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之三:走出丑陋 世界很精彩,世界很迷离。于是,生活便充满了诱惑,关于女人的故事,也就 有了千奇百态的色彩,善的、美的、丑的、恶的……而娼妓,便是当今女人故事中 最丑陋的一章。 ——作者的话娼妓,这个曾在我国绝迹40多年的社会病毒,如今在改革开放的 大潮里,她又重新找到了寄生的温床,在灯红酒绿之下,侵袭着社会健康的肌体, 腐蚀着人们的灵魂…… 娼妓的卷土重来,带来了一系列严重的治安问题。为此,公安部在全国多次开 展了大规模的“扫黄打丑”。行动。打击的成效是卓著的,但治理却是一个严峻的 现实问题。美国著名社会学家约翰。斯伦特针对娼妓问题下了这样的结论:“金钱 的活跃中心,所派生的第一种现象便是娼妓,她们似乎是一对孪生姐妹,要彻底根 治娼妓现象,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女性的自身觉醒,从商品中还原人格,走出丑陋。” 于是,怎样挽救根治这些堕落的卖淫女,使她们走出金钱交易的丑陋,便成了 公安部门的一项重要任务。福州是一个开放城市,也是全国商品经济的活跃地带, 她不仅吸引着数以万计的商人,也诱惑着大批暗娼。为了挽救这些败坏社会风气的 卖淫女,福州市公安局于1990年12月成立了收容教育所,对她们进行灵魂与肉体上 的医治,几年里,先后有5000多名女学员从这里毕业走向新生。 在前往采访的途中,我苦苦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解放前的旧中国,妓女史是 一部血泪史,她们卖淫是为生活所迫,然而在解放34年后的今天,为什么她们要重 蹈旧辙? 答案在一系列的深人采访后得到揭示:九十年代的娼妓并非是简单的金钱派生 物,支配她们肉体堕落的除了金钱,有相当部分是源自病态的心理,这种病态心理 是多层次的,更多的是灵魂的堕落。于是,挽救她们便不仅仅是公安管教干部的任 务,它还牵涉到心理、信仰等诸多问题。 本文旨在唤起全社会都来关注中国当代娼妓现象。 她像一片结着哀怨的落叶,冷清、凄切而又惆怅,在秋的夕阳中瑟瑟地飘零着, 却因执地不肯坠地。 这是一个被生活压榨得一丝不剩的沧桑女人,她叫阿兰,是财金学院毕业的高 材生。今年才28岁,可她已不再年轻,甚至近乎枯槁,全然没有一丝女性的魅力。 这样的女人,你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个出卖肉体的“风尘女”。 “能谈谈吗,关于你的过去?”我在她对面坐下。 她摇摇头,一脸的凄清苦楚:“过去的是一个枯萎、褪色的故事,我不能承受 你透视的目光,用你手中的笔一点一点剖析后再支离破碎地还给我,你知道,有些 事还需要阴影。” “可你更需要健康的心态,你应该知道,创伤在阴影下只会日见深重,你不该 在内心把自己判了死刑。”我知道,要走进她的心扉很难,听管教干部说,她曾有 多次自杀的念头,她已没有勇气正视与娼妓为伍的自己了。 她忘不了生命中那一次丑陋的曝光:1997年6 月23日,火车站旁一家小旅店的 木板床上,赤裸裸的她和一个比她小5 岁的嫖客双双当场被捉。预审室里,当她被 定性为暗娼时,她全身打摆子似地颤抖起来,“不!你们弄错了,我没有卖淫!” “你这是第几次了?”预审人员厌恶地瞥了她一眼。 “我不是卖淫!”她死死咬住这句话。 “那么回答我们,你收钱了吗?” “我拒绝要钱,但他们有的硬是扔下三五十元才走。”她说得很认真,不象在 编造。 卖淫而又拒绝要钱,岂不是咄咄怪事,莫非她神经有病? “和你发生关系的男人你都认识吗?” “不!不认识,我只知道他们长得帅气、年轻,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便 是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我不在乎什么,我需要男人的美,男人的力量。” 阿兰的眼神闪烁着一种古怪的欲火。 “是生理上的需求?”预审人员迷惑不解。 “不!”她露出一种本能的厌恶,“我讨厌性交,可我需要英俊的脸蛋,需要 男人的力量。我不是暗娼,我没有卖淫!” 她拒绝在预审笔录上签字,在无望的挣扎中,她不肯说出导致这一切的原委。 她缄默地走出预审室,然后又缄默地踏进收容所。 她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固执地作着坠地前的挣扎。管教干部用温暖感化着她。 