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之三十七:午夜,杀人恶魔在行动 诗山惨案 说到南安市,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提起石狮市,其知名度可谓远近闻名了。这 南安市就紧挨着石狮,是两座相毗邻的小城市。虽说南安名气不敌石狮,但这座侨 乡小城在中国城镇人均收入的小康排行榜上却是名列前茅的。 诗山镇是南安市的一个经济发达的小镇,镇里有个红旗村,村里有幢“兴隆大 厦”,这幢用彩雕刻在正门上的“兴隆大厦”是个三层楼的住宅,因为她位于村头, 加上建筑豪华,所以极其醒目气派,一看便知道是位有钱人的豪宅。这幢“兴隆大 厦”的主人叫李祝佳,定居香港,在香港拚搏了大半辈子,拥有相当的资产。最近 这些日子因病回来疗养,母亲已是百岁老人,所以家里便长年雇用了一位年近六十 岁的老保姆。李祝佳有三个儿子,在百里外的永春县开办雨伞厂,生意十分红火, 三兄弟因为忙着打理业务,平时极少回来,这幢三层豪宅便只有李祝佳和老母亲、 保姆以及一个十五岁的孙女住。红旗村的治安环境一直是很不错的,从香港回来疗 养的李祝佳,每天晚饭后总习惯打开对着街口的厅堂大门,坐在厅堂里的躺椅上看 电视,同时边喝茶边享受着从街口吹进的徐徐晚风,长期操劳落下的病因为精神上 的放松和闲适的生活好了许多,就在他感到疗养得差不多准备返回香港继续商务打 拚时,一个杀人恶魔午夜挥刀闯入厅堂制造了一幕血腥惨剧,夺走了他及103 岁高 龄的老母亲及保姆的三条性命,一夜之间毁了这个平静而又安宁的幸福之家…… 惨剧发生在1999年9 月20日午夜。 发现惨剧的时间是第二天清晨5 时,惨剧的发现者是这幢豪宅惟一的幸存者— —李祝佳十五岁的孙女李某。 清晨5 时30分,睡在一楼偏房里的小孙女李某从睡梦中醒来,她已习惯在这个 时间醒来,因为爷爷通常准时在这个时间里起床打开收音机并开始在厅堂里做健身 操,李某醒来时准能听到从厅堂里传来的收音机声音和保姆下楼在厨房里做饭的声 响。可是,这一天她醒来时却没有听到往日熟悉的收音机声音,也没有听到任何声 响,整个楼里特别地寂静。李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来穿上 衣服来到厅堂;厅堂的大门掩着,她叫了一声“爷爷”,没人应答,眼睛四下扫了 厅堂一圈,只见爷爷躺在厅堂的电视机前,浑身是血,她惊叫着冲上楼,推门进入 老祖母的房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再一看,老祖母和保姆都躺在床上,血从床 上流到了地上…… 一刻钟后,诗山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民警在封锁现场的同时向南安 市局、泉州市指挥中心通报了案情。一个小时后,南安市公安局技侦人员和当地党 政领导相继赶到了现场。 现场一片狼藉,一至三楼的十几间房间全部被凶手搜掠过,衣橱柜子抽屉全部 被撬开,里面的东西翻扔了一地,凶手也许认为房主把钱藏在信封里,连信封也都 不放过被撕成一条条。 三具尸体惨不忍睹,李祝佳身上被砍了5 刀,致命的一刀在颈部,颈动脉喷出 来的血溅得四处都是,老母亲身中8 刀,保姆陈桂技身中6 刀,她们显然都是睡在 床上遭到凶手的突然袭击,现场没有反抗的痕迹。 全面排查 案发当日,南安市公安局抽调了五十多名刑警打着背包进驻红旗村。一个由曾 志敏局长亲自挂帅,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任副组长的专案组迅速成立。 此案是南安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恶性凶杀案。时逢五十周年国庆即将来临, 各级领导对此案都相当关注。泉州、南安市委领导要求公安机关不惜一切代价尽快 破案。省公安厅傅副厅长亲自了解案情,鼓励参战警察树立信心,争取早日破案。 泉州市公安局领导、刑警支队领导也赴现场作指导侦破工作。 