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泥头换肉头,大家拍手称快! 西安这些年在全国热了起来。西安的热点不在经济上,也不在地理位置上。热 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美国这多年的历届总统,只要到中国来,无一例外的要安排一 次西安之行?那就是因为西安有个秦兵马俑!各国当家人都知道一句话,到中国, 不看秦兵马俑,就等于没到中国来。兵马俑,目前国内门票最贵的一个景点,一张 门票六十五元,每天还人山人海。兵马俑给当地财政带来的收入,当是一个天文数 字,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不管水涝天旱。 1974年3 月29日早晨,在西安骊山脚下的西杨村畔,六个打井的农民正在挖一 眼井,这井已经挖了五天了,这是第六天。九时许,农民杨志发一镢头挖下去,也 是“当”的一声响,金属碰到了又硬又脆的物体。 两千多年前,七十万刑徒在这里劳作了十一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呢?现在还 不太知道。只知道已经清理出来的九千四百多个和真人大小相仿的陶俑,个个都是 国宝,个个都让外国人垂涎三尺!不是么?日本说,送给我们一个,只要一个,我 们就给你们修一个展厅,一个高级的展厅。修一个展厅要花多少钱?七十米横跨无 支撑的展厅,中国还没有。中国穷,但再穷也不能用陶俑去换展厅。虽然只要几千 分之一,就是几万分之一也不行,因为它是国宝。大熊猫是国宝,可以送人,因为 它是活的,是有生命的,有生命就可以繁殖,这样的国宝会越来越多。兵马俑是无 生命的,无生命的国宝少一件就是永远。说它是国宝好像还不太具体,权且用金钱 标一标它的身份吧:在秦俑馆最多见的是武士俑。一个整体值多少钱不知道,只一 个俑头,在美国就有人愿出二百一十五万美元收购。说它价值连城好象不算过分。 可是,它在秦始皇百代子孙面前,又值多少钱呢? 1987年2 月17日夜间十二点,临潼区二十一岁的农民王庚地腰上别着一把起子 (改锥)独自来到秦俑馆门前。时值午夜,白日里你挤我撞的人群不见了,天上落 着雨丝,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秦俑馆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大门上了锁,门房黑 着灯。他转到右边,从北墙下绕过去。到了西北角,是一道三角墙。墙上有洞,他 一抬脚,踩着洞口就上了墙。那墙原有二米高,因为墙外堆着土,只剩下不到七十 公分了,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向下一溜,便双脚着地,进了秦俑馆,比白天买票进 馆还方便多了。他从兵马俑坑的墙北边马路的树下面走过去,看见一道铁门,门旁 边挂着秦陵考古队的牌子。有门不关,等于没门,一迈脚便走进去了。 这时候,第二排平房的一间屋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男人,只穿着一条短裤衩子。 他尿憋了,正要撒尿,看见地上有自己的身影,觉着不妥,因为旁边房里还住着女 同志,万一让人家看见不好,便返身拉了屋檐下的电灯,然后放了一大泡,冻得稀 溜稀溜地跑回去了。 电灯突然一灭,王庚地只觉得天更黑了。他顺着墙根过去,就来到刚才那人撒 尿的地方。在一间房子门前,用手一摸,门用明锁锁着。心中一喜──门锁着,说 明屋里没人。又伸手一摸,在墙上摸到了一根细绳子,一拉,电灯竟亮了,吓了一 跳,又一拉,灭了。一亮一灭的空间,他看见了锁,也看见耷拉着的封条──有封 条,更说明这房子长期不住人了。 正是关中平原的早春天气,雨丝中不时有些像砂子一样的东西横扫下来,要下 雪了。四周很静。才过了正月十五不几天,人们吃得好,晚上的电视节目也好,所 以也就睡得格外好。