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Z 离婚了?生意人(英子致湛秋) 亲爱的,谈起在画店当帮手的事情,我简直惊讶自己有些生意人的味道了,或 许我也是有这方面的神经的,只是没有被波动起来过,但愿如此好了。哈。 从网上看到不少对你的车祸的报道(几年前,刘湛秋开车撞残了中央音乐学院 一名叫孙小琪的大提琴手,法院判刘赔孙40余万元。——编者注),我意识到你的 压力是很大很大的,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时我特别想赚钱,因为我爱你。 官司已经判下来了,像你说的,谁的责任也好,多少钱也好,钱是一定要想办 法还的,你不是那种想尽办法拖欠的人,我多希望有人能够了解这一点,对你来说 自由的感觉是最最重要的,钱是不重要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钱可以妨碍自由,所 以也可以买到自由。 我从来没有想过钱的事情,现在突然为了你想起挣钱来,无论能够帮上多少忙, 也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吧。我知道从你的口中我是不会听到脆弱的话的,可是我知道 这么大的压力,在别人早已是支撑不住了的,你会支撑住的,这让我感到放心。 如果画店的生意依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的话,我就要马上行动找一个另外的工 作,当然是钱要多一些的工作了。 保重!爱你。 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叫波务德的公园里,离第一次见面又有4 天过去了, 在这4 天里,我没有一分钟安宁过,我在想他,想到北京曾经和他一起的日子,我 们的约会,我们一起的火车旅行,他永远那么神采飞扬,好像世界上的阳光都聚集 在他的周围似的。 这4 天里,我还做了一件大事,就是把《英儿》读了一遍。是Z 的到来,使我 感到自己不能再隐藏在生活的后面。那本书,一直在我的抽屉里躺着,我连打开那 个抽屉的勇气也没有过。 我在重新见到Z 的那个傍晚把那本书拿了出来,仅仅是这个行动,就耗尽了我 的力气,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我的泪水从脸颊上流下来,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只是想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为什么要去读它呢? 我突然变得彻底糊涂了,无数的念头在我的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为什么G 要把 岛上我们一起的生活写成这个样子?在书里我和G 的关系变成了一种性关系,可是 在岛上我们谈到最少的是性,做得最少的是性行为,我们能够心心相印的是梦,是 和梦有关的生命;是极限,是和生命有关的极限。这难道只是我的想象吗?或许G 从来就是把我看成了他的性伙伴的,这对于我的神经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因为从我 见到G 开始,对G ,性是一个从来没有进入到我的脑子里的字眼,难道真的像G 自 己说的,我永远在让他产生性的欲望?那么我的什么地方出了这么大的毛病?这不 是G 的错,因为这的确不是他的错,我的恐惧的感觉是:我怎么会错到这么远?! Z 在火车站接到了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往波务德公园里走。 “你这两天过得好吗?” “不好。”我摇摇头,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你应该回国一趟,去看看,朋友和你的家里人。北京的变化很大了。” “我很累,北京是一个特别陌生的地方。”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那么难看。”他说。 “我读了那本书。”我说,意识到我们的谈话有些互不相干。 “你才读过吗?”他说,声音显得很惊讶。 “是的。”我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写呢?是因为事实就是那样呢?还是他对 我的‘背叛’的报复呢?” “怎么写?你说的是什么?”Z 问。 “那么多的性的欲望,性的细节。”我说:“可是我们在岛上的生活里,谈得 最少的是性,做得最少的是性,G 经常和自己搏斗的是性。” Z 没有说话,他大概在想些别的什么,后来我想,在Z 的面前谈论自己和G 的 性方面的东西是很残酷的,可是当时我一丝一毫也没有意识到,我完全沉溺在自己 的世界里了,沉浸在自己的悲哀和困惑里了。 “有些我想要说的,Z.”我说,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我想为自己的故事说 一两句话,就讲几句自己的话。 “你写出来吧,写出来拿给我看看,然后我们再谈论这些事情。”Z 在变换话 题,我想,他不想谈论这些事情,这我可以理解。 “好吧。”我说,可是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我们慢慢地往公园外面走,我意识到这里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悉尼的西区,街 上有许多中国人的面孔,这让我恐惧起来,我加快了脚步。 在一个快餐店外Z 停下了脚步说:买一点儿回去吃吧,你可以看一看我住的朋 友的房子,很有意思的。 进了家门,我坐进客厅的餐桌旁的一张椅子里,觉得人要昏过去了。Z 从厨房 里拿出两个盘子,把买了的烤鸡和色拉放在了盘子里。我依然没有食欲,看着Z 吃 饭是狼吞虎咽的样子。 Z 就在我的对面,这么近,可是我却没有了和他的亲密关系,而且我已经结婚 了。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当我和Z 在一起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结婚的事实变得有 些古怪和不真实。 “你的女儿在美国过得好吗?”我问,想起了他的去美国学钢琴的女儿。 “很好,她挺开心一个人,这一点大概像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对了,一直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离婚了。” 这一句话,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你离婚了?”我问,“什么时候?” “就在女儿去了美国以前。”他说。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是的,一年多了。” Z 把我送到车站,当我独自一个人坐在火车里的时候,我觉得他的那句“我离 婚了”的话像毒药一样地浸透到我的身体里去了。我当然知道Z 是一个喜欢自由的 人,他离婚也不是为了我,但是如果他把准备离婚和办理离婚的事情告诉我的话, 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是另外的一种结局了呢?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