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金三角 瑞丽是一座具有热带风光的美丽边城,与友好邻邦缅甸只隔一条秀丽的瑞丽 江。两国人民自由往来,是世界上少有的不设防的边境之一。 瑞丽终年阳光灿烂,冬天只穿一件单衣。这里除了一家制糖厂之外,没有什 么大型工业,发电靠水力,空气很少受到污染。像蓝宝石一样明净的天空里,飘 着朵朵洁白的云。一座座佛寺金塔高耸,一棵棵大青树柳荫匝地。一年四季鲜花 盛开,绿草如茵,这是一个神话般美丽的地方。小城不大,仅一条长着高大棕榈 树、开着火红凤凰花的主要街道。即便是步行,两小时也能跑遍全城。就这样一 个弹丸之地,它每年吸引国内外数万游人前来观光游览。有一年,日本真由美来 此观光,瑞丽人民为她举行了盛大的烛光晚会,感动得真由美热泪满腮。 瑞丽这地方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瑞丽是国家一级口岸,大宗外贸物资经缅甸转口到东南亚各国。这比海上运 输便捷得多,能大大缩短运输里程,于是外贸出口商家便选中了这块宝地。许多 豪华饭店拔地而起,够上星级的就有多家。更由于缅甸是世界上出产珠宝最多的 国家,瑞丽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成为巨大的珠宝市场,相继建成了宏伟的珠宝城 和繁华的珠宝街。什么绿翡翠、猫儿眼、祖母绿,价值连城的珍贵珠宝在这里随 处可见。在瑞丽,最多的店铺是珠宝店,许多别的商号也兼营珠宝,到处珠光宝 气,让人眼花缭乱。许多人因经营珠宝发了大财。有了钱,就需要解决花钱的地 方。歌舞楼台、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一座座兴起,瑞丽成为远近闻名的不夜城。 入夜华灯齐放,各色人种奇装异服,摩肩接踵蜂拥而至,琴声歌声不绝于耳,一 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因而有“小香港”之称。 我踏遍角角落落,就是要进一步解开瑞丽在短时间内崛起的秘密。一天晚饭 后,我信步来到久已闻名的边城街,首先从这里看起。 这是一条步行商业街,街道很窄,恐怕两辆汽车都没法对开,但是却有长长 的四条营业线。两边是店铺,中间是两列背靠背的摊位,这样就把一条街变成了 两条。所经营的商品种类繁多,主要是各类化妆品,玉兰油、雅倩、人参珍珠霜 等堆积如山。一瓶高级法国香水,才售人民币20元。为什么要特别说明是人民币 呢?因为在中缅两国商定的200 里经济协作区内,缅币和人民币通用,而且兑换 起来也很方便,不必去银行,街边大青树下坐着一些缅甸妇女,她们面前摆放着 成堆的两国货币,找她们去换就是了,但要讨价还价,她们赚的就是两国货币之 间的差价。她们守着大堆的钱不怕有人抢吗?不怕。这里的社会秩序空前的好, 莫说抢劫,连小偷小摸都很少见。 话题扯远了,仍回到步行商业街。如前所述,这里的商品便宜得惊人,而且 是清一色的进口货。当然是边民肩扛人抬,从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各条秘密通道走 私进来的。街边有多家精品屋,百年以上的法国名酒每瓶售价人民币2000多元, 工薪阶层是喝不起的,但在这里却销售得很快,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比比皆是。美 国、泰国、新加坡生产的食品摆满了货架。卖服装和鞋帽的集中在街的一端,有 上百家之多,其中不乏世界名牌。至于真假,只有鬼才知道! 这里还有在别处少见的名贵商品,如鳄鱼皮制作的手提袋和钱包,用大象皮 做的腰带,巨蟒皮做的凉鞋……还有象牙、犀角、虎骨、豹骨、羚羊角等,中国 内地严令禁止的野生动物制品,在这里公开出售。这些物品多为印度和孟加拉商 人带来。市场管理人员本着“管而不死,活而不乱”的原则,有时也需要睁半个 眼闭半个眼,况且这时工作人员已下班,谁还来夜市查禁!