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抗不住的诱惑——专访中国福利彩票发行中心副主任王绍贤 王洁明 前沿视角: 仿佛一夜间,“彩票热”席卷了整个中国。从奖品堆积如山的现场福利彩票, 到满街销售网点的电脑体育彩票,彩票开始成为越来越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其 实,在发达国家,彩票业早已成为国家经济、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与它 们相比,中国彩票业在玩法和体制等方面都有着很大差距。不过,有理由相信,神 州大地上的“彩票热”必将越烧越旺。 采访刚开始,王绍贤的健谈就令我吃了一惊。他对中国彩票的认识宛如一个母 亲对孩子般的认识——每一个细节他都洞悉如镜,并有着深厚的感情。 彩票不是赌博 新中国刚成立时,我们是把彩票当作“黄、赌、毒”禁止的。这并非中国特色。 对彩票,几乎所有国家都经历开和禁的过程。英国就禁了几百年。 从理论上来讲,彩票和赌博都是玩概率的一种游戏。但赌博是玩大概率的游戏, 它的赢和输往往都是1比1的,比如猜大猜小,猜黑猜白,猜硬币的正反面。因为概 率大,它容易让人挺身冒险,不计后果。而彩票却没有这种负面作用。在技术上, 它缩小中奖的概率,使之成为完全的幸运游戏。 虽然彩票它得奖的概率很小,但奖额很大。在巨奖面前,人人都抗不住诱惑。 我给彩票总结3条基本原则:小机率、大奖额、低门槛。这最后的低门槛是指面额低, 人人都能参与。在我们国家是2元,在别的国家也都很低。我们还可以把人们买彩票 的动机概括成3个,即“幸运、娱乐、慈善”三位一体。 除了赌博,还有人把彩票当作骗局。确实,历史上各个国家都发生过彩票骗局。 后来怎么避免的呢?就是政府垄断经营,建立完备的规则和高科技的技术手段来避 免彩票成为骗局。特别是最近这几年,电脑、网络发展后给彩票提供了一个物质上 的武装。彩票成了一项由政府垄断发行,所得用于社会公益事业的产业。 最近二三十年,全世界彩票业取得了迅猛发展,有2/3的国家都发彩票,发行量 逐年大幅度增长。法国彩票业在其所有产业规模中排在第六,好象还高于航天业。 好多人问我,如果把中国的彩票看作是产业,容量是多大。我脱口而出,1000亿元。 我是有根据的。我考察过很多国家的彩票业,发觉彩票发行额一般都占到国民纯收 入的1%左右。有法国人对我说,构成法国的一个市镇,有几样东西必不可少;首先 得有政府提供法制,第二有教会提供精神,第三得有教育提供未来,最后,还有彩 票,彩票提供希望! 彩票的中国特色 中国实际上是1986年由民政部把发行彩票提到日程上来。民政部的政府职能是 对社会困难群体进行救济和救助,但每年财政拨给民政部的经费远远不够。当时的 民政部长崔乃复在看到外国政府用发行彩票的方式来筹集慈善款项后,就写了个报 告给国务院,建议效仿。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但很谨慎,又把它提交到中央书记 处,书记处也比较慎重,又把它提交到常委,常委都圈了,但还是很慎重,把它转 交到统战部,征求各民主党派的意见,结果也都通过了。终于,国家决定:建立机 构,发行彩票。 考虑到当时中国社会的实际情况,怕人们一时不能接受“彩票”这种事物,崔 乃复部长给彩票起了个名字叫“有奖募捐券”,还在前面冠了个名叫“社会福利有 奖募捐券”。但这“有奖募捐”本身就是个悖论。募捐是无偿的,不存在有奖。就 因为这点,很多外国慈善家有很多误解。他们给我们募捐时,我们给他们的证书上 有个章是“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委员会”。