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到澳洲到达澳洲以后,我给Z 写了一封信,在信里我只写了这样几句话:我 现在在澳洲悉尼,我已经结婚了,激流岛给我留下了太多的伤心。 最初几个月在澳洲的生活是安宁的,F 是一个对武术、太极、气功极感兴趣的 人,他每天清晨起来练功,打坐,那一般是清晨5 点左右,甚至更早些。我起来以 后做好早饭,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他开始做他的事情:建立一个东方太极气功学 校的准备工作。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任何干扰地存在着。每天早晨我出去到海边散步,那时 我们租住的地方离邦黛海滩很近,清晨的太阳总是让我觉得冷淡,我还无法正常地 生活,脑子里是一些恐怖的念头,因为意识到G 在绝望中寻找我,自己对整个情形 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好祈祷上帝。 Z 的韩国电话里的声音经常不断地折磨我,让我在这种安宁之中突然变得狂躁 起来,甚至认为自己的命运的残酷都是F 的错,如果不是他一直向我灌输什么上帝 的意志,或许我还会有一种超出于上帝的自我的选择。 当然,F 是无辜的,他说那是上帝的意志的时候,是毫无私心的,这我是相信 的,他是信他的信仰的人。记得Z 说过一句话,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我想,F 是 幸福的,比我幸福。 我只是在向往着一份安宁的生活。 可是我怎么能够得到安宁呢? G 安宁吗?他在到处找我,我听到朋友的传言,但是和G 的妻子的承诺使我不 能再做任何反应,我相信一点,这一点让我安宁下来一点儿,那就是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耐心的问题。我有很多的耐心和很多时间,我想。 Z 是安宁的吗?或许是的,我的绝情终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我相信这一点, 这是他与G 不同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为此感到幸运还是遗憾。 F 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恋人,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丈夫,我们从来没有过那 种意义上的夫妻生活,所以我们之间的生活是安宁的,这让我感谢他,他爱我的方 式是我所需要的方式,一种超出于爱的爱的方式。我们可以谈论生命,谈论禅宗, 谈论一切和神秘主义有关的东西,这种谈论有利于我寻找内心的平衡,所以我们经 常的话题是同样的话题,就像我和G 谈话的话题一样,这多少给了我一些清醒的感 觉,生命在这种时候是超脱的。 F 忙着创立他的学校,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咖啡店的工作,每天工作10个小时, 从早晨7 点到晚上5 点。早晨6 点钟我就要起床,那时天还黑着,晚上到家时已经 快7 点了,而且一天的工作下来,我早已精疲力尽双腿打颤了。于是生活开始容易 起来,因为我让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任何东西了。 当时我以为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全部了,从此我就会这样平常地安宁地生活下去, G 和激流岛上的生活也会慢慢地消逝掉,Z 也会慢慢地从我的激情里消逝掉,而且, Z 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岛上曾经有过那样的一段生活,更没有别人会知道的。 但故事不仅并没有到此结束,而且在几个月以后成为了一枚悲哀的炸弹,G 杀 妻自缢,那个岛上的那段生活像是一个开裂的火山,我看到火山灼热的灰烬,那是 我所严守的秘密生活,此刻,在一瞬间成为了百万人的共同话题,Z 最后了解到了 我在岛上的生活,却是从报纸上了。 这一个中午我接到了Z 的电话。他的声音是陌生的,他惊讶地问,这一切都是 怎么回事,怎么我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向他透露过?他的声音充满了对我的担 心。 我对着话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最后说了句:保重吧!放下了电话。 他的电话放下了以后,我觉得有些伤心,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好像想 起了他在韩国的那个电话,那时我还在岛上,那时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时如果我跟 着他走了,或者整个事件的命运就是不一样的了,或者更加糟糕,可是不会有什么 比目前的情形更糟糕的了。 我觉得自己在一手制造了一场悲剧,我想对Z 说:我感谢他还活着,因为他也 是我制造的悲剧。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别的念头,我在想如果我没有 离开激流岛,那么事情也有可能就不一样了,那样的话,有可能我就死了,那我就 不用在这里想这件事情了。 可是一分钟以后,Z 的样子又出现在我脑子里了,我觉得自己在恨他,因为如 果没有他的存在,那么从开始我就不会有什么灵与肉的搏斗,那么也就不会存在和 G 的搏斗,那么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如果没有Z ,我是不是一生也不会了解自己的生命中的那么热烈的渴望, 一生也不会经历那么幸福的感觉。 那么我是为了谁在怨恨Z ?是自己还是G ?如果是为了自己,我是没有理由怨 恨Z 的;为了G 吗,可是这一切和Z 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能够怨 恨的只有自己,如果当初到了岛上就清楚地把自己对Z 的爱情告诉G ,或许一切就 是另一种样子了,真的会是另外的什么样子吗? 我回答不了自己,谁也回答不了我。 这以后很久,我没有再接到Z 的电话,到了这一年的年底,他来了一封信说, 他要第二年的年初来悉尼开会。悉尼,我们将在悉尼见面吗?我不能想象再见到他, 也不能想象再也不见到他,自从离开北京的那个7 月的阴云密布的下午,我的生活 就像是一颗失控了的流星一样,向着不知所终的地方划了出去,实际上,从事件上 算来,也不过3 年多的时间。包括在G 夫妇去德国之前的一年零六个月,包括他们 走后的10个月时间,再加上在悉尼生活的这一年,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像是一个世 纪一样漫长了。 我答应了去机场接他,因为我想象不出来我会失去见他的机会,可是我该怎么 见他呢?!我们的见面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