我最喜欢逛的是木雕 工艺品商店,多为缅甸、泰国产珍贵柚木雕刻。有配着金链的大象拉木头,有老 牛舐犊,骏马飞腾,有雄鹰展翅,虎豹出山,有传统的松鼠偷葡萄,猕猴献桃, 当然最多的还是神佛雕像,其中有不少是高手制作的艺术精品。还有在中国内地 绝对禁止的刀具店,里面摆满了各种镶金镀银、缀以红蓝宝石的长刀短剑,吹毛 利刃、寒光逼人。此地民族多有佩刀的习惯,政府尊重他们的习俗,破例准许销 售。内地游客买了若想带回去,就比登天还难。 当你走在拥挤不堪的步行商业街上,冷不防会有一些印度、巴基斯坦、孟加 拉等国的儿童拦住你的去路,缠着你兜售据说从他们的国家带来的珠宝玉器。他 们一个个黑得不亚于非洲人,牙齿雪白晶亮,用流利的汉语“大伯大妈”叫得满 亲热。你买了之后,却发现上了当,几乎全是本地货,清一色的劣质品。甚至有 河南商人贩来的南阳玉,当成缅玉卖给你。至于价格能从60元一下子降到6 元, 可游客们面对这些可爱的异国少年,谁能狠心这样压价呢!在无意中你就参加了 “国际救援组织”。不远处,有几家销售廉价首饰的店铺,塑料吹制的仿珍珠项 链几可乱真。各色宝石戒指做工精良,镶嵌的全是水晶玻璃。手镯金光闪烁,但 全是铜铝制品。这使我联想起一则极富哲理的谚语:闪光的并不都是金子! 在步行商业街中段,有一棵大青树,下面聚集着买卖珍禽异兽和奇花异草的 人。有一次,一个“老广”花了6000元人民币买了一盆兰花,还喜滋滋地认为买 了便宜货,据他说:回到广州花市价格至少要翻一番。在这棵大树下,一只印度 来的大鹦鹉,才卖30元,而在昆明花鸟市场上最低标价是200 元。在这里一只猕 猴的价格超不过100 元;一只从越南来的懒猴,30元钱就能卖给你。小松鼠就更 可怜,至多三五元。保护野生动物的禁令,就张贴在大青树上,有时管理人员也 会突然搜查,那有什么用,你总不能天天守在这里。尤其是越南来的商人,就更 难对付。百年来,他们抗法、抗日、反美,近年来还打了勒紧腰带支援过他们的 中国人。他们从战争中学会了游击战、麻雀战,管理人员来了他们就一哄而散, 管理员刚走他们就携物重来。 从花鸟市场往前走,就是众多的小吃店,在这里油烟弥漫、香气四溢。在各 家饭店门前的铁笼子里,禁锢着的野生动物就更多。穿山甲蜷缩在一角,野猫无 可奈何地跳来跳去,羽毛艳丽、肉质细嫩的松鸡,更逃不脱被宰杀的命运。我亲 眼目睹这样的场面,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胖厨师,手戴帆布手套,紧握一条黑红花 的大毒蛇,当众割下蛇头,将蛇血滴在饭桌上的酒杯里,然后又麻利地取出蛇胆, 用牙签搅碎放在另一个酒杯里。这样桌上就有了一杯红酒和一杯绿酒。客人们很 快将酒分享,一个个面红耳赤、周身发热,据说能明目保肝、活血散淤。提到医 疗效果,使我想到这里摆满街的性用品,既不躲闪更不遮羞,各式男女自慰器就 明放在货摊上。卖化妆品的摊位均售春药,而且都是年轻姑娘。什么印度产“神 油”,美国产“伟哥”,日本产“金枪不倒”随处可见,人类最后的一片无花果 叶也摘掉了。 走出大街人渐渐稀少,踏着月亮的银辉,我信步向居处走去。远方断断续续 传来带有东南亚情调的歌声。我远离了夜市的喧嚣,心里又恢复了宁静。但是外 地游客走在这种看似静谧、祥和的小巷中,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黑影里,会 突然冲出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女,紧紧挽着你的胳臂,嗲声嗲气地让你带她去吃宵 夜。如果你依从了她,麻烦可就来了,可以说是后患无穷。瑞丽这地方是梅毒和 淋病、俗称“花柳病”的高发区,这从满街“专治花柳病”的广告,就可看出端 倪。而且“花柳病”这名字起得也妙,表明这是寻花问柳所致之病。这使我想起 在瑞丽一家夜总会的大厅里,挂着这样一副对联:“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 去润花。”