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独家揭秘 这是一组来自战地记者的文章。 在渴望真实的年代,它真实得有时近乎残酷: 血与火,泪与恨,恶与善,人类的灵魂在炼狱里穿过、沉沦或扬起。 而战地记者的笔,在死神之噬挥洒,凝重而激昂。 于是,我们再一次向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我驻南联盟大使馆的轰炸 中捐驱的中国战地记者们深深地鞠躬,鞠躬…… 1982年8月23日至24日,泰国三军最高司令部邀请驻泰的11名外国记 者,到位于泰马边境泰方一侧的马共基地采访。当时,马共基地刚刚被泰 军攻陷。 15年过去,但马共被灭之谜未解。这是我国记者对马共问题首次作公 开报道。 泰国陆军“围剿”马共内幕 杨木 泰马边境,马共在夹缝中生存 马来亚共产党成立于1930年4月30日。日本帝国主义1942年侵占马来亚后,马共 领导马来亚各族人民建立人民抗日军,进行抗日游击战,成为抗战的主力。1945年 8、9月间,英帝国主义重占马来亚,于1948年6月20日颁布了“特别紧急条例”,其 核心是疯狂镇压马共前抗日人员及其他进步人士。对此,马共决定进行武装斗争, 并于1949年2月1日建立了马来亚民族解放军。当时的马共总书记是陈平(华裔,中 国广东潮汕人)。 由于装备精良、实力雄厚的英军的屡次“围剿”,马来亚民族解放军节节败退 至马泰边境,处境孤立。 1960年,马共的主力部队共约3000人撤至马泰边境泰方一侧的亚拉、陶公、宋 卡、北大年四个府(省)的丛林中,以求休养生息。马共选择这一地带是具有战略 眼光的,这里山多林密,重峦叠嶂,便于隐蔽;又有铁路直通马来西亚、新加坡, 有海港可达香港,是国际犯罪集团毒品走私的必经之地,部队易获经济来源;此外, 这里政治力量交织,民族矛盾复杂,既有泰共的游击队,又有依靠国外背景、想脱 离泰国成立的“北大年共和国”的国土分裂集团。 马共巧妙地迂回于这些矛盾之间,在夹缝中求生存。他们尽量避免与马、泰两 国地方军政的正面冲突,而且协助泰政府打击国土分裂集团,并在当地开展群众工 作,如开办夜校,组织文工团,为居民进行文艺演出,组织医疗队,为穷苦百姓送 医送药,鼓励控制区居民向泰政府纳税,以改善关系,等等。这就使当时颇得泰边 境民心的马共得以在泰国的领土上生存20多年。 泰国陆军“11号计划”出笼 1982年,东盟第15届外长会议强调东盟国家须加强团结,并各自清除国内的不 安定因素。 此时,在丛林中苦苦坚守了22年的马共已失去外国援助多年,力量虚弱,且内 部又滋生出派系矛盾,发发可危。泰国陆军第四军趁机制订出“征剿”马共的“泰 南安宁第11号计划”。“11号计划”分三阶段各个击破泰共、马共和国土分裂集团。 消灭马共是其计划的第二阶段,时间定在1982年的7月3日至27日,计划24天完成。 泰陆军第四军军长汉·里那暖中将曾多次“征剿”过马共,甚至组织过与马来 西亚军方的联合“围剿”行动,均不奏效。这次,他踌躇满志,十分得意,认为用 军事“围剿”与政治瓦解相结合而以后者为主的办法,定能迅速见效。 泰国舆论工具对此积极配合,大肆宣传,连续公开了许多材料。 “政治领先”与各个击破 泰军方所谓的“政治领先”的“剿共”方针究竟是什么呢? 在“军事围剿”前,泰第四军就派工作组或宣传队进入马共半控制区向群众反 复宣传政府的政策,派医疗队给人治病,出钱出人在当地修桥造路;并不失时机地 开办反共的“基础课训练班”,瓦解马共及泰共的群众基础。总之,他们对当地亲 共、拥共的群众采取怀柔、争取而非镇压的政策,用他们的话说“得民心才能得胜 利”。与此同时,他们还对马共和泰共诱降,提出了三项“优待”政策:一、凡投 降者,不必写“悔过书”或“脱党声明”;二、投降后,不受监视或坐牢,免除判 罪,就业自由,保证人身安全;三、其子女可以出国,可以自由上学、就业和结婚, 不加限制。 这些“攻心为上”的政策确实产生了效果。 但是,军事“围剿”绝非易事。据泰军方介绍,驻扎在泰马边界泰方一侧的马 共军队有3个团,共1200名官兵。第10团驻陶公府,第12团驻亚拉府,第8团在宋卡 府,余部分布在北大年府、沙敦府。在这几个府的丛林中,还疏落散布着彼此有联 系的几十个营地,控制着有5万居民的乡村。马共能控制的地区,在亚拉府约500平 方公里,在陶公府约100平方公里,其他府不详。 泰军的军事“围剿”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先攻打泰共最大基地——508基地, 再重创国土分裂集团,然后才集中力量打马共,最后是完全消灭泰共。泰政府军总 共出动混合部队4000人,以第四军第5师为主力,以民间的“国土志愿队”和“突击 队”为辅。由于马共中有士兵叛逃出来带路,泰军的打法是:地上步步为营,紧缩 包围圈,在森林中隐蔽前进;天空直升飞机侦察并投弹,配合占领一些马共基地之 后直逼团部。马共团部的周围,地雷密布、陷阱丛生,泰军伤亡较多,进展缓慢。 据泰国报刊报道,泰军在攻打马共战役中被打死者10名,40人掉进陷阱,60人因踩 中地雷或埋伏而受重伤,伤亡多于马共。 最初,马共对于泰军的猛攻是估计不足的。当他们摸清泰国官方的意图后,才 开始分兵抵抗,转移军火。当泰军占领大据点时,他们已分成小股隐蔽于丛林中, 开始游击战或越界人马了。 直升机载来11名外国记者 汉·里那暖中将对宣传“围剿”马共颇为卖力。1982年8月23日,他在军部特地 接见被邀前去参观刚刚攻打下来的马共基地的11名外国记者,大谈特谈他攻打马共 的战绩和动机,他说:“马共在泰国存在的历史快要完全结束了。