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梦全在讲台上
段星灿,男,76岁洛阳市第二师范学校离休教师
口述时间:2002年2月1日
岁月真是无情!假如说这近60年的风雨沧桑宛如一梦,那么,对从教人生的
热烈向往和苦苦追求,就是这梦的全部内容。
初做“孩子王”,是在1943年,在新安县城南的梭罗沟,当时我17岁,
只有初中一年级学历。说是老师,连第五册算术也不会教,还要麻烦校长每隔一两
天从主校过来替我上。我就常给小学生们讲艾青的诗和《大公报》副刊的散文,讲
延安,讲列宁的故事。第二年春天,日寇占了新安,我的第一次从教经历就此结束。
秋天,我参加八路军后,梭罗沟厚道的老乡还给我这“不合格、乱弹琴”的老师,
用毛驴往渑池老家送去了200斤小麦。
1944年冬到1945年春,在渑池和新安,关心我的地下党和八路军的同
志,先后两次让我填写了入党志愿书,但我又两次被取消了候补党员资格,因为我
不服从组织分配——去渑池的豫西公学任总课代表兼俱乐部主任和去新安做农会工
作,而固执地还要去当小学老师。
解放战争期间,我在刘邓为首长的军政大学学习,辗转在太行一带。指导员很
重视时事学习,让我当了每天两餐时的读报员,给同学们读报。1947年初春的
一个大风之夜,在一盏小油灯前,我正式宣誓入党了。那天,指导员说:“你虽是
学员,却起到了教员的作用,同学们不是也都叫你‘段教员’吗?”因此,到年底
毕业时,我虽然要求上前线杀敌,却被上级留在政教系当助教。还是那句话——
“你是个教员的材料!”
1955年,总政组织部点名调我进京,我的第二次从教经历就此结束。
1956年,我因“鸣放”了一大堆言论,在接受“挽救”后,又“跳出来”
为被批判的别人辩护,这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右派”,新中国的“另类”,被开除
党籍,军籍,保留公职,下放山西劳动改造。几年当中,一帮在那个丁酉年落难的
“年兄”都先后安排了工作,我因此提出要做教师。填了表后却久无下文,后来才
知道人家是嫌我“就那点学历”!
好不容易等到1962年“脱帽”,我重回新安,在县城当了中学教师。没几
年,“文革”一到,我又成了新安最大的“牛鬼蛇神”。不用说,第三次从教又告
终结。
“文革”后期,“专政”放松了一些,我有幸第四次投身教育,在新安正村乡
高中执教。我仍抛开课本,为学生讲《秋夜》、《背影》、《从“九一八”到“七
七”》以及悼念周总理的传抄诗词。我在台上讲得涕泪横流,台下学生们一片呜咽,
惹得校领导整天为我捏着一把汗。
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使我在1979年得以恢复党籍,以前种种莫须有的
“问题”也都得到“改正”。1980年,我调入刚恢复不久的洛阳师范执教,直
到1985年离休,离开了我几十年为之衷情的教坛。
离休后这些年,我做梦有一半都是让我讲课了,不让我讲课了,又让我讲课了
……我觉得这与过去从教的几番起落是分不开的。现在,我虽是斜阳已近西山的人
了,但我希望,如果真有来生,我还是愿从梭罗沟起步,重续今生之梦,再做一生
一世的教师……
(记录:陈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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