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院子当中,有个老人坐在藤椅上,头发全是银色,穿着白衣,戴着金丝眼镜。 打扮得这么漂亮,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 我走近才发觉,老人已经停止呼吸了,我吓坏了,不敢说一句话。那天,我壮 起胆子把老人尸体抱起来,手脚都在抖个不停,走一步都像踏入虎穴。这是我第一 次近距离接触死亡,死去的皮肤发青变黑,感觉上也很冰凉凉的。我几次想丢下怀 里的尸体又不忍心,我忍不下的是钱啊!要不,怎么会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呢? 我把老人装进棺材,盖上棺盖,送到寺庙的火葬场,再推着手推车回来。 当我离开丧家之时,他们给我60块钱,只不过相当于大陆的20元人民币, 不过是一包烟的钱。我在异国他乡就为了这一包烟钱,做了不断让我噩梦中挣扎着 醒过来的事情。这都是为了生存,钱是要一点一滴赚的啊!我想起在家时,爸妈让 我挑一担水,我都不肯去,在这里竟然搬运死人……我正这样想着,对方以为我嫌 钱少,发话说,这样吧,今天你很勤快,又是外地人,我拿点食物给你作为犒赏。 他以为我嫌钱少,其实我是害怕。 这种事泰国人是不想去接的,为了赚钱吃饭,我经常去干这种活。 有一件事,导致我不能在北柳呆下去了,那个老亲戚想要将他最小的女儿嫁给 我,我推托说我想去曼谷发展,仓皇离开了北柳。 说到这里,小路突然停顿下来,不断用手轻轻梳理着原本不乱的浓黑的头发, 调整着坐姿,仿佛对着摄影镜头在作秀,发觉我并不在意他扮“酷”,只得轻咳一 声,转换话题,讲述一个我视而不见的男人自以为是的美丽。“涂记者,你看过我 的影集,我那段时间的照片多帅!” 是的,我点点头,小路本来就是一个靓仔。一个漂亮的穷长工,一个有钱的地 主千金,两个政治地位与经济地位十分悬殊的青年男女演绎爱恨情仇,这在我国五 六十年代出版的长篇小说中是有所表演的,后来被作为“阶级调和论”与“人性论” 的枪靶子狠批了几回。 小路之所以不娶富家女,在我看来,不是他阶级立场有多么坚定,也不是他已 经识破“美女蛇”的险恶用心,我明白小路死活不肯娶老亲戚女儿的原因大概有两 个,一是那女人一定很丑,根本不是美女蛇;二是他不愿用一纸婚约长期出卖自己 的劳动力。故事早已发生成为过去,我还在为小路着急。我说:“你可千万别做他 们家的女婿,他的二儿子还那么苦,老亲戚也还那么操劳,为了钱死撑苦挨,有什 么意思?” 小路叹息着摇摇头说:“我就是看到他们一家的境况,看到他出家的儿子,我 感觉到一种怕,就算多少钱,给三儿子的财产给我,我都不要,我要靠自己。” 你知道吗,老亲戚的女儿曾经救过我一次命。我刚到北柳,肩膀上扛着一大包 东西过马路。在泰国,汽车过马路是靠左边行驶,与大陆的交通规则正好相反,我 脑袋还转不过弯来,茫然走过,刚好她从对面走过来,狠命将我一推,两个人倒在 一起。几辆集装箱大货车呼啸着从我身边擦过去。好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