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 老康与我同岁,是个优秀的农村青年,身体强壮个子适中,待人接物很有礼貌, 又有文化能写能算,刚参加生产队劳动就当上了记分员。我们俩可是好朋友。 我从成都探亲回来就听说他和别一个生产队的陈姐当上了大队的赤脚医生,他 们在公社卫生站学习了一个月,现在可以在大队给人看病打针拿药了,医疗点就设 在小学校内的大队办公室里。 这是一件好事,我立刻去小学校里找他。平时大队办公室难得有人,总是一把 铁将军把门。 如今是大门敞开,进去一看里面还很乱,地下乱七八糟堆了各式各样社员从山 上采集来的中草药,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中医特有装药用的无数多个抽屉的柜子,桌 子上还放了一些西医用的医疗器械,印有红十字的挎式药箱特别引人注目。这样一 搞,还有模有样的,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喂!你虾子变成了赤脚大仙了嗦?”我看见了老康,我对他表示衷心的祝贺 和敬意。 老康笑笑不说话,心里美滋滋地继续整理满屋子里的这些东西。 医疗点的资金来源靠大队供给,很有限,这里也置备了少量的西医药品。社员 看病是先记名字,费用以后再说。 “你会不会打针摸脉?”我怀疑地问老康。 “你试试?”刚才一直很少说话的老康此时马上顶我一句。 “算了!你不要把我当成牛,你打针肯定痛死人!”我没病打针干什么?我肯 定推脱。 老康一听我此言更不服气了,坚决要求我“你试试吧!” “试就试,我也不怕!我又没有病你总不能给我打青霉素吧?”我也不服输就 先找个理由应付他。 “打B12 !治肝炎的,补药!”老康提出这建议来诱惑我。 “补药?”我一听就来劲了,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老康马上拿过一盒针药打开让我瞧瞧里面整整齐齐躺着的十二支装有红色液体 的小瓶子。 我更惊奇了!我过去从未见过针药水还有颜色。 我相信了老康补药的说法,心想:既然这样就打吧!本来我的身体就弱,反正 又我还没有吃饭,就当补充营养,打了不吃饭更好。 我记忆犹新的是我们刚下乡时有几个同学在九襄医院喝了大瓶装的葡萄糖注射 液后一,两天不想吃饭,这不费事吗? “怎么样?”老康给我打完针自信地问。 我点点头说“还可以!明天再给我打一针” “唉!这针药没有几支,这药很贵的!”这下老康不干了。 老康见我服了气,心中可高兴的。又给我背了几个传统中药汤头的方子和一些 我听不懂的中医口诀,使我肃然起敬,反正我觉得老康不是凡人了。 当上赤脚医生的老康可神气啦!白天有时就挎着药箱到各个生产队去转转,惹 得多少男青年羡慕,多少好青年暗中相许。 老康漂亮的好朋友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说定的,当然啰!老康未来的老丈人屁股 上免不了要多挨几针B12 ! 我是衷心祝愿赤脚医生长命百岁!虽然公社就有卫生站但沿着河边走路太远, 翻垭口坡太陡。河对面的公社也有卫生站,但走过铁索桥再到卫生站的路也不近啊! 何况人生了病那有力气走路哟,现在家门口就有大仙,虽然技术不怎能么的,但小 病小痛还是可以解决的,好过没有! 下乡前家里就给我准备了一些药品,什么S 。M 。Z/0 。5 ,头痛粉等等,但 药总有用完之时。这不!前段时期我就因生病没药吃在床上迷迷糊糊昏睡了几天, 可能是感冒发烧吧!也不知道过了几天这病怎能么自已好的。 别人生病吃不下饭,我可不是那么回事。我这次生了病独自一人躺在屋里没有 人管我,我全身无力肚子饿得是咕咕的叫,我真的是担心生病。 拉肚子可不能自愈!可这里的人很少闹肚子,使我吃惊的是这里的大人小孩既 是在冬天一边吃肥肉一边喝生水也不会拉肚子,大概这水是矿泉水的缘故吧。 上次生病后不久我又拉肚子了,不要认为我是喝了凉水吃了肥肉,我可没有那 样的福气。刚开始我还挺着,希望隔几天它也会自己好。 