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母希望见到Z ,也被我拐弯抹角地把问题绕开了,总是和我无话不说的小姨 也在不断地问我:你的Z 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听说他是很拈花惹草的,是不 是?你可别再伤了自己,真让人为你担心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大概是不近人情的想法,我喜欢Z 只是我的情人,而 不应该和我的家人有任何关系,他只是Z ,他不是父母的女婿,这一点我或许无法 让父母明白,他们大概会很失望,不过无论如何,父母都是尽力理解我的,我懂得 的一点是:父母只是希望我幸福。 这一点,我告诉了他们:我现在很幸福。 父亲听了,拍拍我的头对我也对母亲说:放心好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北京 的大街小巷里走着,感受着那种我所熟悉的寒冷,和我所不熟悉的城市景象。北京, 正在经历它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飞速转动着的地方,好像一切都在飞旋般地变化 着。一天晚上,和Z 的几个朋友去吃饭,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按照时尚来讲,应 该算是下海的,也可以叫做儒商吧,他们都答应绝对不会向新闻媒体透露我回来的 事,我坦言:纯属本人神经敏感。 几个朋友点了很多菜,我想吃的东西是麻婆豆腐、红烧带鱼、溜肝尖,Z 叫了 这些东西给我,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吃这些东西,别人都是吃细菜的,不禁大笑着 说,又成了刘姥姥了。 又有一个朋友来了,看见我就说:这一定是英儿吧。 我听了心里一惊,旁边的人大概注意到了,立即说:叫英子就行了。整个晚上, 没有任何人提到过去的事情,我感到轻松起来,觉得大部分的时间里自己可以平常 地生活了。 我应该回到北京来,这种朋友的热闹让我想起悉尼的寂寞,有时是过于寂寞了, 这对人不好,我想。 饭吃得很开心,不过我还是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应该说些什么话才算是礼貌, 什么话算是过于客套。这是我自己的毛病,因为我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和故乡人接 触了,最最一般的侃话也忘记了。 我在熟悉生活,我自己调侃自己说。 Z 到卫生间去了,他的一个朋友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说:“吃完饭,我们一起 去歌厅跳舞吧。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 “好呀,我说,唱歌我是不会,但是听是可以的。”我说,却感到他的手已经 放在了我放在桌子下的那只手上。我一惊,赶快挪开了身体,这时Z 正好回来了。 我站起身来忙说:“我要回去了,太累了。”Z 说:“你大概还没有休息过来这三 个小时的时差呢。” 回到家,进了门我问Z :“你的朋友算是怎么回事呢?哪里有你去卫生间的空 就过来讨嫌的,这算什么朋友?” Z 很生气,但并没有惊讶,说:“现在北京是这样的,你小心就是了。” “是不是因为有人认为我被写成过性感女人,结过婚,又嫁的是老外,于是就 可以随意了呢?”说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往下流。 Z 抱紧我说:“不是这么回事,你不能这么想,知道吗?你这样想是没有道理 的,男人都这样的,小心就是了,你不是说你想回来工作吗,那你就更要懂得提防。” “那么,你在国外工作,老板或者雇员这样做你怎么办呢,你不能说老外都是 好人吧。” “老外是直来直去的,而且你可以警告他,再不行的话,你可以报警的。”我 说,“不过,我为什么觉得这种行为是冲着我来的呢?” “那是你自己太敏感了,没有必要那样想。”我想,我也的确是太敏感了,实 际上是没有什么,小心一点儿就是了,何必要想到别的地方去呢,不是因为是我人 家才这样的,而是男人就是这样的,永远想把没有弄到的女人弄到手。 无论如何,我感到在这个城市里,我的精神开始活跃起来,好像突然意识到我 是一种想干许多实际的事情的人,我对许多的事情都有兴趣,这让我感到很兴奋。 北京提供了一种兴奋的氛围,做事的机会,就像当初出国去寻找自由一样,我 感到自己的兴奋,这使我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地活过来,也逐渐地长大,逐渐地发 现自己,了解自己。 一家大公司的老总付费,约我们去深圳玩几天,那几天是又让我大开了眼界, 出国之前没有来过深圳,这一次看了,实在觉得惊人。 我喜欢这种小城的感觉,空气中的湿气也没有让我反感,大概是北京太干燥的 关系,或许我可以在这里找到个事情做呢,那也挺好,我想。 Z 的老朋友,从香港来的诗人夫妇请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我问起了香港的情况。 他们说,那就先到香港来看看,下一次你从悉尼回北京到香港转机嘛。 我谢了他们,心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在香港工作,意味着离Z 也近了, 况且还没有因为太敏感而在北京感觉的刺激。 我意识到自己蠢蠢欲动地在给自己找一条安宁的回国之路。 后来,从深圳回到北京以后,自己又和小姨跑去山东一趟,心里做着一个生意 人的梦,公司是父母的一个老朋友联系的,可是几天下来,我更加意识到的是,自 己绝对不是做贸易的料。 但是心动起来,也不好收回的,接下来,又跑了几家旅行社,旅行的工作大概 可以成功,我想,因为我知道太多的澳洲人渴望来中国旅游。于是去见了Z 的一个 做旅行社的朋友,大谈了许多时辰。 (后来真正回到澳洲以后,才意识到这条路也是要太多的手续和钱来支撑起来 的,大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 回到悉尼以后,对北京的怀念使我陷入很长时间的抑郁之中。 我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思念他,同时又是如此希望保持我们的独立和自由的空间, 我明白这是支撑爱情的基础。女人和男人不是敌人,婚姻往往把两个人之间的美丽 的神秘的东西抹煞掉了。我想,我一定不让这种悲剧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哪怕这 代价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朝朝暮暮地在一起,他应该感觉到自己永远是一个单身汉。 有时我怀疑,生活最终会把我的这种自由的渴望带到什么地方去,会不会最终 把Z 带来了又带走。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