经过数次谈话后,终于了解到她那具有悲剧色彩的身世。 阿兰出身在一个工人家庭,家里姐妹多。她是老大,由于缺少母爱,加上长相 极其一般,个儿又瘦又小,使她从懂事起就产生了很强的自卑感,她把所有心思用 在读书上。19岁,她考入某财经学院,毕业前夕,她与同班一位同学恋爱了,可这 段被她视为生命中最珍贵的生死恋只维持了7 个月。毕业后她被分配到浙江一个边 远小县,男友断然割舍了恋情。这致命的一击使她彻底崩溃,她感到前所未有过的 孤独和失落。她第一次上酒馆喝了个大醉,第二天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店老板的 床上。她爬起来,想到了死…… 老板娘很精明,她极力劝她抛开轻生念头:“女人嘛,命本来就苦,男人哪个 不一样,找个有钱的男人过日子,准比有学问的强,你也别死撑什么大学生的面子 ……”鬼使神差,一个月后,她竟嫁给了这个女人的弟弟。婚后第二天,她才发现 自己上了当,丈夫并不像老板娘介绍的是个拥有4 万元钱财的生意人,而是一个地 地道道的文盲泥腿子,又矮又瘦又丑又穷,全部家当凑起来还不够买一台电视机, 这且不说,最令她不能忍受的是丈夫那疯狂的野兽般的性欲。 等她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她拿婚姻开了一次残酷的人生玩笑。面对各种鄙 夷嘲讽的目光,她没有再去工作的勇气,借怀孕反应,便辞掉了工作。 生活越是灰暗越是找不到自我,失落与孤独在一日日加深……终天有一天,她 从镜中看到一个苍老的农妇形象,不啻于石破天惊,“不!”她从嗓子里发出嘶哑 的呐喊,大学生没有当农民的义务,她要走出农妇的命运。 她的一技之长使她很快在县粮食局谋得一份会计的工作。在这里,她遇到了一 位历经坎坷之后在事业上重新崛起的男人,她的悲剧唤起了他的特别关注,但她忽 视了他心术不正的一面,当她被他玩弄后抛弃时,她再次崩溃了。在为之付出灵肉 的两个丑陋男人面前,她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丑陋。 她出走了,来到福州。那是她来榕的第4 个夜晚,她睡不着觉,便打开房门, 目光痴迷地观望着街上的人流。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不知啥时来到她跟前:“你好 像很孤独,我能陪你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他上床的,她当时只有一种感觉 :他很潇洒,也很温柔,她需要他。末了,她只记得那男人丢下50元钱给他,她坚 决地拒绝了,她说这是她自己情愿的,她并不知道他是个嫖客,而身上的淋病,便 是这一夜染上的。 以后,又发生过多少次,她不记得了…… 在收容所里,管教干部为她治愈了淋病。阿兰告诉我,她的心是被管教干部暖 过来的,刚进来时只想自杀,太没脸见人了,而且又患有严重的性病,但管教干部 并没有歧视她,不但帮她治病,还为她买来了滋补品。中秋节,16名管教干部留在 所里与学员一块过节。阿兰噙着泪水对我说,她长了这么大,父母从未给她过过生 日,她28岁生日那天,管教干部为她买来了蛋糕,为她点燃蜡烛——那是她生命中 最珍贵的一夜,她永远忘不了。其实,每个学员过生日,管教干部都为她们买了祝 贺的蛋糕,难为干部的一份心哪!为了这些失足的女人,她们付出的岂止是一份心 哪?为了这些失足的女人,她们承受了多少压力!一开始,她们也矛盾过,她们也 怕染上可怕的病,但最终她们都深深地爱上了这一行,苦累算什么,还有什么比拯 救灵魂更崇高的职业吗?! “我从心里感谢管教干部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可我的心——”她凝视着夕阳发 出一声冗长的叹息,虽然阴暗,但看得出她正挣扎着走出阴影。 “会好的!”我把苏格拉底一句名言送给她,“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轮太阳, 就看你自己能否将她托起。” 讲台上,她给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是自尊自爱;台下,她迈向社会的第一步却 是出卖自己的人格和肉体。 她叫林子,圆圆的脸,笑起来很纯,很有韵味,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像日本 影星山口百惠。 