此案性质定为杀人抢劫。通过对现场的勘察,认定受害者死亡时间为20日午夜 零点左右,犯罪嫌疑人从大门直接进入案发现场,从十几间房间都被翻撬过的情况 推测,嫌疑人在现场逗留的时间较长,作案工具是一把尖刀,作案者显然是有备而 来,他带了手套,所以,现场没有留下明显痕迹。 根据死者家属提供,李祝佳手上的一只劳力士手表、三只戒指及随身携带的一 只黑色皮包不见了,黑皮包里装有数千元现金,家中一部停放在厅堂里的女式自行 车也不见了,现场失窃的还有一只手机、传呼机、两把雨伞和五块“纳爱斯”香皂。 但奇怪的是,放在走廊上的一部价值四万元的摩托车却没被抢走,而且摩托车的钥 匙就插在车上的电门上。 从这些细小的线索上可以得出这样的推断,凶手生活比较拮据,不会开摩托车, 属于低档次一类,可能是较穷的当地人,也可能是外来的打工仔。 专案组在确定了侦破方向后,展开了大规模的排查布控工作,侦查范围由南安 市扩展至邻近的永春县。他们分兵几路,白天发动群众,通报案情,明查暗访,不 放过任何可疑的情况;晚上大家回来召开碰头会,互通案情,对获取的线索进行过 滤分析研究。连日来,每位参战刑警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在十八小时以上。 五天过去了,各路刑警反馈的线索一条条汇集,也一条条被否定。 就在这时,从石狮公安局反馈来一条消息,自7 月20日至9 月17日,石狮连续 发生了四起持刀杀人案件,死3 人伤2 人,凶手作案时间均选择在午夜,死者的伤 口与所采用的刀具与诗山惨案相似。不同之处是凶手在石狮作案没有戴手套,也没 有抢劫任何东西。石狮警方发现一个姓“左”的嫌疑人,但经过大面积排查,始终 找不到这个姓“左”的人。26日,群众向专案组提供了一个姓陈的嫌疑人,他雇用 了一个“马仔”,“马仔”欠死者30万,李祝佳有可能是他杀的。很快地,专案组 抓到了这个“马仔,”经审查,此人不具备作案条件,但警方却从中端掉了一个有 组织雇用打手看场,以赌博为生的大赌窝。 梳理线索 一个星期过去了,仍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专案组召开会议,重新排查,确定 线索。 他们把目光再次锁定石狮反馈的那四起案件。‘那四起案件是这样的:7 月20 日午夜,一名持刀男子窜人石狮市风里办事处新华街一私人诊所,窜入者举刀对着 医生一阵砍杀,然后逃窜。医生被砍成重伤,事后这位幸存的医生回忆,凶手大约 二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左右,偏瘦,肤色偏黑,右眼残疾,也许是出于职业的习 惯,医生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行为举止与常人不太一样,表情有些怪异,尤其是眼睛 在脸上长得的位置和平常人有些不太一样,偏高,却相隔较宽;7 月25日午夜,石 狮市振兴路振兴巷21号康盛服装厂三楼一间宿舍里,两名同宿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被 杀死在床上。据该服装厂老板反映,这两名男女均为四川打工者,是一对正在恋爱 中的恋人。死者致命伤口都在颈部,为锐器砍杀,“没有财物被盗迹象。据调查, 案发当天凌晨三时左右,有一个光着上身、手里拿着衣服的男子从大门出去。这名 男子曾于二天前来这里找工作,自称是南安姓”左“的,因为这个男子眼睛有些问 题,所以特征明显;同日,上午9 时,正当刑警们在杀人现场进行紧张的调查工作 时,石狮市公安局又接到一起报案,一位身上沾着血迹的男子窜人石狮市石泉路32 号一居民家中,向在家的女主人询问四楼的服装厂是否还在招工?女主人告诉他, 开服装厂的老板已搬走。该男子便向女主人借一百元钱,女主人说没有钱,该男子 仍坚持要借五十元。女主人并不认识该男子,所以认为他有病不去理他,当她走进 卫生间时,这名男子跟了进来,挥刀猛砍女主人的颈部,女主人奋力反抗大喊救命 ……搏斗中,该男子的手被刀子自伤,慌忙逃窜;9 月17日午夜,石狮市江兴服装 厂二楼的宿舍里,突然窜人一持刀男子,当场砍死一14岁女孩,砍伤一人。 