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狼烟突起 袁世凯得意洋洋,刚满26岁,就当上了驻朝鲜公使。他没料到的是,一场大祸 即将降临。李鸿章在天津得知中日绝交的消息后,只觉胸闷头痛:“难道真的是大 清的劫数到了吗?”慈禧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搞定“蕞尔小国”。面对日本人的逼 人气势,李鸿章只好下令四路大军入朝参战。 一 1885年8 月。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 正午刚过,几名亲兵押着一个峨冠博带的瘦弱中年中年男子进了衙门。 他叫李罡应,是朝鲜国王之父。 1882年,朝鲜发生壬午兵变,李罡应乘机控制了政权,自称国太公,以大院君 的身份衽统治。日本乘虚而入,胁迫朝鲜签订《利物浦条约》。清政府为维护中朝 宗藩关系,派淮军吴长庆所部庆军6 个营入朝,镇压了兵变并将大院君逮捕后押送 保定幽禁,并决定永远不准他返回朝鲜。 不料,1884年,朝鲜亲日的贵族青年组成的开化党又发动“甲申事变”,劫持 国王,组成亲日政府,宣布对中国“废止朝贡虚礼”,留驻朝鲜的庆军3 个营,在 记名提督吴兆有和总理劳务处的袁世凯的统领下,很快平息政变,但日本人又一次 乘虚而入,派兵进入朝鲜,中日双方差点发生大规模军事对抗。后来双方虽经谈判 暂时解决了“甲申事变”所遗留的问题,但在双方事后签订的《中日天津条约》中, 却使日本得到了与中国同样的向朝鲜派兵的权利。条约签订后,考虑到为抵制亲俄 和亲日势力,牵制闵妃集团,李鸿章奏准朝廷,决定释放大院君。 临行前,李鸿章叫人把大院君送到天津,要同他当面晤谈。 大院君在会客的花厅里忐忑不安地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听见后院仆人一声传 报: “中堂起床了!” 这是李鸿章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午饭后先在走廊散步,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 往返几十次,家人给他记数,喊一声“够了”,他就立即掀帘入室,坐在一张皮椅 子上,边饮带铁质的酒闭目养神,边让仆人轻捶双腿、按摩。良久,再上床午睡一 个时辰。 李鸿章身着薄绸长衫,走进花厅,看了看这位大院君,接过仆人递过的一碗香 茗,喝了几口,才开口说: “我已向各位军机大臣请求,关于你的释放问题,眼看主可以解决,不过,你 归国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壬午之变,我吃够了苦头,再也不想担任国事了。”大院君答道。 这时,他看出李鸿章的脸上表现出一丝疑惑和失望,于是又补充道: “如果宗主国能派我去临国(国政临督官),作些进言之事,还是可以的。” 朝鲜形式上认清廷的宗主权,而实质是独立国,但一旦迎来临国,瞬间就会失 掉独立。大院君为获释,做了一个非常失算的交易。 “假如有关外交上的事,令朗要同你商量,你将如何回答?” “指的是什么事?” “大清朝廷现在也是多事之秋,对朝鲜不能处处予关注,需要让其它国家也分 担支援之责。例如:我大清已同日本订约,双方撤出驻防军以后,军事教官怎么办?” 李鸿章又问道。 “劝他向美国聘请。”大院君立刻答道。 大院君知道清政府最不戒备的外国,就是美国。 “那太好啦!……还有别的吗?” “有……”大院君有点吞吞吐吐。“忠告闵妃,不要干预朝政。” “噢……这可是件难事……” “这有何难,自古以来女人……” 说到这里,大院君噤口不言了。他想说,自古以来女人不许干预朝政,是天经 地义的,因此并不什么难事。但是,他想起清廷正由西太后这样的女人一手掌权, 赶紧闭上嘴。 “你的心情我全明白了。”李鸿章结束了谈话,“我尽快派人把你送回汉城。” 但我,派谁送大院君呢?李鸿章琢磨起人选来了。 他想起了袁世凯。 袁世凯出生在河南省项城县一家大户人家,因为袁家在县北的张营修建了寨子 式宅院,附近的人称之为“袁寨”。 袁家出的第一个“大官”,是袁世凯祖父袁甲三。他在道光十五年(1835年) 中了进士。曾国藩是3 年后道光十八年中的进士,所以袁甲三是他的前辈。李鸿章 是道光二十七年进士,比曾国藩晚三朝。在清代,同期考中的进士称为“同年”, 相互之间如亲戚一样,交往密切。袁甲三与后辈曾国藩、李鸿章相同,都是进士出 身,在军务上威名远扬,袁甲三是漕运大官,但这是名义上的官职,实际上他又指 挥军队与捻军打仗。 因为袁家出了个总督,项城县的袁寨热闹起来。袁甲三出征之前,要从家族中 选一些可靠的本家子弟当幕僚,袁世凯的叔叔袁保庆被选中。 也许是长年跟袁甲三在外征战的原因,袁保庆膝下无儿,子女满堂的袁保中就 把老三袁世凯过继给他。支袁世凯8 岁那袁保庆调任山东道员,他也随家迁到山东。 1874年,袁保庆在南京病死。他的葬礼,由好友——也是李鸿章的得力部将刘 铭传和吴长庆主持,办得极其隆重。事后,16岁的袁世凯被送回老家项城。 以后几年的日子对他来说是相当难熬的。堂叔袁保桓从陕甘总督左宗棠的部将 升为吏部右侍朗,调到了北京,不久就把他接到北京置于身边管教。 自小就娇生惯养的袁世凯开始爱受到堂叔严厉的监督和管束,每天必须伏案读 书至夜深,稍有怠慢,便是一顿竹板。 第二年,袁世凯回乡应乡试考举人,结果名落孙山。那时,公试合格了,才能 有资格参加进士考试。 1878年,袁保桓死在河南开封。这下袁世凯大有解放之感。他烧掉了身边的书, 成天邀约狐朋狗党,不是饮酒作乐,就是寻花问柳,行为极为不端。家族中的长者 责问他,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大丈夫志在四海,安能郁郁于笔砚之见,虚度岁月?” 前一句诗是三国时曹植写的,后面则是他加的。 1880年,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他打听到养父的生前好友吴长庆以庆军统领 的身份在山东督办海防,就写了一封信给吴长庆,想谋了差事,混碗饭吃。吴长庆 听说他要来,很是犹豫了好久,因为袁世凯行为放荡的传闻他听说过。想了好几天, 最后才咬咬牙,自言自语地说: “虽说这袁老三是袁家的不肖之了,但说不定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来了就先 让他当幕僚,试试他的能耐。” 吴长庆本人也不是进士出身,而是参加淮军以后因作战有功一步步升上来的。 他跟随李鸿章出入沙场,看到读书人在战争中毫无用场,非常厌恶。 挚友的遗孤袁世凯从小喜爱骑马舞剑,吴长庆受命去朝鲜,把他编进随员之中, 并逐步升到了驻朝庆军营务处。后来,在镇压“甲申事变”中,他得到了李鸿章的 常识,没想到过了不久,他就在朝鲜呆烦了,跑回国到老家去一面享清福,一面注 视着官场的一举一动。 “火速到天津”,他给袁世凯发了一份简短的电文。 