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之十六:三个杀人狂魔的心理轨迹 与罪犯的交道打多了,就有些见怪不怪了,但在1999年春天接触的一起案件却 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案件本身是骇人听闻的,但触目惊心的是制造案件的人。 也许,在他们身上我们能够找到与别的罪犯共同的东西,但是,他们毕竟经历了一 条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这条轨迹是扭曲的,也能见到悲哀与不幸,于是也就 触发了我写这篇文章的念头。在这里,笔者要告诉人们的不仅仅是法律范畴的思考, 还有社会的,家庭的,道德的,情感的…… 榕城人谈杀人焚尸恶魔色变 1999年的这个春天,福州的刑事警察们被接连不断的焚尸杀人案件折腾的够呛。 案件始发的时间是元月7 日,这天晚上20时许,外出购物的二十九岁女青年林 某骑着五羊本田摩托在福州西洋新村被尾随其后的三名歹徒挟持到福建农大后门沙 滩。三人威逼林某说出随身携带的信用卡密码,其中一人前往建行和兴业银行提走 现金4400元,回到沙滩后,三人勒昏了林某,倒出摩托车里的汽油朝林某身上泼去, 焚尸灭迹后逃离现场。 事隔五天后的元月12日晚上20时30分,家住鼓楼西洪新村的二十三岁女青年朱 某骑着本田摩托车在新村附近的化妆品店购物时被两名歹徒跟踪,歹徒采用同样的 手段从朱某随身携带的信用卡里提走了1400多元。然后将朱某挟持到建新镇洪光村 堤外后杀人焚尸。 元月17日,对三十二岁的王某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据幸存的王某回忆,那 天晚上21时左右,她骑着摩托车回家,刚把车放人杂物间里锁好,从身后突然窜入 一高一矮两名歹徒,他们进来后立即将杂物间的门关上,高个子歹徒用一把自制的 砂枪顶住她的胸口,矮的那个掏出一卷塑料胶带封住她的嘴,然后抢走她身上的手 提包,威逼她打开车锁,然后将其挟持出门,由高个子驾车,矮个子坐在后面,将 王某夹在其中。车子开出不远,王某用舌尖使劲把塑料胶带顶开,高喊“救命—— 有人抢劫!”同时在车上拼命挣扎,摩托车由于王某的挣扎左右摇晃,在拐弯处倒 了下来,三个人全都摔下了车,王某趁此爬起来边跑边喊,两名歹徒扶起摩托车仓 皇逃窜…… 元月24日晚临近午夜,台江横街新村楼下一杂物间有浓烟冒出,周围群众打110 报警,警察赶到现场打开门,看到的是一具被焚烧得血肉模糊的年轻女尸。现场勘 察结果很快出来了,被害者是二十二岁的福州电信系统女职工彭某,下夜班回家的 她骑着摩托车进了杂物间后被歹徒尾随进来抢走身上的手机、传呼机和信用卡,然 后被歹徒焚尸…… 四起案件的作案手段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个犯罪团伙所为。 在短短的半个月里,罪犯就象一些渲染暴力凶杀的影视剧里的变态杀人恶魔, 随心所欲、有恃无恐、利令智昏地在榕城的大街小巷频频出击,刑警们往往这边案 情分析会未了,那边报案电话又响了起来,其疯狂之势大有向警方挑战,且欲罢不 休的架势。一时间,榕城的市民都谈杀人焚尸恶魔而色变,尤其是女青年,个个心 惊胆颤,夜不出户…… 警方当然是要接受挑战的。因为一天不抓到凶手,广大市民就多一分危险。 元月30日凌晨,专案组发现“1.8 ”案死者的手机曾在城门地区使用过,根据 这一线索,警方进行了内查外调,当天下午在鼓山镇远东村抓获了第一起案件的犯 罪嫌疑人刘贵华。通过预审,得知了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系陈楠和高洪铃。警方通 过刘贵华,撒下了诱捕的法网,于2 月1 日在莆田抓获了陈楠和高洪铃。从其身上 缴获了自制砂枪一把、子弹一发,随后从他们在福州的租住窝点里缴获了两辆被害 者的摩托车、手机、传呼机等价值数十万元的赃款赃物。 