根据后二起幸存的目击者回忆,这位凶手与医生描绘的凶手相似。 专案组再次把这四起案件摆上了案情研究会,虽然凶手在这四起案件中作案时 均没有戴手套,也没有抢走任何钱财,但是,作案的凶器及手段却是一样的。于是, 专案组认为,凶手作案动机可能是报复泄恨,劫财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加上四次 作案三次是在午夜时间,所以,经过再次分析研究,专案组认为有可能是同一嫌疑 人所为。泉州市公安局听取了他们对案情的汇报后,同意将这五起案件并案侦查。 石狮警方经过二个多月的侦查,全面掌握了这四起作案嫌疑人的情况,他们认 为四起作案者同属一人。这个嫌疑人叫刘开军,此人28岁,三明市人。刘有一个姐 姐嫁到诗山镇。 专案组当机立断,围绕此条线索展开调查! 29日,几条有价值的线索反馈上来了:一是7 月25日,也就是石狮发生第二起 杀人案的那天,有人看到刘开军浑身是血的回到了诗山镇姐姐的家中住了一个星期 ;二是刘开军不会骑摩托车;三是刘开军的妹妹曾在“兴隆大厦”对面的一家工厂 打工,刘曾找过她;四是刘开军有一个女朋友住在德化县,长期在永顺打工。 种种迹象表明,刘开军就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29日晚,曾志敏局长带领专案组的刑警赶往永春,在永春公安局领导、蓬壶派 出所民警大力协助下,专案组找到了刘开军的妹夫家,得知其妹妹、妹夫在下洋一 个煤矿打工,随后,专案组又挥师下洋。此时已是29日深夜,专案组分兵两组,一 组查其妹夫的落脚点,一组转道德化县春美乡,查找刘开军的女朋友陈某某。陈某 某父亲承认9 月24日女儿和一名男子前来谈结婚之事。28日晚,陈某某又打电话到 姐姐家里,要求父母不要管她的婚事。 案情渐渐明朗,调查步步进展,网在逐步收紧。 恶魔落网 30日下午,专案组在刘开军可能出现的永春与下洋路段布下了抓捕之网。 晚上6 时,一个手提布包,头戴草帽,相沿几乎遮了大半个脸的神秘男子出现 在下洋路口,专案组在调查中掌握到刘开军经常在下洋路边一个“IC”卡电话亭打 电话给女友陈某某,陈某某在石狮一家工厂打工,工厂旁边恰好有家超市,所以刘 经常通过超市与女友联系。布控守候在下洋路口“IC”卡边的民警小徐,一眼便盯 上了这个神秘的男人,只见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电话,而是走到了一个专门用摩托车 载客的驾驶员身边,“去石狮多少钱?”正当这个男人与驾驶员讨价还价时,小徐 从他抬起的脸庞和声音确认此人就是刘开军。于是,小徐向身边的三个联防队员使 了一个眼色,四个人上前把他逮了起来。从他的提包里,搜出了一把带柄的尖刀, 一副手套和一只劳力士手表及一盒药品。手表和药品后来经死者李祝佳的亲属确认, 都是李祝佳生前使用的。 泄恨报复杀人狂 刘开军在审讯中,拒不承认杀人事实。 然而,对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赃物,他一会说是在路上捡的,一会说是摸奖得来 的,就是不肯承认杀人的事。预审进行了两天,刘开军的情绪时而躁烦发火,时而 阴沉缄默,典型的双重性格。预审人员不断变换心理攻艰战术,在第二天午夜,刘 开军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了,不但坦白了9 月19日午夜在诗山作案连杀三人的经过, 还交待了石狮四起杀人案件均为他一人所为。 9 月19日,刘开军戴着手套和尖砍刀,从石狮搭班车到诗山,刘先在公园转了 几圈,当晚便溜至其妹去年打过工的工厂附近,工厂对面就是“兴隆大厦”,刘见 李祝佳一人在厅堂里看电视,厅堂大门半掩着,选择对李祝佳下手,是一个月前就 已预谋好了的。