命运待她不薄,父母就她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她是在糖水中泡大的,18岁那年 又圆了大学梦,在某师大攻读3 年后,被分配在宁德某中学当老师。第一次站在讲 台上,她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她给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是关于如何做到自尊自爱。 她讲得很生动,学生们听后也很受启发。那一刻,她领略到了一个作“园丁”的荣 耀。 第一回领到400 元工资,她激动不已,大脑里浑响着一个声音:尽心尽责为学 生献出爱心。 那一阵子她真的这么去做了。然而,好景不长,当她第四次领到工资时,她的 信念开始离了轨。那天,正巧她读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从日本回国,一身珠光宝气, 她是两年前申请前往日本留学的。当晚邀来8 位朋友,林子是其中之一。一顿饭, 那位同学潇洒的甩出2000元人民币,晚餐后在舞厅包了一个包厢,又是10张百元面 额人民币,女同学眼都不眨一下,3000元在她看来简直是“小菜一碟”。林子当时 手心里正攥着那400 元的薪水,见此情景,她心里不由地一颤,掠过一丝从未滋生 过的自卑感。上讲台时的那种自豪感在金钱面前突然失去了份量。 “在日本,一天的薪水是你月工资的两倍。”女同学的话充满了诱惑。 “去打工?”她摇摇头,她大学毕业可不是为了去国外打工的。 “哎呀呀,你可真笨,就凭你这张山口百惠的脸蛋,保你用不着打工就能荣华 富贵。你可去当演员,干上等活儿,因为你是大学生,还懂日语。” 很快,她动心了。可当她得知单申请办理出国手续这一项就得花12万人民币时, 她又瞠目结舌了,上哪去筹这一笔巨款呢?靠工资就是20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个 数呀! 20岁的大姑娘,谁不爱打扮一番呢?可400 元的月工资,实在令她不敢问津时 装,眼看着中学时代的同学不是出国发了财,便是做生意饱了囊,个个活得风风光 光,打扮得像仙女一样。她的心理彻底失去了平衡,觉得自己活得太掉价了。于是, 她一咬牙辞了职。听说发廊女每月可赚上千把元,她便自荐上门。老板娘与她同龄, 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一扫:“会美容,剪发吗?” 她摇摇头:“我是大学生。” “大学生,又怎么了?”老板娘嗤鼻一哼,随手丢给她一把扫帚,指着一水池 的脏手巾、烫发夹说:“既然你什么都不会,我这儿正好缺一个搞卫生的。”林子 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当然,凭你的脸蛋,你还可以干点别的,比方,向顾客提供有偿服务。”老 板娘一副混世的精明。 “我可以试试。”她从老板娘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中悟出了“有偿服务”的话外 音,但此刻她已铁定了东渡之心,除此之外,她已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她迈向社会的第一天,她出卖了自己的人格与肉体。那一晚,她对一位台 湾客人提供“有偿服务”;用自己的肉体换来了500 元钱。这对昨日讲台上的她真 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英国哲学家罗素说过:“肉体堕落之时,便是自我毁灭的开端。” 林子堕落了,她走向自我毁灭。两个月后,她全然换了一个人,脸上的清纯已 化为卖淫女淫媚的做作,高档时装一天换一套。兜里的两万元钞票暂时填补了她的 空虚与失落。 半年后,林子攒足了12万元,并顺利办理了东渡的护照。就在这时,一件事改 变了她的选择。那是她的一位大学同窗女友,从日本回国治病,女友是学校的田径 全能冠军,身子壮得象条牛,才出国两年,便整个人变了形,瘦得皮包骨头,她这 次是回国作胃切除手术的。女友告诉她:“中国人在日本很受歧视,那是一个有钱 人的世界,你没钱,到那里只有打工的份,别作梦当什么演员干什么上等工作。一 年累死累活下来也不过赚那么八万十万,太不值的!” 林子心寒了,但女友的话使她豁然开朗:不都是为了钱吗?在国内自己半年就 赚了十几万,干嘛要到外国去受那份罪?