一条扭曲的人生轨迹 当警方公布制造这一系列杀人焚尸的三名杀人恶魔的年龄时,没有人不为之惊 愕的。他们一个23岁,一个18岁,另一个仅14岁。面对预审,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 是畏罪悔罪,而是一种意欲未尽的遗憾。在供述实施整个杀人焚尸过程中,他们就 象在谈论一出刺激的游戏,三条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种渲泄快感的尝试。用18 岁的陈楠的话说:“这些年纪轻轻的女人凭什么又有摩托车又有手机又有钱?她们 个个活得既潇洒又开心,既然她们拥有天堂般的生活,那么让她们尝尝地狱的日子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这个世界上的钱都在女人手中,算一算,杀了她们才得到几 万元,心里便不平衡,如果不是被你们抓住了,我已想好了下一步要对那些骑摩托 车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中年妇女下手,去绑架她们的孩子,再对她们进行敲诈,到时, 再干这么三四起,勒索个百来万不成问题……我这么做除了为钱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报复这个社会,凭什么我就没钱?”23岁的刘贵华是这么说的,“男人赚钱 太不容易。我是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干了多年,赚了一些钱全花在交女朋友身上了, 见我是个打工仔,花光了我的钱后便和我拜拜了,于是,一见女人我便来恨,心想, 杀她一个弄点钱来花花就算是作为补偿吧。”14岁的高洪铃的回答则幼稚得让人悲 哀,“在我记忆中,除了奶奶,没有人爱过我,关心过我,陈楠就象我的大哥,他 常给我零花钱,他在社会上玩得转,跟他在一起有吃有喝,而且不受欺负……往活 人身上泼汽油点火很刺激,经常在地下录像黑店看这类片子,有了这种机会便试着 过瘾,觉得学着陈楠大哥的样子干,今后就不愁吃不愁穿。” 在进一步的采访中,我看到的是在他们成长过程中一条扭曲的人生轨迹,正是 这条轨迹形成了他们今天变态的人格。 陈捕出生在沙县南口乡一个农民家庭,这个地处闽北的偏远山区还是个较为贫 困的农村,陈楠家的日子还算富裕,父亲做些小生意,倒也温饱有余。家里四个兄 弟姐妹,他最小,父母最宠他,家里有点什么好吃好穿的,都要在他先享用后才轮 到哥哥姐姐们。有一次家里改善生活,做了些好吃的,哥哥姐姐没等他先吃了,他 回来后便一番大吵大闹,把整张桌子都掀了。这种自私的唯我意识从小便滋生在他 心里,从而养成他特别自私霸道的性格,认为什么东西都应该他先拥有才公平。上 中学后J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随同学来到省城福州市,这是他第一次进城,也是他 第一次发现城里与农村原来有如此之大的区别。那年他15岁,他和同学站在福州市 中心的东街口立交桥上,抬头是耸天而立的摩天大楼,低头看到的是成百上千辆五 颜六色的摩托车J !D 流不息地穿梭在灯火辉煌的街面上,骑在车上的都是些帅哥 靓妹,这幅街景就象梦中的画面一样让他亢奋,因为在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几 千户人家只有村长那在外做生意的儿子才有一辆摩托车,虽然那只是一辆破旧的, 开起来咋咋作响屁股直冒烟的摩托车,但在村里却是所有青年男女梦寐以求的向往。 他说,城里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便是这一幕了。自此,他的潜意识里对摩托车便有 了一种特别的记忆,也是导致他后来专门找骑摩托车的女孩子下手的最初起因。就 是这一次进城,就是这一幅城市夜的风景对15岁的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撞。