李鸿章估计袁世凯正等待这封定性电报。 袁世凯在河南的农村东游西逛,无所事事,但他对时局的动向未冷漠过,尤其 是朝鲜的形势,在北京的叔父袁保龄经常写信给他通告情况。 “世凯的东山再起仍然在朝鲜问题上。”袁保龄总是这么想。 “旅顺我的知己多,当然信就多。袁世凯从妻子手里接过来信。 根据天津条约,中、日两国都从朝鲜撤退了军队。从汉城撤回的清军,移防旅 顺。在朝鲜苦乐与共的现在都在旅顺,难怪他知己要多了。不从那里来的信之所以 非常多,主要是袁世凯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写信的缘故。 袁世凯对别的事情并不挂心,只的朝鲜问题,最让他感兴趣。他相信,他的时 来运转或许就在那里。 清廷正式释放大院君。1885年旧历9 月20日,朝鲜“陈奏使”一拖再拖,终于 抵达北京。 “派你押送大院君。”袁世凯一到,李鸿章立刻宣布任务。 “让丁提督去不行吗?”袁世凯反问道。 他打听到很多人推举丁汝昌去完成这一任务,李鸿章选中了袁世凯。 “若派丁汝昌去,怕被认为是大清军队重返朝鲜,就是说,丁这个太显眼…… 所以,我想换个人。”李鸿章答道。 的确,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的军人色彩未免太浓厚。刚刚按天津条约从朝鲜撤 兵,如果丁汝昌有所行动,恐怕被误解成清政府反协定。 “随行人员都有谁?”袁世凯心里有些不服气。 “王永胜、黄金志、张绍华、黄建完……”李鸿章屈指念道。全是总兵级的。 倘若提督丁汝昌带中数名总兵,是很平常的,但是,就一个20多岁的职务不高 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阵容似乎过于堂皇了。 “看来,这是中堂的有意安排。”袁世凯立刻领会了李鸿章的用意。 之所以不让丁汝昌去,除了不想让日本人从的了的身份上抓住借口外,还有一 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此人必须熟知朝鲜情况。 袁世凯在朝鲜住过不少时间,人熟地熟、情况熟,再加上颇有办事能力,用他 最合适。 率领一批总兵出使朝鲜,朝鲜人对袁世凯的评价肯定会更高。他们会认为袁世 凯很有权势,这就是李鸿章的另一个用心所在。 一周之后,以袁世凯为首的使节团在天津上船。大院君及其长子李载冕等20余 人,在大沽改剩军舰“镇海”号,开赴朝鲜。 1885年10月3 日。朝鲜汉城听到大院归国的消息,汉城沸腾了。 朝鲜税务司穆麟德(德国人)对闵妃一派要人商议说:“现在正是同俄国定约 的时候。”他想最后说服他们。他是由李鸿章派来的,但瑞却转而亲俄了。 “大清驻朝商务公署的那个陈树棠又不是吃干饭的,一不留神,与俄国合作的 事就会露出马脚!” 闵派要人的慎重的。穆麟德掩饰不住他的嘲笑,说道: “大院君一回国,以清廷势力为后盾,会把你们闵氏全杀光的如今还怕什么?” “听说大院君发誓归国后不再参与政治。” “那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为什么清国政府偏偏在这全时候释放大院君?明摆 着是为了牵制闵氏家族!” 我们对大清朝廷是顺从的,大院君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在海参崴的谈判不是让清廷知道了吗?清廷不会认 为你们是顺从的。你们拼命乞求别释放大院君,结果又怎样?……依我之见,不如 同清廷所惧怕的俄国打交道。” “跟俄国人不熟悉……弄不好,会被他们勒索的。” 