这原本是清代郑板桥的一副名联,在这里却成了教唆性的广告。外地 游客当你春心荡漾之时,千万记住“春心莫共花争发”,这不是因为“一寸相思 一寸灰”,而是避免你本人化烟化灰。艾滋病在瑞丽是很严重的。 渐近家门时,忽然一声撕肝裂肺的哭号,让我打了个寒噤。一位白发苍苍的 老大妈,坐在街心、前俯后仰地大放悲声。那哭声使闻者下泪,让你一生都不会 淡忘,好心的过路人徒劳的劝说丝毫不能减轻老人的悲痛。一位尽职尽责守护旁 边的民警告诉我:老大妈的独生子因吸毒过量,于今天下午中毒而亡。 美丽的边城瑞丽,就在它繁荣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白色的魔影。一些集团和 个人,为了一己私利,干着罪恶的毒品交易,致使成千上万的人被吞噬了生命。 恶魔们不要得意忘形,对于罪大恶极的人,中华之剑绝不容情! 没想到我在瑞丽遇到了一位曾经在景颇山上结识的景颇汉子麻勒干,虽然交 往不长,却因为性情相投,两人已结拜为兄弟。我从景颇离开之后,麻勒干也离 开了那里。尽管他也是当地人,但从相对封闭的景颇社会走出来,到开放的瑞丽, 麻勒干忽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一没文化,二没技能,只能干些体力活,接连 三天找工作,都被人拒之门外。尽管我曾给他留下过详细地址,但他生性要强, 不到山穷水尽,是不肯轻易来找我的。幸好当时的瑞丽很小,一个小时便可跑遍 全城,与熟人一起上街,至少要碰三次面。正因为这样,我与麻勒干才能在街上 不期而遇。 生拉硬拽,我才把他请进家来。我让人给他做饭,一大碗肉丝面几分钟便扒 拉到肚内。然后,一张脸从耳根红到脖颈,羞答答地说:瑞丽不是他这种人待的 地方,他要回山去了。我试探着说,我这里正需要一名保镖,不知他肯不肯干。 他问我,“保镖做什么事?” 我告诉他:“保镖就是警卫,负责安全工作。” 他说,不知自己能不能干好。 我说:“你身强力壮,肯定能干好,不过,要敏锐、细心、反应快。锻炼一 段时间,就会慢慢适应的。” 他点头认可,于是留了下来。其实,我既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阔老板, 根本用不着保镖,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留住他,因人设位而已。晚上,我带他到 一家民族风味的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而后逛商场买服装,但由于他体形高大, 无论衣服和鞋子均不适合,必须量体定做。不过,无须久等,三两天便可交货。 麻勒干一旦穿上特为他制作的西装,扎上领带,穿上锃亮的皮鞋,立即判若两人。 威风凛凛,派头十足。正应了那句俗话:“人靠衣裳马靠鞍”,包装非常重要。 我总以为,麻勒干是块璞玉,只要精心雕琢,是会成为大器的,我决心慢慢地对 他进行调教。他这人既不傻也不笨,不足俩月,便完全适应城市生活,能做到应 对自如,和身边的人开始有说有笑。为了工作方便,我还特意送他进驾校,学会 了开车。 泼水节那天,麻勒干和人一起去邻国木城游玩,遇到了一位熟识的傣族姑娘 春平。当年在山上对唱山歌,两人互相倾心。后来春平经一位远房姑母介绍,到 木城一位大珠宝商家中帮工,一别经年,相互思念。麻勒干来瑞丽,内心就隐藏 着寻找春平的意思。木城巧遇,正是天赐良缘,于是两人便经常来往,亲密无间。 麻勒干年近40,春平也30多岁,正是烈火干柴,爱情之火熊熊燃烧。两人经常会 面,而且每次都是麻勒干开车送她到邻国边防站,然后步行过关卡,麻勒干伫立 车旁,一直目送春平走远。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即将成为麻勒干妻子的春平从中介绍,我与木城那 位大珠宝商李顺和也成为好朋友,由饮茶谈心到互相宴请,礼尚往来,以至于互 相托付办事,很快便超出一般朋友的关系,相互视为知己。 