这种 冲撞对别人来说所产生出来的可能是一种美好的向往,但在他那自私阴暗的心灵深 处所滋生出来的却一种心理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继而又转化为一种莫名的仇视。就 在这天晚上,他睡在旅馆里,满脑子想的是凭什么他就生活在出门只见泥院矮房的 落后贫穷的农村里?凭什么其他人就能生活在象梦中画中五光十色的城市里?得出 的答案是: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第二天他回到了农村的家里,但他的心却没有回 来,一个星期后,他逃学来到了福州,这一次他看到城里更精彩的一面,那便是城 里人的夜生活。夜里,走在街上,满目的霓虹灯闪烁,酒家、夜总会的门口,各式 各样的摩托车涌来,骑车的男男女女个个潇洒风光十足,尤其是年轻的女子,打扮 摩登,手持小巧的手机,肩挎精致的坤包,走进去一看,大款们一掷千金,小姐们 喜笑颜开……这一切对陈楠产生的诱惑可以说是致命的!当时年仅15岁,怀里仅有 25元钱的陈楠面对这一切,他的眼风释溢出来的是一种可怕的扭曲的变态的嫉恨与 仇视。就在这一刻,陈捕作出了不再回农村的决定,他告诉自己,他也要过这种生 活!但是,怎么才能过上这种生活呢?在家里可以掀翻桌子闹,可以从哥哥姐姐手 上抢,在这里闹是不行的,但可以变着法儿抢。论谁的呢?他可不是那些城里青年 的对手,但对付那些杨柳细腰的小女人他还是有办法的。于是,就在当天晚上,他 选择了一个人少的小胡同,躲在拐角处,第一次尝试对一个骑摩托车的女子下手。 当他把骑车的女子推倒后,那女子吓坏了,既没喊叫也没反抗,他很容易地便抢走 了女子肩上的包,来到路灯下打开包一看,现金有600 多元,还有一架手机和一张 信用卡。信用卡他随手连包一起扔了,手机他拿到黑市卖了500 元。第一次便如此 轻松地尝到了甜头,他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不久,他结识了当地一个姓齐的 小混混,姓齐的专门溜门撬锁干偷盗,陈捕跟着他干了几回,虽然收获不小,但陈 楠认为太冒险,便向他介绍抢骑摩托车女子的经验:第一,骑摩托的女子有钱;第 二,她们胆子小,下手容易。于是,两个人合伙一起干,且从此干上了瘾。有了钱, 陈楠在仓山上渡路285 号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单元房,从此过上了有吃有喝的潇洒 日子。陈楠告诉笔者,他抢骑摩托车的女子最初是为了钱,后来则发展为一种心理 上的瘾,就象吸毒一样,见了马路上骑摩托车的女子便象是见了毒品,不抢难受。 问他为什么后来发展到杀人焚尸,他说是因为不过瘾,想来点新的刺激的,这是原 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银行推广信用卡,他们抢的女子身上的现金只是小 钱,在她们身上都放有各种各样的信用卡,但信用卡必须凭密码才能取出。只有采 取劫持的办法,让被抢的女子说出密码,他们才能取出大钱。 14岁的高洪铃走上犯罪道路可以说是家庭的原因。他是一个十足的野孩子,13 岁便开始在社会上流浪,他有着一副野蛮霸道的外表,但却是一个典型的愚昧混饨 无知的少年。他出生在一个极不健全的家庭里,说他是个野孩子名符其实,因为他 从来就没拥有过母爱或是父爱。他出生在农村里,妈妈和爸爸未婚同居,他一出生 便被扔在七十多岁的奶奶家。3 岁时,妈妈去日本打工,因为爸爸是个五毒俱全的 家伙,把分到手的三亩地卖了全花在喝酒赌博上,年迈的奶奶靠卖茶叶蛋艰难地维 持生活。妈妈走时要带上他,但年近八十岁的奶奶把他藏了起来,奶奶对儿子已失 去了希望,所以把一切寄托在这个小孙子身上,认为他是高家的香火。在高洪铃的 记忆里,妈妈是一个陌生的空白,而爸爸则是同警察与手铐联系在一起的。4 岁那 年,他只记得,在一天夜里,他被奶奶的哭声惊醒,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身穿制 服的警察把一付亮锃锃的手铐铐上了爸爸的手,从此就再也没有见到爸爸。