王庚地这时候一点也不害怕。前一年这会儿,他还在广西南宁 军区司令部里当兵,很见过些世面。复员之后,又在临潼火车站派出所里混了个临 时工,虽然不是正式民警,可整天和民警在一个锅里捞面条吃,公安上的那些渠渠 道道听也听了不少,见也见了不少,怕什么?他掏出起子,慢慢地在那锁扣上鼓捣 起来。他本来想把锁扣上的木螺丝拧下来,可怎么也摸不到螺丝眼,只好硬撬了, 弄了总有十分钟,才把锁扣弄开。门一推开,什么也看不见。他往前跨了两步,一 捆散乱的钢筋绊了他一下,他差点栽倒,幸亏摸着了一张桌子。他顺着桌子又摸着 了一张桌子。他顺着桌子摸了一圈,又转到门口,在门口的桌子上摸到了一个俑头。 哈,要的就是这玩意…… 年前十月份,他和火车站的接车员权学力在小酒店喝酒。几盘小菜,斤半特曲, 两个人都有些昏昏然了。 “娘的!你还有钱么?再来一只烧鸡!” “只剩这点了,花去吧!”权学力大方地摸出几张毛票和几枚硬币丢在桌子上。 “这能够屁!一只鸡要十来块!等开工资了,兄弟请你!一人一只,一回吃两 只烧鸡!” “就凭你那俩钱?管屁用!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老子最近要弄一个 梅花针,出手就是这个数!”接车员伸出一个巴掌。 “五百?” “五百?吓死你,五万!” “啥梅花针?五万,嗬,能买一火车烧鸡,哎呀,太美了。来,干上!” “咱西安古墓里的东西。货不大,出手都是大价钱!卖给老外的,中国人不识 宝。嗨,这事弄成就绝了!先找两个丫玩玩,比喝酒有意思!” “咱不懂这一行,弄不来。”王庚地有些垂头丧气。 “弄不来?我看你是不想弄!你不是认识秦俑馆的人么?弄两个泥头来,出手 就是十几万!弄不弄?一个五万,我要。” “泥头?泥娃头?考古队多的很,哪间房子里都有,他们不当回事,床底下也 有。” “这就对了。他们不当回事,咱们当回事。弄俩就够咱们哥们转半个世界了。 妈的,如今这社会,玩的就是钱!有钱啥事都能办,没钱你就是孙子!西安火车站 门口的洋姑娘,一百块钱睡一晚上,咱掏五十,只睡了个下半夜。妈的,来,干!” 王庚地不胜酒力,头靠在桌沿上,满脑子都是花花绿绿的人民币。那些钞票飞 舞着,旋转着……高级宾馆……小汽车……烧鸡……女人……白生生的大腿……不 行了,想吐。 “你不行,太嫩!白披了两年黄皮。” “我不行?!你等着!不出三天,老子给你弄几个,让你开开眼界!”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看兄弟你的本事了!记着,要弄就弄俩,成 双成对,好出手。” 两天之后,在火车站检票口,他俩又相遇了。权学力当胸砸了一王庚地一拳: “怎么样?兄弟,吹牛皮了?拉稀了?” “弄上了,两个。”王庚地接过来一支高级香烟,点燃了说:“你信不信?” “吹牛皮!”权学力一扭头走了。 望着接车员走去的背影,王庚地心里空落落的。“他妈的,小瞧人,我真弄一 个给你瞧瞧!”他在心里说。 这以后,他曾两次专程到兵马俑去看地形,又到考古队找熟人闲聊,确信那些 “泥娃头”好弄,才暗暗下了决心。 没想到这么容易,在这破房子里,伸手就能摸着一个。用手一提,好沉,总有 半袋面重,看来只能拿一个了。王庚地提着俑头,原路返回,顺利得很。来到围墙 边,他先把俑头递到墙上,空手翻过墙,再把俑头取下来,往北去了。 这时候,雨丝全变成了雪花,满世界纷纷扬扬,田地里亮光多了。 他抱着那有半袋面重的一个真家伙,走了一身汗,几次差一点被畦梁绊倒。可 不敢绊倒,这玩意摔成两半就不值钱了。他开始想五万元都能干些什么事了。向北, 越过陇海铁路,他来到林场,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他把俑头放在一棵小松树 下边,看看天气,东方已有些泛白;再看看四周,一片树,黑白分明。天快亮了, 抱着这东西,万一碰见人就麻烦了。就放在这里吧,下雪天,鬼都不会到这里来。 他拍拍身上的积雪,朝车站走去。 当天下午五点多,他找见了权学力,把他拉到墙拐角,低声说:“弄到了。真 的,不是吹牛!” 