回安徽的。这是第三个年头。如果 依着我们年轻人的算法,这才是整两年。但是,老人们都不这样算。老人认为,仙 逝的人和活着的人是不一样的算法的。我们因为不懂,皆应了老人的话。 临走时,我和阮巡通了电话,告诉他,等我到了家,会给他电话,我还将老家 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由于飞机晚点,我和老爸到合肥,已经天黑了。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帕萨特, 急急的往老家繁昌县赶。在我从合肥回老家的路上,阮巡打来好几个电话,把沉浸 在思念之中的我和老爸吓了一跳。 阮巡看我一直没有给他电话,很担心,问我:“到家了没有?” “还有一会。”我对他说。 “到家马上给我电话,路上小心,开慢一点。”他一再叮嘱我。 “是谁呀?”老爸问。 “一个朋友。”我淡淡的回答。 父亲不再多问,大概每一个父亲都是这样的吧,对女儿总是溺爱的。也许,老 爸已经察觉到我的变化,只是我不说,他便不好问我就是了。 阮巡是很会牵挂人的,那一副对你牵肠挂肚的样子,言语中无限深情的眷恋, 让你心里暖暖的,被人呵护的愉悦。快进家门的时候,阮巡又打来电话,老爸急冲 冲不等行李放下,便抓起电话问是谁,听说是找我的,老爸将电话递给我,再没有 问是谁来的电话。 阮巡知道我安全到家,语气轻松好多,拐弯抹角又说了好些想我的话,听了心 里甜甜的。 我离开繁昌县已经有二十八年了。老家的亲朋好友,有许多是不太认识的,自 从母亲生病到去世这几年里,我往老家跑的次数大概比往日十几年还要多,因此, 也就自然的和家里的父老乡亲熟识起来,亲热起来。现在,我们全家每次回家乡, 总是有很多爸妈的老朋友来探望,并邀请吃饭,我心里明白,他们是怕我们触景伤 心,家乡人的纯朴善良常让我感动。 那些天阮巡每日都会有好几个电话给我,因为有了阮巡的电话,日子才显得略 有起色,心灵得到不少的安慰。我们彼此诉说着离别后的心情,思念中的隐痛,期 盼着快点见面。 离开老家的前一天晚上,和阮巡聊的很久。 我们的关系,因为那一夜的纵情,已经完全改变了我的初衷。我们更像一对深 情的恋人,在那一夜进入了洞房花烛,把彼此的一生锁定,将心灵的钥匙交于了对 方。但我还是找不出原因,怎么会迅速发展成这样?让我猝不及防。是我孤身漂泊 太久?还是他年轻冲动?这样的突如其来的爱令我头晕目眩,快乐和不安交织在一 起。 电话里我终于忍不住对阮巡说:“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 阮巡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直接的问他,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阮巡说。 我也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竟会说“不知道”,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阮巡感觉到我的沉默,补了一句:“大概知道,但不具体。” “好吧!我告诉你,给你十五分钟考虑,你自己决定,你可以不再给我打电话。” 我有些生硬的对他说。 阮巡没有说话,当我要说出自己年龄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是这样的难以张口, 嘴唇好象被发粘的粽子给粘住了似的,我不知道这片刻的迟疑是怎样的心情,也不 清楚说明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我感到有些沉重,阮巡一直无语等待着我的声音。 “知道吗?我比你大十五岁。”说完,我迅速放下了电话。 像被人偷窥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把脑袋深埋在双手中,第一次,为自 己已经到了这个年龄感到莫名的恐慌,似乎被人嘲笑了一般竟有些羞愧。 十五分钟,能填补的了十五年的差距吗?我笑自己,竟象少女般的痴心。 以为,很快阮巡就会给我电话,我会听到他坚定不移的决心,海誓山盟的表白, 这是我的自信。然而,十五分钟,电话没有响,二十分钟,电话还是没有响,我发 呆的盯着电话机,心,一点点往下沉淀。我开始审视自己,我想,我应该能够接受 各种事实,我应该能够平静自己,既然我可以亲手烧燃欲火,也自然可以做到亲手 浇灭爱的火焰,毕竟,我已是个成熟的女人。 我以为我会,但是,我却不能,我无法平静自己,我做不到亲手掐死爱情,我 忍受不了阮巡的沉默,我的心和我的思想是拧着的,我无法抗拒,我无能为力。 寂寞的空气,我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原来,在爱情面前,是没有成熟与幼稚,是不分年龄大小的,有人说过,世界 上唯有爱情和咳嗽是无法掩饰的。 没有了声音,没有人安慰我的心灵,顿时,我失魂落魄。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半个小时,电话铃响了。 不接,我心里愤愤的想,“嘟”一声,“嘟”两声,“嘟”六声的时候,忍不 住一下抓起了电话。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电话?”我不等听到他的声音,霸道的问。 “嘿嘿嘿,故意让你等一等。”他笑呵呵的说,真把我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