它是我国不安宁 的因素,我们不允许它存在。泰国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向马来西亚方面 表明两国合作的诚意,证明泰国并没有支持马共反对马来西亚。” 在这位军长安排下,空军调拨5架军用直升飞机,由陆军几名团长和营长陪同我 们11名记者前往已被攻占的马共基地采访。 8月23日晨8时,我们乘坐的5架直升机从宋卡府出发,跨越暹逻湾,抵达距马来 西亚只有二三公里的陶公府丛林中的马共第10团团部和432营营部。翌日,去宋卡府 的马共第8团团部。 直升机飞行了近3个小时,航线呈三角形,泰马250公里的边界尽收眼底。这条 边界崇山峻岭逶迤,原始森林无边,宛如柬埔寨。 漆有泰军标志的直升机首先到达陶公府。飞机绕了一圈,找不到下降的坡地, 好不容易发现一块烧过荒、露出赤土的土坡,就在飞机离地面100多米时,埋伏在丛 林中的马共游击队突然朝直升机开机关枪,一架直升机在油箱近处中了弹,幸未引 起爆炸;我乘坐的直升机的舷窗被子弹打花,而舷窗离我座位只有1/4米!事后一 身冷汗。假如“歪打正着”,我这个中共党员被马共打死,岂不冤枉! 山底茅屋散落,山道蜿蜒直上,我们到了山顶指挥所,这里是第10团团部。泰 军官指着团部内的粮食仓库说,马共仓皇逃跑,连粮食也来不及全部运走。马共第 10团多数是马来族人,他们只信仰马克思和列宁,不信仰斯大林和毛泽东。这位泰 国军官指着散放在桌上及地面的马来文书籍说,这是他们读的马列的书,主要是马 来文,也有英文的。第432营营部的情景也大致如此。 泰军官对记者们介绍说:“马共是如何在这些地区生活的呢?据调查,其经济 来源大致是:一、向控制区或半控制区的居民征收保护税;二、参加走私倒卖,从 中渔利;三、打土豪所得钱财部分给穷人,部分归自己;四、种生产田,收获粮食、 蔬菜赖以自养。” 最大的基地被攻陷 24日,我们乘直升机到达宋卡府的马共第8团团部。这是马共最大的一个基地, 驻扎于南坎山中。泰军用了半个月时间才攻陷它。这座海拔只220米的小山,是马共 苦苦经营10多年的杰作。据说丛林中建有110间茅草房,每座茅屋都有防空洞,上山 的路又陡又窄,并藏着陷阱和地雷。 我们跟着泰军官,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到了山顶。 泰军官介绍说:“从飞机上看,这里是丛林,没有空地,但你们看!”他们拉 开一个树墩,原来这是一棵在硕大木盆里载的巨树,由四个大车轮护着木盆,8个大 树墩拉开之后便露出两个篮球架。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出来了。再多拉些树墩子,就 是一个足球场了。军官又带我们走了一段,一个半掩体的大礼堂露出来了。“这个 基地是以华人为主的马共军队第8团团部。这个大礼堂可坐1000多人。”礼堂的木椅 是硬木做的,甚为工整。主席台上挂着马恩列斯毛的画像,两旁是一对用中文写的 对联,“世界大乱,形势大好”。 泰军官对西方记者说:“西方舆论不是经常说,中共用武器和物质援助马共吗? 我们周密搜查过这个团部,没有中国造的武器。除了几杆日本造的三八盖步枪外, 其余枪枝弹药都是美式的,是马共自己用钱买的。如果说中国有影响,只是文化大 革命的‘小红书’及一些标语口号。我们泰国同中国友好,完全相信中国说的话: 中国同东南亚共产党只有道义联系,没有物质及军事援助。”西方记者眼见为实, 点头默认。 被挖空的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已被挖空了,实际上是一个三层地下工程:山顶到山底出口处深达20 0米,总长度为700~800米。它的设计图样是两个竖接的十字,各层之间有梯道可通。 如果从上而下算起,山顶礼堂是第一层,建于1972年,1973年挖第二层,1977年挖 第三层。我们顺路走下第二层,这是团指挥所及干部政治学校。第三层是可容500人 的大饭厅及警卫连住地。还有一个地下室,设有小发电厂、武器制造厂及修理车间。 每层楼都有枪炮洞口,可向外面开火;各层有相连的清水渠及排污水道。我接了一 壶水,好清甜!通风设备很好,空气清新。楼梯呢?如果在地道内登山,得拾石阶 而上,下山就快了,坐上滑梯,像幼儿园的小孩,一滑而下。地道有一个大人口, 12个出口,四通八达,平均宽度为两米,全系粘土结构,柱及顶板均为硬木。 到了地下室要出门时,泰军官给记者们各发一件塑料雨衣,原来,推开石门出 山时,山顶的大瀑布直泻而下,每个人都必须从“水帘洞”里冲出来。泰国军官说 泰国打算将来利用这座“空山”开展旅游事业,一来可显示“剿共”成绩,二来可 为政府赚钱。 战役结束,马共划上句号 实际上,到1982年初,马共军队驻扎于泰南的实际人数已从3000减至1200了。 泰军所谓“11号计划”的“围剿”战绩是:攻陷了马共3个团的团部,占领了1 7个连、营级营地及生产基地。这些主要基地共拥有房屋275间,生产田168亩,武器 修理及制造车间3间,医院两所,小型发电站两座,学校两所。武器被缴获者甚少。 这些基地的丧失,对马共的打击甚大,使他们丧失了经营多年的藏身之所,丢失了 后勤基地、情报文件站及干部训练中心。但泰军并未找到其部队的总司令部,有生 力量损失并不大:死亡4人,被俘28人,伤者也不多。 然而马共最大的损失是在战役结束之后。不久,一些马共高级领导人纷纷响应 泰国官方提出的三项政策投降了,最后投降的是马共总书记陈平。时间是80年代末。 应当承认,马共失败的教训是惨重的。