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者心理咨询热线”开通 2003年12月12日 星期五 晴 自由后第260 天 昨天休息了一天。上午刚到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是外地的。 她说她姓方, 叫方太,是从海南打过来的。昨天晚上,爱好文学的她在网上 查阅资料时无意进入了“中华失足者热线”网站,网站上的文章勾起了她对过去 的回忆。激动的她当时就拨打了网站上我的手机号码,因我关机没有拨通,所以 今天一早她又接着打了。方太的语气有些急促,我一直不好意思打断她。下面是 她的讲述: 1982年1 月8 日,我出生于重庆开县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我是家里4 个孩子 中惟一的女孩,父母和3 个哥哥对我都特别宠爱。玉萍是我的邻居,比我小两个 月,她在家和我一样也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位姐姐。因为她父母期望第三个孩 子生个儿子,想不到还是个女儿,所以她一生下来就让父母不喜欢。 由于我的父母和3 个哥哥都特别喜欢女孩,玉萍经常到我家来玩,我们很早 就成了要好的伙伴。1988年9 月,我和玉萍一起报名上了小学。在学校里我很贪 玩,因为有3 个哥哥护着,我经常和班上的男生打架。如果有人欺负我,她每次 都会及时向我哥报信,让他们为我“打抱不平”。 玉萍读书比我认真,我的作业基本上都是她帮我做的。记得1993年7 月的5 年级期末考试时,她因为传答案给我,被监考老师发现后取消了考试资格,为此 她的父母要她回家放羊。我的父母知道后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虽然我很生气,但 我并没有记恨她,即使她将在学校帮我写作业的事全捅了出来。我还主动向玉萍 的父母求情,同时让3 个哥哥轮流去做工作,就这样她和我一起又上学读书了。 1997年7 月,我和玉萍一同初中毕业。本来她可以去上重点高中的,但她的 父母不同意,说什么女孩读书太多没用。而我的父母要我读书我却没有考上。 1998年春节刚过,我和玉萍在老乡的带领下满怀期待地南下深圳打工。由于 是事先约定好的,我们很容易进了宝安西乡一家电子厂。厂里四川老乡超过了员 工的一半。因为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高楼大 厦,我和玉萍都很开心。流水线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我还是 很满足。每到星期天,我和玉萍都会和其他的老乡一起聚餐,晒太阳,去宝安城 热闹的地方走走。太过安静的时候,我和玉萍也会首先打破沉默,在宿舍里唱歌 跳舞。 1999年元旦,玉萍去了东莞厚街看望她的姐姐。呆在宿舍百无聊赖的我,晚 上被一老乡拉去了歌舞厅。那歌舞厅在金威啤酒厂附近,原来就听她们提起过。 刚开始我还有些害怕,坐在椅子上听着狂乱的节奏发愣。这时,一位英俊的男子 径直朝我走来,很有礼貌地请我跳舞。他的诚恳让我无法拒绝。我很快知道他名 叫大力,香港人,年龄比我父亲还大,但看起来只有30岁的样子。舞步娴熟的他 耐心地教我,带引我在“快三”中轻舞飞扬,在“慢三”中柔情翩翩。我在这个 男人略带忧伤的目光下,悄悄地红了脸。 舞后,大力告诉我他今天心情不好,但因为有了我的陪伴,舒畅了许多。为 了表示对我的感谢,他给我1000元钱。一开始,我说什么也不肯收,因为那比我 一个月的工资还多,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收别人的钱。但大力很生气,说我看不起 他。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我终于很勉强地接受了。离开歌舞厅时,大力还开车把 我送回了工厂宿舍。 自那以后大力经常来工厂请我去跳舞,如果遇上我加班,他总会买一些夜宵 放在门卫那里。随着我和他交往的深入,我越来越觉得在工厂做流水线很没意思, 有时工作上出了一些小错误,拉长除了会大骂我一顿外,还要扣我的工资,一点 人情味都没有。一次,因为上道工序误时造成我这道工序产品积压,拉长不找别 人,却让我在全线工友面前作深刻检讨。我一气之下将厂牌啪地一扔,头都不回 就走了。 当大力得知我辞工后,高兴地给我买了10000 多元钱的衣服。也就是那天, 我把自己17岁的身体交给了他。第二天,大力就帮我在一高档花园租了一套三居 室,我和他迅速地住在了一起,从此告别了流水线打工妹的生活。 我和大力住在一起不久,玉萍知道后特别反对。我去工厂宿舍找她,她却狠 心地说不愿意见我,说我这样做是在出卖自己。我在门外大声反驳她说,我并不 这样认为,只要大力真心爱我,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那天离开宿舍的时候,我很难过,我不愿失去玉萍这个最要好的朋友。 为了讨玉萍高兴,五一节我送了一部5000元的手机给她。那时工厂的打工妹 很少有手机,别人都很羡慕她,她也把它当作一个“宝”似的天天挂在脖子上。 之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她终于同意来我的新家玩。