刘开军的姐姐嫁到诗山后,他来过好几回,“兴隆大厦‘给他留下 了很深的印象,他得知这家人很有钱,家里平时只住着三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一 个小女孩,厅堂大门夜里不上锁,所以,这次刘开军是有备而来的,他之所以这次 作案特意带了手套,是因为这次作案是在他姐姐的住地,这里的人多少认识他,害 怕万一怀疑上他查他的指纹。前四次作案,对他来说都属流窜作案,所以他就无所 谓戴不戴手套,他心里想,反正自己不是当地人,警察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是否留 下指纹对他都不重要。午夜时分,当他来到”兴隆大厦“的厅堂门口正要推门而人 时,他本能地一摸身上的砍刀,没带柄的砍刀差点刺伤他的手,他打了一个激凌, 想到行动时可能会象上一次那样误伤自己,便中止了行动,折回诗山的小公园里找 了根棍子削了一个刀柄。削完后,他觉得人有些不舒服,便放弃了当夜的行动。 一直等到第二天午夜,刘再次来到了“兴隆大厦”的大门口,此时,李祝佳仍 独自一人在看电视,厅堂的门半掩着,刘开军便冲了进去,挥砍刀对李一阵乱砍, 正在二楼睡觉的老母亲和保姆听到了动静,在楼上问话,刘开军听到后,便窜上了 二楼,对两位躺在床上的老人下了手。 杀死了三条人命后,刘开军来到楼下,他瞥了一眼偏房的门,只见李家小孙女 的鞋子放在门口,他朝里探了一下头,见小女孩睡得很死,便放心地回到楼上,一 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掠起来,找了半天,始终没发现李家大笔的现金,刘开军见到 柜子里有几个信封,以为里面可能放有存折或钱什么的,于是把这些信封全部拿出 来—一撕开。整幢楼只剩下小女孩睡的偏房没搜,刘开军认为小孩的房间不会有什 么值钱的东西,便没有进去,于是,睡熟的小女孩才得以躲过了魔爪。 刘开军从死者身上拿走装有现金的手提包和手机、传呼机,两把雨伞和五块香 皂;在出门时,他看到了停在走廊一边的摩托车,但因为他不会驾驶摩托车,所以, 他就顺手骑了一辆自行车离开了现场。折回公园后,至凌晨才搭车返回石狮,途中, 他把作案用的手套、皮鞋、自行车。血衣等物抛向稻田、民房、公园内,并将部分 赃物分别藏匿起来。 根据他的交代,专案组从在公园、稻田等地找回了作案用的工具,井从大田等 地提取了金戒子等赃物。 坦白交代完后,他竟倒在躺椅上睡得象死猪。 当预审人员叫醒他时,他揉着眼睛说,他还想睡,全然没有犯罪的感觉。 五起案件坦白清楚了,预审人员让他交待杀人的动机。 人格障碍 参加预审的有一位从事多年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教授,这位姓陈的教授也是一位 在一线上与形形色色犯罪分子打过多年交道,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警察。 当预审人员攻下了刘开军五起案件的全部经过时,他们把预审转向他的作案动 机。 他们把睡得象死猪一样的刘开军叫醒让其交待作案动机时,刘开军表情复杂而 又阴晦地沉默了好一阵,“给我一支烟,可以吗?” 预审人员递给了他一支烟。 他连吸了几口,在捏灭烟蒂的时候,他的眼神释放着一种仇恨,此时的他全然 没有刚才交待作案时的那种畏缩的犯罪感,“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杀人的动机是从 7 月9 日那天产生的。” 他以一种扭曲的受害者的辩护心态向预审人员说起了发生在7 月9 日的一件事 :“7 月8 日晚,我来到了以前曾打过工的石狮江兴服装厂,因为当时我所在的服 装厂倒闭,我失去了工作,想到江兴找老板看看还需要不需要工人,因为当时我到 的很晚,工厂已经下班了,我身上只有几块钱,住不起旅馆,便钻进了服装厂的库 房找了个角落睡了下来,这个库房存放的是一些下脚布料,我以前在这里干活时进 来过,知道大门有一条大缝,人可以钻进来。