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妮妮按动机关,嗵地一声,一颗蓝色小炮弹从炮膛里冲出去,正打到魔鬼的脸 上,绿鬼应声倒地,刹那间排山倒海,骨牌一张一张地依次向前倒,穿山洞,过小 桥,走隧道,足有五分钟,终于到了无缺那个目的地。最后一块骨牌一倒,无缺眼 前的小飞机嗖地就飞向空中,带着尖利的哨声向我飞来,我的身子往后一退,一把 接住。 “咿嗳!成功了!”妮妮先跳起来,无缺也站起来说,一千零十七块,真是破 纪录,破纪录。 我蹲下来,低头端详着那个完美的战场,可惜地感叹:“真是的,摆了一上午, 几分钟就摧毁了,这么不堪一击,可惜!可惜!” “有啥可惜的,要的就是这个过程。修这个城堡是为了摧毁这个城堡,重在过 程,如果要成功,就要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无缺认真地说。 “那最后还不是一颗炮弹,瞬间就功亏一篑。”我望着倒地的一大堆骨牌,只 管惋惜地摇头。 突然发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像这个巨大的多米诺工程,一颗炮弹就可以一 败千里,脆弱得不堪一击,这真是个危险的游戏。我手里抓着那个小飞机若有所思, 我怀疑在云居进行的这个“二道茶爱情实验”亦或“爱情游戏”,是否也如多米诺 效应,不禁潜意识地望了望天空,我惶恐地等待着天上飞来的炸弹。扔下颗爱情炸 弹师兄的隐私大白天下“炸弹”真的来了。 没落在云居,却一头扎进无缺的学院,震动了所有人的每一根神经。 “爆炸”所引起的冲击波很快就波击云居。将近中午,无缺噌噌地上楼,把门 铃按得歇斯底里,还像不过瘾似地又啪啪地拍打防盗门,云居被震得惊天动地。 “你干什么?像个土匪!”我一边跑过去开门一边喊,刚一开门,却被无缺一 下子逼进来,直倒退了几步,正要开口,却见无缺满头大汗,涨红着脸,像个往外 爆着热气的无菌锅,他气急败坏地问:“你跟我们学院的王书记说了什么?这下你 满意了,把我们的事暴露出去我就再也跑不了了,你是个这样的女人,我现在可看 明白了。” “什么?你说了些什么?”我一头雾水,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真是居心叵测,害人也不能这样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我 找了把小方凳,一下子坐到无缺面前,膝盖对着膝盖。无缺镇静了一会,捞起旁边 桌上一杯水咕嘟咕嘟灌下去,上午发生的事情就一一被他摆上了桌面。 炸弹是一个电话。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一,生命科学研究室的门被早早打开,几缕晨光斜射向 各种形状的玻璃仪器,靠窗的案子上一溜大肚尖嘴的容量瓶里装着红黄蓝绿各种晶 莹的试剂,像化妆品柜台上的香水瓶,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芒。 博士、硕士们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飘进实验室,换上白大褂,坐在几把转椅上静 静地等“老板”来开“塞米勒”例会。他们称导师为“老板”,称同学为师兄师妹, 把每周学术交流例会叫做“塞米勒”,人人喜怒不形于色,像一件件会走路的试验 仪器,这是个什么都标着刻度的世界。 生命科学实验室在南面,北面正对着的是学院办公室的门。 天气渐热,两个门都开着通风,党委王书记刚进门就接了个电话,一个杂志社 要来采访博士生的生活和爱情。电话不太好用,王书记扯开她的大嗓门,大声地说 :“什么?女博士,有什么好写的,不太好找对象?我给你安排几个学生吧,个人 隐私你得自己去问。男博士?没问题,典型?没有……倒有一个,和一个单亲母亲 谈恋爱,还是个女老板,……不清楚,来了再说吧,一会儿?好吧。” “无缺,能不能出来一下,有记者采访。”书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阵猛烈的 冲击波将台面上那些瓶瓶罐罐统统掀翻在地,稀里哗啦,把每个人的神经刺激得跳 起来。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过来,无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像被炸光了衣服,赤 裸裸地被师兄妹们包围。这些射来的激光里,最耀眼的是小师妹的那两束,熔石化 金,锐不可挡。 “所以,就这样,你姑姑的同学王书记把我卖了,我无路可逃。”无缺面无表 情地对我说。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我疑惑地站起来,前几天姑姑还打电话问我和无缺怎么样 了,我就说挺好,怎么会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得惶惶不安,好像我是无缺。 “怎么办?已经把我害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无缺眯着两只眼睛,迷茫 得像个睁眼瞎。 我一下子清醒了,炸弹来了也好,是死是活,至少来个了断,我明白,这段感 情到了十字路口了,“二道茶爱情实验”马上就要土崩瓦解,我冷冷地说:“我告 诉你怎么办,你也别把我们这段感情藏着掖着啦,我也够了,老腆着脸看你的脸色, 讨好你,伺候你,我凭的什么?……” 我恶狠狠地告诉他,如果这段爱情让他名誉扫地,让他失去自尊,何必这样纠 葛下去。 “也好!”无缺一下子变成了冷面杀手,一字一字地往外扔着“飞镖”:“如 果你觉得委屈,我走!” 他站起来,径直走向大门,一抬腿,出去啦,“啪!”地把门摔上,门框一阵 震动,我心里纹丝不动,似乎是早已预料的场景,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真的来 了,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