如果说陈平是第一代领导,那么,1982 年当权的已是第二、三代领导人了,他们的素质大为下降。党内的华人及马来人还 能团结,但因政治见解及利益分歧已形成了矛盾较深的三大派:第8团为“马共革命 派”;以一名中央委员为首的“主流派”;从第12团分裂出来的“马共马列主义派”, 这一派多为女性。派系矛盾恶化竟导致遇到重大军事行动时不能互相配合和支持, 无法统一行动。至于退休的老党员,多半不过问政治,有的从商致富,有的甚至变 质。领导人投降后,部队溃散,不少人加入泰国籍。 种种原因,终于导致马共军队彻底瓦解,战役结束之后,马共的政治生命也划 上了句号。 自1978年底遭苏军入侵以来,阿富汗外患内战已近20年。 阿首都喀布尔易手塔利班后,内战速从诸派别混战,演化成两强相争, 即塔利班与反塔利班两大阵营。 中国记者在塔利班司令部 王南 初入阿境 这里是阿富汗边境小镇斯平波德克。乍一看,它与巴基斯坦没甚两样,人的模 样相同,街道和房屋式样也相似。所不同的是这边的旗帜是白底绿字,而那边则是 星旗;这边的警察戴的是大沿帽,而那边则是贝雷帽;这边的车辆靠右行驶,而那 边的则是靠左行驶。 眼前见一大门,便知这是两国相交之处,赶紧举起相机,却马上被塔利班士兵 发现并制止,方记起塔利班不许拍照的禁令。听说有两位法国人,就因拍摄了身着 “布尔枷”(一种遮蔽女性上下,只露眼孔的服装)的当地妇女,结果被抓了起来, 身陷囹圄,等待以“违禁”之名治罪。虽然法国政府和联合国已为此展开了营救行 动,但塔利班当局不为所动。 跟着小兵来到一个大院。里面停着几辆汽车,另有一些也像那位小兵一样手中 持枪、头缠布包的人,只是布的颜色是杂的。院子不小,除临街处留有一个口子, 四周皆是泥巴围墙,几幢土屋散布其间。看样子这是塔利班设在这一带的“机关大 院”。在一幢土屋门前,那位小兵掀起门帘,记者猫身而入。里面约10平方米,光 线较暗,一大群人席地而坐,他们都是一色装扮,人人皆有垂长胡须。屋内墙面黄 泥毕露,地面铺有地毯和席子,上面放着两个水壶和几个玻璃杯,里面盛有茶水, 还有一包散装的糖块。屋里的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嚼着糖块,也有人手持一串珠 子,逐一数着。 域外之人突至,引来众多目光,主事的头目正盘坐在角落处,记者将护照、证 件递上,向他致意,报明身份,说明采访目的。记者用英语刚一说完,坐在离那头 目不远的一人即将它翻译过去,后又把他的话翻译过来。、对方说,欢迎中国记者 访问阿富汗,表示愿尽其可能提供便利。接着填表、签字、画押,人境手续才告完 成。 那位翻译名叫穆罕默德·谢里夫,是受雇于联合国某机构的阿富汗人。之后我 与谢里夫一起离开塔利班“机关大院”,来到镇上,租车去坎大哈。镇上居民似乎 很乐意被摄人相机,并不在意塔利班当局的禁令。 斯平波德克镇远离战区,享有阿富汗其他地方难得的安宁,人们脸上的笑容要 多于愁容。这里不仅毗邻边界,还是通商要道,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但多数规模不 大,经营品种也较单一。 断手难民 街上与一位失去双手的人不期而遇。经再三劝说,他才向记者讲述了他的悲惨 遭遇。 他叫“汗”,47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 他的家乡在阿富汗西部省份赫拉特,成年后他在坎大哈市谋生,并娶妻生子。 那是1984年,一天,一排苏军炮弹突然打来,其中一发击中他的家里,他和妻、子 当场被炸伤,倒在血泊之中。他本人身中18块弹片,经抢救虽活了过来,却永远失 去双手,一些弹片至今仍留在体内。后来,举家逃往巴基斯坦奎塔避难,一家人从 此沦为难民,至今仍是难民身份,每天仅靠有限食物配给勉强维生。现在,他们一 家还住在奎塔的难民营里。 每当说到悲切之处,汗先生嗓音哽咽,并用“双手”擦泪。此情此景,记者哀 怜之感油生。忙从兜里掏出几张零散的美金,塞到汗的衣袋里,同时对他说了些安 慰的话。不意在场的当地人反应似乎“平淡”,类似的悲伤事例他们见得太多太多 了。 幸会总督 坎大哈是阿富汗第二大城市,还是塔利班总部所在地。1994年塔利班就是从这 里起事,而今已占据首都喀布尔,控制着阿的大半壁江山,成为阿的主要政治、军 事派别。 坎大哈距斯平波德克110公里,其间多为荒漠、丘岭。因长年战乱,道路失修, 车行其上,尘土飞扬,颠簸不已,一百多公里路程竟跑了5个来小时。 抵达坎大哈时,已是黄昏时分。虽说阿连年烽烟不绝,但坎大哈近年却远离战 火。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只是破旧的房屋街区及附着其上的累累弹痕, 才令我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曾遭战火摧残的城市和一个仍战乱不已的国度。 那天会见是在“坎大哈总督宾馆”进行的。哈桑总督是塔利班“六人委员会” 成员之一,相当于副总理一级。他个子不高,身坯敦实,右脚安的是一个假肢,这 是当年抗击入侵苏军时给他留下的“纪念”。那时哈桑是一名抗苏游击队战士,有 一次在坎大哈“中国医院”(70年代中国援建)附近与苏军激战,他起身去抓逃跑 的苏军,一排子弹扫来,将他的右脚打断。 刚一见面,哈桑就直言不讳地说他不喜欢记者,认为记者的报道往往有悖事实, 说这是他数次与西方记者打交道后得出的“经验”。但他还是答应给记者5分钟时间。 随着谈话的深入,哈桑总督的态度有所改变,会见时间一延再延。他对记者送 给他的关于中国的介绍材料兴趣浓厚,不时乘着翻译的空档测览,末了还特告记者, 希望往后能再送些给他。