我高兴地猛亲她一口,唇 印蜷在她可爱的小酒窝里,格外鲜红…… 和大力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他在香港还有老婆和孩子。起先, 我摔瓷器摔桌子,说什么也不能接受。最后大力承诺说送我一套房子。我想起家 人让我在深圳扎根的嘱托,也就没有再和他闹。大力向我坦白后,每个周末都要 回香港和老婆孩子一起过,我就让玉萍过来陪我住,我们总有说不玩的悄悄话。 渐渐地,她虽不赞同我做大力的二奶,但也不反对了。 2000年三八节,玉萍放假半天,大力让我邀请她过来一起玩。这是我求之不 得的,因为那天也是她的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送她一条项链。我们到超市 买了许多菜,做了满满一桌。大力显得也很兴奋,他不停地劝我们喝酒。欢声笑 语中,我只觉眼前一阵昏暗……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大力在我们的啤酒中放了药物。迷迷糊糊地,玉萍 被他强暴了。 醒来后,玉萍看着床单上的一滩血,抱着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而我却手足 无措。为了表达对玉萍的歉意,我只是哭喊着要大力做出赔偿,一个劲地骂他。 事情终究无法挽回,最后,他和我们达成协议:一次性支付50000 元钱。玉萍拿 到钱后就很少到我这里来,即使来也是一会儿就走。大力对我更是爱理不理。那 年春天,我独守空房,落寞着,悔恨着。我知道是自己把玉萍给害了。 然而,更令我伤心的事发生了。2000年5 月8 日深夜,大力回来了,身后竟 跟着玉萍。他一把将玉萍搂到胸前,说要让玉萍长期住下来,如果我不同意,他 就不付房租。我看着一脸蛮横的大力和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的玉萍,一下子懵了。 任凭我怎样大哭大闹都没改变大力的主意。站在一边的玉萍一句话都没有说,似 乎她早已默认了这一切。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玉萍生日的第二天就没去工厂上班了,大力为她在酒店 包了一间房…… 玉萍住进来后,起先每个人住一间房,我们互不理睬。饭是一人做一天,自 己的衣服自己洗,大力换的衣服则由他前一天晚上和谁睡在一起的人负责。一切 的一切都在这荒谬的“秩序”下变得死气沉沉。 这样的日子久了,我又感觉到痛苦和无奈。我开始和玉萍打招呼,可她敷衍 着我,宁愿一个人呆在屋里玩也不愿和我一起去逛街。有一次我去邮局给家里寄 信,回来的时候被摩托车撞了,虽然不很严重,行动上有许多的不便,她没有一 点人情味,照样不帮我洗衣服和做饭。我受伤了,大力自然不会和我睡在一起, 他给我的钱也由原来的几百元降到了几十元,相反给玉萍是由几百元增加到了几 千元。每个晚上,听到从隔壁传来玉萍那熟悉的尖叫声,我都偷偷地躲在房间里 哭。 其实,我也有过自责。我想,玉萍之所以对我如此冷漠,相信她心里也承受 了不少的压力。从某种程度上讲是我对不起她——如果我没有和大力好,也许就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然而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我如此理解玉萍,她却把我赶上了绝 路。 一次我从外面回来,发现我的个人物品都不翼而飞,玉萍竟然一脸无辜和不 屑地说她不知道。这让我对她彻底失望,决心不再让她。 为了让大力“喜欢”我,我试着要挟大力。在一次睡觉中我偷看了他的手机, 记下了他的一些私人电话。如果他再对我爱理不理,我会把他在深圳的丑事告诉 他老婆。大力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从此很少去玉萍的房间。 为了进一步报复玉萍,在18岁生日那天,我娇滴滴地要求大力在我的房间另 外放一张小床,让玉萍和我们睡一个房间。大力听到我的提议,瞪着他布满血丝 的眼睛看着我,满脸淫笑,这正是大力求之不得的。玉萍没有反抗,睡到了那张 小床上。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我沉浸在报复所获得的巨大快感中。 随着住在一个房间的时间越来越长,玉萍不再生气了,我发觉即使是我和大 力在做那个事的时候,她也是若无其事地睡自己的觉。有时,我故意把声音叫得 大大的,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还特地把灯打开。她这样做相反让大 力更兴奋,而我却感到特别耻辱,一气之下向她喊道:“出去!听到没!”她又 被我赶出了房间。 由于玉萍比我会做饭,每次大力回来吃饭,她都要做一桌子的菜。我比不过 她,而且要挟对大力越来越不生效,因为他知道我离不了他,我没有文凭又没有 技术,在深圳找一份好工作是不可能的,而去做流水线一个月才几百元钱我又接 受不了。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几百元钱在我眼里好像过去的几十元钱,一两天 就花没了。 于是,大力找到我的弱点后,又经常去玉萍房间睡觉。为了获得更多的快感, 做那事的时候,大力总要开着房门,让玉萍的尖叫声响彻满屋。