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鸡孵蛋” 太阳喷着火跃上中天,迟迟不肯西坠,似乎狠下心要把西域大戈壁上的沙砾一 粒粒点燃。 一群衣衫褴楼,疲惫不堪的人牵着几匹瘦马,踩着灼如炭火的沙砾,艰难地西 行。 他们曾经是一支劲旅,浩浩几万人马,红军的第一架飞机“列宁”号就是从他 们那里起飞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对于红一、二方面军来说,是伟大的壮举,而对他 们——三过雪山、两过草地的红四方面军只能称做悲壮,悲壮的长征加上更为悲壮 的西征…… 1937年5 月,损失惨重的西路军残部,终于来到了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 迪化这座城市,对他们来说最初是陌生的。听粗通历史的人讲,迪化是清王朝 派左宗棠人疆后定下的城名,意思是启迪和开化。没想到驻进迪化一看,这里不仅 不荒蛮,而且可以称得上一座挺不错、挺热闹的城市。 更为陌生的当数人称“新疆王”的盛世才了。对于这个人,把他们接进新疆的 陈云同志讲新疆形势时,做过一些介绍——由于新疆与苏联接壤,远离国民党统治 中心,盛世才为了自身利益,采取了一些进步措施,实行“反帝、亲苏、民主、清 廉、和平、建设”六大政策,对我党也表示友好。正是利用统一战线的这个特殊环 境,西路军才得以人疆。 为了团结抗日,为了统一战线的大局,西路军进入迪化后,接受了盛世才的要 求,摘下红帽徽红领章,换上国民党军服,吕黎平等400 多名久经沙场的红军老战 士被编成一个“新兵营”。 从此,“新兵营”的老兵们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充分利用新疆的有利环境, 学习文化,学习军事技术,不失时机地为我党培养各方面的军事技术人才…… 一天,陈云同志把吕黎平找去,开口就问:“小吕,你对今后的工作去向有什 么打算呀?” 问题提得突然,吕黎平回答得也很坦率,他想到前线去,打日本鬼子。 陈云一边踱步,一边说:“小吕呀,你一定还记得长征路上,贺子珍同志在贵 州被飞机炸伤的情景吧?” 吕黎平不知老首长为什么提这件事,有些不解又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颗炸弹下来,贺子珍身L 中了九块弹片,真惨呀……”陈云说到这里,语 调更深沉了。“在根据地,在长征路上,我们许多英勇善战的好同志,没有倒在与 敌人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却惨死在敌机的轰炸下……小吕,如果组织上把你留在新 疆学飞行,你怎么想!” “学飞行?!”吕黎平的眼瞪圆了,“这可能吗?” “有这样的可能。”陈云依然踱着步,“我了解过盛世才航空队的情况,也同 盛世才谈过这个问题,他心里自然是不情愿,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他的飞机不多, 要我们请苏联提供些援助;二是培养毕业后的飞行员、机械员不要马上离开,要帮 助他把航空队的军威建立起来。” 陈云看了看吕黎平,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看,盛世才的算盘打得蛮精明不 是?关于第一个条件,苏联航空工业比较发达,再援助几架飞机不是什么难事,我 已经答应联系解决。至于第二个条件呢,估计毕业后不一定能马上建立我们党的空 军在他这儿继续飞一段时间,也有利于巩固提高技术。小吕,今天先找你谈谈,你 要做好带领一部分同志留新疆学习航空的思想准备。” “我?”又是一声轰雷贯耳,吕黎平简直给震呆了。 “就是你。”陈云驻步望着他,笑道:“你才20岁,身体又好,而且文化有一 定基础,虽然数、理知识还要提高,但你可以集中一段时间补习嘛。有一句话,叫 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不是呀?” 吕黎平既心慌又亢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使劲地点头。 “好!”陈云握了握吕黎平的手,“航空队的事要等中央批准后才能实施,你 就等通知吧。” 1937年门月,陈云回延安汇报,党中央、毛泽东当即批准了陈云的计划,并决 定从延安的抗大、摩托学校再增选一部分干部,到新疆去学习航空。 延水河畔的摩托学校里,集合了40多名精壮学员,准备进行选飞体验。进摩托 学校时间不短了,学的是打铁。磨螺钉、挫零件,一台破发动机拆了装,装了拆, 也没“摩托”起来,倒一下子要上天去“摩托”了。学员们一个个高兴得脊梁骨直 往上拔节,那个神气,像是要把脚底板从地面上拔开。 美国医生马海德亲自给他们体检。这是什么待遇?中央首长一级的嘛。待遇虽 高,条件就那么个条件,一个听诊器算是延安的先进医疗器械了。测听力是用土办 法,马海德一手握着拳,一手攥着一块手表,前后左右一伸,谁把手表的位置全部 指对了,谁的听力就算合格。过几天陈云亲自考察学员时,连手表也没有,用的是 一块老怀表。学员倒挺高兴,说怀表比手表好,响声大。查平衡机能,用的倒是自 动化,可比不自动的办法更土。马海德让学员原地转圈,等弄不清到底转了多少圈 时,一声令下突然停止,立即回答正面是什么方向…… 文化考试简单,教员让你写几个字,回答几个问题,然后就填“初中毕业”。 因为盛世才的招生简章上要求学员具有初中以上的文化水平。可到了陈云那里,要 求就严了。他不但找学员谈话测试反应能力,让学员读报考察文化程度和视力,还 用下棋的办法测试思维判断能力。这一招弄得学员叫苦不迭。论下棋,谁是陈云的 对手,论文化程度,就更不敢比了。应试的人一个个心里慌慌的,唯恐被刷下来, 失去学习飞行的机会。 每到这时,陈云总是话锋一转,说:“别紧张嘛。在苏联,我问过一位空军飞 行机械师,文化低的人能不能掌握航空技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只要不是石头, 就能学会。你们这些同志都不是石头,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还怕学不会吗?过去 你们会打仗吗?会做政治工作吗?现在呢?不是都会了嘛。记着,不会的东西学会 了,那才叫本事……” 听了陈云的话,大家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1938年3 月3 日,新疆航空队举行开学典礼。43名学员分成两个班,25名学飞 行,18名学习机械维护。 从这一天起,中国共产党有了第一支航空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