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 山区的孩子天真顽皮无拘无束,大人也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只要孩子在吃饭 的时候能回家就行。 但有时候我看见他们的模样我的心情很沉重,特别是在冬天,当你看见这些小 孩子有的还穿着单衣单裤冻得只能在家里围着灶台转的时候。 老陈家里有五,六个孩子,其中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白天黑夜坐在通气掏灰的灶 坑里不出来。他人小个子小刚好一屁股坐进去不松不紧,脚伸在灶洞下身子趴在灶 台上烤火取暖全身都暖和又方便。白天坐在那里吃饭玩耍,晚上也就趴在那里睡觉, 这样的情形一直要到天气暖和了才会结束。 也不知道他坐在坑里玩,趴在灶台上睡长久保持这两种姿势难不难受?他年纪 虽小脾气还大,霸占家里的宝座从不肯出来,让他的姐姐,弟弟,妹妹也坐进去暖 和暖和。 小孩子贪睡,半夜里炭渣子烫糊了他的头发烫伤了他人头皮他半天才有反应, 所以他的头上也象癞子一样东一块疤西一道伤,就是这样他也绝不退位。他全身都 是灰朴朴的,十分难看。 经常还会看见生产队里六,七岁的小孩子在外面玩的时候身上还背着她们的弟 弟,妹妹,有个别的小学生有时也会背着弟弟,妹妹来上学。他们都是孩子啊!他 们童心正浓,稚气正盛的时候过早地分担了大人的责任。 小孩子多的人家必是队上的补钱户,一个大人挣工分养活六,七个人,无论如 何也挣不够口粮款。可是看他们当家的一点不着急,老婆还在继续生,小孩子年年 还再添。他们是乐此不疲,滋滋有味。 我是大惑不解,杞人忧天和会计聊天谈及此现象,会计十分感叹地说“这你就 不懂了吧?多生个孩子就多分一个人的口粮,孩子多的人户家里的谷子比那一家人 的都多!小孩生下来那怕只有一天也要分半个大人的口粮,五六岁以后又可以分一 个大人的口粮,小孩子能吃多少?添了一个小孩,生产队里还要给他们家里再多添 一份自留地,你看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少?” 会计说到这里和我开起了玩笑“你不是口粮不够吃吗?一年你的谷子,麦子就 只分那么一点,我们每人有一分自留地还可以种点粮食补贴一下,你连一分都没有, 大概只有四,五厘地吧。妈的!你就赶快讨个大屁股新人一连生他妈的五,六个小 孩,你的大米马上就吃不完了……” “那欠的口粮款咋个办?”我问他。 “咋个办?就欠在那里!等小孩子长大了挣工分还,有了进粮款才扣!”会计 不满地说。 “哇!”我大吃一惊,惊讶地问“那不是要等好多好多年哦?很多年以后才开 始扣?要扣完欠款又不知要等多少年?” “咋个不是嘛!所以你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的日子比你好过得多!家里 吃不完的粮食拿到市场上去卖,又有了盐巴钱,煤油钱,煤炭钱……”会计开始教 训我。 我听他说得这么好就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准备生几个?” “嗯!我不要生那么多,生两个就行了,最好一男一女啥都有了”他认真地说。 会计比我大不了几岁,前年就结了婚小孩子也有一,两岁了。在生多少孩子的 问题上他要反传统我很是怀疑他能否做到,他就表白说“生那么多!光生不养那怎 么成?我的小孩我要让他们一直读书,只要他们愿意,我就是变成牛也要供他们读 书。最起码我也要让他们在公社小学读完高小,然后鼓励他们到区上读中学,只要 他们肯读书就好,遇上一个读书好的娃儿就是割了我身上的肉我也要供他到底……” 会计是队上的文化人,经常读读书看看报,他的想法就是与一般人不一样,说 出的话也有道理,我希望他说的这番话将来能够兑现。 在这山区读个书啊也很困难,一般人家对小孩子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小孩子能 识几个字,会写自已的名字,将来数钱不会搞错就行了,大队有个民办小学校也就 先凑合凑合读吧。 大队小学只有初小的教育水平,要想读到高小程度必须在小学四年级参加公社 小学的考试,成绩合格者才能有在公社小学读书的资格,所以我们大队的孩子能在 公社读书已经不错了。 再说让一,二年级的小朋友翻垭口都去公社读书路程也太远了,沿途坡坡坎坎 也不安全,大队有个这样的学校也将就了。 大队小学校虽然只有四间教室一间办公室,但学校操场还大,虽然教室没有门 扇,但学校有围墙圈着。遗憾的是教室后墙上开的窗户太小,房上又无亮瓦所以教 室里的光线较差,桌子板凳东倒西歪也该修修或者添置新的。 厕所倒大,就是没有房顶,下雨天学生要方便了也只有露天作业。好在这二, 三十名小学生个个家教有方:屎尿乃农家之宝,不可随便流入别人家的茅坑。所以 他们也不肯轻易在学校大小便,除非情况紧急不得了了,才忍痛割爱。这绝不是笑 话,身临其地人人都会如此。 这小学共有三名老师负责四个年级的教学任务,这也要点本事。有一个老师就 要在一间教室里分别给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真的很费神。