李顺和幼年丧父,在他4 岁那年母亲改嫁。他清楚地记得,母亲临走时,他 紧抱住母亲的腿哭着不放,母亲俯下身子亲了他一下,然后掰开他的小手跟人走 了。他躺在地上打着滚哭,也没有将母亲唤回。每逢提起此事,他都老泪纵横、 唏嘘不已。后来,是伯父把他抚养成人,供他上学。国民党军逃到缅甸,他参了 军,成了一名中尉。后来,继承伯父的遗产,经营珠宝发了财,成为国际上闻名 的大富豪。他为什么要交我这样的朋友?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 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贾府中的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的。”那么我是何 许人也?哪一点上值得大珠宝商如此青睐!说来好笑,我只是一个普通而又普通 的平头老百姓,阴差阳错被推上了社会大舞台,而且非得登台表演不可,我自觉 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程度。 我,化名劳富,老傅也。山东聊城人。早年曾在昆明部队当兵,复员后上了 大学。虽然教书30年,仍酷爱军事科学,“自古谈兵非好战”,个人兴趣而已。 博览古今中外军事书籍,半生研读《孙子兵法》,著有《〈孙子兵法〉解读》一 书,为军事专家所称道。晚年患上糖尿病,应弟弟之邀,来云南疗养。病情得到 控制后,受“中国高教秘书协会”之托,在边城瑞丽和陇川分别开设了两个办事 处。由于单位名称前面有“中国”两字,深受地方政府看重,一些重大节日活动 都让我台上就座。例如章八(中国章凤到缅甸八莫)公路通车,陇川县委书记邀 请我参加庆典并一起驱车到八莫;我妻子来看我时,瑞丽旅游局为她举行专场文 艺晚会,真是给足了面子,这一切都被境内、外的一些特殊人物看在眼里。大珠 宝商李顺和所倚重的,就是当时我在边城瑞丽的社会地位和广泛的交往,他要借 重我的势力和影响在中国发展。 一天,大珠宝商李顺和对我说,他要去缅甸果敢,参加“民族民主同盟军” 总司令杨茂良长子的婚礼,问我能否跟他一起去。我说,“素不相识、非亲非故, 又没给我发请柬,为什么要去!”言者无心,听者有意。3 天后他竟给我送来一 张由杨茂良弟兄4 人联名的大红请帖。我就此事与身为瑞丽国安局长的老朋友商 量,他说“机会难得,一定要去”,并说他自己也受邀参加婚礼。 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带上随从人员出发了。行前还特别为我的保镖麻勒干购 置了一身军用迷彩服。当然,这都是为了显示我的身份,装潢门面而已。杨总司 令听了李顺和单方面的介绍,目睹我的架势,也不清楚我是哪方尊神,错误地把 我当成解放军退役高级将领,给予很高规格的接待,率领全家在门外迎候,并亲 手为我打开车门,两厢奏起军乐,他的警卫部队夹道欢迎,高呼欢迎口号。我的 贺礼也不薄,随手献上厚重的红包。司令部兼杨总司令官邸,为两层“U ”形楼 院,当地人称为“酒坊”,曾为逃缅国民党军的酿酒作坊,经过精心改造而成。 院内花木扶疏,设置得体,既够气魄又很雅致。我被安排在右侧客房,红丝绒棉 被,铺有厚厚的绿地毯。7 天婚礼期间,都是白天宴请,晚上听缅甸歌星唱歌, 中间穿插旅游参观。杨总司令对我毕恭毕敬,亲自奉陪,口口声声称我为“将军”。 瑞丽国安局长就此嘱咐我说:“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故弄玄虚,给他造成 一种神秘感。” 事也凑巧,这当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国内某工厂厂长,携情妇来云南边疆旅 游,尽情挥霍,手头拮据。随身携带38套防弹衣样品,本是提供中国部队的,这 时为解决燃眉之急,竟向大毒枭杨茂良推销。杨总司令因忙于婚礼应酬,不肯接 见,厂长便找到我的手下人,恳请我代为传话。