于是她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美妙的未来:狠 狠干几年,赚它几十万,然后到日本、到世界各地旅游…… 大学生卖淫,为数不多,因此,她“服务”的对象特别多,出的价也高于一般 的妓女。她已经变得不顾廉耻了,学吸烟、学打牌,把自己变成了“陈白露”,不 但出卖肉体,也出卖灵魂,用她后来的话说,她已经把卖淫作为一种追求,一种享 受,她一天也离不开嫖客,离不开尼古丁,离不开麻将桌。 可悲呀可悲!一个人一旦蒙上了金钱与享乐的阴影,便不再有自尊自爱,犹如 行尸走肉。 刚进收容所那阵,她“臭硬”得很,认为自己是名妓,是高级交际花,周围的 学员都不在她眼里。因此,吃饭、学习、劳动,她都故作清高,独来独往。负责她 这个中队的王管教几次找她谈心,但收效甚微。得攻其毒处,对症下药!王管教苦 思了几夜,制出了一贴特殊的“药方”:“林子,你进来几个月了,为什么家人都 不来看你?”这药方真绝,林子骤然生出羞耻感,可不,父母亲朋是觉得自己丢人 呀!记得一次同学来探访,父母托她捎来一封信:“林子,你的所作所为使我们感 到无颜见人,你为人师表,却做出自古以来最被人们唾弃的可耻行径。” 林子的心被触动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直感觉良好的她顿然黯淡,王管教 趁热打铁:“从某个方面来说,你比其他学员还丑陋,因为你是个大学生,是个教 师呀……” “别说了!”林子捂着脸叫道,“别说了,让我想想。” 痛定思痛,林子重新找回尊严:“我错了,王管教,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好 吗?”王管教笑了:“机会就在你身边,就看你自己了。”这一夜,她们聊得很晚。 第二天,所里召开学员大会,上讲台讲课的不是管教干部,而是林子。讲台上的她 热泪盈眶,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肤之痛给学员们上了不寻常的一课,这是一次 灵与肉的反省,是一次痛苦的蜕变:“我要重新选择人生,找回失落的人格和自尊!” 她泪眼迷蒙,台下,学员们哭了,管教干部的眼眶也湿润了…… 一对18岁的孪生姐妹,两张媚艳的脸蛋,她们诱惑男人,将卖淫视为游戏,把 人生的潇洒误解为玩刺激、玩心跳。 在收容教育所里,她俩是最引人注目的两只彩蝶,先天的媚艳给了她们炫耀的 资本。老大叫舒而,老二叫舒恬,才上高中,两人便将自己置身于一大帮“采花郎” 中,过早地告别了少女的纯真,16岁时便告别校园选择了“玩刺激、玩心跳”的人 生。即使在教育所里,她们也从不甘寂寞,夜里穿上藏在枕头下的时装,对着月光 哼着:“今后不能没有潇洒……”在这里,姐妹俩固执地觉得,卖淫是两厢情愿的 性游戏,她们从来不知什么叫廉耻,更说不上有任何的责任感。 “你们不觉得该静静坐下来反思点什么吗?”我把她们叫到办公室,两姐妹嬉 皮笑脸,搔首弄姿。 “反思什么?”老二舒恬朝姐姐扮怪相。 “哦,知道了,我们不该收男人的钱。”舒丽耸了耸肩。 “问题并不在这,你们想到今后的出路么?” “还是开发廊呗。” 两个姐妹原在福州台江开了一家发廊,实际上干着肮脏的勾当,两姐妹凭着自 身的年轻和美貌,诱来了大批的嫖客,她俩常常与嫖客一起看黄色录像,进行集体 性交。发廊开张一年后,她俩的银行户头便有了30万元的存款。钱多了,她俩便去 赌,开心了,她们还出钱给玩弄她们的男人花…… 用她俩的话说,这辈子除了天堂是什么滋味没有尝过,人间能享受的一切她们 都曾拥有过。 问及未来的人生,她们除了对钱、对享受感兴趣,对其它一切都惘然不知,然 而,更可悲的是,她们堕落了却未意识到堕落的丑陋,还一知半解地找来英国作家 劳伦斯对性爱的看法作为佐证。 我为她们的愚昧无知感到悲哀,她们根本连情爱与淫乱都分不清。 真是不可救药!我合上采访本,感到全身不舒服,这时陈所长走了进来,她并 没有发火,而是心平气和地循循善诱:“舒丽。舒恬,如果年轻人都象你们一样无 节制地潇洒,一天到晚玩心跳,那么工作谁干?谁来创造我们的社会?还有,你们 就不怕染上性病吗?将来老了怎么办?” 这一席话说得俩姐妹低下头。 管教干部最头疼的就是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失足女,要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离监狱大门只有一步之遥,要让她们走出丑陋,只有从人生观人手,改变她们对生 活的态度,使她们认识到人生除了享受,除了玩,还有责任,还有创造社会的义务。 