会见前后共1小时40分钟。没想到最后哈桑总督“恩准”记 者采访塔利班设在坎大哈市郊的什尔巴扎战俘营,还亲自给那的头目写了封信,让 记者捎上。据说,我是第一位被允许采访战俘营的记者。 深入战俘营 什尔巴扎战俘营位于坎大哈以西约3公里处,那里原来就是座监狱,而今被改为 战俘营,里面关押着1000多位反塔利班联盟的战俘,是塔利班最大的一个战俘营, 主要是杜斯塔姆和马苏德派的。 塔利班在此对这些战俘进行“思想改造”和“感化教育”。用哈桑总督的话来 说,这些战俘也是他们的兄弟,只不过是被杜斯塔姆和马苏德等“误导”罢了。他 允准记者前往,为的是让外人了解一下塔利班的“仁政”。 战俘营共有两重大门,头一重门看不出这是个关人的地方,仅有几个背枪的士 兵把守,拉了根绳子作“拦车”之用。之后是一片空旷地带,尽头又是一个大门, 连带上有楼屋的高墙,在这才能嗅出点监狱的“气息”。门口垒着沙袋,墙楼上正 架着机枪、火箭筒和小口径大炮。士兵们大都手中持枪,身挂插满子弹的弹带。 阅罢哈桑总督的亲笔信,战俘营头目卡拉巴赫将记者一行人热情地迎了进去。 打开铁门大锁,进入战俘营营房,中央是一个大厅,两边依次为单独的房间,一般 每间住12人左右,只能席地而睡。看得出,这些战俘们的情绪不错,战俘们见到外 人人内,竟好奇地围了上来,有的还问记者来自何方。卡拉巴赫介绍说,塔利班当 局优待这些战俘,饭管饱,有肉吃,定时给他们“上课”,教他们“侮过自新”、 “重新做人”,每天还要学习《古兰经》,进行祈祷并允许亲友探访。 记者见到了一位现年65岁、名叫阿什巴比让的白发老人,其实他不是“战俘”, 是个外交官,曾作为拉巴尼政府驻伊朗大使馆的二等秘书,去年9月回国述职,没想 到塔利班当月下旬将喀布尔打下,他来不及逃走,结果被俘。他在战俘营内受到特 别的优待,住的房间要大于别的战俘,他老婆曾被允许来此探望。他告诉记者,进 来之后,他对塔利班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说如果他能出去,一定要为塔利班效劳。 不知老人说的是否真话。 战俘群中有个一脸稚气的娃娃,今年15岁,说是被马苏德抓去当兵没几天,就 在战场上当了俘虏。他告诉记者:“我现在想家,想妈妈、爸爸。”在一间屋里, 席地而坐的战俘们好像在开会什么的,经打听才知他们正在学习、讨论《古兰经》。 许多战俘都向记者表示,他们不愿打仗,希望阿富汗早日实现和平。 穿过战俘营营房,来到一处四周被围的露天场地,这儿热热闹闹、人声喧腾。 原来这是战俘们的“贸易集市”,既有茶叶香烟,又有时鲜水果,而且大都还是现 货交易。这种在战俘营里“搞活经济”的做法,真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一片废墟 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市是阿惟一具有部分现代设施的城市,多年的战乱使它遭到 无情摧残,市民在贫困中挣扎,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已变成废墟。在喀布尔,不 曾遭枪击炮轰的地方几乎没有,就连驻喀布尔外国大使馆亦未能幸免。 位于喀城中心普特巴阿米区的中国驻阿富汗使馆,我驻阿使馆工作人员于1993 年2月撤离,至今尚未复馆,馆内仅留”下雇来的当地人看守。 使馆临街的墙面满是弹孔,房屋玻璃皆已破碎,屋内窗户一侧都码上了过人高 沙包。馆内大院有6棵巨松,上面不仅留有枪眼,还有深扎其中的弹片。使馆篮球场 和游泳池曾被多枚火箭击中,水泥底面都被炸得坑坑洼洼。 驱车北出喀布尔城,一片平原即现,它可向北延伸100多公里,直至横贯东西的 兴都库什山脉。路旁田野,到处是被毁遭弃的坦克、大炮和军车,它们东倒西歪, 锈迹斑斑。坟莹墓地,杂草丛生,招魂幡在风中飒飒作响。这一带原本有许多良田 沃土,农舍村落,但因战火不绝,农田早已弃耕荒芜,有的甚至遍布地雷,村舍也 十室皆空,不见后家炊烟,不闻鸡犬之声,满是破瓦颓垣。 如今,这里仍是敌对双方交兵争夺的战场。塔利班与反塔利班联盟杜斯塔姆和 马苏德的部队,目前正对峙于离这不远的萨朗通道南端的潘杰希尔山谷谷口重镇古 尔巴哈一带。彼此袭扰,冲突不断。双方曾数度易手的杰贝勒希拉季,是个位于兴 都库什山山麓的战略重镇。记者在那时,镇子是被塔利班控制。士兵们实枪荷弹, 坦克车伺机出击,大炮和火箭炮座居炮阵,待命发射。 作客指挥所 在喀布尔以北战略重镇杰贝勒希拉季,记者结识了一位塔利班战地指挥官,名 叫萨依德姆,今年30岁。至今为止,他的大半生都是在军中度过的。刚刚懂事那会 儿,就跟着大人们参加抵抗入侵苏军的战争。苏军撤出后,他被卷人阿富汗内战的 漩涡,先是为其他派别卖命,打了几年,后觉得没有意思,便去坎大哈一所宗教学 院当学生。塔利班发端坎大哈时,他是头一拨起事的人,从此跟随塔利班至今。他 带着自豪的口吻说道:“我参加了塔利班几乎所有重要战斗。”如今他管着300至4 00个士兵,官职相当于营长。 指挥所里没有地图、电台和报话器等打仗必备的东西,若不是码放着几摞过人 高的弹药箱,以及进进出出的塔利班武装军人,简直就像个会客厅:地上铺有地毯, 四周摆放着沙发,配有茶几,窗户宽敞明亮,挂有窗帘。 塔利班官兵无统一着装,各穿各的,相当随便。在指挥所里,萨依德姆连鞋都 没穿。就在他接待记者期间,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大概向他报告“敌情”,或向他 乞命讨令。 他告诉记者,这一带有数千塔利班的军队,目前正在进行物质准备,待其完成 之后,将向对方阵地进攻。