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去世 女儿进了华侨大学,正当我们高兴万分的时候,岳父病倒了。 由于我工作忙,妻子和舅子把岳父送到了镇医院治疗。经过化验和透片后,得 知岳父属胃穿孔,得马上送大医院手术治疗。下午放学后,我立即赶到了镇中心医 院,这时妻子打不起主意,我突然想到了四弟,估计借用派出所的车送岳父到清河 市第三人民医院不成问题。我匆匆去派出所,四弟有事外出,副所长秦清明很热情, 打算去请一个司机送岳父去医院。说起是所长的有关人员要用车,很多司机都争着 来帮忙,最后还是一个姓周的司机把任务承担下来。我和妻子把岳父抬上车,这时 又来了好多四弟的朋友,挤了满满的一车人,还有不少人说他在三医院有熟人,保 证能找个好医生给岳父动手术。 我们到清河第三人民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我和妻子都是外行,不知道岳父这 种病到哪一科治疗。后经人指点,我们才把岳父送到了外科门诊。这时,我们确实 需要人帮忙,去找四弟那些朋友时,全都散了,只有司机在驾驶室里抽烟,打听得 知,那些人全吃夜宵去了。我想等他们早点转来打主意,司机告诉我:“那些人很 可能不会再转来,要是所长的亲生父亲差不多。”司机说罢,也开着车走了。这样, 只有我们自己打主意。现在只剩下老挑、大舅子和我们夫妻两四人,老挑处理这类 事更有经验,他去找到了组织医生,把事先准备好的两百钱红包塞给他,说了一些 好话后,组织医生决定马上手术。手术很成功,四个多小时后,岳父便下了手术台。 半个多月后,岳父出院了,虽然花了几千块钱,但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大舅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到我家,说岳父被蛇咬了。原来,岳父病悄 好以后,想喝酒,便偷偷去舀大舅子酒罐里的药酒,那里面有一条大舅子前几天丢 下去的毒蛇,由于酒少药楂多,蛇在上面没有淹死,正饿着肚子扬起头寻食物,岳 父伸下手去,刚好给王叉口送点心,手背上被狠狠咬了一口。我和妻子赶到时,他 已被送进了医院,右手臂肿得比大腿还粗,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还发着高烧。我 和妻子与那些医生比较熟悉,因而得到了很理想的治疗,又花了近千块钱后,岳父 出院了,这时大家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生活。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舅子又来了,我们见他汗流满面的样子,肯定这是不 详之兆。果然,大舅子说岳父去赶鸭子,在田坎上摔了一跤,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 了。我们到岳父家时,已经来了好些亲友,都说岳父中了疯(脑溢血),肯定治不 好,只有拖时间。现在,岳父说不出话,只能睁开双眼流泪。我很难过,想到往事 也哭了起来。我和妻子刚分家时,生活困难,岳父给我们挑柴来,还挑石头来给我 们砌灶,每逢节日,都会看到他的身影,虽然穿着褛褴的衣衫,但肩上的背篓少不 了,里面都是些他们最珍贵的东西:鸭子、鸡蛋、清油、豆子、黄南瓜、花生…… 好多好多,难以数清,这些往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大概妻子比我记得更清 楚,她坚持要送岳父去大医院治疗,我也同意,其他人见我们决心大,再也没有人 反对。 于是,我们把岳父送到了县人民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岳父虽然全身不随, 便能说话了,这是了不起的奇迹。又过了一阵,岳父只有半身不随,医生说这是最 好的治疗效果,劝其出院。回到家里,我们并没有放弃治疗信心,四处打听民间妙 方和太医。后来又在高市场一个名医那里治疗了一阵,病情才彻底好转,虽然总共 花了两千多块钱,但是现在老人生活总算能自理,而且能结结巴巴用口语表达自己 的意思。 现在,我们几家的经济都搞紧张了,但都为老人的逐步康复感到高兴。我和妻 子生怕岳父再有不测,春节前便把老人接到了我家,让他充分享受一番晚辈的孝敬 生活。这一年春节岳你是幸运的,团年的时候,三弟和四弟他们给孩子们的压岁钱 时,也没有少岳父那一份。