一天拉了几次,拉得我脚粑手软心发慌可肚子还在“咕咕,哗哗”的响,我可 不能再多抗一会儿了。我摇摇晃晃出了门准备去河对面的卫生站看病,我这象喝醉 洒的样再到摇摇摆摆的铁索桥走一趟,我心中都没数能否坚持到底。 老康的母亲看见我忙关切地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脸色好难看,生病了?” 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然后捂着肚子。 “肚子痛?拉肚子?”老康的母亲试探着问。 我点点头小声地说“我都拉了一天了,昨天开始的。” “嗨!好人经不住拉三粑屎啊!”老康母亲痛惜地说,然后又关心的问“吃药 了嘛?” “没有,我这就去卫生站看病拿药” “我给你一个方子怎样?”她慈祥地看着我征求意见。 我心想:有个方子用一用,我就不用跑一趟了。于是我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康的母亲立刻带点威严地叫住了几个在晒坝里玩耍的小孩去沟里,帮我采摘 些白蜡树上的花。 这几个小孩子不一会儿就给我连花带籽摘了一大捧来,我马上把它们泡了水喝 了一大碗,然后躺在床上等病好。 可能是我泡花的时间太短,到了下午我看见老康的母亲苦笑地告诉她“肚子还 在拉!” “还在拉?”她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认真地不容置疑地又给我出了一招“把 糯米粉子用冷水调成糊糊吃了,试试” 我心想:开玩笑哦!这不是和吃饭差不多,为必粉子能在肠子里把稀屎粘住就 不拉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谈。 我犹豫的神情老康的母亲并不理睬,跟着叫她的小儿子回家给我舀来一碗糯米 粉子。 她一直用关切肯定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不能再犹豫了,免得拂了别人的一番好 意,反正我好长时间没吃饭了,我就当这是吃饭吧! 第二天起来感觉肚子再没有不舒服,我一阵惊喜!嗨!不拉了,病好了!但我 不知这是白蜡树花还是糯米粉子起了作用,反正病好了我也不用再试了。 以后你们拉肚子,白蜡树花你们是找不着的,最好也不要试试糯米粉子,冷水 调的糊糊没糖没味又不好吃,还是早点吃黄连素吧!免得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如今有了赤脚医生,生了病我不就有了主心骨? 生产队的农活是做不完的,一年四季除了春节休息三天以外其余的日子天天有 活干。农忙的时候当然不用说了,农闲的时候就开田改土学习大寨。 我们生产队坐落在山脚下,再下面就是一片河滩。人们在河滩上就地取材用鹅 卵石一块块垒起来围成一个矩形,在鹅卵石里面用砂堆一圈堵塞其缝隙。夏天流沙 河发大水,人们就将混浊的洪水引进这光秃秃围好的河滩里,让洪水里的泥浆沉淀 下来。反复多次引入洪水几年下来这就变成了一块块良田,第一年在这田里插秧根 本就不用施肥,这泥土肥得很。 不过人们也得在河道边上筑起一道道拦洪坝,防止洪水冲刷河边上大片大片的 田地。 这洪水也真是好处坏处都有,就看你如何利用它。从中就能体会出与天斗其乐 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有一天又要加固拦洪坝,让它更高更宽更长,让它永保坝内良田安全万万年。 堆砌拦洪坝的鹅卵石要尽量的大,不少壮劳力就用背架子背鹅卵石,那一背鹅 卵石少说也有一两百斤。 在这山区里背负东西一般是不需要有人帮助卸货的,无论是背煤,背粪,背谷 子……等等都是如此。 卸货时双脚叉开站稳,身子稍一用力来个右倾弯,背上的东西就从身后倒出来 了,不会倒在头上也不会砸到脚,几千年来都是这动作,安全没事。 这一次我的背兜里装了一个鹅卵石大概有三,四十斤重吧,再大背兜也装不下 了。我一步一步小心地在拦洪坝上行走,到了指定地点我双手撑着坝顶腰一侧倒出 背上的鹅卵石。 今天我倒霉!眼睁睁看着倒出的鹅卵石砸在自己的右手上。