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就是扎不下根(2) 我在国内是在一所重点中学读书,同学之间竞争很激烈。我已经退了学,一想 到我的同学们都在国内拼命地读书,而我在这里晃悠没学上,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 味。可是我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必须忍着。 没过多久,我们海运的家具来了。我们打开电视机,父亲开始调试,一年四季 穿的衣服,经过飘扬过海一番折腾,打开包袱,闻着有点儿馊,还有点儿海腥的味 道。看到原来自己家的家具和熟悉的衣物,百感交集,备感亲切。我们只做好了扎 根的准备,却没有做好在国外失去生存权利的准备。有一天晚上,我居然听到父亲 悲观地说:“再找不到工作,我们就干脆回去,放弃移民的身份。人生做什么都是 一个过程,只要享受了这个过程,就足够了。” 母亲说:“那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父亲说:“一起回去,女儿在国内的市重点中学读书,她考上大学没有问题。” 母亲说:“女儿肯定不愿意回去。” 父亲说:“她不回去,谁来供她读大学。这里的学费太高,靠她自己打工,恐 怕无法应付。” 母亲说:“如果真回去,那我们也太失败了,没脸见江东父老。” 父亲说:“现在还谈什么脸面,我们的后半生怎么过?孩子将来的学业怎么办?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等着天上掉馅儿饼,没那种好事。” 母亲说:“我们不是投奔你大哥来了吗?看他一点都不关心咱们。” 父亲说:“这算什么呀,在国外夫妻反目,父子不相认的比比皆是。我大哥总 还算是到机场接了我们一趟,帮我们提前找好了房子。比起那些没人接机,提着行 李在大街上找旅店的人要好多了。” 母亲说:“我们从明天开始再分头去找找工作,我们的钱还能维持三个月,再 看不到希望,就撤退。” 我父母的一番话,我都听见了。我的确不是大款的孩子。我的父母都是老知青。 他们终于在国内混出点人样,就拉着我出国。他们是想让自己的下一代,在一个发 达的国家学习成长。他们的愿望是好的,但是他们毕竟对西方缺乏必要的了解。我 就仿佛是被搁浅的一艘小船,无比孤独的望着茫茫的大海,只能是望洋兴叹。 可是我们在国内听到的有关介绍国外的生活,总是听说谁谁买上了洋房、跑车, 挣了大钱的皆大欢喜的故事。即使传到国内信息中“有损子女光辉形象”的消息, 也会被好心的父母删去不外传了。在人间流传下来的都是外国的生活有多么的优越, 就好像外国天天过的是流金的岁月。有一天,我就自己跑到了一家中国餐馆,去问 人家要不要我打工,我表示干多苦的活儿都行。大概是我的虔诚感动了老板,那个 女老板大概她也是女人的缘故,对我动了恻隐之心,她居然同意我到后面的厨房帮 助厨师杀鱼、宰螃蟹、收拾肉禽,打扫卫生。我愉快地答应了。 但是我从小就怕活物,看着人家的孩子养猫养狗的,我见了小动物远远就跑掉。 更甭说让我宰鱼,我连活鱼都不敢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活儿,自己还干不了。 后来我向老板提出让我的父亲或母亲来干,没想到那个女老板一脸不屑的神情。她 说完全是看着我小小年龄就渴望自立,才留我打工的,要是我父母想来连门儿都没 有。 那天我只好扫兴地离开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