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之十二:揭开“大开发商”的骗局 来自台湾的“大开发商”廖明哲在湖南省江永县声称,他租赁的2400亩土地搞 “农业开发”,7 年后收益将达7 个亿,江永县将因此名列为全国的“小康县”。 然而,这位曾一度被江永县视为座上宾的“财神爷”,却是个天理不容的大毒袅。 案发福建 在福建省3000公里的海岸线上,位于泉州晋江的围头港是连接海峡两岸最直接 的一条通道。虽然围头只是一个方圆不到二平方公里的小渔村,但这里却是大陆与 台湾海上贸易运输最为繁忙的港口。每日进出的大小轮船数以百计,高峰期曾突破 千艘。每日停泊在码头两岸的轮船,成了围头渔村的一大风景。 正常的贸易往来,不但给两岸人民的经济带来了好处,同时也增进了友好关系。 但是,在这条改革开改的海上通道上,也有少数不法分子干着违法犯罪的勾当。自 1991年以来,我公安机关在围头破获的走私、贩毒、贩枪案件就有上千起。为此, 警方一再提醒当地渔民要提高警惕,号召他们守法、遵法,并配合警方积极与犯罪 分子作斗争。 1998年7 月2 日中午12时,围头边防工作站报关出海的“新日发”号台轮徐徐 开出围头港。与此同时,_个叫“泉仔”的台湾人,带着一位叫吴进丁的台湾人, 雇了一艘当地渔船。当他们把两箱货物搬上渔船时,“泉仔”对船老大说,吴进丁 是他的朋友,前些日子乘台轮从台湾来大陆做生意,因为没办人境手续,所以不能 直接上“新日发”台轮回台湾。“泉仔”要船老大帮忙把吴进了和这两箱货送出围 头港,尾随“新日发”台轮,到外海时将吴进了和这两箱货物送上“新日发”。 “泉仔”告诉这位船老大,到时只要朝“新日发”鸣笛三声,便会有人出来接吴进 了和这两箱货物。见船老大有些犹豫,“泉仔”保证说吴进了没在大陆干过违法的 事,那些货物只是些“石头样品和匾”。 船老大并不相信“泉仔”说的话,就在二个月前,围头边防派出所破获了一起 境内外走私毒品案,毒贩子用的就是这种用当地渔民的船只将毒品带出外海与台轮 交接的办法。于是。船老大多了个心眼,他把吴进了带出外海后,有意转向,在海 面上转了几圈后,以找不到“新日发‘为由把船又开了回来。 船靠围头码头时,吴进了发现码头聚集着许多人,他的表情有些紧张,他让船 老大帮他保管两箱货,自己跳下船走了。 船老大把船停下后,他对那两箱货产生了怀疑,便伸手打开,一看,是一袋袋 装在塑料袋里的白色晶体状的东西。船老大怀疑是毒品,便立即将其搬进离码头不 远的一个废弃的碉堡里藏了起来,然后向边防工作站报案。 接到报案,泉州市边防分局司令部庄参谋长与情报调研科科长王冰、刑警支队 缉毒大队大队长郑旺忠先后赶到现场,发现这两个箱子里装的是28.255公斤的冰毒。 市公安局领导获悉后非常重视,当即指示由边防、刑警等迅速成立专案组,对此案 展开侦查。 顺藤摸瓜逮“泉仔” 专案组在调查中得知,吴进丁和“泉仔”已经潜往厦门。当地渔民向专案组提 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即“泉仔”的手机号码:“XXXXXX9591. 专案组一方面 让渔民继续与”泉仔“保持联系,一方面于当天中午迅速赶赴厦门,在取得安全部 门和厦门警方的支持下,查找”泉仔“和吴进丁的下落。晚9 时许,”9755“手机 关机,线索也因此中断,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难度。专案组认真分析案情后,通过 技侦手段,获取一个重要线索:”9755“手机下午曾与厦门”XXXXXX9591“号手机 有过一次联系。几经周折,专案组终于获悉:”9591“持机者系某娱乐城姓杨的桑 拿小姐。