权学力愣了一下:“货在哪儿?” “你九点钟在这里等我,我领你去看。” “地方保险不保险?不保险我可不去。” “地方绝对保险!你就准备钱吧。五万,不准还价。” “先看货再说。” 晚上九点,他们在老地方见了面,一同来到小树林,在雪窝里找着了那个俑头。 权学力把俑头抱起来看了看,半天才说:“假的,这是复制品,不值几块钱!” “你胡说,真的。你知道我从哪儿弄来的?那地方永远没假货!” “我说假的就是假的!你说真的你去卖,我不要。”说完,丢下俑头就走。 王庚地跟着他出了树林,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各想各的心思。 权学力想: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弄来了,这可不是弄着玩的,弄不好泥头要用 肉头换呢。再说,卖给谁呀?咱又不认识外国人。这么沉,出手不容易,又只弄了 一个…… 王庚地想:“狗日的耍花招呢,说是假的,我不要了,他就独吞。我得赶快想 办法转移。 走到火车站分手后,王庚地找了个烂纸箱,又返回松树林,把俑头装在纸箱里, 直接抱到03仓库后边的一间房子里,藏在一个墙角角杂物下边。 过了十几天,一直不见权学力的面。三月初的一天,他们又在酒铺遇上了。这 次喝酒,谁也不提说俑头的事。权学力不说,是他手里没有五万块钱,怕王庚地反 过来说他吹牛皮;王庚地不说,是怕他再耍花招。末了,王庚地说这几天太冷,能 不能找个地方住住。他知道权学力有个朋友叫张传秀。张传秀探亲去了,房子空着, 钥匙一直在权学力手中。他曾经和权学力在张传秀的房子里住过一晚上,可是他并 不认识张传秀。权学力想了一下,便把钥匙给了王庚地。 当天晚上,王庚地又把俑头从03仓库取出来,藏在张传秀房子里间的床底下。 后来张传秀回来了,经权学力介绍,认识了王庚地。有天夜里,王庚地来到张 传秀家,天南海北乱扯了一通后,王庚地突然说: “你里间床底下有个东西,你没发现?” “啥东西?” “人头。” “走球!少跟我开玩笑。” “不哄你。真的,不信你去看,在纸箱里放着。” 张传秀走到里间,床底下果然有个纸箱,兀自腿先发软了。 王庚地笑着说:“不是真人头,但比真人头值钱。”他打开箱子,抱出了那个 俑头。 这是一个秦将军俑头。在数以万计的兵俑中,将军只有几十位。一个将军要带 领几百个武士,每个武士再带几十个兵丁。武士相当于今天的连长或营长。将军就 是旅长以上的大官了,所以将军俑更是兵马俑中的宝中之宝。在明亮的灯光下,将 军俑头放在桌子上,这一时只有两双眼睛盯着它,看得够仔细了。 将军俑头头颅硕大,高28公分,面宽17.5公分,重25市斤。头戴双卷尾长冠, 冠带从头两侧下垂拴结于下巴下面,头鬓后梳成扁鬓反贴于脑后,额头有皱纹。出 土时,脸面上的粉红色氧化后只留下一些暗红色的斑迹。将军留长须,容貌严肃, 气质威武。出土后的残破小处,都已修复。 这是考古队新近出土的一千多个兵马俑中,六个将军俑中惟独保存最完好的一 个,真是无价国宝中最无价的国宝。 张传秀说:“你咋敢干这事!你知道干这事的后果吗?活人要活得堂堂正正, 这是犯大法的事情!” “考古队这东西多得很。随便一摸都能摸一个。摸一个就能发财致富。” “致富?弄不好要掉脑袋!” “那咋办?我今晚上送回去吧!” “送回去?没那么容易!出来容易回去难,人家肯定正破案呢,你寻着带手铐 呀!” “那咋办?求老兄帮忙了!将来得了钱,咱一人一半。” “那就先放在我这里吧。不准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先听听风声再说!” 听什么风声呢?这是四月初,还没有风声呢。考古队一切正常,那丢将军俑头 的事查无实据,早被人们忘到一边去了。 四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张传秀对王庚地说:“西安有个老唐要这个东西,我已 经让他来看过货了。我开了七万元的价,他同意。五万归你,两万归我。你明天把 这东西送到西安去。” 