这之后, 他又见到爸爸两次,第一次是爸爸从监狱回来,那年他6 岁,爸爸回来后变卖了家 里惟一值钱的电视,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而后家里便充斥着奶奶的哭声和爸爸的骂 声,不久,村里又来了警察,他又目睹了4 岁那年在家里上演的那一幕。又过两年, 他听说爸爸放回来了,但这一次爸爸没回家,也许是爸爸觉得无脸见人,也许是感 到回到这个家后连变卖的东西也没有,所以他没有见到爸爸。不久,他第二次见到 爸爸,这次是在监狱见到的——爸爸是三进宫。奶奶带他去探监,他听别人说,爸 爸三次人狱都是因为盗窃。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他上了小学,他只知道,他是受歧 视的,小朋友们都不愿和他在一起,说他是贼的儿子。于是,他开始打架,成了远 近闻名的野孩子,他把大便拉在老师的办公桌上,什么不能干他就干什么,因为他 没有父母,谁也奈何他不得。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因为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独子, 再加上没有父母,奶奶便格外地宠他护着他。这时,奶奶的眼睛看不清了,行动也 不方便了,他们两个人只有靠亲戚接济度日子,这种日子自然是艰难的。小学没毕 业,13岁的高洪铃辍学了。他所处的农村位于福州市的郊区,由于没事干,他便开 始往城里流荡,成了一个小混混,把亲戚给的一点钱全花在地下录像厅里看暴力凶 杀录相片,一看就是一天。就在这时,他认识了陈楠,大他四岁的陈捕也认了他这 个小弟弟。他们学江湖上的那一套结拜为兄弟。这个从小长在没有家庭温暖的高洪 铃,以为找到了大哥,生性野蛮无知的他一下子喜欢上了陈楠的这种生活。陈楠看 中的正是他的野气与无知,他让他住进他租住在仓山上渡路258 号的二室一厅单元 房里,带他到酒家洗桑拿,给他买衣服。高洪铃长了这么大,是陈楠第一次带他进 酒家,下舞厅,让他大开眼界,这个从小生长在没有温暖畸型家庭里的高洪铃,一 下子便全身心地拜倒在陈楠的脚下。于是,他视陈楠为大哥,只要陈楠一句话,他 愿意付出生命。1998年的一个晚上,他和陈捕躺在床上看电视,陈楠说他这两天手 头紧张没钱花了,问他想不想和他一起去弄点钱花,他点了点头。说干就干,陈楠 带上他,两人先来到大街上,此时是8 时,大街上车来人往,陈楠指着骑着摩托车 的年轻女子告诉他,这些人最有钱!然后带着他来到一个路口处,这时,只见一个 女子正好骑着一辆摩托车过来,“看我的!”陈捕上前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推了一下 那辆摩托车的把手,女子摔下车子,陈楠乘机扯下女子脖颈上的一条金项链,随手 又把女子肩上的小坤包抢到手,然后拉起一旁高洪铃的手在女子的惊愕中大摇大摆 地拂袖离去。五分钟后,他们来到路灯下,陈楠打开包,里面有手机和传呼机,现 金800 多元,还有两张信用卡,里面还附着密码,他们当即来路边一个自动取款机 前,按人密码,取出3000多元。第二天一早,银行刚开门,他们便用另外一张信用 卡提取现金4 万元,从打出的账单中,可以看出还有4 万多的余额,陈楠说想不到 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多钱,于是,和高洪铃来到另外一家银行,想把那4 万多元再提 出来。当他们走进银行向营业员出示信用卡要提钱时,营业员接过来一看,让他们 等一下,狡猾的陈楠意识到营业员已接到女子的挂失报案,拉起高洪铃的手迅速地 逃离了银行。 这是高洪铃第一次与陈楠作案。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几万元会来得如此轻松容 易,对陈楠,他又增加了一分佩服。陈捕告诉他,这就是他为什么专门找女人下手 的原因。