朝鲜虽然接近俄国,但也常常胆颤心惊。清廷是200 余年的宗主,它的一些做 法,大体上已经掌握。而俄国也不无从知道,所以,不熟悉的俄国更为可怕。 “老实说,俄国正寻求不冻港;当然,这会引起英国和日本的不满,美国也一 样。……只不过是使用不冻港这么点事情嘛。从清廷手里夺回整个朝鲜,然后借出 港口的一部分,难道不合算吗?” “不过,现在……”闵派要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大院君明天就要在中国军舰的护送下踏上朝鲜国土,闵妃一党已经顾不上商量 长期对策,得赶快想办法付眼前。 闵妃找来兄弟们,共同商议。 一个兄弟说:“凭大院君一个人,是无法对付我们的。而且,这次清廷使节没 带来军队,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固然,大院君只有两只手,”闵妃说道,“可是,中要有人愿意为他当直卒, 他就可能做出大事来。” 闵妃的紧急对策就是立刻处死大院君的残党,斩断大院君的手脚。而且,要尽 量戏剧性处刑,便那些与大院君一同归来的人心惊肉跳,不敢参与同闵派的斗争。 闵妃决心要杀鸡给猴看。 闵妃以煽动壬午之变的罪名逮捕她认为是大院君派的金春永、李永植等人。大 院君一行到达仁川之上岸。但码头上却见不到来迎接的朝鲜使者,袁世凯顿时气得 脸色苍白。 其实,朝鲜政府派了“迎接使”李寅应去仁川迎接,但是,他得知那天早晨的 处刑那么凄惨,吓得躲了起来。大院君到达之日搞处刑,边无疑是闵妃一党对大院 君派的宣战。 他也所以到仁川,是不违背上司命令的意思,他之所以没露面,是不欢迎闵派 的敌人大院君的意思,这真是无可奈何的处世法。 袁世凯的脸苍白了一阵之后,泛起红潮。他压住愤怒,劝慰自己:今天来的幸 亏不是丁汝昌,而是我袁世凯。这种时候,比起他来,我想出的办法要高明得多。 国王的生父归国竟没有一个人前睐迎接,这是出人意料的。对于这种事态,预 先毫无准备,必须临机应变。 “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把眼睛瞪圆。张望了一阵,又眨了几眨。 大院君归国,朝鲜宫廷采取了冷淡的态度。然而,民间却没有有附和宫廷,他 们对幽闭异域多年的大院君寄以纯朴的同情。 大院君在仁川登岸,宫廷没有正式迎接,却受到民众的夹道欢迎。据记载: “二十五日抵仁川,韩之绅民络绎来迎,父老多流涕者。仁(仁川)至汉(汉城) 七十里,不绝于道。” 仁川是首都汉城的出入门户。当时朝鲜的主要开放港口有仁川、釜山。元山等 三处,清廷在三港均设“分署”,类似领事馆。因为清廷对朝鲜总抱着有宗主国意 识,所以尽可能避开处交用语,在首都汉城的公使馆称作“公署”。 袁世凯一行人登陆后,在公署下榻。仁川有日本和英国的领事馆,他们分别来 清廷公署拜访。 按照外交礼节,应当回拜,但大院君没有去,这是出于谨慎。日。英两国领事 馆祝贺大院君旭国,到的是清廷公署,所以需要袁世凯回拜。停泊在仁川海面的英 国军舰上的官员也来拜访。 “英国军舰是闵妃特意叫到仁川来的。”心腹们把街头巷尾的谣传告诉袁世凯。 “这很可能……”袁世凯点点头。 叫来英舰,是一种示威行动,暗示:朝鲜被清廷抛弃了。但还有英国、日本。 以及俄国。 亲日派出朝鲜有牢固的根基。巨头金玉均虽亡命国外,但余党并未销声匿迹。 而朝鲜同俄国联系,也是无可掩饰的事实。穆麟德在背地里穿针引线,已经是人所 共知。朝鲜暗派使节去海参崴,也已被清廷的东北官员所察知。 