他说:“最近我们抓了不少马苏德的奸细。昨晚还打退 了杜斯塔姆的两次进攻。”“双方伤亡和被俘人数多少?”记者问。“因是夜战, 不知打死对方几人,只是没抓到俘虏。不过,我方没有人员伤亡。”萨依德姆向记 者介绍他们近来的战况,说到得意之处,还从怀里掏出梳子梳理几下他的胡须。曾 有朋友戏称:塔利班梳胡子的时间要多于梳头发的时间。相对于塔利班军人近乎于 “清教徒”般的生活,梳子简直就是“奢侈品”。一些塔利班士兵只能用手指“梳 理”胡须。 共进午餐 大约12时15分许,萨依德姆非常热情地邀请记者共进午餐。 进餐地点在屋外的大院内,草坪上铺好席子,上面已摆放好食物。就餐前每人 先洗手,再围成个长条形盘腿而坐。萨依德姆特邀记者挨着他坐。餐前开始祈祷, 每人双手摊开,掌心向上,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感谢真主赐予食物之类。仪式完 后才“开吃”。午餐是黄油烧土豆块,油炯大米饭,主食为阿富汗馕(长方形,咸 味),饮料是生水。没有刀、叉、勺等助餐工具,更没有筷子,大家都用手掰馕, 用手抓饭,再裹着土豆、蘸着黄油汁吃。他们让记者独享一大盘米饭和一碟土豆, 而他们自己则是两三人才享有这么多。 必须待全体吃完,做罢祈祷后才算餐毕。记者被告知“吃了一顿正宗的伊斯兰 饭”。饭后记者邀士兵们抽烟,被拒绝,塔利班禁烟。 饭后,萨依德姆等进屋“料理军务”。一些士兵头枕枪枝,就地而睡。另一些 兴致不减的,则继续与记者海聊神侃。 突然,从不远处响起一阵阵打炮的声音,士兵们说,这是他们的大炮在轰击杜 斯塔姆的部队。记者问,对方的大炮也往这打吗?回答说他们也常遭对方炮轰。一 个名叫古达尔的士兵,右腿就是被炮弹炸断的,现在安了个假肢。问他们怕不怕死。 他们答:“为伊斯兰而战虽死犹荣。”“有安拉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谁也不怕,什 么都不怕。” 他们还告诉记者,塔利班除文职人员外,其他军人是“官兵一致”,采用供给 制,从司令到士兵一律没有薪金,大家吃同样的食物。每天三顿,早餐喝牛奶,午 餐吃大米,晚餐吃肉。前后方军人每周调换一次。他们认为今年以内就能打垮杜斯 塔姆和马苏德等所有对手,士气旺盛。问他们战争结束后想干什么,回答说:“不 知道,我们得听司令官的。” 走为上计 这些士兵全是普什图族人,大都很年轻,才20岁上下,有的才十六七岁,以前 全是伊斯兰学校的学生。本想了解一下他们的婚恋、家庭情况,谁知道刚一开口, 就有人说:一我们从不谈论这些。” 这些士兵对来自中国的记者也很感兴趣,一直围着问这问那:“你是穆斯林吗?”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穆斯林?要是你加入了,真主会保佑你的。只要你愿意,你现 在就可以加入,我们都会帮你的。”…… 曾有不止一个小兵问道:“中国有穆斯林吗?”当被告知“不仅有,而且多达 两千万,比你们国家战前人口总数还多”时,他们都显得非常吃惊。 记不清到了什么时间,包括萨依德姆在内的许多人从屋里走出,拿着盛水器皿, 将脸、手、脚等洗得干干净净。又到祈祷时间了,他们嘱我必须坐着,别站起或走 动什么的。由萨依德姆领着,他们所有人列队祈祷,而且都脱了鞋子,那位断腿士 兵古达尔连假肢也脱下了。 祈祷完毕,几位小兵旧话重提,继续对记者进行规劝。然而,这回却“加码” 了,不仅要记者加入穆斯林,甚至还要加入塔利班。他们说:“你就不要走了。你 可留在这里,和我们同吃、同住、同祈祷,一起打仗。我们欢迎你留下。”见此, 记者方党该是离去的时候了,不然万一这些小兵们的热情继续升温,说不定还真的 无法脱身。 离开前线,顺利回到喀布尔,径直奔向长途车站,搭车前往阿东南部的楠格哈 尔省省府贾拉拉巴德。 告别阿富汗 从喀布尔到贾拉拉巴德乘坐的是一辆中巴,出发时是下午4时多。一出喀城即遇 第一道检查站,所有男乘客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士兵们逐一搜身,查验行李。对 待女性乘客,则由专司检查之职的小男孩进行搜身,居然还从一个女人身上搜出两 包子弹。检查站只是将子弹没收,仍允许她继续乘车赶路。当士兵得知记者来自中 国时,态度相当友好,不但免于搜身和检验行李,还特意拿来茶点招待记者。 同样是因为路况差,天又黑,加上途中乘客祈祷停过两次车,这一百多公里的 路程竟跑了6个小时多,一共经过了六道检查站。抵达贾拉拉巴德时,已是晚间10点 一刻。我们得以进城纯属侥幸,因为塔利班当局规定:晚间10点零5分之后,车子不 让进城。 次日,太阳还没露脸,天色刚蒙蒙亮,记者就离开贾拉拉巴德,前往巴基斯坦 边界城市白沙瓦,踏上了返回伊斯兰堡的归途。 客车驶人联接阿、巴两国的开伯尔隘道。此处两山相间,公路在峡谷中蜿蜒, 地势险峻,蔚为壮观。著名天险开伯尔山口就在这里,它是南亚和中亚之间的交通 要冲和门户。在近代,阿富汗人民曾数度使当时的头号列强英国从这里败退。在现 代,一个超级大国南下的侵略铁蹄,又在这里被遏止。我衷心希望阿富汗这个美丽 的国家尽早结束战乱,衷心希望不再听到“同室操戈”的枪声。 斯里兰卡的外交历险 柳村 整个事件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但屈指一算已经二十多年了。那还是1971年秋 天的事。 