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德国的战争方案 1932年6 月某日下午,一辆敞篷汽车在慕尼黑的一家旅馆门前出现,迎接德国 大型化学联合企业法本公司的两名高级职员。其中一名是化学家,另一名是公共关 系专家。两人被送往阿道夫。希特勒在“摄政王广场”的私人公寓。希特勒尚未成 为德国总理上台执政,但他是国家社会主义党的领袖。该党在国会中占有大约20% 的议席,并有可能在定于下月举行的选举中大大增加它的议席。 法本公司的代表力求晋见这位未来的元首,旨在设法终止纳粹对该公司连续不 断的宣传攻势。纳粹咒骂法本公司是“国际金融头子”和“犹太财阀”的剥削工具, 说犹太人占据了公司的一些高级职位。他们甚至将公司名称讽刺成为“伊萨多。格。 法本”。纳粹还批评它从事一项费用浩大的工程,想用煤制成液体燃料——或称合 成燃料—一以及它为这项工程获得政府的关税保护。于是便涉及另一个问题。法本 公司已投入巨额资金来生产合成燃料;但至1932年,此项工程若无进一步的政府关 税保护和其他支持,显然不可能有利可图。公司的主要论点是,建立合成燃料工业 将会使德国摆脱它对外国石油的依赖,并且可以减轻国家的沉重外汇压力。这两位 法本公司的代表希望希特勒赞同他们的观点。 希特勒本人刚刚结束一次竞选旅行后回来,在会晤时迟到。他打算只花半个小 时来接见这两名法本公司的职员,但他对讨论内容竟如此着迷,以致同他们交谈了 两个半小时。希特勒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滔滔不绝和慷慨激昂地讲述和辩解他 对德国实现机动化和建造新公路的各种计划。但他也询问了一些有关合成燃料的技 术性问题。他对两位来客保证说,这种燃料完全适合于他为新德国所制定的总体计 划。他告诉他们说:“今天,对于一个希望在政治上保持独立的德国来说,一种没 有石油的经济是不可思议的。因此,德国自己生产汽油必须成为现实,尽管此事必 须作出种种牺牲。因此,继续进行煤的氢化工作是迫切需要的。”他坚决支持合成 燃料计划。他还允诺制止对法本公司的宣传攻击,并说一旦纳粹执政,仍将维持对 合成燃料的关税保护。而法本公司方面——无论在当时或以后——则答应提供纳粹 所需要的竞选捐款。当这两位法本公司的职员回去汇报他们同希特勒会谈的情况时, 公司总裁说:“好,此人看来比我想象的更加通情达理。” 希特勒有充分理由表示通情达理。他已迅速领悟到,对于他的振兴和统治德国 的总目标来说,一项成功的合成燃料计划显得很有价值,或许还是必要的。他知道, 实现那个目标的主要障碍之一是德国对进口原料——特别是进口石油——的依赖。 国内石油产量很少,进口便相应增高。而且,大部分进口石油来自西半球。 德国在上半个世纪中令人瞩目的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自己的丰富能 源——煤。在三十年代末,煤约占美国能源总量的一半,但对德国来说,却提供了 能源的90%——而石油大约仅占5 %。可是,希特勒在1932年已经在为未来筹划, 石油对于他的雄心壮志来说是必不可少的。1933年1 月,他成为德国的总理,一年 半以后他又攫取了全部权力。他不失时机地发动了一项他称之为“德国汽车交通史 上一个转折点”的汽车运动。不受时速限制的单向高速公路贯穿全国。1934年,制 造一种新型汽车的计划开始。它被称为“人民的汽车”,亦即“大众汽车”。 但对于希特勒企图将整个欧洲置于纳粹帝国——以及他本人——统治之下的宏 伟计划来说,这些仅仅是枝节问题。为了实现上述目标,他迅即开始整顿经济,加 强国家对大企业的控制,并建立纳粹的战争机器——包括轰炸机、战斗机、坦克和 卡车,所有这些都需要石油。因此,法本公司正在进行的合成燃料生产具有决定性 的重要意义。 化学溶解方法在德国,从煤中提取合成燃料的开创性工作实际上开始于第一次 世界大战之前。那时,德国已被公认在化学方面居于世界领先地位、1913年,德国 化学家弗里德里克。贝杰乌斯首次成功地采用一种称为氢化的方法,从煤中提取液 体燃料,大量的氢随同催化剂被注入高温和高压下的煤中,结果制成一种高级液体 燃料。十年后,即在二十年代中期,德国人创造出一种叫做“费希尔—特罗普施” 的可以与之竞争的方法。采用这种方法时,煤粒在蒸汽下粉碎后再被注入氢和一氧 化碳,使之相互作用,最后制成一种合成石油。贝杰乌斯的氢化法被视为两种方法 中较好的一种。除了其他产品外,它还能够生产航空汽油,而“费希尔一特罗普施” 法则不行。此外,法本公司在1926年取得了贝杰乌斯法的专利权,在政治上比“费 希尔—特罗普施”法的资助人更有权势。 