袁世凯在回拜之前,先往汉城打了电报,毫不含糊地责问为什么不派人前来迎 接。其实,他完全清楚闵妃的心思。 接到电报,朝鲜宫廷这才勉强又派出迎接使。 袁世凯对这位朝鲜内阁大臣级使节责问道: “我奉朝廷之命来送汝王这父,汝等竟如此简慢亵渎不拘有何缘由?外观必须 郑重严肃。仁川这里有日、英等外国使馆,若被他们说朝鲜简直没有君臣父子之情, 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10月5 日,袁世凯和大院君一行人进了汉城,朝鲜国王在南门外张帐逢,迎接 大清派来的大员和生父。相隔3 年,骨肉相聚,本当十分高兴,然而,国王的表情 却非常拘谨,他的怕得意忘形,妻子闵氏一定会恼怒。在他周围,到处有闵氏的亲 信心腹,虽为国王,却极端害怕待卫们向他妻子告状。 大院君的私邸云岗宫里住着他的老妻和侧室,她们列队门前,恭恭敬敬地迎接 主人归来。 “你不要做政治送到发言。如有外国使节拜访,可以出门回拜,国内权贵、政 客的拜访就不要去回拜了。” 袁世凯把大院君送到云岗宫,临别进叮嘱了一番。 后来,闵妃下令禁止文武百官同大院君互访,可以书信往来,还公布了《大院 君尊奉仪节别单》8 条规定。在尊崇大院君的名义下,严格控制云岗宫的出入,实 质上就是幽禁大院君。 闵妃又往云岗宫附近派驻军队,大院君的家臣、仆人终日惶惶不安,逃亡者陆 续不绝。 袁世凯会见朝鲜国王,对处死金春永、李永植等提出抗议,要求今后不得加害 大院君方面的人员。 包围云岗宫的军队不久又撤回,这并不是屈服于袁世凯的抗议,而因为担当参 谋角色的穆麟德劝告闵妃:“这样明日张胆地镇压,不但给清廷以介入的口实,也 会给外国人留下恶劣的印象,没有好处。” 这年6 月,李鸿章免除穆麟德“外署协办”之职,一个月后,又把穆麟德的 “税务司”职务解除了。然而,穆麟德依然留在朝鲜,担当闵妃一党的外交顾问, 薪金300 元,可以自由出入朝鲜宫廷。闵妃一党想利用穆麟德祥知清廷内情这一点, 以抵抗清廷行使“宗主权”。穆麟德当然还要劝闵妃与俄国勾结,而闵妃也没有放 弃此心。 押送大院君的任务完成了。但今后怎么办?袁世凯感到有些前途莫测。 “你还惦记这里的事?该回去了。”随同前来的王永胜斟酌一番用词后说道。 总兵王永胜不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比袁世凯高出很多但这次朝鲜之行,袁却是 首席,他只是随员。 尽管担心朝鲜的局势,但任务完成了,就必须回国。 “哪里,无所谓惦记不惦记,听顺其自然吧……”袁世凯答道,突然笑了起来。 袁世凯一边笑着,一边想:心事居然让王永胜看出来了,作为政治家,特别是 搞外交的,简直是耻辱。 “真的?” 王永胜表示怀疑,心中有些看不起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弱冠书生。但转念一想 :说不定他将来真的要成大人物呢! 袁世凯在朝鲜停留了十几日。 在短暂的停留中,袁世凯向值得信任的金允植剖析了国际形势和俄国的不足信 赖,劝告他少接近穆麟德和俄国驻朝鲜公使韦贝,小心俄国的阴谋。他把劝说金允 植的话写成文章——《搞奸论》。 9 月7 日,袁世凯把《搞奸论》递交朝鲜国王,其内容也向政府高级官员公开 了,据说读了它,“王及王妃均惊悟。” 次日,国王召见袁世凯,长时间笔谈。 “俄国派遣军事考官一事,更须戒备,它会由此抓住朝鲜兵权,乘隙而入。俄 国物色不冻港,只的在朝鲜,它怎么不生觊觎之念?”袁世凯反复论说。