第二天,王庚地拿了两条被子,一条黄色的,是部队上发的,一条红花布的, 是乡下农民家常见的那种被子。他用部队上发的背包带,把裹着俑头的两床被子绑 得方方正正,租了一辆三轮车拉到县城公共汽车站,然后乘公共汽车来到西安。提 着“行李”到东八路秦顺旅社四号房间,等着人来接头。等了两天,并不见有谁来。 一天五块钱,住不起店了,便把那纸箱子取出来放在床下边,退了铺位,回临潼去 找张传秀。 第二天,他和张传秀又一起到西安,在长安路71号找到了唐轲。唐轲正在吃饭, 张传秀对唐说:“他是货主,叫王庚地。他把货运到西安了。”唐轲丢下饭碗问: “货在哪儿?” “在秦顺旅社四号房的床底下。” “啥时候放的?” “放了三天了。” “你太粗心,太胆大,快取回来!”说着,唐轲掏出几张拾元的人民币塞给王 庚地,“要辆出租车,小心点。” 唐轲何许人也?请看他的交待材料: 问:姓名、籍贯、年龄、职业? 答:唐轲,男,43岁,大专文化,江苏徐州人,毕业于西安公路学院。1964年 至1976年在甘肃农建十一师一团宣传处工作。1976年至1982年在家无职业。1982年 因贪污罪判刑三年。1985年刑满释放。1985年7 月到美丽华大酒店筹建处工作。 问:说说你这次走私文物的情况。 答:是。今年三月,我认识了一个姓张的,叫张传秀。是在西光厂招待所二楼 谈包装箱生意时认识的。张问我认识不认识外商?我说认识几个。他问外商要不要 古董。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是个“泥娃娃头”。我问真假如何?他说绝对是真 的。我说我要看一下东西。他说没问题。4 月20日我一人去临潼,在张传秀家看了 货。又和他一块儿参观了兵马俑,确信那东西是真货色。4 月29日,小张带着王庚 地来到我家,说货在旅店床底下放着,我让他用出租车把货运到我家。 王庚地一人来到秦顺旅社,四号房间早换了房主。一个女服员正在房内拖地。 王庚地进去之后,直接从床下边拉出了纸箱。服务员问: “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是我前天放在这里的。” “那里面是个泥人头,你要它有啥用?” “你咋知道是个泥头?” “我咋不知道?今天早晨我拉出来看了看。我想扔出去,太沉。你要不来,我 一会儿就叫人把它扔到垃圾箱去。” “可不敢扔,这是个宝贝。” “屁!一个烂泥头,啥都成宝贝了。” 王庚地不敢再说什么,提起箱子到火车站租了一辆黄色的小汽车,直奔唐轲家。 唐轲用一床花被子包了俑头,放进他家的大立柜里,说:“这下保险了,再不 会丢了。” 这以后,王庚地多次到西安找过唐轲。唐轲一会儿说买主没有来,一会儿又说 货已拿走了,就等着汇款吧。 1987年5 月27日,王庚地又到唐家。唐轲拿出一张当天的《西安晚报》说: “看吧,好好看一下!” 王庚地接过报纸,报纸上的铅字赫然在目: 「新华社五月二十四日电」:记者从公安部获悉:今年2 月17日夜陕西秦始皇 兵马俑中一个保存在秦陵考古队仓库的将军头不翼而飞,至今下落不明。3 月27日 西安市公安局抓获了一名以一万八千元价格出售的一个秦俑武士头的犯罪分子。当 向秦陵兵马俑博物馆和考古队询问关于这个犯罪分子出售秦俑武士头的情况时,这 两个单位竟谁也不承认是本单位丢失的…… 情况是不是象新华社发的这则通讯那么严重呢?请看《关于秦陵考古队杂品库 2.18被盗案的调查报告》: 省公安厅、市公安局: 2 月18日七时许,秦陵考古队学员赵永峰发现该队杂品库门锁被撬,该队干部 立即向秦俑派出所报案。九时许,民警王登明了解案情,在现场问刘占成: “杂品库有何物被盗?” “不清楚。” “杂品库都有些什么物品?” “不知道。” 下午杨团生从西安回来,说只有一个武士头,别无其他文物。经查看,确实有 一个武士头俑,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2 月24日,刘到西安见到屈,闲谈中屈提到说库里还有一个将军头。刘觉得情 况不好,但回来后没有报告。