第一,女人有钱;第二,女人胆小不会反抗,往往等她们回过神来时,一 切已大功告成。这天晚上,陈楠给了高洪铃1000元,并带他先到酒家美餐了一顿, 然后带他来到夜总会,为他点了一个坐台小姐,陈楠自己则要了两个妓女进了包厢, 一直玩到了午夜,然后他们又洗了桑拿,请了按摩小姐,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离开。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高洪铃已记不清究竟和陈楠多少次拦路抢 骑摩托车女子的包了,如果说刚开始高洪铃还有些害怕,后来则也是上了瘾,手头 没钱花,随时便抢,每次作案后,陈楠都要拿一些给高洪铃零花,而高洪铃除了用 这些钱买些吃的外,其它的都给陈楠买烟买酒,他认为,陈楠的所作所为很有录相 片里那些“大哥”的气派。不久,他们认识了刘贵华。刘贵华和陈涌不一样,虽然 他也是农村人,他的家乡在闽北山区,他是出来打工的,他渴望爱情,处过几个女 孩子,但是终因他是打工仔而最后离开了他,他赚的一些钱全花在她们身上,他恨 她们的无情。一次偶然的机会,刘贵华认识了陈楠,他们在一起谈论起女人,陈楠 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她们不用干活就有男人给她们钱花,这一说,触到了刘 贵华的伤心处,想到自己的经历,刘贵华便同意和他们一块干。 三个人一起干,要干就干大的。陈楠根据自己这么多年抢骑摩托车女子的经验, 明白这些女子身上现金都不多带,想到上次偶然抢到的那个女子的信用卡上有那么 多的钱,便提出以劫持的方法把她们弄到偏僻处,让她们说出密码,取出信用卡的 钱,然后再来点刺激的把她们杀了。于是,他们来到了夜市地摊买了两付玩具手铐, 为了防止对方在劫持中叫喊,他们还买了贴嘴巴用的塑料胶带,陈捕还带上了他的 一把自制砂枪。 元月7 日,他们把林某劫持到建新镇的沙滩上,胁逼林某说出身上信用卡的密 码,然后由陈涌前往自动取款机处把钱取出。返回后,他们就如何杀死林某讨论了 一番,为了在社会上引起一定的轰动,陈楠提议干得刺激点,他们先勒死了林某, 然后倒出摩托车里的汽油,由刘贵华泼在林某的尸体上,然后由陈捕点火,见尸体 燃烧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骑上林某的摩托车来到市内,在陈楠的住处,他 们把抢来的钱物就地分赃,刘贵华分得了林某的手机,陈捕分得了摩托车,现金三 个人平分。之后,陈涌把摩托车的牌子卸了,带上高洪铃到大街上学骑摩托车,他 们就像在玩儿戏,丝毫没有感觉到他们是在杀人。陈楠甚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 感,他对社会的仇视在杀人中得到了渲泄…… 刘贵华作了第一次案后害怕了,当陈楠要他再干时,他没有去。这次,陈桶为 了杀人行动方便,上街买了上塑料桶汽油,五天后,他和高洪铃两个人尾随胁持朱 某,让朱某说出信用卡的密码后,由陈楠到自动取款机处取出1400元。这次由高洪 铃把汽油泼向朱某,陈楠点火,他们目睹着了火的朱某挣扎的惨状,直至焦为一团, 然后才骑上朱某的摩托车返回城里,在夜总会潇洒作乐到通宵。第三次,由于王某 的挣扎,他们失了手。24日,他们又盯上了彭某,他们担心出现上一次的情况,便 决定在杂物间里把彭某杀了,由高洪铃动手往彭某身上泼汽油点火,尔后骑上被害 者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这次收获不大,只有400 多元现金,他们把手机和传呼变卖了1600多元后回到 他们租住的房间。半夜里,陈捕突然起身对高洪铃说,这种游戏玩够了,他算了算, 认为杀了三个人,才得到几万元,有些不太合算,他告诉高洪铃,下一步把对象放 在用摩托车送小孩的中年妇女身上,他认为这样的家庭有钱。绑架她们的孩子,要 她们出大价钱,他说,绑架一个起码可以得到几万甚至几十万,那样才来得更刺激 …… 古谚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在他们着手下一步目标时,他们落人了法网。 