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婚姻 姐姐快满20岁了,看她那婷婷玉立的样子,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 起初,妈妈对姐姐的婚姻要求并不高:勤快、俭省、会体帖人就行;奶奶确不 肯,说咱们高家穷惯了,非要走一个吃国家粮的人夫不可。这样,妈妈也动摇了, 迟迟不作主张,一心想姐姐能走过有钱人家。姐姐呢,每当提到婚姻问题就脸红, 有时偶尔也说:“再过些年吧,等弟弟们大了再谈,我要为家里多挣几年工分。 姐姐成大姑娘了,很多人都另眼相看,特别是周队长,还把姐姐安排在了生产 队的理论组,和姚美花一起整在保管室搞理论工作,而且工分还比一般的妇女高。 这一阵的任务很轻松,除了办一些批判刘少奇和林彪的专栏外,就是在保管室 里摇着扇子看报纸、摆龙门阵,姚美花经常去拿队里的花生种出来办招待,姐姐还 大荷包小荷包装回来,我们全家人都饱了口福。妈妈总是警告姐姐:“你要小心点, 生产队的便宜不能占,那样会对不起广大群众的。”姐姐总是笑着说:“怕什么? 是队长夫人的恩赐,凡事由她顶着。”“嗯,说得对,不吃白不吃,”奶奶在一旁 支持着姐姐,“能吃就多吃,能拿就多拿,生产队的便宜他们还占得少?”不过姐 姐心中有数,因为姚美花不但比她吃得多,而且每次都用她装资料的包裹装上好几 捧花生带回家,要说罪过得数她最大了。但是姐姐也有些担心,因为姚美花经常朝 着她傻笑,不知到底她在耍什么花招,后来姐姐提防起来,吃花生的时候她总要少 剥几颗;姚美花装花生的时候,她只是看一眼就走了。奶奶没有吃成花生,便唠叨 起来,姐姐把姚美花的反常举动告诉了家里人,后来大家的意见才统一了:要收敛 一点,怕姚美花嫁祸于人。 没过多久,生产队买了一台5 马力的小型柴油机,还配上了打米、打粉机,在 对门的猪场旁边的空屋里办起了加工房。这洋机器的到来,给社员们带来了欢乐, 大家都来围着看闹热,奶奶也拄着拐棍站在人圈子外面准备听机器的声音。机器由 周仲财的弟弟周树华操作,他废了好大的劲把柴油机摇燃了,这时众人都伸长脖子 扬着头,侧着耳朵大饱耳福。见到开天劈地的局面,庄稼人没有一个不乐的,就连 奶奶也笑得喘不过气来。周仲财见社员们兴奋,干脆放了半天假,让大家看过够。 第二天,生产队的加工房开张了,姐姐受到优待,被安排去过磅收费。社员们 挑着谷子、背着玉米麦子之类的来了,很快的就排起了长队,有的等半天一天也不 厌怨。 怕人说闲话,我们家打米打粉都是由旁人过秤,而且从来都不开单份。一个月 下来,吸引了其他队的不少客户,收入也相当可观。 周队长尝到了办加工房的甜头,又准备办一个面房。说干就干,他很快就把面 机买回来了,在清河沿滩请了一个姓文的师傅来指教。周队长他大哥周峻山是做面 的主手,他像车水那样扒在上面的横木上,两脚用力蹬滚筒的大轮,挺废力的,光 着身子还大汗淋漓,看热闹的人围着面机不肯走,我挤到最里层看细细的面丝到底 是怎样拉出来的,结果看到周峻山的汗水不住滴到滚筒下的面皮子上。我说:“… …太脏了,怎么吃呀?“周峻山在上面喘着气说:”没关系,汗水有咸味,吃 面时还省得少放盐。“”哈哈哈……“社员们一听都笑了。来换面的人不多,一般 是有人过生日或家里来了客人才来换一两斤面回家改善生活。我在家里从来没有闹 吃面,三弟和四弟不那么自觉了,经常翻箱倒柜地去找麦子,大人们没有一个表态, 我便站出来解围:”那面不能吃,明娃他大爹加了汗水的,脏得很……弟弟们听了 我的话,只是吞吞口水舔舔小嘴罢了。明娃他们阔气得多,三五天就要去换一次面, 姚美花见姐姐眼睁睁地看着她时,多少也要抓一两把面叫姐姐拿回家。 加工房和面房办起来后,周仲财也经常到这里“视察”,不过他的眼光多数是 盯在姐姐身上,瞅得姐姐很不好意思,偶尔还怪声怪气地傻笑一两声,吓得姐姐进 退两难。回到家里,姐姐把周仲财和娃美花的反常举动告诉了妈妈,妈妈不放心, 决定叫姐姐辞去优等的工作,当他刚给周仲财提出时,周仲财摆手笑道:“不不不 ……这么好的工作哪里去找?我没不恶意,主要是考虑你们家困难,尽到我一点小 小的帮助而已。”这时,姚美芳才过来把话挑明了:“你玉兰已经十八九岁了,也 该看过人夫,还要好好地打扮打扮,你想想,买一把梳都要花钱,你们家那么穷, 哪里有票子给她办新衣服?”妈妈觉得周队长和姚美花都是大好人,所以没说什么 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姚美花把妈妈叫去了,她说:“我给玉兰介绍个男朋友,包你满意。” 