我灵机一动,来了个恶作剧,顺 水推舟,借花献佛,向杨茂良说:“我让部下运来38套防弹衣,敬献司令。”身 为军人,杨茂良当然认识到这项礼品的价值,欣然接受并一再向我表达感激之情。 他邀集参加婚礼的上千宾客,在司令部大门外观看射击防弹衣表演。 在中国多次收缴民间武器之前,我家中备有猎枪、气枪多支,我常给气枪装 上绿豆打苍蝇。艺高人胆大,我把一支崭新的半自动步枪拿在手里,故意大声说 :看我打衣领位置!硝烟散后,士兵跑过去将避弹衣取回,众人抢着围观,只见 第一颗纽扣被打得粉碎,避弹衣本身完好无损。观众欢呼,掌声雷动。我更是神 采飞扬,兴奋异常,却谦虚地说:“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事后,瑞丽国安局 长连声称赞说:“干得好!干得好!”他特别欣赏我拿别人的东西送礼。那位厂 长多次找杨茂良,凭他的身份当然见不到;又一再地找我,都被我有意回避。万 般无奈,他只好卖掉相机和情妇的项链作为旅费,非常狼狈地滚回去了。对待这 样的腐败分子,就应当捉弄他一下。 婚礼上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我的保镖麻勒干取代缅甸歌星,唱景颇山歌。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发音清越,优美动听。他唱了一首《林边双鹿》—— 森林边上一双小鹿, 静静地吃草。 花香四溢,百鸟鸣叫, 清晨的薄雾就像柔软的纱, 在轻轻地飘。 森林边上一双小鹿, 静静地吃草。 相依相偎,蹦蹦跳跳, 阿哥阿妹就像林边小鹿, 手牵着手,快乐逍遥。 景颇山、像河水(河流名) 巍巍景颇山高大雄壮, 就像景颇汉子宽阔的胸膛。 山风呼啸,林涛轰响, 就像景颇汉子跳动的心房。 潺潺像河水淙淙流淌, 就像景颇姑娘的歌声婉转悠扬。 如泣如诉,如诗如梦, 像轻风吹送缕缕花香。 随后又是一曲描绘景颇族最盛大节日景象的歌曲《目脑纵歌》—— “目脑纵歌”是欢快的海洋, 景颇儿女喜气洋洋。 阿哥的刀舞铿锵有力, 阿妹的歌声热情奔放。 景颇小伙英勇无畏, 景颇姑娘美丽善良。 “目脑纵歌”是欢快的海洋, 熊熊的篝火把夜空照亮。 挥舞长刀,摆动筒裙, 锣鼓震天响,芦笙多悠扬, 跳得月落星稀, 唱到东方出来红太阳。 麻勒干是景颇山的钢铁硬汉,却有一副侠骨柔肠,简直难以想象,如此美妙 的歌声,竟发自一个黑大汉的胸膛。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当大家醒过神来,会 场沸腾了。掌声、笑声,伴随着一声声尖厉的口哨。 在大家的要求下,他唱了一支又一支。麻勒干一再挥手鞠躬,频频向观众致 意,粗犷的景颇汉子竟是那么彬彬有礼。中国的清晨各大公园内,常有老人提笼 遛鸟。他们给鸟笼蒙上黑布罩。因为鸟雀也和人一样,一旦竞技失败,便不再鸣 叫。缅甸歌星听了麻勒干的山歌,便再也不肯登台,后来虽勉强上台演唱,观众 也不愿意听,纷纷退场。 婚礼上我办的第三件事,就是以我的军事知识,镇服了杨总司令及其手下将 领。杨茂良忘恩负义,他是赶走了把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彭司令,而窃据“总司令” 的位置的。一切来不及收拾,就急着为儿子筹办婚礼,到处散发着焦煳味。杨茂 良向我请教军事部署,我有意卖弄一番,有问必答,伺机向他进言。我首先提出 将通讯连迁出司令部,因为电台发出的电磁波,很容易被人锁定目标,威胁司令 部的安全,他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我又提出警卫营离得太远,远水不救近火, 要搬进司令部,进驻通讯连的位置。仅有门卫是不够的,或明或暗要设三道防线, 最远的流动哨应在五公里之外。再者,不是什么制高点都占,它设在牛峰山上的 炮兵阵地(仅有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和少量的“二联”、“四联”高机)位置太显, 易被政府空军轰炸,应改在较为隐蔽的二号高地。