并非多余的反思 在这四起抢劫杀人焚尸案中,有一起杀人未遂,幸免于难的王某的机智勇敢令 人佩服。提起元月17日那晚的情景,王某还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王某说,“那天 晚上,我刚把车子骑人杂物间里,两个歹徒窜了进来,用砂枪顶着我的胸口,我当 时在想,打劫无非是劫钱和摩托车,尤其是我看到他们的长相后,十足的孩子相, 高个子不过十七八岁,矮的那个顶多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这样年龄的孩子谅他们 也不敢怎么样。想到这,我把摩托车的钥匙往门外一扔,高个子的歹徒骂骂咧咧地 举起手中的砂枪往我的头上一击,叫那个孩子去门口捡钥匙,我乘机佯装被击晕过 去,那个捡钥匙回来的孩子先是用塑料胶带封我的嘴,在封的时候,我有意垂下脑 袋,伸出舌尖偷偷把塑料胶带往外顶松,小孩封完我的嘴后,又用手铐铐住我的手, 然后高个子骑车,把我放在中间,在我头上扣上摩托车帽子,小孩子坐在我的身后, 这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在想,他们要经过传达室,我必须掌握时机,在经过 传达室时呼救,否则错过这个时机让他们把我劫持到外面,我就有危险了。于是, 我算准了大约是到了传达室时,便开始挣扎,用舌尖顶开塑料胶带,大声呼救,同 时用身子左右摇晃,用脚使劲踏前面的歹徒,致使车子不稳摔倒在地,然后爬起来 就猛跑,我当时虽然有些害怕,但却是冷静的,我告诉自己必须和他们作斗争。我 在想,如果我当时不敢反抗,今天也就活不下来了。”冷静,大胆,思考逃脱办法 是勇敢的王某留给人们的忠告。而其他三起案件中,受害女子都没有任何挣扎,十 分顺从。这是凶手能够得逞的重要原因之一,尤其是第一起案件,当时两名犯罪嫌 疑人挟持林某坐上摩托车,后面一个只用手捂住了受害者的嘴巴,连头盔也没戴就 仓皇向农大沙滩方向逃窜,当时正值夜里八九点钟,路上行人很多;如果林某当时 反抗叫喊,也许能像王某一样幸免于难。因此女性提高自身的保护意识,在歹徒面 前克服恐惧心理,机智地同歹徒作斗争,是女性人身安全得以保障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这样一个细节,“1.18”案发当天晚,歹徒的摩托车停在西 洋新村57座毗邻的正在营业的小卖部对面,当时只是夜里八时左右,可是却没人报 警,也没有人上前询问。通过这起案件,有必要呼吁全社会,治安的稳定有序要靠 每一个公民共同来监督维护,只有每个公民都奋起同歹徒斗争,歹徒的嚣张气焰才 能得到遏制。 “焚尸案”给人留下了什么 3 月11日,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5 个多小时的庭审,当庭作出一审判决, 判处陈楠、刘贵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下午,法院依法不公开审理了同案犯 高洪铃,判处高洪铃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旁听席上,三位受害者的亲属都来参加了。不到50岁的朱某的妈妈在得知女儿 的死讯后,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我的女儿在家里对父母很孝心,她在东百商厦 是出色的营业员,多次被评为”优秀营业员“,她的事迹上过报纸和电视,她才二 十出头,生活对她来说才刚开始,她不应该死,她死得太惨了……”这位母亲泣不 成声。林某的父母坐在旁听席上,当他们看到凶手时,除了悲愤,他们什么也说不 出来,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女儿对记者说,自姐姐遇害后,父母每天看着空出来的那 个座位,就心酸落泪。