但人家不接受!老外说,你怎么能盖 这么一个章?我是无偿募捐的呀?! 有奖募捐券是当时特殊形势下的产物,后来才羞羞答答地过渡成了彩票。我是 1993年进入这个系统的,那时“有奖募捐券”已经改成了“奖券”。到1994年,我 和我的同事们做了一个大胆的过渡,直接叫“福利彩票”。现在,国家越来越重视, 连一向比较敏感的北京市今年都放开了搞彩票。 过去我们搞即开型彩票,创造了一个中国特色的玩法:集中销售。西方卖彩票 就像卖油盐酱醋一样,搞很多零售点。我们一开始也那么卖,但卖不动。人们老觉 得是骗人!后来我们就把奖品集中摆放出来,谁中奖不中奖,现场看!这叫大奖组 卖法。先是从1万张彩票为一个奖组卖。后来,大奖组卖法越来越成功,从1万发展 到10万,从10万发展到100万、1000万甚至1个亿。 有一次接待法国彩票代表团,我想让他们看看中国彩票怎么卖。知道他们要看 兵马俑,我就在临潼那儿组织了一个大奖组。一条街专门卖彩票,奖品如山般堆积 在一个大奖台上,颁奖时还敲锣打鼓,把半城临潼人都招来了。 法国人一看简直都呆了。团里的一个老太太说,我能不能上台?我说,你给我 们上台发奖!老太太就去给中冰箱的一个小伙子发奖,上去就抱住人家亲吻!当天 晚上,老太太给法国家里人打电话说,今天看了两个世界奇迹,兵马俑是世界第七 大奇迹,中国人卖彩票则是第八大奇迹! 当然,大奖组弊端也很多。比如人群巨大容易打破正常的社会秩序;再比如实 物做奖,在把现金变成实物的过程中容易出现内部舞弊等等。所以现在都改成电脑 彩票,而且改发奖金。 彩票应该成为产业 彩票的发展是个渐进的过程。1987年刚发行时,一年卖1000多万。1993年我来 彩票发行中心时,全国才10个亿,1995年就到了60个亿。但之后一直停滞不前,因 为有关部门没有批更多的额度,想控制一下。1998年有了突破,因为发了大水。60 亿卖完后,我们又申请赈灾彩票50亿,国务院批了。我们用短短3个月时间,把它卖 完,然后把30%的上交款—15个亿,一张大支票交给了财政部。那时,彩票就显示了 救急的作用。所以中国彩票打破额度的限制是在1998年。 其实,真正要把彩票发展起来,除了需要放开额度外,还要放开游戏规则。我 们现在的玩法很简单,不像国外玩法那么多。因为有些人还不能正确认识彩票,认 为彩票里面有赌博成分。这都限制了中国彩票的发展。我个人以为,中国彩票和国 外的差距最主要还在观念意识上,这是根本性的。这个问题不解决,许多工作都解 决不了。此外,中国还缺一部《彩票法》。有了这个法律后,还应该有健全、有效 的管理体制。我们现在还不能把中国彩票当作产业。观念不更新,配套的东西就跟 不上去,没有配套的东西,就不能成为一种产业。现在国家把它定位在“基金”上。 但如果是“基金”,教育部门就会要教育基金,还会有人要扶贫基金、国防基金等 等。而政府坚持不能再开口子。实际上,我个人认为,彩票就是彩票,基金就是基 金。我们应该发国家彩票,筹集国家公益基金,统一分这个蛋糕。那样的话,彩票 就是产业了。我觉得中国彩票的发展必然会走向产业化,和世界接轨,我国加入WT O也会导致彩票往这个方向发展。 总的来说,彩票在中国的发展已有13年,奠定了很好的基础。我们已做到在全 国范围内常年发行;有了专门的发行机构;体育彩票和福利彩票加一起有了上万人 的职业发行队伍;在发行方式上有即开型的也有电脑的,比较健全;在发行规模上, 今年可达150个亿,明年目标是翻一番。今天,中国的福利彩票已成为社会福利事业、 民政事业不可或缺的经济支柱。如能进一步发展,就会为社会保障体系提供更多的 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