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了原来做电视节目的需要,我曾经请李经芳、宁先杰、迟若岩、泰明等人分 别评价过马向东的为人,李经芳的评价是:“这个人心好像不太宽”;宁先杰的评 价:“他这个人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迟若岩的评价颇有“学术”色彩: “他这个人,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其中缺点最致命,就是太贪,老想赢”;而这 些人中泰明给我讲的故事,透露给我的感觉简直让我毛骨悚然:“1997年,我和马 向东去北京开会,晚上他叫了几个人说咱们出去放松一下,我以为他说的‘放松’ 就是去外边歌厅唱唱歌,没想到到了歌厅他就叫了几个三陪小姐,小姐要陪我们跳 舞,我既不会跳舞,也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他就在那里一个人尽兴。一会儿他跟 小姐要赌一种骰子,小姐说你要输了就给我100 元钱,马向东说:那我要赢了呢? 小姐说你要赢了,赢一把我脱一件衣服。马向东也不愧是老赌客了,连赢了4 把, 最后把小姐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我当时非常紧张,这要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老马在歌厅里可以让三陪小姐把衣服一件件脱到精光,这时候他对妻子章亚非 还有什么感情,章亚非知道这件事吗? 我曾经期望得到相反回答而问过马向东:“这么多年你受贿,曾经回避过你妻 子吗?” 老马告诉我:“没有。” 问:“你妻子也替你收过钱吗?” 马:“收过,有时我不在家,有时有的人觉得把钱直接送给我情面不好看,就 送到我妻子手里。” 问:“你有没有嘱咐过你妻子不要掺和这种事,不要接钱?” 马:“没有。” 问:“这么说你是同意你妻子替你收钱的了?” 马:“对。” 问:“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同意她替你收钱,这就构成了你们夫妇共同受贿, 这在当时你想过吗?” 马:“没有。” 马向东大凡谈到他妻子都没有让我感到什么特别的感情流露。他妻子在外面为 了“营救”他几乎把浑身的解数都使了出来,老马为此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感动。 我还曾问他:“你在吉林看守所你妻子为你四处活动、干扰办案是谁的主意?” 马:“我的。” 问:“你让你妻子在外边为你四处活动,有没有想过这可是会把她也牵扯进来 的?” 马:“我对不起我妻子。” 问:“那是肯定的,但我想话不能说得这么简单。一开始你同意你妻子和你一 道收钱造成你们夫妇共同受贿,这已经是害了她,后来你接受审查,又让你妻子为 你四处活动、干扰办案,这是又一次害了她,你们夫妻关系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 会这么做?” 马:“我对不起我妻子。” 据泰明说他用他同学的50万元给马向东“进贡”的时候,钱根本就不是交给马 向东而是存了一张存折由他本人直接交给了章亚非的,存折上写着存款人“庄一飞”, 这也是取章亚非名字的谐音,章当时接过存折根本没有拒绝,就是反复在问泰明: “你的这个同学可靠不可靠?”然后“叮嘱我千万别让你这个同学出去乱讲!”章 亚非在替丈夫收钱时原来竟是这样的平常自然。 马向东在东北“扛”了17个月,到了南京只4 天就“吐噜”了他的全部罪行, 然后他给章亚非写了一封信,其中有一句话难得地让人动心:“即使我在你面前长 跪不起,我也不能表达万一我对你的悔罪……你的东。” 章亚非就是在看了丈夫给她的这封信后才打破了她那比马向东还要顽强的沉默, 开始交代实质问题。 有一线之机,我们的摄像人员被允许进入章亚非的监区进行拍摄,那是一个晴 天的下午,摄像回来后告诉我,章亚非在他们的摄像机镜头里那一刻正在跟监友聊 天,一边聊一边笑,一边笑还在一边不停地嗑瓜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摄像这么说,我眼前出现的章亚非完全已经是一个坏女人的 形象了,因为在她丈夫可能就要迎接死刑的时候,她还有心和人聊天?还有心在和 别人聊天的时候噼里啪啦地嗑着自己的瓜子? 整个采访下来,我和老马已经很熟,所以老马对我的话有问必答———问: “你现在最担心的什么,是不是怕什么都承认了,脑袋还是保不住?(我当然指的 是他有可能被判死刑)” 老马一拍大腿,像谈论一件无法挽回的平常事一样:“就是呀,我看这事悬!” 我最后一次惊讶,即使在谈论有关“生死”这样的极限话题时,马向东也没有 向我流露出对妻子章亚非的一点不舍。 这下,我实在是被这两口子的关系弄得彻底更糊涂了…… (完) (原载《报告文学》2002年第十期)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