他们连夜找到杨小姐后得知,她姐姐的男友台湾人”阿人“下午曾使用过 这部手机,昨夜曾住在她和另一小姐合租的一套公寓里,现不知去向。当晚,警察 根据杨小姐提供的线索,于午夜时分抓获了吴进了。连夜审讯后,吴进了供出了住 在厦门市万寿路某宾馆的”泉仔“。凌晨3 时,”泉仔“在睡梦中被警察抓获。 经过连夜审讯,41岁的黄水泉终于供认了贩毒经过,所带毒品是台湾毒贩“阿 良”交给他的。6 月25日晚,在广东的台湾人廖明哲带黄水泉到广州市中央酒店咖 啡厅同“阿良”见面,共同策划海上走私毒品,并谈妥运费为20万台币。6 月30日 凌晨,受黄水泉雇佣的吴进了从台湾澎湖乘“新日发”号台轮抵达晋江市围头港近 海,并偷渡人境。7 月2 日中午,“阿良”指派一不明身份的台湾人,将28.225公 斤冰毒运到泉州交给黄水泉。黄水泉立即携带分装在两个纸箱内的冰毒,赶往晋江 围头交给吴进了,并谎称两箱货物是“石头和匾”。毒品在围头出海受阻时,黄水 泉和吴进丁先后潜往厦门,后被捕归案。 廖明哲落网 黄水泉和吴进了被警方密捕后,愿意配合专案组人员抓获廖明哲和“阿良”。 他们除了知道廖明哲的一台湖南永州的手机号码外,只知道他在广东佛山一带开了 家夜总会,具体住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 由于廖明哲行踪不定,专家组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方案。于是,让黄水 泉、吴进了住进了泉州市东方大酒家。4 日中午12时,专案组成员郑旺忠、王冰和 白建胜等人飞往广州,侦查廖明哲行踪。 与此同时,黄水泉拨通了廖明哲的手机,以运费不够渔民拒绝送出海为由,与 廖明哲讨价还价。廖明哲为了尽快将毒品运回台湾,于7 月5 日派手下李志敏(男, 37岁,台湾高雄市人)从广州送运费5 万元人民币到泉州交给黄水泉。 专案组人员借此跟踪李志敏来到了南海市和顺镇“花中花”夜总会。从当地警 方获悉,“花中花”夜总会老板就叫廖明哲。但是,此廖明哲是否就是毒贩廖明哲 呢?如果是,而此时廖明哲是否住在“花中花”呢?一连串疑问摆在专案组成员面 前。但从廖明哲曾用“花中花”电话给黄水泉打过手机的情况来分析,专案组断定 廖明哲还在“花中花”夜总会的可能性极大。 “花中花”夜总会原是由一家工厂改成的,里面结构比较复杂,地形对抓捕嫌 疑犯极为不利,弄不好会打草惊蛇。专案组人员发现李志敏进了一幢二层楼房。据 观察发现,这幢楼门口有4 个保安守着,还有电视监控器的探头,而且每辆进出夜 总会的车子都要在保安面前掉头。 根据李志敏在路上与廖明哲通话得知,李将于当晚离开东海到汕头去。于是, 专案组决定9 时密捕李志敏。 为确定廖明哲是否在此楼,当地警方派出了廖熟悉的警察,并特意打电话约廖 一起共进晚餐,而得到的回答是廖已回台湾。为探虚实,晚9 时许,两名与廖熟悉 的警察来到此楼的保安处说要找廖老板,保安忙打电话询问,廖妻说,廖去湖南了。 晚10时,专案组人员让黄水泉打电话给廖后得到证实,廖确在里面。 当晚11时,广州市和佛山市公安局各派出一辆满载警察的警车,开进“花中花” 夜总会,在保安处调头的瞬间,忽然从车上跳下十几名警察,将4 名保安制服,并 迅即冲上二楼,将正在客厅的廖明哲、李志敏等人当场抓获。 6 日,在广州市白云明珠广场一套公寓里抓获犯罪嫌疑人蒋立成(男,40岁, 台湾基隆市人),并搜出30克冰毒和一批购买制毒的化学物品清单。 通过审查,廖等交待了与台湾人杨氏兄弟、“阿良”等为首的制贩毒集团的全 部罪行。为尽快抓捕其他涉案犯罪嫌疑人,专案组不顾辛劳,于9 日上午再度赴湖 南、广东等地,先后在广州、湖南抓获3 名和1 名涉毒人员,在湖南摧毁两个制毒 工厂。至此,这起跨越三省的特大走私、制造、贩卖毒品案在闽、粤。