进来后,我就躺在下脚布料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老板拿着棍子向我冲来,原来是上班的工 人们发现了在里面睡觉的我后去向老板报告,老板就把我当成了小偷一顿狠揍,我 对老板说我不是小偷,但老板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当着许多工人的面边打边骂我是 小偷。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让我心痛的伤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恨老板, 恨他不把我当个人看待,就在这一天,我发誓要报仇!也在这一天,我恨所有有钱 的老板,也恨自己的贫穷。我发誓要找机会杀了江兴服装厂的老板!这之后,我一 直在寻找机会,但这个老板每天进出都有许多人在他身边,我等待了一个星期一直 没找到机会。但是,我被打被骂成小偷的耻辱每天都在刺激着我,而且一天比一天 强烈,再加上找不到工作没有钱。于是,我于7 月25日午夜来到石狮市振兴路振兴 巷21号康盛服装厂,便摸黑上了三楼,闯进了其中门没关严实的房间,房间有一男 一女正在睡觉,我推门的声音惊醒了那女的,她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吃惊地问我想干 什么?这时睡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的也醒了过来,我想也没想便举刀对他们一阵猛砍, 把他们全砍倒在地上。血喷了我一身,我怕被人发现,便什么也没抢就出来逃走了, 后来我又连续作了三次案。9 月17日,我又到了江兴服装厂,这次我是来杀老板的。 但没想到老板命大,我没杀到他,只好把睡在他床上的14岁的女儿杀了。杀了他的 女儿,我并没有马上离开现场,我知道老板早晚会回来,于是,我就守在二楼的楼 梯口,老板回他的卧室必经过这个楼梯上来,等了一会,老板家里来了一个男子, 我以为这个男子发现了我,便挥刀对他砍了一刀,这个男子一边喊人一边往外跑, 我见事情已败露便逃离现场。但是,因为没杀了我想杀的老板,所以,我一直没从 杀人的报复中解脱出来。于是,9 月20日又在诗山闯进一家有钱的老板家杀了三个 人。” 他一口气说出了杀人的最初动机,他显得很亢奋,由于激动,他脖子上的青筋 暴突五官扭曲得挪了位,连声音都变了调。他承认自己很穷,但他说他杀人的动机 并不是为了抢劫,虽然不排除抢劫的因素,但主要是为了泄恨。问他是否知道杀人 要偿命,他点点头说知道,但他紧接着说了一句,警察没那么神,他不相信世界上 所有的杀人案件都会被破获。 陈教授从他交待的这一动机已经判断出眼前这个28岁的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典型 的患有人格障碍类型的人。根据1980年《心理障碍的诊断与统计手册》(DSM 皿) 中以临床常见的描述将人格障碍分为三大类群:一是以行为怪痴、奇异为特点,包 括偏执型、分裂型和强迫型人格障碍;二是以情感强烈、不稳定为特点,包括癔病 型、反社会型、冲动型障碍;三是以紧张、退缩为特点,主要是依赖型人格障碍。 为此,陈教授有意识地从心理上对他进行了心理上的预审攻势。 “依你的说法,你之所以杀人起因于7 月9 日老板把你当成小偷痛打一顿这一 事件?除了这一泄恨原因还有其它原因吗?” “你说的很对,我是属于泄恨杀人。”刘开军的情绪有所缓和下来,他开始绞 动着十指,‘“至于其它原因吗——”他思忖了一会,“我想,还有——还有,我 受不了人家瞧不起我,欺负我”人家怎么瞧不起你?欺负你?“ 刘开军垂下眼睑,“因为我长得瘦小,五官也难看,谁都不愿意与我交朋友, 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叫我‘龙眼目’,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受到歧视……” 他说他的童年是幸福的,他所出生的家乡农村虽然并不富裕,但因为父亲会算 风水,家里从不缺吃少穿,再因为在家里他排老二,有三个姐妹,父母对他极宠爱, 要什么有什么,后来,他中学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一个人出来打工,他说他不 想在农村当一辈子农民,他想闯一番事业。