我当时是驻斯里兰卡使馆新闻官,是“二进宫”的外交官,也就是说是第二次 到这个国家工作,同斯里兰卡总理班达拉奈克夫人家庭成员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一天凌晨,斯里兰卡政府发表紧急通告,说全国发生了“格瓦拉叛乱”和对政 府军警的武装袭击,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因此,不得不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 态”,实行24小时戒严…… 早晨一上班,斯外交部便正式通知各国使馆,并给使馆发了几张通行证。我们 因已有一些思想准备,全馆在马子卿大使有力的领导下,秩序井然,毫不慌乱。但 难题还是出现了:我国两名信使在得知斯里兰卡实行戒严之前上了飞机,预计当天 下午抵达科伦坡。 怎么办? 马大使当机立断,决定照会斯外交部,要求确保我信使安全,同时改派他的专 职司机开车,并由我到机场去接(因为我既懂英语,又能说点当地话,在机场的朋 友也比较多)。大使要我保证信使和文件的安全,必要时“要与文件共存亡”。 他们认错人了 大使司机夏师傅年纪比较大些,还当过兵,遇事不慌。这是我完成任务的一个 有利因素。 接着,我打电话给一家大报的驻机场记者。此人对中国友好,同我交往密切。 在机场移民局和海关的很多朋友都是经他牵线搭桥而认识的。据他说,机场及附近 已增加了很多军队,但他们并未接管或过问机场的事。这使我增加了完成任务的信 心。 最没把握和最感不利的是,不知沿途情况如何。斯里兰卡军队没打过仗。据当 天上午一些朋友说,军队比老百姓还惶恐不安,简直有点草木皆兵。有两个别国的 外交官在执行任务中,在听到士兵命令停车时,立即伸手从口袋里掏通行证。士兵 误以为他们在掏枪,“先发制人”,开枪射击。结果一个外交官挨了几枪,差点送 了命。另一个幸免于难,但汽车被打穿了好几个洞。 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机场,等到飞机徐徐降落。旅客普遍情绪紧张,我信使 则比较镇静。机场的检查比平时严得多,有的简直是翻箱倒柜。但我们的信使却照 常免检,优先放行。 第一关顺利通过了。我们立即开车回馆。行车不过半公里,忽然有一股全副武 装的陆军士兵从公路两侧跳到我们汽车的前方,强令停车,从四面把我们包围起来。 十二支冲锋枪口对准着我们,十二个手指都放在扳机上,如临大敌。 这时,一名上士班长端着枪走到车前要我们下车接受检查。我吸取那两个外交 官遭遇的经验,先问他是不是要看通行证,然后才慢慢伸手到口袋里取出,通过窗 缝递给他看。 “通行证只管通行,不能管免检。”班长以一种权威的口气说。 “不过请注意,我们是外交官,有豁免权。”我也以一种权威的口气向他解释。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豁免。”班长毫不相让。 “我们理解你们现时的处境,但外交豁免权是不能侵犯的。” “不行,我们要执行命令。你们得接受检查。”他一点也不客气。 “既然你们不了解外交豁免权的事,那还是请你们去问问你们的外交部再说。” 我还是很客气地同他说理。 “我们只听陆军司令部的,不听什么外交部不外交部。”班长还是坚持。就在 这时,有一、两个士兵故意把枪栓拉出响声。 “那就不对了。你们司令也是在政府的领导下工作,而外交部是你们政府的对 外代表机关。在涉及外交官问题上,你怎么可以说不管什么外交部不外交部呢?” 我提高了嗓门:“我们决不会同意接受检查,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就要对可能产生 的严重后果负全部责任。” 双方僵持不下。其间,一个副班长快步走向附近的一个亭子,好像是去请示。 几分钟后,他口来用土语向班长作了报告,班长的态度开始缓和下来。 “你们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外交官?”班长又走上来问我。 “中国外交官。”我看到有一线转机,在东亚人中,他们分不清谁是日本人, 谁是菲律宾人,谁是朝鲜人或中国人。他们很可能把我们当作怀疑对象了。 “能看一看你的外交官证吗?”班长比较有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我随即把证件递给他。 “啊,中国外交官!好,你们可以走了。”班长客气地作出“请便”的手势, 同时命令士兵让路。 “谢谢!”我双手合十,用当地的语言和习惯作了一个友善的表示。这时,夏 师傅不急不忙地启动车子,两位信使也开始松了一口气。当哨卡在我们身后渐渐消 失时,夏师傅立即开足马力,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好险!看来好像是一场大误会。他们认错人了。” 有武器可借吗?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当日晚获悉,我国一艘万吨级货船次日凌晨将停泊科伦 坡港。在紧急状态和戒严期间,其中的不便和困难是十分明显的,安全也存在问题。 次日早饭后,马大使夫妇率领我们几个人,包括商务处外交官,带着斯里兰卡最上 等的水果,登船“慰问”和“联欢”。马大使着重向他们介绍了驻在国形势的严重 性,要他们高度警惕和注意安全,船加水后赶快离开。 下午,我们刚回到使馆,电话铃响了。对我一向友好的商贸部长伊某,奉总理 班夫人之命,要求紧急会见马大使,而且说到就到。伊说,据其政府掌握的情报, 我船上载有运往非洲的武器。斯政府“因镇压叛乱急需”,请我割爱把这批武器转 让给他们先用。 