诸如此类的建议,他——接受 并大加赞扬。他手下军官还提出要求,让我上一堂军事课。恰好我手头有一套泰 国皇家军事学院关于“热带雨林作战”的教材,针对杨茂良这支轻步兵部队,我 做了热带雨林游击战的生动讲述。 7 天婚礼结束后,杨总司令诚心诚意单独对我挽留,多次亲密交谈,并让缅 商李顺和陪我到处参观,使我有机会亲眼目睹了北金三角地区的毒品生产。早在 彭总司令统治果敢时期,毒品生产就初具规模,盘踞金三角的17支独立部队大都 以毒养军,以军护毒。杨茂良上台后,毒品生产迅速膨胀,成为仅次于坤沙和佤 邦的第三大毒品生产基地。杨茂良参加缅共人民军之前,只是农村的一名手扶拖 拉机手,缅共同样是按阶级出身遴选“人才”,他是苦大仇深的贫穷雇农,迅速 攀居高位,成为彭总司令手下的人民军师长。缅共解体后,他协助彭家声在果敢 地区建立了割据政权,成为17支独立部队中唯一的一支果敢族(汉族)武装。杨 茂良与珠宝商李顺和同是果敢大水塘乡南郭村人,如前所述,李顺和幼年丧失父 母成为孤儿,和杨茂良感情很深,远胜一奶同胞。 在我临行前,杨茂良通过李顺和正式提出聘请我为他的高级军事顾问兼军事 教官,还表示把他掌握的两处较大的毒品工厂交我经营,给我提供迅速发财的机 会。我表示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于是由缅商李顺和陪同,率领众多仆从,耀武 扬威地离开了果敢。杨茂良这位在炮火中锻炼出来的绿林好汉,竟对我表现出依 依惜别之情。 回瑞丽后,珠宝商李顺和随即提出举行另一场婚礼,由我代表男方,他代表 女方,为麻勒干和春平完婚,我欣然同意。于是立即着手筹办,婚期渐渐临近, 有情人即将成为眷属,麻勒干和春平陶醉于幸福之中。 一天黄昏,麻勒干又开车送春平返回邻国木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高耸 的金塔上消失,大青树下一片昏暗,草虫使劲地叫着。麻勒干背靠汽车,手扶边 界上的简易围栏,目不转睛地看着春平的苗条身影进入邻国边防站。他正待转身 返回,边防站的木屋中传出官员们挑逗春平的轻浮的笑声,一阵阵不堪入耳的淫 声浪语传入他的耳鼓,随即传出春平被人搔到痒处、辗转躲避发出的那种似笑非 笑、似哭非哭的呻吟,紧接着是春平大声的尖叫。麻勒干气炸了肺,迅猛地跨过 围栏,发疯似地向木屋跑去。几名哨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把他逼退回来,连推带 搡地把他赶出了围栏。木屋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一切归于沉寂。 麻勒干自知好虎不敌群狼,急速驾车返回驻地。凑巧当晚有朋友约我聚会, 等我回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办事处人员急着向我报告说:麻勒干着了魔似地又哭 又叫,撕扯头发,以头撞墙,摔砸东西,衣被扔了一地,闹腾了半夜。一小时前, 不顾大家的劝阻,挎起景颇包,手持景颇刀跑了出去。随后虽然有人跟踪,但他 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怕出事,把办事处人员全部派出去寻找,也曾让人到李顺和家中,向春平 打听消息,不料春平也没了踪影。接连3 天音信全无,直到麻勒干出走后的第4 天下午,驻地派出所人员陪同邻国官员前来我处查询,从他们口中得知:昨晚邻 国边防站长被杀,死状极为惨烈。粗绳拴着颈项,吊在街心的一棵大青树上。生 殖器被割下,塞在口中。从胸部被切开直到小腹,肠子垂到地面。热带地方,上 面落满苍蝇,腥臭难闻。 我问:为什么不赶快掩埋? 邻国官员说:树下纸板箱上写着4 个大字:“小心地雷!”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