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现在谈这些有点多余,我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还管得了谁?那天,是我感情 备受折磨和煎熬的一天。我只记得,当我离开桥上走进人群的时候,整个人的大脑 是空的。那是真正的行尸走肉。谁要是打我,谁要是抢我的东西,我都不会抵抗。 奇怪的是,好多人见到我都远远地避开,有病的人和正常的人毕竟不一样,人的眼 睛都是看事的。 我舍不得水珊。自己是艾滋病患者,要接受这个事实,需要勇气,但要把这个 事实告诉自己至亲至爱的妻子,却需要更大的勇气。 那天早晨我从桥洞爬起来的时候,我一直打喷嚏。我觉得我感冒了,在夏天感 冒当然是件奇怪的事。我跑回家乡的医疗站,跟医生说,我昨晚淋了雨,他给了我 几片西药片喝下。 从头天上午到检疫所验血直到这个时候,我粒米未进,也不觉得饿,因为已失 去食欲,不想吃任何东西。 看完病,吃了早点,我的精神开始恢复。我拦了一辆的士再一次来到水珊家。 丈母娘正好出门,与我撞了个对面。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丈母娘十分诧异:“你 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我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装着若 无其事的样子:“妈妈,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你这次来是接水珊回去?”丈母娘又问。 我点点头:“是的。我和水珊有事商量。” “那就快进屋吧,我去买菜去。” 我走进小房中,水珊正在酣睡中,睡得极香。朝阳从窗外射进来,抹在妻子的 脸上,使她白净的皮肤更显得透明而红润。我没有惊扰她,轻轻地坐在她床头,静 静地端祥。她跟我这么多年,我早看惯了她的睡态,但是这一天,我总觉得她的睡 相太可爱了,怎么看也看不够。我想,我只要一死,便天人两隔。即便我杀了她, 我再去死,也是天地茫茫不能相见,再也看不到她甜蜜的睡姿,听不到她平静的呼 吸声。我再也抑制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滚下来,一滴一滴地 落在她脸上。当第四滴眼泪滴在她唇边时,她终于醒了过来,睡眼半睁半闭疑疑惑 惑地望着我:“干嘛!” 这时,我忽然笑了,因为她的可爱,因为她以往给我的爱,给我的一切的一切, 想杀她的念头荡然无存,我想好好地爱她,好好地保护她。我想通了,因为这份爱, 我也不会那么快死。 这时,丈母娘端了一碗豆浆走进来,递给我喝。我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暖流,我 笑了,我很感动。我想,丈母娘养了一个女儿,长到20多岁,凭着我的一颗爱心, 凭着对我的信任,把她的终身托付给了我。她什么也不图,只图我对她好一些。遗 憾的是,我们的爱情之花刚刚开放,却又要凋谢……我该怎样将这一切告诉她?我 真的开不了口。 我的无奈和尴尬让她们母女俩好生奇怪。她们不停地给我开着玩笑。水珊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怪,干嘛笑得眼泪滴得我满脸都是呀?”丈母娘说:“小路,你 这个大男人是哭是笑也该让我明白。”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吟唱着家庭的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