2 月25日上午,刘参加考古所义务植树劳动,中午收 工后返回的路上才向考古所副所长反映了这件事。副所长听后,觉得问题不小,让 刘向考古队长和所保卫科报告。刘没向任何人报告,便于26日早回到考古队。 25日下午五时,副所长把刘中午讲的事向保卫科作了反映。保卫科长当即向所 长报告了这件事。 26日上午,副所长和25日夜里才从北京回来的秦陵考古队副队长王学理(主持 队务工作)一同前往考古队查看现场,并让考古队认真核实有关情况。27日县公安 局在秦陵博物管执行外事任务时,秦俑派出所向县公安局报告了考古队杂品库被撬 的情况。 2 月28日,县公安局派人来作了检查,从发案到当时已过去了十天。这十天之 中,许多人进入现场拿东西,又对被撬的门作了处理。给门上新钉了锁皮。因此, 技术员是在“无现场”情况下勘察的。3 月2 日午后,县公安局对考古队进行了安 全检查。经查: 一、据第一个发现杂品库被撬的赵永峰讲,2 月17日晚十二时许,他拉开杂品 库东隔墙上屋檐下的路灯时,看见杂品库的门锁得好好的。可见是17日夜十二时到 18日早晨被撬的。 二、秦俑考古队在秦俑1 号坑前期发掘中,共发掘了一千余件陶片。其中有六 个将军均有头,(其实报告中提到的只有五个)现在可以查出下落的将军俑头只有 五个。惟有20方10过洞一号将军俑的俑头无下落。而考古队、秦俑馆有关人员均不 能证实此俑头的去向。 三、少一个俑头和杂品库房门被橇均属实。但俑头是否就是在17日晚被盗的根 据不足。因为: 1.考古队惟一证实杂品库内有两个俑头的只有屈、扬和刘福霞(女)三个人。 三个人中又只有屈证实有一个将军头。并且三个人前后谈话出入很大。 2.3 月9 日在屈家找屈了解情况时,屈说:“杂品库确实有两个俑头,一个是 将军头,一个是武俑头。”这是他1986年12月中旬打扫清理现在的第一修复室时, 在第一修复室的石膏模具里发现的。当时叫三个学员把这两个俑头搬到杂品库去了。 但他提到的这三个学员均不承认有这事。屈还说:“今年元月,离过年大约还有半 个月时间,他到杂品库时还见过这两个俑头。” 3 月12日,第二次到屈家核实情况时,屈说:“这两个俑头到底是何时由何人 从何处搬到杂品库的,他记不清楚了。但确实有两个俑头,在库北墙下边的木板上 放着,其中一个是将军头。” 3.3 月7 日找杨团生了解情况时,杨说:“1986年8 月,考古队向秦俑馆移交 文物时,他在杂品库见到过两个头,其中一个好像是将军头。” 4.3 月8 日找刘福霞了解情况时,她说:“1986年7 月我到杂品库登记文物时, 见到过两个俑头。1986年8 月交给博物馆一个。” 后来找到当时负责接收的秦俑馆保管部马秀清部长时,马秀清否认了刘福霞的 说法。马秀清说:“我只接收过一个下半截身子,头没有交来。”查了马的记录, 证实马说的话属实。于是又要来了刘福霞1986年8 月份移交文物时的个人记录核对, 上边写着: 在现在的第一修复室里,向秦俑馆移交的T20 分10过洞一号将军俑是个半成品, 有头。 3 月11日再找刘核对时,刘承认当时未交头。“有头”两个字是她加上的。为 什么?没回答。 5.除了屈、杨、刘之外,考古队再无人证实案发前库里有头。三月九日再找屈 核实时,屈说,还有三个人见过。问那三个人时,三个人都说没见过。屈又说有两 个木工曾多次到杂品库取过木板,还翻动了俑头下边的木板。但找这两个木工核对 时,木工说,取木板是真,但没见过什么俑头。 将军头俑到底是由何处何时何人搬到杂品库的,无人证实,也无据可查。 四、经查考古队的“记录”,没有一条文字可以说明:案发前杂品库里确实有 两个俑头,并且其中一个是将军俑头。 1985年11月前,考古队的修复工作由柴××负责。3 月11日向柴了解情况时, 柴说,他走时,全部东西都移交了,包括房子、物品、文物。屈在移交清单上签了 字。 可查屈的移交清单上,并没有将军头的记录。问屈时,屈说他记不清楚了。 自屈接管修复室工作后,对他所管的财物再没有清点登记过。杂品库里到底都 有些啥无据可查。 五、考古队管理混乱,制度不健全,安全设施差。 