虽然倒出的鹅卵石 下落的高度并不高其下落速度也不快,但足以给我造成重创。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砸扁的食指,它的颜色不对变成灰白色。我没有痛感!我举 起这失去圆形的手指察看,似乎没有伤口,只是感觉里面的骨头也扁了。 我继续望着举在眼前的食指发呆,一会儿这手指的颜色变了,变成青色,越变 越青。变了又变颜色了!变成红色,越变越红整个手指都红了。 血涌了出来,我看见了伤口,起码有两个半关节长,只有手指尖未受伤,伤口 之宽!两边的肉都分开了。 我忙用左手握住已经恢复圆形的右手食指,血顺着手指缝往外涌,一滴一滴朝 下流,我感觉到痛了。 我一看这种情形心里就慌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得马上进行治疗,赶快找赤 脚医生。我急急忙忙回生产队,血一路跟着滴,手指是越来越痛! 老康不在医疗点,但公社卫生站来蹲点的护士和陈姐在里面。她们一看我的伤 口也很着急但陈姐不无遗憾地告诉我“我们这里没有外用药” 我一听头都大了急切地说“你总要把血给我止往,为必止血粉都没有?” “没有!”陈姐马上回答。 陈姐在房里转了一圈,她脑子快:要止血那还不简单? 她跟着告诉我“烧点草纸!用草纸灰敷上就可以止血。” 草纸!我敢说全生产队就没有一家人有草纸,前几年我就知道生产队有人专门 托疲头从成都帮她买草纸。于是我说“我那有草纸,你们有?” 陈姐不吭气了,她敢于打破常规,一会儿她又说“拿几张报纸来烧了敷上!” “报纸?”我吃惊地反问。 “是讶!不然你就只有到公社卫生站去了”这就是陈姐给我的答复。 事已至此我也只有听从陈姐的安排。她拿出报纸烧了,但它并没有象我们想象 的一烧就成灰了,而是成了灰屑,陈姐又将其再搞碎点。 她叫我把左手松开,一不仔细察看伤口,二不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而是捧了 一大捧灰屑直接撒在伤口上。灰屑一粘上血就裹成了一团,她就用纱布一缠完事了。 她这一糸列动作把公社卫生站的护士惊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最后陈姐连吃的药也没有给我一片,我最关心的是血能否止住。我回到我的房 间不断地观察从纱布里渗出的鲜血。 等了一段时间,我确信纱布上的血迹没有扩大,并且原血迹变了颜色。我高兴 了!放心了。立刻跑到疗点告诉陈姐“嘿!血还真的止住了!” 当然啰!她们两人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都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陈姐还显得有几 份骄傲的样子。我又问“以后还缝不缝针?伤口这么长,不知要缝多少针啰?好久 换药?我好到公社卫生站去。” “隔几天再说!”陈姐没有多的回答我。 几天以后我耐不住好奇之心解开了纱布要看看伤口究竟怎能么样了?我把手指 上大部份的黑褐色的纸屑拿掉,擦掉。但紧粘在伤口上的纸屑还无法搞掉,伤口摸 上去还很痛,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伤口附近看不出有红肿的现象。我又把它包扎好, 耐心等待痊愈。 又隔几天我打开纱布察看情况,伤口大有改观并且开始合拢了。但第二关节处 还有一团纸屑粑在那里随便怎么搞就是搞不下来,好象到肉里面去了,我有点担心 皮肤合拢把这黑色的东西永远包在里面那就有一点点遗憾了。 第三次我打开了纱布,这次伤口一点也不痛了。我终于把所有的黑色纸屑全部 搞干净了,但第二关节处的伤口仍然没有合口,我一直等了很久很久伤口才完全长 好。 我的命也真贱,手上的伤口经陈姐这么一搞也就好了。陈姐还告诉我“用小孩 子的尿,淋在伤口上,用烟杆里的烟油抹在伤口上都可以止血……” 疤痕永远留在了手指上,就让它作为永久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