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29日 经过两天的休息,我的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只是还有少量流血,昨天晚上 又回到了医院。刚走到护理台,值班的护士看到我,“回来啦,你是那个过期妊娠 吧?你的胆可真大,都小产了还不马上回医院!你不怕出事呀?”我笑呵呵地回答 她:“这不没事嘛,有事就回来啦。” 走到病房一看,黑漆漆一片,还铁将军把门?赶忙问护士怎么回事。“哦,你 那屋没人了,给你转到32床了。我帮你开门,你自己把东西搬搬。”这才两天没在, 病区里空旷了许多,我们病房的转院的转院、出院的出院,只剩下我和因为手术搬 到前面病房的39床奶奶了,还有旁边41床的大肚子转到了对面的双人病房。 换了个病房,又换了一室的病友,这个病房有6 张病床,目前其中还有一张空 床,一进病房免不了又开始了一次身份及病情的介绍。36床是个年纪比我大几岁的 女孩子,脸色蜡黄,戴着眼镜,看上去非常朴素,还没有对象呢,却诊断出子宫内 膜肌瘤,打算做宫腔镜手术,但是由于长期贫血,血色素严重不足,目前动不了手 术,只是在吃补血药打补血针。35床的丽丽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是病区比较有名 的老病号了,她是宫外孕,因为不愿意手术,只是靠打针治疗,已经在这里住了有 20多天了,是个乐观豁达的人。33床的大姐50多岁了,子宫肌瘤术后,等病理报告 了。31床的女孩子也跟我差不多大,但样子长得很娇小,卵巢囊肿,微创手术术后, 也呆不了多久了。 “呀,我说看到那边窗台上用福尔马林泡着什么东西呢,是你的吧?你怎么不 好好养养呢?”丽丽姐说,“我跟你说,你现在可是在做月子!” “是啊,你这样可不行啊~ 还光着脚?不赶快穿上袜子!”33床的大姐也提醒 我,年纪大点的人到底比较有经验。 …… 晚上睡觉的时间,进来一个矮小白皙面容有点猥亵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哪个 病友的家属,又好象不是我们房间任何人的家属,他跟丽丽姐打了个招呼,丽丽姐 只穿了件吊带背心,光着膀子坐在我床脚的凳子上,一边聊天一边用镊子拔着腋下 的汗毛。 “哟,今天有空床了,那我晚上睡这儿啊~ ”他边说边顺手往丽丽姐的肩膀上 拍了一下。 “睡吧,睡吧,你们这么天天泡这儿也够累的。”丽丽姐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住我们病房,但这时候对他有点反感。 晚上熄灯后,他真的来了,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那张空床,半夜又有个矮个的中 年女人来叫醒了他,出去了,换那个女人躺在空床上…… 不知道送来化验的东西怎么样了,是否我还需要手术,今天我到处找我的主治 大夫——薛主任,“掉下来的东西?拿去病理科化验了吗?……哦,我没看到,病 理科会有报告说掉的具体是什么的。……谁告诉你是抗体的?你怎么知道的?…… 有抗体你还能怀孕?……原因有很多,你回头可以去挂内分泌和遗传科的主任查一 下。……那你还清一下宫吗?……这样吧,先让血块再掉干净点,你明天做个B 超, 看下掉得干净吗,干净就不用手术了。……那我就把你今天的手术取消了。”谁愿 意没事埃那么一下?我当然希望能不手术就不手术咯。 回病房的时候遇上了以前42病床的那位大姐——段姐,她上周五手术的,现在 已经拔了尿管能够下地了。“哎~ 你还没出院呢?来,来我们屋聊聊。”段姐热情 地说。…… “你还是最好刮一下,刮干净点好做胎,你不是还想要孩子了吗?”段姐这么 建议。我们病房那些过来人们,也都说不刮一下怕有什么后遗症,刮一下好,可我 一想到不用麻药……算了,明天做了B 超再说吧。 丽丽姐虽然是宫外孕,可她象没事的人一样,今天又偷偷溜出去逛了个街,还 花了100 块剪了下头发,进来的时候都看不出病人样儿了。打了针后,她已经掉了 好几个大血块了,她说就输卵管里还剩1 个血块了,也在慢慢往下走。打针的感觉 象做化疗,反应很大,所以她不愿意再继续打了,只能住院观察着,一观察就观察 了不到一个月。她隔三差五地验血查HCG ,如果数值持续下降的话,血块应该能自 己掉下来,她就能出院了。 中午又是叫的番茄鸡蛋面汤,一个是图它便宜,另一个是我也爱喝些汤汤水水 的。31床的姐姐来送饭,眼睛大大的,很可爱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已经35岁了, 还是个3 年级男孩的妈妈了。 