彭某的妈妈没有来,女儿是她的独生女,女儿的死,使她完 全崩溃了,她已经精神失常,整日不吃不睡,抱着女儿的照片,眼泪都流干了。彭 某的舅舅在法庭结束审判时,主动找到了记者,“他们是魔鬼,杀一百次都不解恨!”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说出了让人反思的一番话,“歹徒连续作案,如果第一 个受害者被抢劫焚尸后新闻媒介能及时报道有关情况,提醒善良的人们小心警惕, 也许这些歹徒就不能用同样的犯罪手段屡屡得逞了。”旁听席上一位司法学校的女 生深有感触地说,“女性要善于保护自己,遇到危险时要大胆同歹徒作斗争。在歹 徒连续作案中,同样是被歹徒用胶带封住嘴,挟持到摩托车上,但王某敢于斗争, 便逃出了魔掌。” 综观全案,分析其暴力犯罪的原因及其社会危害性,从中吸取教训是非常必要 的。就此案,省社科院社会研究所副所长、法学副研究员陈祥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 认为,未成年人和青少年暴力犯罪的原因应从家庭、社会、教育、社会管理等方面 寻找答案。这些人的家庭往往存在缺陷,高洪铃就属于这一类型。因为父母离异, 给子女成长带来了不利影响。造成心态扭曲;文学影视作品充斥着凶杀暴力内容, 给缺乏判断力的青少年以不良暗示、模仿;原已灭绝的黑暗面东西沉渣泛起,造成 社会道德观念产生偏差,对人生观、价值观未定型的青少年产生不良影响;社会事 物缺乏规范,许多通过正常渠道难于满足的东西,通过非正常渠道得到满足;不劳 而获,崇拜金钱,追求物质享受被当作时尚等等。在教育方面,这些人通常家教差, 道德评判标准模糊,什么是正义、勇敢、好汉与邪恶。野蛮没有明确的道德界线, 把极其残忍的犯罪当作好汉行为。 审判长郭孔惠说,用陈楠的话来说,就是要通过这些手段来报复社会,足见其 犯罪气焰嚣张。在这种极端自私凶残的变态人格驱使下,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魔爪 伸向无辜的女子。 审判后的第二天,笔者又一次面对制造这一系列案件的罪犯,除了刘贵华流着 眼泪表示出懊悔外,在陈楠眼里,笔者却看不出丝毫的仟悔,他的眼光仍是仇视的, 带着变态的阴晦,即使到了这一刻,他心里仍然在算计着他与三条人命的得与失。 他承认杀了三条人命的全部事实,但他在法官宣判对他处于死刑的判决时,他当庭 提出要上诉,是利令智昏还是冥冥之中的使然,他想再做进一步求证,足可见他人 格畸型变态的一面。高洪铃似乎还没有学会思考,他的目光透着浑沌的惘然,对14 岁的他将在监狱度过一生这一点,他似乎还没有意识这意味着什么。他说他不知道 杀人要偿命的,所以在被关进监狱之前他并没有感到不安和害怕。他说他第一次感 到害怕是因为夜里梦到那三个被他们杀害的女子,她们要向他索命,他害怕。问他 心里有什么想法,他的回答让人哀其不幸,感其之悲,“我想妈妈,14年来,我从 来没有想过妈妈,但是现在一个人被关在铁窗里,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妈妈。虽然 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但我想她,我恨奶奶,要是奶奶让我 和妈妈一起去了日本就不会有今天了。我也恨爸爸,要是他不偷不抢,和我从小在 一起,我也不会去认陈涌当大哥干坏事了。” 然而,法律是无情的!通过此案,我们必须看到社会综合治理中存在的问题, 只有普遍提高遵纪守法意识,加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才 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或避免恶性暴力犯罪的发生。但是,除此之外,人们是否可以超 出犯罪者狭隘的心胸和情感,引发更多的思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