考古队文物到处乱放,有的文物竟长期放在干部个人的住房里而无人过问,有 的长期放在工作室而无人知晓。案发后,考古研究所检查工作时,在考古队的绘图 室和现在的第二修复室里,又分别找出了三个俑头。问谁都不知道这三个俑头是从 哪里来的。 至于说保卫工作就更差了,白天无人值班,夜间无人巡逻。长期以来无专职或 兼职保卫干部,没有安全保卫制度,没有安全防范措施,队上的干部无人过问保卫 工作。看来,实际情况要比新华社发的那条消息严重得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 历史不外乎一部分载于史册,一部分葬于地下。载于史册的多有伪造;葬于地下的 则可以纠正史册中不实的伪病。中华民族向来以她的古老而著称于世,她留下的历 史见证仿佛有些多了。她能想到吗,她的后世子孙竟这样不忠不孝,把藏了两千多 年的国宝,视若粪土一般!还有那避尘珠,那“垫脚石”,那封泥,那派出所种花 的“花盆”! 所幸,并非中华民族的子孙都是败家子。世界上有火就有水,有虫就有鸟,有 贼就有捉贼人!当然还有李毓芳,有党顺民这样的人。 《瞭望》海外版对本案结尾是这样的: 2 月18日在秦俑考古队被盗的“泥人头”原来是个将军俑头。秦陵新出土的一 千多个兵马俑中,将军俑头有六个,惟独这一个最完好。无价国宝丢失,中外震惊。 公安部命令陕西省公安厅限期破案。西安市公安局成立破案班子;组织各有关方面 协同破案。 6 月15日,西安市公安局获得重要情报,西安市北关正街北新旅社住着一个卖 金盒子的女人,叫樊春梅,她称其同事的好友要出售一个“泥人头”,要价三十万 元。 西安市公安局旋即派人侦探虚实,以买主的身份要求“卖主”画好“泥人头” 的头样,说明实际价格和交货地点。那位“卖主”听说有个买主要俑头图像,琢磨 着对方是个内行,为了证实这是“真货”,他把俑头画得十分逼真,连俑头修复过 的痕迹也用虚线勾勒了出来。 侦察人员终于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货是真的。定于6 月17日上午十一时在 北新旅社交货,见货时先交押金一万元。侦破将军俑头的战斗到了关键时刻。 经过研究,决定由侦察员小高化装成外商代表,以给其住在金花饭店的外商表 哥代买将军俑头的名义打入敌阵,与其周旋,随机应变,随时传递信息,掌握行动 的最佳时机。另有六十名干警分三组里应外合。此外,他们对交货时可能出现的几 种情况作出了相应对策。 6 月17日上午,古城西安雨后初晴。北关正街北新旅社经理孙振平在自己的办 公室里和一个陌生人通了电话:“喂,老唐吗?情况没有变化,请赶快把货拿来。” 对方答:“好,我马上就来。” 接电话的人就是卖主唐轲。这是个走私文物的老手。那年三月的一天,他在西 安光学仪器厂招待所交谈包装箱“生意”时,与王庚地的同伙──临潼火车站干部 张传秀相识,张托唐出售将军俑头,议定价钱七万元。唐轲便托孙振平出售,孙又 让樊春梅找买主。 上午十时许,唐轲骑着自行车,把用被子包得严严的,装在大提包内的将军俑 头带到了北新旅社。他先和孙经理耳语一阵。稍倾,一辆高级轿车缓缓驶到北新旅 社门前。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下车,径直走进六号房间。唐轲见“客人”到,即 刻亲自迎接。唐问:“你表哥是不是住澳门提督马路125 号A 楼C 座,现住在本市 金花饭店310 号?”来人点头。唐又问,“你是那里来的?” 青年人一笑:“西安市公安局。” 两个月之后,王庚地用他的肉头换了一发公安局货真价实的子弹。其余人犯也 都在劳改队里将用十几年的思索和机体的痛苦,完成对一件文物的大思考。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北岛先生的一句名诗: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 鄙者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