面对面的 笔谈要比《搞奸论》更具体、切实。他把穆麟德的策略批得体无完肤。 “用这样的人,国家也会被他盗走的!”穆麟德被清廷解职以后,朝鲜政府雇 用为“典圆局差使”。现在,既然袁世凯这么说,国王决定给3 个月的新金作为退 职金,将他解雇。 9 月18日袁世凯回到天津,立刻向李鸿章做了汇报。 李鸿章边听边点头,没有插言,他对袁世凯此行的结果是满意的。听完之后, 李鸿章说道:“公署太软弱喽?……” 开始,袁世凯对于朝鲜公署只字未提,当李鸿章提及时,才答了一声“是”。 陈树棠似乎没有魄力,但也没有特别可指责的缺点,只是缺少威严罢了。 “需要改组!”李鸿章捋着胡须说道。 “名称也需要改。” “商务公署这个名称也太软弱!” “这只能被人当作领事馆。” “有人提出让徐承祖是驻日公使,就是说,让驻日公使兼任驻朝鲜公署长官。 “这可不妥。”袁世凯说道。 “我也反对。”李鸿章不加思索地说。 朝鲜已成为目前国际政局的一大焦点。除中、日两国之外,近两年来,英、美、 德、俄、意大利等国分别同朝鲜缔结了条约,听说法国也在进行活动,俄国则任命 以驻朝鲜公使。外国已开始重视朝鲜,而清廷却让驻日公使去兼任,确实不妥当。 “这是井上的意见吗?”袁世凯问道。 驻日公使徐承祖在半年前同日本处务相井上馨面谈,井上对徐说:“希望贵国 改派更有决断能力的人任朝鲜的负责人。委任以后,请他来访日本,不但可以受到 阁下的有益教导,还可以同我国有关方面会晤,交换意见,今后同我国驻朝鲜公使 和睦相处。” 徐承祖把会谈内容详细地报告了李鸿章。 李鸿章的眼睛闪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李鸿章马上就想起自已曾把徐承祖的报 告给袁保龄看过,而袁保龄总把朝鲜的任何事情都告诉给侄儿,因为袁世凯要以通 晓朝鲜为政治政治资本。其实,李鸿章也估计到这些消息都会传到袁世凯的耳朵里。 “哈哈哈……”李鸿章笑了。“外国政客的意见不一定都对我们有害。……让 阵总办法做了,确实有困难。” 1885年,清政府向外派出公使的有日本、英、美、德、俄、西班牙、秘鲁、意 大利、奥地利、荷兰、比利时等12个国家。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兼任英、俄两国公使。 7月份同刘瑞芬交接,刘也兼任英、俄两国公使。许景澄兼任德、法、意、奥、荷、 比6 国公使。张荫桓横跨大西洋兼任美、秘鲁、西班牙3 国公使。 清政府虽与12国互换公使,但实际只派出公使4 人。4 人这中,专任只有日本 的徐承祖,所以徐承祖向李鸿章提出他兼任朝鲜,并不奇怪。 “让徐承祖专注日本吧。朝鲜那里派一个特别有决断能力的人物去,已定下来 了。”李鸿章考虑了一个,答道。 “是我吧?” “哈哈哈,贼娘,好好的搞。……”李鸿章用合肥土话笑骂道。 “一定不辜负中堂嘱望。”袁世凯立刻郑重地说道。 “吴大澄学识渊博,但称不上奇才,所以想起了你。既如此,你就早日滚吧!” 袁世凯听见这句骂人的话,不但不恼,反而有点沾沾自喜。他知道,被他骂的人都 是他的“红员”,必将受到这位中堂大人的重用。 前一时期吴大澄曾运动过,想担任驻朝鲜公使,对此袁世凯也有耳闻,李鸿章 的讲话就是以此为前提。吴大澄是进士出身,在金石学方面被称为泰斗,受到人们 尊敬,然而驻朝鲜公使的差使对他却不适合。李鸿章承认吴大澄是学者,却不认为 他是奇才。 对于大清帝国来说,朝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外国,所以不用公使的这一名称, 但实质上这却是一次公使的人选。