春节过后,岳父把钱摸出来清点,一共有一百八十元。 他很高兴,硬要把钱给我们,说他几次进医院我们负出了很多,这点钱留给嫱 嫱做生活费。我们怎么也没忍心要老人的钱,叫他放着买水果吃。正月初,大舅子 说我家的经济更困难,硬要把岳父接回去。我们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岳父走的时候 含着眼泪一步一回头,我们目送着他转过对面的小山嘴,这时妻子也流出眼泪来: “老爸可能是最后一次到我们家……”站在一旁的母亲也说:“老人舍不得你们, 很可能有命不长啊。”我追上去请求岳父再耍一阵,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们 的负担太重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好生把嫱嫱盘出来吧。”这样,我只好望着岳 父离去。 新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余琴老师的父亲去世了,她和领导的关系不错,特别是 和教导主任有来往,学校领导对这桩事都有经济表示,而且学校还买了一床塌花被 去掉念。这时,我便担心起岳父来,几天过后,担心变为现实,老挑打来电话,说 岳父去世了。我到办公室接电话的时候,大头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而且知道电话 的内容,只是劝我不要难过,并准我三天的丧假。我到教研室的时候,只有马老师 和李老师知道这件事,他们一人给了我二十块钱,说叫我替他们烧纸。我不甘心这 样冷清,又到办公室去请假,目的是看领导有物质上的安慰没有,结果得到的只是 一句好话:“你安心去吧,你的课我们负责安排。”我出了校门想,这样的好话也 是难能可贵的,要不是四弟是派出所的所长的话,恐怕还是和曾老师的父亲去世那 样,每天还得扣五块钱的工资。 岳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该来的地邻、亲朋好友都来了。小舅子在清河家具店 帮人,老板还代表公司送了一床很高级的塌花被来,很资格地放在显眼的地方。这 时妻子过来了,她说:“你是学校的教师,还不如一个学徒啊,人穷了再有能力也 没有地位。”我知道妻子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再生气,说道:“学校有表示,待会 儿就送到。”妻子含着满意的神情走了。这时,我心如火燎,最后决定用荷包里还 没有来得交的学费去做面子。于是,我密密到了几里外的界牌镇,花了八十元买了 一床塌花被提来,并叫收礼的写上“竹石小学”几个字之后,我才大方起来。 岳父被安埋以后,大舅子算了一笔账,总共亏了二千二百元,照我们四姐弟平 均,人平刚好四百五十元。大舅子和小舅子都说由他们承担,我和妻子都不同意, 我说:“我是国家公务员,应该占主要,现在你们都在农村,找一分钱不容易,我 承担一千块钱吧。”姐弟们反对,都认为我家有学生读大学,经济比谁都困难,无 论如何也不要我承担。我想,我的经济困难不是老一辈造成的,更不是姐弟们造成 的,孝敬老人是晚辈应尽的义务,等经济好了再孝敬老人,不但失去喂儿养女的意 义,更重要的是要丧失一个人的道德。所以,我和妻子都坚持着要承担一千块钱。 争了半天也没人让步,最后还是按四股分,我们只承担了四百五十元,不过礼 品我们一样都没有要。 我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大头校长来说乖面子话:“那天你太走得匆忙了,我本 想表示一点礼品,现在过时了,又不能后补,只好说声对不起。”我说:“我代表 学校已经表示了,花了八十元钱……”“这……”大头校长听了脸色很不好看,他 想了一会儿又说,“这样的事学校没有先例,岳父不是你同锅舀饭吃的直系亲属, 开不得头,再说,学校经费也……”“别说了,我是给你开玩笑的。”我主动摆脱 了他的尴尬局面,“你想想,没有你的同意我敢乱支配吗?”大头校长的脸色好转 :“其实也没什么,给我一个面子也可以。”说完闪进屋里去了。再看教导主任, 先前还在这儿呢,转眼也不见了。 回过头来我冷静一想,我是没有地位的百姓,平时拿不出钱财和别人往来,哪 个会图你呢?教学水平再高,没有经济支柱领导是不启眼的。 岳父去世了,但愿他再在天之灵能理解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