但,这是一个再塑灵魂的系统工程,远不是管教干部所能独立完成的任务,只有全 社会都来关注才能奏效。 她是一个开放型的当代娼妓,一个从灵魂到肉体都彻底堕落的女人,她把出卖 肉体作为一种职业,从不放过任何一次讨价还价的机会。 很巧,采访中正赶上两名学员收容期满告别收容教育所,一组镜头令我感动。 这两名学员都只有16岁,她们挨个与16名女管教干部告别,双方都感情激动, 泪眼濂濂。 “小丽,你身体不好,这是我们大家送给你的营养品,路上多保重;晓华,你 的数理化基础很好,加把劲补习功课,我们盼着你上大学的好消息。”陈所长、姚 指导员把行李交给学员。一番语重心长的殷切之语,说得两名学员放声大哭:“妈 妈,请允许我们叫你们一声妈妈吧!是你们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我们回去一定要 争口气,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再见,咪咪队长,我们等着你早日出来!”两位学员最后拥抱了一位矮胖的 学员。吴管教对我说:“你不是想了解职业娼妓吗?她就是。她叫咪咪,新学员队 的队长,表现不错,敢抓敢管,在学员里很有点威信,但对自己的行为的悔悟还需 要我们做工作。” 咪咪才24岁,可做暗娼已5 年多了,她把它作为一种职业。她懂得怎样讨得嫖 客的欢心,专门在大宾馆门口故意展示高耸的乳峰,眯着眼嘟着肉欲的红唇作慵懒 的挑逗状。她毕业于辽宁的一所旅游学校,所学的知识用在接客上便比其他妓女高 出一筹。 她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媚笑,这已经成了习惯,她完全麻木了,你说她可 耻也好不要脸也好,她听后都反应冷漠,因为她已完全视肉体为一种商品,在她的 身上已经没有一点人格和尊严了。 她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在她的案卷记录上,她并不隐瞒每一次卖淫事实。在 广东,她曾用8 天时间把一个腰缠7 万美金的台商榨得分文不剩,走时连其身上的 一套西装也被她顺手拿去卖了400 元;在深圳,几名嫖客为了讨价还价,还引起了 一场火并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走上了这条歧路? 咪咪出身于一个干部家庭,她从小就有极强的虚荣心,渴望将来当名星,过显 赫生活。她能歌善舞,但造物主并没有赐给她漂亮的脸蛋,那极不相称的五官和一 米五的短小身材,使她极为自卑。她是凭着第一名的成绩跨进旅游学校的,毕业后 在一家旅游公司当导游,她接触了不少外国人,心里羡慕他们的高消费,曾想攀上 一个“老外”出国当阔太太,可终因自身条件欠佳,被“老外”们玩弄后又给甩了。 后来她与家乡的一位男友恋爱,可男友五毒俱全,专靠偷鸡摸狗供她吃喝玩乐,不 久,男友因流氓盗窃罪被判10年徒刑。挥霍惯了,没有钱的日子她受不了,想想自 己这辈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便辞去工作,出来闯世界。在开始的两个月中,她替 人帮过佣,打过工,当过陪酒女郎,享受过,也上当受骗过…… 在金钱的诱惑面前,她选择了卖淫。 刚进收容所时,她非但没有丝毫反省、悔改自新的表现,反而厚颜无耻地对学 员说:“只要这个世界还有男人需要女人,那我就是这个女人……” 我在新学员队里找到了咪咪,她正和50多位学员一起缝制工艺脸谱,她很开心 地告诉我,她们这个队总是超额完成所里下达的工作量。我问她:“你的收容期还 有多长?” “五个月。” “出去后有什么打算?” “目前还没有考虑。”见我有疑虑,她笑了,“你是在担心我还会重操旧业? 哦,不!那样就太对不起管教干部了,别把我看成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我也是 人,我想过了,除了金钱,人还应该活得更有意义。就说我们的管教老师吧。每个 月工资只有200 元,一天要往返几十里路来帮教我们,年复一年,天天如此,她们 为了什么?她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艰苦的工作?想想自己,为了金钱出卖自尊和肉 体,能不觉得可悲可耻吗?!”我为咪咪的醒悟感到高兴,我更对女管教干部润物 细无声地奉献感到敬佩,她们不愧是再塑灵魂、再塑新女性的特殊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