这让我无法容忍 下去。 我知道玉萍想用我对付她的办法来对付我。为了彻底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我决定想办法把她赶走。一天,我故意把大力送给我的戒指藏了起来,并诬告是 玉萍偷走了的。我百般刁难她,对她又打又骂,只要大力不在,我就跟她闹。她 只得拎东西走了人。由于事先没有告诉大力,他回来后把我痛打了一顿,还警告 我如果再敢这样,他会找人划破我的脸,让我永远难以见人。 玉萍离开三居室第二天,大力又把她找了回来,这让我感到万分痛苦。但或 许是因为快到2001年春节了,大力又不在深圳过年,或许是没有别的朋友,我和 玉萍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出去放纵自己,去歌舞厅跳舞、喝酒,去华 强北逛街。虽然玩在一起,但是我们谁都清楚,这种关系是短暂的、虚伪的。谁 的心里都留着一根筋,不时提防着对方,生怕中招。 第四章行动:背负责任一路奔走第61节:“失足者心理咨询热线”开通(3) 正月初六那天晚上,我们又一起去歌舞厅玩。回来的时候,玉萍让我先上楼, 她去买一些夜宵。当我刚打开房门时,两个陌生男人跟着也冲了进来。我还没有 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蒙住了我的嘴,并用绳子绑住了我的双手,要我交出所有的 钱和首饰。当时我吓得全身冒汗。他们拿到钱和首饰以后,又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为了不受伤害,我故意拖延时间,谎称我的信用卡中有一笔巨款,并告诉了他们 密码,因为我知道玉萍一会儿就要上楼来了,就能来救我了;玉萍是我原来最好 的朋友是我老乡是我好姐妹,她看我被威胁一定会出手救我……两个男人得知信 用卡中有很多钱后,其中一个人立即下楼到自动取款机上去查卡上的余额,这时 我是多么地盼望玉萍赶快上楼来。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回来。两个陌 生男人知道我欺骗了他们以后恼羞成怒,轮流强暴了我,还用刀将我的脸划破。 他们走后,我捂着布满血痕的脸,冲到穿衣镜前,欲哭无泪。我甚至想一死了之 …… 那一晚,玉萍一夜未归,她告诉我说她到老乡那里去了,对我的脸被刀划破 只字不提。大力见我的脸破相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我再住下去。更让我怒火中 烧的是,玉萍居然说我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 一切我都明白了,中招的居然是我。那两个陌生男人一定与玉萍有关系。我 恨她!为了报复她,我乞求大力让我能留下来当保姆,为他们做饭和洗衣服。最 后大力把我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的心彻底死了。 在玉萍19岁生日前一天,我呕吐着奔进卫生间。我怀孕了,这让我对未来充 满了无限的恐惧。我踉跄着走出卫生间,颓丧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掩上门。呆坐 片刻后,一个邪恶的念头让我浑身颤抖起来:这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我正好积 了200 颗安眠药…… 第二天,也就是2001年3 月8 日晚,我准备了十几个菜。大力因为见一位客 户,到珠海去没有回来,我和玉萍一起庆祝生日。我让玉萍服下了过量安眠药后, 害怕不已,当晚便慌慌张张离开了深圳,来到了海南,匆匆嫁给了一个比我大20 岁的离婚男人。 后来听说玉萍获救了,但3 年来我不敢回一次家,打一次电话…… 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我没去接,要不是这样也许方太还会继续讲下去。 要挂电话时她说她已整整压抑了3 年,每天都像神经质一样,若继续压抑下去真 不知还会干些什么傻事。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她还说希望 我能申请开通一条失足者咨询热线电话——当时她和玉萍住在一起的时候,如果 有人给她一点点提醒,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然后她一再强调,虽说她没 有坐牢,但她已经犯罪了……听完方太的讲述,我看了一下时间,整整一小时二 十分。手机都有些发烫。 放下手机,我的心一直是沉的。有时,人们犯罪只在一念之间。无论是对已 犯罪(包括刑释的人)的人,还是正准备犯罪的人,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疏导), 可以减少犯罪,维护社会的稳定。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下午我到电信局将家里的ISDN又申请了一个号码:0755-26492626 ,晚上我 把它上传到了“中华失足者热线”网站。因白天要工作,我将通话时间暂时定为 晚上20:00~2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