湘三省警方 的联手协作下终于告破。 “大开发商”原来是毒枭 廖明哲被福建警方抓获的消息传到湖南江永县时,一时间,江永县沸沸扬扬, 不亚于掀起十二级风暴。 江永县是湘南边睡的小县城,1995年荣获“中国香抽之乡”称号,大力引进县 外乃至省外资金开发丘岗山地、种植名优水果,是近年来该县发展经济、壮大财源 的一个重要举措。 廖明哲是去年10月通过江永县委一位副书记介绍来到江永的。据悉,廖明哲系 台湾省高雄市人,先后到过大陆的广东、福建办实业。江永县委这位副书记(时任 江华县副县长)早年在广东南海市挂职锻练期间与廖相识,故介绍廖明哲到江永投 资开发种植水果。 廖明哲是第一位来江永投资的台商。自从踏上江永这块土地,他就成为县内的 新闻人物。江永县的县委领导把他当成座上宾,并视为“财神爷”捧着供着。这也 难怪,廖明哲来到江永后,许诺要在江水投资1000万元开发荒地,种植果树。这可 是江永县招商引资史上数额最大的一笔。再加上廖明哲拍胸脯保证7 年收益7 亿元, 让江永县成为全国的小康县。对江永县的领导来说,这无疑如注入一支兴奋剂。 1997年12月,廖明哲来到了江永县,在当地领导的陪同下,廖一眼看中了距县 城4 公里远的县林科所的一块苗圃和周围600 亩土地及林科所的房产,并当即签定 了租赁合同。租赁期为30年,租赁前三年为每年8 万元,后二十七年为每年18万元。 同时,廖明哲还许诺捐助江永县的各项慈善事业,随后即向松柏瑶族乡富素村捐赠 了60套校服。县、市一级的报刊都报道表扬了他的善举。 20天后,廖明哲又带来了他称之为“干爸”的台商王来法,王租下了黄甲岭乡 种有1800亩茶树的黄土坡,并与乡政府草签了一个合同。合同规定租赁期限为50年, 1998年至2003年租金为每年每亩30元,2004年至期满,租金每年每亩50元。1998年 3 月,王来法借口投资环境不好,单方面撤资,廖明哲又接手了这里的1800亩土地, 并迅速将这片土地全部翻新。 廖明哲的前期投资果真说一不二。 廖明哲是个“大开发商”,是货真价实的“大财神爷”——江永县自上而下形 成如此共识。 就表面看来,廖明哲确实像个搞农业开发的,原因是他不仅把所有的地都翻了 耕,还撩沟、挖洞、施肥,甚至叫人去培训果树种植。有时甚至下雨天还穿着雨鞋, 到地里去走一走、看一看,还将苗圃周围塌了的墙补起来。 但是,有经验的当地农民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廖明哲翻地挖沟说是要在这里种 水果,可黄甲岭是块黄土地,是江永县粮食亩产量最低的乡村,至于水果,在这里 几乎不见种植,因为黄甲岭的土壤和水源条件都很差,廖明哲选择这块根本不适合 种植当地优质水果的“黄土地”作为基地,的确让人困惑。因为江永县能种植水果 的好地皮多的是,况且县领导也已发话,廖明哲选择哪块土地都可以。 黄甲岭乡的农民当时就觉得奇怪,廖明哲请他们来翻耙土地时,一会儿说要种 樱桃,一会儿说要种芒果,一会又说要种什么甜柿子…… 二个月后,廖明哲借开发之名让政府使用手段把黄甲岭、乡石岭等3 个村的1000 多亩的茶树砍掉,然后轰轰烈烈把这片土地机械翻耕之后,便辞了所有农民。之后 的几个月里,这片土地不见有任何种植果树的迹象。 来江永这样的偏僻山区搞开发,照说总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吧,可廖明哲在这 里的行为却神秘得很,他所在的公司总部竟挂上了“林业公安分局驻鑫亿公司执勤 室”的牌子,还配有警车。猎枪。他在黄甲岭的房子从不让当地人靠近,如果有人 靠近,他就放狼狗出来咬,有时狗“不小心”出门咬了人,他赔一二百元钱了事。 