这真是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船上果真载有武器吗?即使有,我们能转让 给他们吗?在不知情和无国内指示的情况下,大使深感困惑和为难。但他毕竟经验 丰富,处事从容,他表示理解斯政府的困难,但请给他一点时间首先弄清情况,然 后……他不便再说下去了。对方好像也明白了。说“我等着阁下的回音”,随即告 辞。 客人一走,马大使立即指令我上船了解情况。这时已是晚上8点了,外面不时传 来零星的枪声。夜间登船,而且要经过港口重地,实在危险。但事情迫在眉睫,哪 能顾及个人安危。担心的是,船上如果有武器,船长会告诉我吗?应我的要求,使 馆开了公函,并让我随身带了红皮护照前往,以便“内交”时核实身份。 还是夏师傅开车。一路还算顺利。最后路经警察总部所在大街时,忽闻要求停 车声。夏师傅徐徐停车,一个警官和随从端着冲锋枪立刻冲到我们车旁,责问我们 为何迟迟才停车。因为有了前一天机场路上的经验,我首先说明我是中国外交官, 有紧急公务要到港口去,因司机不懂当地话,听我翻译后才刹车,所以耽误了几秒 钟。对方见我言之有理,未再纠缠,但警告说,你们这样很危险,这是非常时期, 万一我开枪把你们打死了怎么办?! “这要谢谢你了。”我用当地话向他做了个友好表示,并半开玩笑地说,“不 过要是真打死了一个外交官,也够麻烦的。” 警官笑了笑说:“OK!”示意让我们通行。 几分钟后我便到了港务局,找该局的一个朋友帮我办登船手续。但他告诉我, 我要登的那条船25分钟前已离开港口去非洲了。 我真是喜出望外。管他有没有武器,反正船走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我还 是不放心,要求同海军司令部联系,海司值班军官证实,确有一条万吨级中国货轮 在半小时前离港。我立即据实向马大使做了汇报。他听后如释重负,马上让翻译通 知伊某,我船已离开,他实在爱莫能助。 第二天,当地个别报纸歪曲事实,硬说我国有条船满载给格瓦拉分子的武器悄 悄到了斯里兰卡港口,企图挑拨两国友好关系。 使馆根据国内通报的情况据理驳斥。为了对付海盗和台湾蒋帮的袭击,我货轮 上有少量自卫武器。根据国际惯例,我船在经停港口向斯有关当局作了报告。在停 泊期间,是否封存完全由经停港口有关当局自定。斯方出于对我国的信任,未予封 存。某些报纸的报道纯属别有用心。 一场虚惊就这样骤然发生,又突然结束了。 班夫人真聪明 风声越来越紧,有的使馆已经被牵连上了,不得不撤离。外面谣传,下一个该 轮到中国使馆了。 这时候,一连发生了几起事件。我国新华分社驻地被搜了;使馆邮件被查了; 我援助班达拉奈克大厦的物资也遭到搜查。使馆很多同志感到愤愤不平,甚至怀疑 班夫人要改变对我国的友好态度。我援建组有的青年同志面对印度洋掉眼泪,长叹 帮错人了,说班夫人不够朋友,是“以怨报德”。使馆领导也处于困惑之中。 就在这时候,周总理在北京会见了斯里兰卡驻华大使。周总理说,班夫人很聪 明嘛,她几下一查,中国使馆没有问题,不就把右派的嘴封住了嘛! 消息传来,全馆同事顿觉烟消云散,好像久旱逢喜雨,深感周总理站得高,看 得远,不拘泥于平常时期的外交惯例,掌握着超人的外交艺术,用不平常的语言和 风度解决了按常规无法理解和解决的问题。 一场风暴终于过去了,我们也闯过了好几道难关。班夫人巩固了她的领导地位, 两国关系又重新得到了改善和发展。 1999年4月6日至14日,朱镕基总理时美国进行为期9天的正式访问中, 有两天三夜(7日晚至10日晨)是在华盛顿度过的,这段时间的访问活动高 潮迭起,举世瞩目。 发生在华盛顿的通宵谈判 周锡生 威拉德饭店晚餐会,主角朱镕基姗姗来迟 4月9日晚,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美中协会等7个团体在华盛顿威拉德饭店联合 举行欢迎朱总理访美的盛大晚餐会,这是朱镕基总理在首都华盛顿结束访问活动之 前的最后一场对外活动。人们猜测,这次晚餐会上将会有重要消息发布,或者是宣 布中美双方有关中国加入WTO的谈判达成了协议,或者是宣布谈判破裂。因此,来自 美国、欧洲、亚洲的大批记者早早赶到威拉德饭店,纷纷抢占有利地点。 晚餐会气氛非常热烈,美国各界知名人士都出席了,但迟迟不见当晚的主角朱 镕基总理的到来。 过了好长一会,朱总理终于匆匆赶来了。大家静候他的讲话。 演讲开始了,朱总理先是不慌不忙地概述了他在华盛顿的访问活动,然后马上 以其特有的幽默说道:“今天是个TER-RIBLE DAY(不可思议的日子),你们知道我 刚才为何迟到吗?就因为在中国加入WTO的谈判问题上出现了麻烦。估计此刻我们的 吴仪国务委员和她的美国谈判对手正在吵架。众所周知,有关中国加入WTO的谈判已 经进行了13年,确实到了该结束谈判、为中美贸易合作关系创造更好发展机会的时 候了。”顿时,全场一片掌声。 为了阐明中国在加入WTO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朱总理利用演讲的机会,向各位 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有关情况。他说:“在有关中国加入WTO的谈判中,中国已经作出 了可能作出的很大让步,可美方还要我们再作让步,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同意了, 中国人民也不会答应。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只能以发展中国家的标准对她提出 要求。