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 春天又来了!我插队落户已经几个年头,扎了根但还没有开花,结果。大部份 同期来的同学已经先后调回成都工作多年,剩下不多的几个人各自在不同的生产队 里孤零零地呆着,大家相互之间的来往也比过去大大减少,闲来没事连个说话的人 也没有。总不能老睡觉,头都快睡扁了。 如今看不出有一丝丝能够参加工作的希望,前段时期同学们之间都在传说一个 令人心寒的消息:全国知青大招工已经停止,今后三,五年间不再招工。 心里的空虚没法说!还要将其深深地埋在心里,还要一天天地过日子。怎么办? 怎样来打发这百无聊赖的生活。 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对了!喂鸡! 生产队里有许多人家在孵小鸡,买鸡也很方便。我深思熟虑后决定只喂两只鸡, 而且颜色要考究。外国不是有本小说的名字叫“红与黑”吗?我就来个白与黑!世 界上没有红色的鸡,否则我的鸡的颜色也要取这两种了。 鸡的颜色决定了,还要进一步定出标准:白色的鸡,毛要雪白。黑色的鸡,毛 要黢黑。绝不能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它们的毛色不能有一点瑕疵,我跑了好几户人 家才买到这样一对小鸡。 “叽叽叽,叽叽叽……”我房间内有了响声,有了生气,我劳动之余就趴在床 上满有兴趣地观看它们,它们那毛绒绒圆圆的身体,亮晶晶的小圆眼睛和那尖尖的 小嘴漂亮极了。 它们在屋内永不疲倦似地跑来跑去,床底下看看角落处爪子刨刨地,鞋子上站 站叼叼鞋带,柜子下面那点点高的空隙也要钻来钻去,真是调皮捣蛋。 我过去在成都也喂过鸡,有了一定的经验。这种可爱的小动物不能因为你喜欢 它,就将其拿在手上玩抚摸它的绒毛。 我现在绝不用手接触它,需要赶它们时我就用扫帚轻轻地推动它们。晚上要睡 觉了,我也不给它们做窝,它们爱上那里去睡就上那里去吧,一切自由。 它们好可爱哟!它们在门角落处偎依在一起,身体相互碰搡着朝里挤,闭着眼 “叽叽叽,叽叽叽……”不停地叫着,好象互助埋怨对方讨厌影响了自已的睡眠。 “叽叽叽,矶叽叽……”它们好象又互诉衷肠卿卿我我,那亲热的劲啊真让人 忌妒! 不一会儿在它们的四周出现好大好多的蚊子,这些飞舞的蚊子随时准备用它们 长长的尖尖的嘴叮咬这两只小鸡。 这两只没有母鸡的呵护的小鸡孤单单地萎缩在角落里,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团, 显得生命十分脆弱。好可怜哟!我真担心它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否能长大? 早上我还没有起床它们就从门洞跑到晒坝里去了,那里堆得有生产队收获的麦 子。它们“叽喳喳,叽喳喳……”跑来跑去只顾玩耍,脚刨刨,嘴刨刨就是不吃麦 粒。它们在找小虫?我观察半天也没有见着。 我希望它们吃麦粒,吃多点,吃饱!吃胀!可惜麦粒太大这样的小鸡根本吃不 了,我只好用一些细细的碎米喂它们。 在那段时间里我经常长时间地望着它们,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更多的是呆在那里 发神,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在农村最大的苦恼就是做饭。做饭所需的燃煤一年两千多斤要钱去买,要出 劳力去背不说,就是有了煤能按时吃饭都成问题。 同样出了早工回来,别人吃饭了我却开始搞火,别人又出工了我的饭还早得很, 所以搞得我经常出不了早工。幸好汉源一年大部份时间一天只吃两屯饭,不然就更 麻烦了。 农忙的时候就吃三屯,劳动地点太远中午那屯饭就不用回家去吃。到了吃饭的 时候只见远处田间走来一溜挎着提着篮子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干活已经疲乏的人们 立刻有了精神,这支送饭的队伍马上就要来到田间地头。 人们停止了劳动,离开了火红阳光的照射来到树阴下,看着河滩上平展展的大 片大片田里的绿油油庄稼随着阵阵河风的吹拂而轻轻摇晃,人人心里都感到舒畅。 拿着一坨黄黄的玉米面粑粑就是几大口咬下去,满口咀嚼着咽不下去再端起一 碗酸菜汤喝几口送一送真是安逸。人们三三两两以家庭为阵聚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说 笑,倒也其乐融融。无论什么辛劳都抛在了九霄云外,眼前好一派田园风光农家乐! 