他先是来到了三明,跟着城里的一位师 傅学裁缝,出师后,他开了一间裁缝店,生意做得挺红火,为此,他还招了几个徒 弟,其中一个女徒弟成了他后来的女朋友。女朋友和徒弟们对他的生活很是呵护, 她们为他烧饭洗衣服,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这时,一些当地的流氓地痞欺负他身材 瘦小,便常常对他的裁缝店进行骚扰,要他给钱,他不给,便对他一阵拳脚,店开 不下去了,他便收摊回到了石狮。石狮是个经济非常繁荣的沿海城市,到处是服装 厂和有钱老板,象他这样一个乡下人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服装店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那一点钱连店面的租金也付不起。于是,他只能去服装厂给老板打工,因为 打工的太多了,所以竞争也就很激烈,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换了好几个厂家,其中 有一半时间找不到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他连吃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他曾有好几次没地方住睡在街头汽车站的经历。从小在家里习惯被父母姐妹宠着、 后来又有女朋友照顾生活的他一下子适应不了周围的环境,由于他长得弱小,再加 上一张看上去让人避而远之的脸,所以,他常常碰壁,精神生活极为灰色,他恨那 些瞧不起他的人,嫉妒那些有钱的老板,他把他的失败归咎于别人,归咎于命运的 不公,由于这种心理上的人格障碍,导致了他心态上的扭曲和畸形。这一年是1994 年,他从石狮回到老家后,以香港黑手党的名义写了一封敲诈信寄给来三明市投资 的一个香港老板,要老板给他五十万元,否则就炸掉老板的工厂。三明警方很快便 抓获了他,法院以敲诈罪判了他四年有期徒刑,在服刑第四个月期间,他因患有肝 炎和前列腺炎,被保外就医,直到刑满释放。不久,他又来到了石狮,遭遇了江兴 老板那一顿打和精神上的污辱后,他便不能正确看待这件事,而偏执地把这一切都 归咎于有钱的老板,于是,导致了他最后拿刀去杀人。 他的这种心理病态正如陈教授所分析的属于人格障碍类型,这种人格障碍反应 在他的私生活中是病态的。他的女朋友说,来到石狮后,刘开军变了许多,他的性 生活是病态的,每次做爱,他都用铁铐铐住她的四肢,然后用皮带抽打她,是个变 态的性虐待狂。他的行为举止也是不正常的。他对有钱人有一种仇视,一直都在寻 找着发泄的机会,只要有机会,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在进行一种变态的渲泄。他的 右眼有缺陷,那只左眼的眼白特别多,当他看人时,他的眼风是斜视的,是阴晦的。 刘开军承认,被他杀害的六个人都是无辜的。问他为什么明知无辜却要对他们 下手?刘开军说,他的潜意识里当时只有一个报复泄恨的念头,他把自己的失败和 遭遇统统归咎于有钱的老板,他说他特别仇恨那些有钱的老板,认为自己有相当的 裁缝手艺,凭实力,他比那些老板要强的多,可他却没有钱,而那些并没有什么真 本事的老板却腰缠万贯。为此,他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有钱的老板,归咎于命运… …于是,本来就患有人格障碍的他一下子钻人了偏执的死胡同。可以说7 月9 日的 事件只是一种契机,这一契机触发了他的犯罪意识,导致他走上了与人们、与法律、 与社会对抗的犯罪之路。 陈教授认为,刘开军是一个值得用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对象。