体育课,音乐课也是他 们要完成的,要全面落实小学教育大纲对于他们来说太难了。 我没事就经常去小学和这几位老师聊天,看看他们的教科书。老师们对拥有这 份工作很是心满意足,每月有十几元的工资,放学后还有时间去队上参加生产劳动 挣工分。 一位长得秀秀气气穿得干干净净的年轻女老师是刚从公社小学毕业的,大队干 部选中了她来小学当老师,这令很多人都很羡慕这女孩子。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有不少学生发奋读书,而且学习成绩也还可以,我们 队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男学生。 有一次上数学课,当老师在黑板上计算一道较复杂的分数应用题解不出时,他 在下面几下几下就做出来了。事后这位老师去公社小学请教,这才发现这学生的整 个解题思路,过程,和答案都是正确的,老师也称赞他聪明好学。这就是师傅带进 门,修行靠自己。 我是暗暗吃惊!平时看他和别的小孩一个样,放了学就去放牛割草,不声不响 的不显山不露水原来还有这本事。 不到读书年龄的小孩子一天到晚不知在忙啥?他们总是急急忙忙跑来跑去,神 神秘秘紧紧张张的,一身的泥土满头的汗。 有一天我担水看见几个小孩子正在巷道里耍,蹲着地上围成一坨不知道在干什 么?我也好奇地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两个小孩子紧紧地将一只大母鸡按在地上,里面最大的一个小男孩手里拿根细 棍子正威严地命令这两小孩子手不要动。我问“你们在干啥子?想把鸡搞死呀?” 专心致志的孩子们都抬起了头,但按着鸡俩小孩他俩的手并没有放松。拿细棍 的小男孩气愤的向我告状“它把我们捉的丁丁猫吃了!” 我看他气得腮梆子鼓起两眼圆睁,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挺好笑,就揶揄他“它 吃了!你要把它咋个吗?” “我要它赔!我要把它掏出来!”他不服气地大声坚定地说。 “掏出来?咋个掏?”我被这小孩子离奇的想法搞蒙了,忍不追问并反驳他 “嘴里掏得出来吗?” 这问题难不住他,看来他们刚才就在实施掏的方案。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从 屁股里掏!” 他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它刚刚吃的,我抓住它想把丁丁猫从它嘴里掏出 来,扳开它的嘴,它已经把丁丁猫吞下去了,我们要快一点掏,不然等它自己滑到 屁股上就变成屎了……” 说完话,他又急急地率领众小孩开始讨要丁丁猫的工作。我一时语塞找不出合 适的话来说服他们,只有说“把鸡放了,你这方法肯定不行。” 他坚定地回答“不行!它吃了我的东西,我没有打它就算好的了,我要它还, 我非要把丁丁猫从它屁眼里掏出来,不信!你一会儿来看嘛。” 我走了没有几步他的妈妈来了,一会儿就听见他妈妈咋咋呼呼地大叫“瓜娃子 呀!瓜娃子,你咋这么瓜呀?吃下去的东西掏得出来?你吃了饭,来!我给你掏出 来。把鸡放了!放不放?再不放我要打人了!” “啪,啪”几声,这男孩的头上挨了他妈妈重重的几下打,这倒霉的老母鸡才 得以逃脱这一劫难。 早上我们出工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一支放牛娃的队伍也在集合,大的有十一, 二岁,小的七,八岁的也有,他们无论男孩女孩每人牵一头黄牛或水牛,背一个小 背兜戴一顶小草帽,他们在一个小哥哥的带领下整天都在山坡上放牛玩耍。 这小哥哥深受这群放牛娃的拥戴,每天在什么地方放牛,晚上什么时候回家都 是他一人说了算。在山坡上他带着这群放牛娃不仅让牛吃饱吃好而且他们也耍得开 开心心的,他经常还会搞些小节目让他的小弟弟小妹妹瞧瞧。 有一天我们在河坝上劳动远远看见他们在缓坡上放牛玩耍,突然看见他用绳子 在套牛的四支蹄子,不知他们要干什么?等了一会儿他把绳子一拉牛倒下了,然后 又把牛的四支蹄子拴在一起让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这样的举动和结果就是一般的小伙子单独一人也是完不成的,怪不得这些小 朋友这么听他的话。 回到生产队我看见这位衣服敞开,双手放在身后露出胸膛挺起肚子的小英雄, 问他“你今天咋把牛放倒?” 他不以为然地说“娃子伙要看骟牛,我做给他们看看。” 嘿!他说得轻松,还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我关心地说“你不怕把牛从坡上滚 下去摔死?你不怕牛的蹄子蹬到你?牛的角顶到旁边围观的人咋办?你这样做好危 险哦!” 小哥哥偏着头撅起了嘴不吭声了,就是翻着白眼看我,一付桀傲不逊瞧不起人 的模样。 这些小孩子都很机灵可爱,每天玩得很开心,在大自然中充分享受着阳光,雨 露,山,河,石头,猪,狗,羊,虫虫,鸟鸟……带给他们的欢乐。 当然,如果他们的物质条件好一些,也能接受较好的文化知识的教育,那就再 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