看着别人一家大小乐哉哉喜滋滋有吃有喝,我顿感灰溜溜孤零零,有人也招呼 我过去吃吃东西但我是一声不应拿起我的农具就走,心里气恼的说“老子不干了! 做我的饭去,看我的鸡去! 回到队上先把在外乱跑的鸡赶回屋里好好瞧瞧,听听它们的叫声,我乱麻麻的 心才渐渐得到平息。小小的鸡讶成了我的精神鸦片,成了我的伙伴。 当时我的要求低极了,认为只要有个伙食团就好了!每天我收工回来马上就有 饭吃,就是这样暂时混下去也可以。 从这以后我经常思考这必须解决的做饭问题,思前想后决定找户人家搭伙或利 用他家灶火空余时候做饭。我试了几家以后又找到西成说明了原因,西成倒也爽快 马上一口应承,并说“你来煮就是了!你要不嫌弃我们就合在一起吃,我过去也经 常在外面跑,我知道出门的难处和没奈何……” 就这样做饭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但我也知道这会给别人家带来很多的不方便。 可我确实没有办法了!只有死乞百赖过一天算一天。 两小鸡渐渐全身长满羽毛,可以分辨出它们原来是两只小母鸡!遗憾的是现在 很容易就能观察出它们身上也有杂毛,它们继续给我带来极大的安慰和亲情。 这里的鸡主要吃米糠,人们不可能将白生生的大米和金灿灿的谷子喂它们。我 自己开伙时我的小鸡就是有一屯没一屯的从没喂饱过,我不开伙了我的米糠和麦麸 当然要送人哦,所以小鸡们更惨了!好在它们从小野惯了,每天晚上天快黑时它们 溜进屋里呆在角落处也没有打算回来吃点东西的意思。 小鸡渐渐长大了,晒坝不是它们呆的地方。除了队上要晒粮食之外,队上各家 各户经常也要晒晒他们家的麦子,谷子,红苕片,红苕叶……。 我的鸡当然不受他们的欢迎,小鸡东一坨西一坨随地拉屎,东一嘴西一嘴随意 捡吃晒的粮食,要不就是东一爪西一爪随便刨拨粮食,将一块块界线分明晒得平展 展的粮食搞得乱七八糟,所以我的小鸡一出门就被她们哄出了晒坝。 这里每户人家住宅旁的自留地都用土夯成大半人高的墙围起来,防止鸡呀,鸭 呀,牛呀吃了里面种的蔬菜和粮食。 被哄出晒坝的小鸡不能在光光的巷道里捡吃石子,无路可走的小鸡十分饥饿, 饥饿使它们长得与众不同。 它们身轻如燕能纵能跳,奔跑迅速反应机敏。有的人说我的鸡轻得象笋壳机灵 得象耗子。其它的鸡绝不能飞到菜园子的墙头上,而它们有时趁人不注意钻过门的 围拦或者干脆纵身一跃展翅一飞就上了墙头,然后马上下到菜园里肆意吞吃绿色食 品。 这一黑一白的两只鸡啄食别人家的蔬菜充饥,时间一长菜园子的主人就发现了 它俩的劣迹,主人家如果看见它俩正在偷吃就大声吆喝着将其驱逐出境也就算了。 我也看见过它们在菜园里被人赶得狼狈逃窜的样子,又跑又跳又飞简直变成飞鸡了。 它们去了一家菜园不行又跑一家流窜作案,好在它们胃口不大吃得不多,地里 的昆虫也够它俩扒弄一阵了。 也有人向我告状,都是轻描淡泄一番也没有深究。我也没有办法!这环境已经 使它们练就了一身特异工夫,能飞那么高。 在那里是没有人家圈养鸡的,我也没有条件和能力圈养鸡啊!暂时只有听之任 之。 有一天我从西成家吃了晚饭出来远远看见谈心队长少有的闲着,他站在晒坝口 显然是在等我,看见我进了晒坝,他露出难得的笑脸对我说“刚才我在菜园子里淋 粪,看见有俩只鸡在啄食我的番茄,它们啄食一个番茄还好一点,我就让它们啄食, 嘿!它们是在每一个番茄上啄食一口又去糟蹋下一个,气死我了!我抓起土巴就要 给它们打去,我屋里的说是你的鸡我就算了,把它们轰走了” “你打吗!你打倒它们我再跟你说!你认为那是鸡嗦?”我恨恨地说,扭头走 进了我的房门。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冒火了?要这么说?要这样不讲道理? 谈心队长也搞糊涂了,他自语自语地说“这不是鸡,是啥子?” 鸡又长大了许多,这完全成了两只流浪鸡啊!为了它们的生活安宁,也为了不 再给别人添麻烦我只有忍痛割爱,决定为此回一趟成都将它们带回家。 我把它们装进书包,在书包里它们伸出小头一路观察着坐了火车进了城市。 由于地域的不同,人类之间的交流在语言上就存在了障碍,不然就不会有翻译 这个职业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用简单语言传递信息的鸡是否也存在这样的困难,反政正这一黑一白的两 只外来鸡就是不合院子里其它的鸡合群。 它俩始终在一起活动,一刻也不分离。如果有一只鸡在院坝里而另一只在楼上, 它们察觉后马上会啼叫,辨明相互位置后楼上的那只鸡就会立刻飞上栏杆,然后勇 敢地纵身一跃直接从楼上飞下院里。院子里看见的人都说“哇!这两只鸡会飞!是 飞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