妈妈觉得姚美花是好心人,也就答应了,不过也简单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姚 美花拍着胸口说:“……包你们满意,那是我的弟弟,人厚道得很,又勤快又俭省, 能说会道,是难得的大好人。”妈妈点了点头:“好吧,得约过日子,让玉兰看看, 得她满意才算数。”“好吧,就明天,在鸭子滩的店子里看人。”姚美花把期定了。 第二天,妈妈带着姐姐跟在姚美花后面走了。经过十多里的长途跋涉,她们到 了清溪河边,过了石堰,马路旁边就是一家小餐馆。姚美花叫妈妈和姐姐进店等候, 并说他弟弟就住在对门的山脚下,一会儿就到。店老板似乎对姚美花有些熟悉,等 她走后才对我们说:“这是我们当地有名的恶女,她的铁嘴巴是从不饶人的,现在 嫁出去了该好些了吧。”妈妈说:“她很好,在我们那里算得上女能人。耶,你怎 么了解她?”店老板很自信地说道:“我和她土生土长,她们家的情况我了如指掌。 现在她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她老爸,倒还算一个贤惠的人;一个是她弟弟, 人称地痞,不但人长得丑,还到处生非惹祸,没有不讨厌他的。“”啊……“姐姐 一听吓了一大跳,拉着妈妈要回去。妈妈悄声说:”别忙嘛,见了人再说,要是你 看不起再告辞也不迟,我们既然来了,也应该对得起姚姨才是。“一会儿,姚美花 领着他弟弟来了,姐姐见她身后那个小伙子长得很标致,高高的个儿,浓眉大眼, 说话也挺斯文:”玉兰好,伯母辛苦了……“姐姐大胆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小 伙子的确可以,妈妈否定了店老板的谗言,还生怕这个小伙子看起姐姐。姚美花到 跟前作了详细介绍:”这是我弟弟,今年二十岁,大队团支部书记,家里没有负担, 只有父亲,有四间砖瓦房,经济宽裕得很……“互相之间聊了一会儿后,姚美花要 姐姐表态,姐姐说没意见;妈妈说要到男方家里去看一看。姚美花拒绝了:”算了, 我不会骗你们的,家里就给我说的一样,等又方考虑成熟了进屋结婚来过一枪下马。” 妈妈她们离开小店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有喊声:“姐姐……等等我……”回 头望去,见一个又丑又矮的小子跑来,他追上来抓住姚美花,不分青红皂白给她两 耳光,并恶狠狠地说:“你算我姐吗?不给我说婆娘,还给人家有老婆的介绍对象, 肥水外流,你手腕往外弯,有你好受的!”说罢又往姚美花脸上吐口水。姚美花和 他撕打起来,妈妈和姐姐趁机逃了,大老远还能听见恶心的声音:“你这个样子人 家看得上吗?本来我都是给你介绍的,只不过用他打样,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人自然 是你的……”多么可怕呀,回到家里,姐姐和妈妈的心也没不平静下来。 后来,姐姐和妈妈再也没有理姚美花了,不管她怎样编造花言巧语,也没有得 到姐姐和妈妈的丝毫同情。这样,姐姐“下岗”了,过磅的工作被取缔了,理论组 也没有姐姐的席位,接踵而至的是受处分:偷队里的花生要扣基本口粮;陷害我家 打米打粉没给钱要扣工分;还要还姚美花他们的水面……一时间,姐姐被说得一文 不值。 这时,全家人的脑筋伤透了,巴不得姐姐早点嫁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 天,我们房数上的高大婆上门来提亲,说把姐姐介绍给三队郭三婆的儿子郭玉辉, 郭玉辉在辽宁当兵,家里只有老母和一个跟我同年的弟弟,家里是穷,但全家人都 很满意。妈妈说:“那个郭三娘在伙食团的时候我就了解她了,很老实,不多言不 多语的,很贤惠,玉兰嫁过去过好过日子。”奶奶更高兴:“当兵的好哇,还算玉 兰有福气。” 在高大婆的搓和下,姐姐的婚姻就这样定下来了。姐姐给郭玉辉写了几封信, 得到的回信当然是很动人的。姐姐还加班给郭玉辉做了两双布鞋,放在箱子底下准 备做见面礼。爱情发展得很快,又方决定下半年就结婚。电闪雷鸣般的恋爱也惊动 了姚美花,不过也只是瞪瞪眼而已。郭玉辉还给家里邮一了截凡尔丁布料、两匹毛 领、一双大头鞋和一顶毛帽子回来,这些都是我们这里买不到的珍品,妈妈还说把 毛领和大头鞋送给周仲财,全家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按妈妈的意思办了。 结果,姐姐没有受处分,全家人的生活又开始平静下来。 姐姐的婚姻,就这样定下来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