有些要求,如要求中国在一些行业允许外方增加投资比例,进一步降低关税 等等,只能一步一步来,等过几年再说,不能急。如果美国不切实际,要价太高, 就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说穿了,在中国加入WTO的问题上,在议定书的问题上,美国 对中国不够信任,甚至有歧视,这是不合理的。到目前为止,中美双方还没有就有 关协议取得一致意见,我本来不想单方面在此宣布这一情况,但问题是昨天(8日) 美方宣布说我们已经同意接受他们提出的谈判要求,实际上并没有。今天早上,我 与美国国会的13个参、众议员共进早餐,逐一询问了他们对中国加入WTO的意见。希 望在座的各位共同努力,为促使中美双方尽快谈判达成协议。” 这番话,言辞恳切,入情入理,既显示了中方在加入WTO谈判中的诚意,又表明 了中国的原则立场。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直到晚餐会结束,吴仪国务委员仍然没有赶来。朱总理对大家说:“别着急, 吴仪没有来,说明谈判还有希望。”朱总理的幽默活跃了全场气氛。 威拉德饭店“610”,吴仪一夜未睡整夜谈判 晚餐会结束后,记者们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饭店,但大家相信,当晚肯定会发生 重大新闻。 因赶发当天朱总理访问活动的消息,我一边在吴仪下榻的同一饭店3层自己的房 间里忙碌,一边等待着中国代表团新闻官员的吹风通知。凌晨2时许,有消息说谈判 濒于破裂,美方谈判人员准备从威拉德饭店撤走了。但很快又听说,谈判又恢复进 行了。直至清晨6点多,依然没有接到新闻官的电话,按照预定日程,再过1个多小 时,所有随团记者和代表团工作人员都必须离开威拉德饭店,赶往机场,随同朱总 理飞往美国中西部城市丹佛继续访问。多日的彻夜未眠,我已累得精疲力尽,和衣 躺上床,想利用出发前仅有的一点时间休息一下。不料,躺下不到10分钟,电话铃 响,代表团的新闻官语气紧迫。通知我立即带上新华社摄影记者赶到饭店6楼610房 间,等候重要新闻的宣布,“610”是国务委员吴仪的房间。几分钟后,我们匆匆赶 到“610”,只见吴仪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周围是几位美国保镖。我们出示证件后, 保镖放行。吴仪一脸倦容,她一夜没睡,一直在和美方代表谈判。吴仪说,你们稍 等一会,有关情况由朱邦造来给你们吹风。不一会,随团的外交部发言人朱邦造也 一脸倦容地赶来了。朱邦造宣布说,经过昨夜一整夜谈判,中美双方已就农业合作 问题达成协议,协议一会儿就签。同时,朱总理和克林顿总统将就中国加入WTO的问 题发表一项联合声明。联合声明的开头部分已经有了,但正文还要过一会才能拿来 散发。 拿上朱邦造给的联合声明开头部分,我不顾一切地飞奔到楼下,请饭店前台帮 助复印。不巧时间太早,雇员还没有来上班。于是我就蹲在饭店门厅的一张小桌旁, 用笔抄写了一份。这段文字非常重要,又是历史性文件,我怕万一抄写有误,就对 着采访录音机把稿子又念了一遍。等我再急速返日6楼时,吴仪的套间外屋已经没有 人了。 威拉德饭店电梯内,憔悴的巴尔舍夫斯基告诉我,她在《中美农业合 作协议》上签了字 警卫人员说,刚才在这里签署了一项协议,现在人都走了。我估计刚才签的就 是《中美农业合作协议》,农业合作问题是中美WTO谈判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和主要难 点,这一协议的签署意味着中国在加入WTO谈判中取得了实质性进展。这么重要的一 个协议,仅凭警卫提供的情况是决不能发稿的。但走廊空空荡荡,除了几位持枪的 警卫人员,再没有别的人,找谁证实呢?更急人的是,再过一会儿,就必须跟着车 队赶往机场乘专机了,如果误了车队,就等于误了专机;如果误了专机,问题可就 大了。怎么办?只能到饭店大厅等一下,看看有无中国外交部或经贸部的负责官员 可以帮助证实。 刚走进电梯,就看见四五个面色惨白,一脸倦容的美国人,其中一位就是美国 贸易谈判代表巴尔舍夫斯基。平时,我很熟悉这位赫赫有名的女代表,但此刻的巴 尔舍夫斯基如此憔悴疲倦,面容变化了很多,有点儿不敢认了。但时不我待,我急 冲冲地问她:“您知道刚才中美两国签什么协议了吗?” 她很肯定地说:“我知道,是中美农业合作协议。” “谁签的?” “是我。” “您是……” “我是巴尔舍夫斯基。” “喔,知道了,久仰久仰!” 还没待我说声谢谢,电梯已经从6楼下到一层大厅。这时,中国外交部副部长杨 洁篪正好迎面走来,我赶紧问他《中美农业合作协议》是否已经签署,杨部长证实 说协议刚签,并告诉了我中方的签字代表名字。好了,得到需要的证实了。我我转 身上楼,向北京新华社总社发出了中美签署农业合作协议的快讯。同时交代一位留 守的记者,在8点钟时发出中美联合声明。 等我办完这一切,急匆匆地赶到饭店门口时,只见其他人都在往车上递行李。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通过手机与北京取得了联系。在被告知稿件已经收到,正在处理 的回应后,这才舒了口气。 当晚,朱总理在丹佛的欢迎晚宴上,用英语幽默风趣地描述说,在华盛顿的两 天,头天是个BUSY DAY(繁忙的日子),第二天是个TERRIBLE DAY(不可思议的日 子)。作为随团记者,我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