隔壁双人病房的女孩子来串门,高个子,很白净漂亮,松松地扎了个马尾辫, 才22岁,今年大三,我这才知道原来昨晚进来的中年夫妇是她的父母。她已经做完 手术了,总躺在床上很闷,跟同一房间的大肚子和说不上话,所以愿意上我们屋子 来活动活动。看她走路的时候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蹒跚的脚步,很痛苦的样子。 她不在我们房间的时候,她妈妈背对着房门,红着眼睛哽咽地告诉我:“病理结果 出来是恶性的……我们孩子很坚强的样子,可她不知道……什么都没了……所有女 人的东西,她什么都没了……她还小,还不明白……反正我都想好了,我们老头爱 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孩子要是去了,我也跟她一起走!”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 从女孩子入院这半个月来,她一步都没离开过病房,始终在旁边看护着。“你们别 在她跟前说这些啊……我就想着让她高兴点,她有什么要求我们都满足。孩子也很 懂事,不爱出去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她治疗,只要有一点儿希望,让我 把房子卖了、去借钱,我什么都干,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好在我们单位那些人 都知道,很照顾她,还特地给募捐了。”她爸爸这么说。女儿很腻父亲,一步也不 让父亲离开,父亲总会为女儿弄点好吃的,也是一样半个多月没离开过医院了。知 道了真相,我为我昨天对他的看法觉得羞愧。女孩在我们屋子的时候,我们尽可能 开开玩笑,想让她轻松一点,她也好象除了疼痛以外并不伤感,还是她不让我们看 到她的难过。“我们孩子的小男朋友可真不错,手术的时候特地请了一礼拜假来陪 床,4 天没怎么合眼,总给她按摩什么的,有他在我特别放心。上次还给了5000块 钱呢,让给她治病。可惜不是本市的,也不能天天来啊。”妈妈骄傲地告诉我们… … 33床大姐的病理今天下午就出来了,明天一早她就要出院了,一般情况下,今 天下午病理一到她就可以请假回家,明天再办下手续就行,可她就想明天再走。我 跟她开玩笑说:“怎么的一天房费也得28块5 ,不管你住不住都这个价,合着1 小 时得1 块多钱呢!时间也是钱啊,少躺会儿就吃亏,多躺占便宜啊。”大伙都笑了 起来。“是啊,所以我再多躺会儿,多躺会儿。”大姐也乐呵呵地说。“我这请假 两天亏大方了。你们说,要是时间也是钱,那要是能换早点和面汤就好了。赶明儿 我跟订饭的大娘说说,就不给她钱了,每天让她在我这床躺上6-7 小时,就不用找 零拉。”大伙哄堂大笑起来。 原来39床的梁奶奶今天手术,下午我去看了看她,还插着尿管躺着呢,梁爷和 她儿子都在旁边。梁爷叫醒了梁奶,告诉她我来看她,我让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晚饭后,女孩子没过来,我想着去她房间看看她。走进双人房的时候,看到她 躺床上准备睡觉呢,她妈妈很高兴我能去看她,我还没怎么说话,正犹豫是不是打 搅了她的休息,旁边的大肚子发言了:“哎,你进来就进来,就不能小点声音吗? 我这快手术了,你弄得我休息不好,手术出了问题你负责吗?”我很尴尬。她看了 看我的拖鞋说:“是你鞋的问题吧?要不你换双拖鞋?拖鞋也没多少钱,就七八块 吧,没钱我给你买!”她扭转头装作对她的陪床说:“大姐,给她买双拖鞋,这点 钱咱出得起。”我很气愤,感觉受到了侮辱,深呼吸,告诉自己别跟重症病人计较, 回到了自己的病床。大肚子的陪床在我身后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给撵出来了?”33床大姐已经从敞开的门那里看到了一切,“算了,别理她。” “她那儿有个气功大师啊,整天给她发功,她说是她老公。”丽丽姐也过来凑热闹。 “嗯,是她老公,原来我们在里面那间病房,她就住我旁边床,脾气特别古怪……” 我给她们说了我们同房时的种种。“这种人,特别不合群,你多余理她。”大家这 么给她下结论。没多久,女孩子的妈妈也出来了,“别在意啊,她就那种人。我们 家来看我们孩子的人多,一有人来她就不乐意,得了那种病,脾气不好。你别理她。” 她跟我说。我觉得被侮辱的心得到了安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