从人格障碍类型来 看,刘开军属于偏执型人格障碍。偏执型人格又称妄想型人格,其行为特点常常表 现为:极度的感觉过敏,对侮辱和伤害耿耿于怀;思想行为固执死板,敏感多疑, 心胸狭隘;爱嫉妒,对别人获得成就或荣誉感到紧张不安,妒火中烧,不是寻衅争 吵,就是公开抱怨和指责别人;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对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惯 于把失败和责任归于他人,同时又很自卑;总是过高地要求别人,但从来不承认别 人的动机和意愿,认为别人存心不良;不能正确客观地分析形势,有问题易从感情 出发,主观片面性大。持这种人格的人在家不能和家人和睦相处,在外不能与朋友、 同事相处融洽。 破案后的反思 这起案件被定性为泄恨报复杀人。 值得称赞的是南安市专案组的刑警们及石狮市公安局的刑警们,他们联手作战, 仅仅用了十天时间,便及时侦破了这起连续作案五次、杀死六人、重伤三人的特大 罕见的重案,抓获了刘开军这个杀人恶魔,要不然,这个游七于午夜的恶魔还不知 要制造多少起惨案。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刘开军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二个多月中连杀六人,和 我们一些私营企业的老板和群众的法律意识淡薄是有关系的。就在刘开军第一次作 案后,警察曾到江兴服装厂了解情况,但因为工厂是私营小厂,老板对来打工的人 都没有进行必要的身份证登记手续,甚至连工人的姓名也没有登记,只是简单地填 写了打工者的工号和日期,当时刘开军就在这个厂打过工,一些工人在接受警察调 查时,根据警察提供的长相和特征他们认为很象刘开军,但是,因为老板在聘用工 人时没有登记姓名和身份证,给警察的最后侦破延误了宝贵的战机。据服装厂的老 板娘事后说,她当时就意识到这人可能就是曾在她服装厂打工的刘开军,但她并没 有向警察反映这一情况,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当她的女儿 遇害后,她曾告诉朋友,如果确证杀她女儿的杀手就是刘开军,她不能原谅自己, 因为当时如果她向警察提供了刘开军的情况,她的女儿就能免遭惨害。后来凶手抓 到,果真是刘开军,她多次昏死过去…… 然而,懊悔已经无济于事,但这对大家不能不说是敲了一个警钟。持她这种态 度的不仅是她一人,据刘开军交待,在他第三次作案后不久,他在石狮的一条街道 的告示栏里看到了张贴着缉拿他的画像,他站在画像旁看自己的画像时,旁边也站 着几个人,他听到他们在看到他后小声地议论:这个人长得就象他。刘开军听了之 后吓得跑开了,他躲在一个拐角处,看这些人的反应,他以为他们会去打110 抓他, 但这些群众并没有去报警,而是一个个显得胆战心惊地离开了告示栏打道回府。看 到他们这样,他的胆子更大了,他从拐角处走出来,大摇大摆地又在街上走了几圈 ……一个星期后,他制造了那起诗山惨案。 这是一个本来可以避免连死六人的杀人案——如果当时老板录用工人时登记手 续全,如果老板娘当时能及时向来调查嫌疑人的警察说出心里的怀疑,如果当时围 观告示栏的群众及时向警察报警——就完全可以亡羊补牢。然而,由于他们法律意 识的淡薄,所造成的结局是惨痛的,也是令人深思的。这起杀人案虽然破获了,笔 者认为,他留给人们的绝不仅仅是拍手称快,更多的是一种思考。杀人凶手固然可 恨,为天理国法所不容,刘开军必将走向刑场,但是,在经济改革中富裕起来的老 板们,是不是也应该提高自身的法律意识,学会用法律来解决一些矛盾纠纷,这样, 就可能化解一些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给群众减少一份痛苦,给社会多一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