公使的等级是二品或三品,相当于道员、省布政 使、内阁各部侍朗。 袁世凯不是科举出身,推荐他时,李鸿章耍了一些花样。他向朝廷报告时,不 但说袁世凯“胆略兼优,能识大体,”还说是朝鲜国王李熙要求派遣“熟谙朝鲜国 俗,时务练达的袁舍人。” 李鸿章起用袁世凯的奏折是9 月21日,光绪皇帝下谕令:“以道员任用,加三 品衔。” 道是仅次于省的大行政区,台湾由福建管辖时称台湾道,其长官是道员。道员 实际是正四品官,所以这是特意给袁世凯的待遇。一年前,徐承祖受命驻日公使时 也是以道员任用的。以前袁世凯驻在朝鲜时以同知被任用,只相当于知府之下的正 五品官。 汉城的公署也被改组。以前称商务公署,带有总领事馆的性质,这次扩大为公 使馆规模,袁世凯的正式职称是“驻朝总理交涉通商事宜。” 陈树棠在任时只办理商务,现在增加了“交涉”。“交涉”就是“外交”,因 为清政府把朝鲜视为属国,总避开外交一词。陈树棠当时被称为总办,而袁世凯则 被称为总理了。 公署人员,在陈总办时代是12人,袁世凯赴任后增为22人,将近一倍。到中日 甲午战争前夕,增加到54人。这些数字自然不包括仁川、釜山等公署的人员。 10月7 日袁世凯同李荫梧。姚文藻等人踏上赴往朝鲜的旅途。李是仁川、姚是 釜山的负责人。 袁世凯之下有两名随员,即谭赓尧和张承涛。英文翻译是唐绍仪,日文翻译是 张光甫,朝鲜通事是金大用等一伙人。后来的大人物唐绍仪的身份显得很低,但薪 金上,因为是英文翻译,给了120 两。而随员谭、张才80两,相比之下他的待遇很 高。日文翻译张光甫30两,显然唐绍仪在当时已经被重视。日文翻译的30两比朝鲜 通事的15两来,还多一倍。至于仁川和釜山的分署负责人,则都是200 两。 袁世凯得意洋洋。刚满26岁,竟然把堂堂进士出身、年忧心忡50的吴大澄击败, 弄到了驻朝鲜公使的位置。他又一次要仁川登陆了。 11月21日,汉城朝鲜王宫。 袁世凯走马上升伊始,就先来谒见朝鲜国王。两人开门见山就谈起了朝鲜目前 的局势。 “不管怎么说,没有军队……” 国王李熙吞吞吐吐地说。他想把一节简单地归结为武力。他辩解有时不听从清 政府,是因为它撤退了驻防军。 “如能派来大军,我们将只依赖上国。”李熙肯定地说道。 朝鲜国王向袁世凯请求出兵,似乎是件怪事。其实,他的发言不是他个人的意 思,一定有闵妃的主意起作用。 朝鲜国作为一个国家,要求独立的意愿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这也是多年的宿 愿。但是,目前各派势力之争相当激烈。闵妃一族的事大派,必须全力对付目前以 日本为背景的开化派,因此就需要清政府的武力。然而,由于释放大院君归国,加 深了闵妃一派的抱怨情绪,认为“清政府是依靠不得的”。不依赖清政府,就得把 “保险”放在别国,自然要向俄国联系。但是,清政府对朝鲜同俄国交往一事,又 极其敏感。 此后,朝鲜国王通过李鸿章不断向清朝廷提出“奏咨”,请求“遣兵驻防”。 清政府同日本之间缔结有天津条约,出兵朝鲜时必须通告日本,恐怕日本也要 派出相同数目的军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清政府不能出兵。 “因为同日本有条约,不能常驻大军,但仁川有大清北洋海军的军舰数艘,一 旦有事,会做出反应的。”袁世凯这样回答朝鲜国王。 此刻,他没料到的是, 场大祸将要临头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