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的美国幻觉
对于马尔科姆·亚当斯来说,正像生活在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们的状况一样,与
其说美国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还不如说它是脑海中一幅虚
无缥缈的图像。可以肯定地说,马尔科姆永远无法亲眼目睹实际存在的美国,因为,
他永远挣不到足够的路费来支付这趟昂贵的旅行。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个国
家的浓厚兴趣。
2001年6 月,我在南非乘公共交通车旅行时,偶然遇见马尔科姆。当时,他是
巴士公交公司车队的一名司机。他们的车队为南非的国内外旅客提供城市与乡村之
间旅游景点的交通服务。该公司的服务虽然不敢保证总是优质可靠,但是确实比较
廉价。我搭车的那天,他正沿着海岸线向东边的德班方向行驶。当时,太阳已接近
地平线,在一轮落日的美景下,数以百计的人正三五成群地沿着公路匆匆返家。在
我们的右边,印度洋闪闪发光的海水,拍打着非洲大陆的南岸,激起朵朵浪花。
马尔科姆有32岁,但从他滋润的面容和热情奔放的举止上看,他似乎更年轻一
些。同他的父亲一样,他成年后就做了一名司机,但在他的童年,他曾有过成为一
名海军军官的梦想。他带着渴望的神情解释道:“我当时完全具备这种能力,但是
在旧的种族隔离制度的统治下,你皮肤的颜色决定你无法涉足梦想中的领域。”现
在,他每天工作14个小时,驾着交通车,从南非的一端驶向另一端。虽然沿路的景
色美丽,但是他始终惦记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因为他只能在周末见到他们。
然而,他说目前的工作,已经比前一个工作有了很大的改善。在此之前,他曾
在开普敦的市内开公共汽车。当他的5 名司机同事在开车的路上被黑社会杀手谋杀
之后,他就放弃了那个工作。后来,凶手在法庭上证实,他们是被出租车驾驶员联
盟的老板们雇佣而行凶杀人的。每杀死一个人获得350 兰特的报酬,350 兰特大约
相当于50美元。显然,那些出租汽车公司老板们的动机是希望把公交车的乘客吓走,
从而选择坐他们的出租汽车。
我说:“是的,我听说过那些枪击事件。我家乡的报纸也对此事件进行了报道。”
“你的家乡在哪里?”马尔科姆问道。
听了我从美国来的回答后,他兴奋地睁大了双眼,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哦,
你是从美国来的呀!你的国家对我们的南非影响非常之大。”
“真的吗?”我问道,“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
“好影响,当然是好影响了!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向往美国。美国的音乐、美
国的服饰、美国的生活方式。它有漂亮的住房、先进的交通、宽敞的轿车、大量的
金钱。美国人是许多南非人心中的偶像。”
他自己身上穿的服装就证实了这一点:一顶杰克·丹尼尔的棒球帽,一条黑色
的牛仔裤,一件深蓝色带有蓬松袖筒的滑雪夹克衫。他真应该走在纽约的布鲁克林,
或圣路易斯大街上。马尔科姆说,他和他的朋友是从收音机的歌曲里,从音像商店
里租来的电影碟片中,从南非电视频道播放的节目中了解美国的。他最喜欢的电视
节目是连续剧《勇夫与美女》。当我询问这里年纪较长的人们是否同意他的观点,
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否也崇拜美国时,他诚恳地回答道:“不一样,他们更具有基督
精神。他们向往的是一种地道的南非的生活方式。”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当马尔科姆讲到他和家人居住的开普敦市时,在仪表灯
的映照下,他的脸上泛起了光彩。他们有自来水、电灯和平坦的街道,但是许多邻
居缺乏正式的工作,人们常常最担心的是刑事犯罪问题,他说:“歹徒在枪杀贫民,
抢劫财产,而警察却袖手旁观。”我们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又像刚才那样,
对任何涉及美国的事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问道:“你是否知道,在以前,在南
非的每个城镇的街道,都有两个以你们国家名字命名的土匪团伙?”
“不知道。”
“是真的!一帮自称为‘年轻的美国人’,另一帮自命为‘丑陋的美国人’。”
“他们之间有何区别?”
他咧嘴笑了:“‘年轻的美国人’效仿美国人的穿戴;‘丑陋的美国人’崇拜
美国人的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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