不知道廖明哲是因为财大气粗还是故意拿架子,总之,廖明哲只跟县里面的头 面人物保持亲密关系,其他一般人都很少与他接近,包括想见他的当地乡村领导。 石岭村距廖明哲的基地不到1 公里,石岭村的党支部书记、村长几次想到基地见廖 明哲都被拒绝了。 廖明哲还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他出奇的大方、慷慨,有时还显得和蔼可 亲。他无论是上酒店请客还是上街买东西,结账时总是很潇洒地掏钱一甩,不点数 不找零。对那些帮他打点零工的农民,他有时见面便给每人一张百元票面的人民币, 说大家辛苦了,给点小意思,让大家出去喝酒加加餐。 8 月3 日,当廖明哲在福建因制贩毒品落网时,警察前往基地搜查,发现基地 原来是一个制造冰毒的加工厂。在基地的大房子里,放置着加工毒品的设备和原料。 从这里面先后加工制造了257 公斤的冰毒。 侦破后的深思 此案以廖明哲被捕结束了这起“大开发商”的骗局,但却留给人们一个值得深 思的教训。尤其对江永县的人们来说。 其实,这事从一开始便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本来是可以及时发现廖明哲制毒 犯罪的真象的。黄甲岭的支部书记申新贤说:“廖明哲白天从来不上基地,总是晚 上11点以后从县城开车来;然后柴油机轰隆隆地开动一整夜,天刚蒙蒙亮又开着车 走了,大家都看到在基地的上空飘浮着浓浓的发着怪味的烟雾。再加上狼狗和猎枪, 这一切及廖明哲的举动让大家都感到不正常,尤其是他翻耕了地却什么都不种,当 时村民们和我便怀疑廖明哲是在生产毒品……” 当记者前往采访时,当地村民还说了许许多多对廖明哲的怀疑。 其实廖明哲在黄甲岭制毒犯罪的举动是非常明显的,如果大家的警惕性高点, 把怀疑当回事,那么,这一制毒窝点本该在一开始便被铲除的。这不能不说是深刻 的教训,尤其是对我们的村干部来说。 落网后的廖明哲自己也坦白,他在江永县的情妇余某,是江永县前政法委书记 的女儿,他是到了江永县第二个月后和她认识的。认识后他们就住到了一起,这期 间,余某的父母都知道女儿与廖的关系,但他们并没有反对。廖明哲找县委领导时 每次也都让余某在一旁做陪。关于警车的事,廖说,是县林业局何局长为他送上门 来的。这部警车帮了他制毒的大忙。廖坦白,台湾制毒分子林吉村两次来往湘粤, 制毒师傅阿昌、阿辉被烧伤,送到桂林检查,用的都是这部车。而两次运送制造毒 品的配剂和制毒的机器,也都是这辆警车运进运出,从来没人来查问过。廖被抓获 后,还对办案的警察哭着要求说:“不要让我死在泉州,把我交给湖南江永县处理 吧。” 然而,事发后,有些当局者却仍认识模糊。那个跟廖明哲喝过几杯酒,吃过几 次饭,到南海夜总会玩过几次,将廖明哲请到江永县的县领导却执迷不悟地认为的 :“上面不是说,要积极招商引资、广交朋友吗,和廖明哲交朋友,请他来江永县 投资的动机并没有错……” 县委书记则说:“招商引资和廖的制毒是二码事,客观上,廖的投资开发为江 永县今后的招商引资开了个好头。你看,水。电、路都修通了……廖明哲在江永县 实实在在做了些事……” 诚然,廖明哲的反常行为早该引起警惕,遗憾的是江永县官方始终麻木不仁。 如若廖明哲不在福建落网,说不准他还会在江永安然无恙地干上三年五载。 案件发生后,江永县官方的反应不能不让人深思。尽管一些领导极力将诸多事 实真相封口、掩盖、抹煞,但事实终归是隐瞒不了的,也抹煞不掉的。 大毒枭廖明哲虽然落网了,然而此案余波远远未了,他制造的冰毒的遗害更是 远远未了。廖明哲给江永人民留下了两份自动放弃的合同,留下了2000亩荒地(原 是老茶树林地,他承包后全砍伐了,至今没有种上果树),留下了一片黑色的记忆 和许多值得深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