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的女儿(2) 十岁那年,我代表县第一小学宣传队参加全县汇演。一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让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我红了,迅速成为繁昌县家喻户晓的人。以至于遇着我爸妈的 人都说:嘿哟,你们俩连“东方红”都不一定唱得全,你女儿的歌可是唱得真不错 哦。我妈听了不仅没有一丝窃喜,反而恨死了,骂我妖魔鬼怪。 我们家,妈是主心骨。因为是妈把我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而爸爸却一 直在农村为贫下中农服务了十年。家里自然是妈妈说了算。 妈妈不让我搞文艺,认为那是没有出息的人干的。说白了,就是戏子。 而我偏要和母亲对着干。在她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个不听话的女儿。我也确实很 不听话,从小到大。 终于,我背着妈妈考上了安徽省艺术学校。那年,我十三岁,离开了县城,离 开了家,离开了妈妈的棍棒。 原以为,我会像小鸟一样冲出了牢笼,可以自由的飞翔,快乐的飞舞。没料到, 我想家,想妈妈。想得我躲在被窝里常哭湿了枕巾。 中国有句古话:棍棒之下出孝子。信不信由你。 也许是没开窍吧!第一学期放假,拿回家的成绩单,没有一门是过六十分的, 妈妈差点又给我两个耳光。看在我半年没有回家,举起来的手又放下了。 “你要去唱戏,唱戏你就好好的唱啊?一样都不及格,算什么东西?啊?你不 知道丑吗?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晓得丑呢?”说着揪我的耳朵:“家里省吃俭用, 让你去上学,你妹想吃根冰棍都舍不得,每月给你钱容易吗?你要不好好学,就给 我滚回来,别给我丢人现眼了。”妈妈说急了,还是给了我两巴掌,打在屁股上。 看着一样都不及格的成绩单,第一次我感到了羞愧。 1976年的夏天,妈妈带了好些花生、咸鸭蛋什么的搭顺便车来学校看我,正赶 上我们上“把子”课,我拿着刀枪,一路唱着蹦着往练功房去,妈妈跟在我后面很 久,就是不敢叫我。最后看我快要进练功房了,才怯怯的问了声:你是小琼吗? 这么熟悉的声音?我惊喜的转过身,“妈妈”没想到妈妈就站在面前,那个高 兴劲儿,别提啦,一下子扑在妈妈怀里。妈许久没说话,当我抬起头,却发现妈妈 眼睛红了。妈轻声的说:“你怎么瘦了?我都不敢认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我说没有。那时我正在为改变胖小猪的形象而努力。 说实话,在学校时,最盼望的事,莫过于家里来人了,家里带来那些好吃的, 足令我们兴奋好几个礼拜。毕竟,我们只有十三岁呀。 十三岁到十八岁,我由一个野孩子,变成了大姑娘,我泼辣狂野的性格,在学 校里磨平了很多,我变得少言寡语,只是内心的倔强依然,因为倔强没有出口,所 以拧得变本加厉。 班主任的话我也有一搭无一搭的似听非听,没有课的时候,除了杨俊,我也不 大和其他同学一起玩,集体活动更是极少参加。老师不理解,一贯对集体那么狂热 的女孩为何变得这么冷漠?怀疑我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或受了什么刺激?便把我妈 从老家叫了来。我妈听老师说,我是一个走白专道路的不听话的孩子,非常生气。 又是“不听话”。 在一个十八人同住的集体大宿舍里,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琼呐,老师讲 要做一个又红又专的好孩子哟,不能走白专道路。你告诉妈,白专道路是什么路呀?” 妈妈悄悄扒我耳朵上问。 “就是只管自己练功,不管别的。”我闷闷的说。 “啊,这不好喂,你要和同学一起练呀,哪能自己一个人偷着干啊?怪不得老 师说你孤僻呢?你要和同学打成一片嘛,你听见妈妈说的话没有啊?”妈妈看我一 言不发,用手戳我的脑袋:“你听见没有啊?”同学们看见都偷偷乐了。 好在,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只一个人品尝,不想让妈妈知道,不想让她操心, 不想让她打我。 对于孩子,打,还是有作用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倔强淘气的孩子,不打,恐怕 难以成材。我还是庆幸在妈妈的棍棒之下,成为了一个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一个爱父母的女儿。 不过,我将来不想打孩子,我想换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