法本公司在二十年代对合成燃料产生兴趣,是因为它有同样的预计,认为正在 全世界刺激大规模石油开采的趋势将会使世界上传统的石油供应迅即枯竭。政府之 所以提供资助,是因为对外国石油日益增长的需求正在使至关重要而又不足的外汇 大量流失。设在法本公司洛伊纳厂内的一所实验工场于1927年开始投产。同时,法 本公司也忙于在其他国家寻找可能的合伙人。在它与英国一个最主要的化学工业集 团谈判失败后,法本公司找到了一个更重要得多的潜在合伙人——新泽西标准石油 公司。 当时,标准石油公司正处于从炼油业向一体化的石油公司实行战略转变的过程 之中,它在美国和国外都有自己的原油可以充分供应。它也一直在探索可以替代原 油的合成燃料原料,因而早在1921年它已在科罗拉多购买二万二千英亩土地,希望 发现一种在商业上有利可图的方法,从页岩中提取石油。但是标准公司一直未能取 得满意的结果,用页岩生产一桶合成石油需用一吨岩石,其经济效益极乏吸引力。 1926年,标准公司研究部门的负责人弗朗克。霍华德访问法本的洛伊纳厂。他 印象很深,所以立即给当时在巴黎访问的标准石油公司总经理沃尔特。蒂格尔发出 一份电报。霍华德在电文中说:“根据今天的观察和讨论,我认为这是本公司在分 家后所面临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绝对意味着欧洲在汽油供应问题上的独立性。” 蒂格尔本人对这种新的合成石油占领欧洲市场的可能性感到震惊,于是他匆匆赶往 洛伊纳。那里的研究和生产设施使他凛然敬畏。他后来说:“直到我亲眼目睹之后, 我才明白研究意味着什么。若与我所看到的工厂相比,我们是些小孩子。” 蒂格尔、霍华德和标准石油公司的其他行政人员在距离法本工厂十英里处的海 德堡一家旅馆的房间里匆匆聚会。霍华德后来追述说,他们断定氢化法也许“比迄 今为止引进石油工业的任何一种技术因素更为重要”。法本公司的实验室对标准石 油公司的事业是明显的威胁。霍华德说:“虽然采用煤的氢化法在经济上也许永远 无法与采用原油相匹敌。但‘民族主义因素’会使氢化法成为保护其制造业的基础, 有许多国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因此,进口原油和提炼产品的市场有可能被关 闭;标准公司几乎难以不被卷入。 于是,标准石油公司与法本公司达成首次协议,获准在路易斯安那建造一家氢 化厂。但此时世界石油短缺正在开始变成过剩,因而美国公司的兴趣也随之改变。 氢化法还可用于原油,以提高汽油产量。因此,路易斯安那的新厂尝试将氢化法应 用于原油而不是应用于煤,以便从每桶石油中提取更多的汽油。 1929年,两家公司达成一项更为广泛的协议。标准公司获得在德国境外的氢化 法专利权。其交换条件是,法本公司得到2 %的标准公司股份——五十四万六千股 ——价值三千五百万美元。两公司都同意不插手对方主要活动领域。正如一位标准 公司高级职员所说,“法本公司将不插手石油业务,而我们则不插手化学业务。” 在1930年又建立一家联合公司,分享“石油化学”方面的各种发展。总之,标准石 油公司吸收了大量技术知识。 1931年,德国的科学特别是氢化法,获得最高的嘉奖:氢化技术的发明者贝杰 乌斯和法本公司董事长卡尔。博希共同获得诺贝尔化学奖。可是,尽管在洛伊纳厂 的那个工程项目当时仍在以日产两千桶的速度进行生产,但它步履维艰,深深陷于 财政困境之中。事实正在证明,取得发展要比预期的更为困难,要耗费更多资金。 与此同时,由于得克萨斯州东部又发现新油田,使石油过剩成为全球性的问题。由 此而产生的世界石油价格暴跌使洛伊纳的合成燃料肯定无利可图。生产一公升这种 名为“苯辛汽油”燃料的成本,等于用油轮从墨西哥湾运至德国的一加仑汽油价格 的十倍。法本公司的一些经理说,整个计划应该放弃。另一些人则回答说,维持这 项计划的唯一理由是终止计划所造成的损失会超过维持计划所需的费用。 在大萧条时期,要维持合成燃料计划的唯一真正希望是取得政府的某种资助或 帮助摆脱困境。希特勒上台前勃鲁宁政府所给予的关税保护是不够的。新纳粹政权 愿意更进一步,只要公司承诺大幅度提高合成燃料的产量,它就保证法本公司产品 的价格和市场。即使如此还不够,因为氢化法是一种尚未成熟的技术,它既需要进 一步发展,又需要得到第三帝国在政治上的格外照顾。法本公司由于证明它能开发 一种高质量的航空汽油而赢得德国空军的支持。德国陆军也扩大它对本国合成燃料 工业所承诺的义务并论证说,德国目前的资源远远不能适应正在计划中的新型战争 的需要。 备战两种事态发展向希特勒及其追随者证明了依赖外国石油的危险,还证明同 时发展德国自己的石油供应的必要性。第一种事态发展有例可举。1935年10月,意 大利入侵当时通称为阿比西尼亚的东非国家埃塞俄比亚,它与毗邻的意大利殖民地 之间的边界时有争端,划界也很不清。意大利独裁者本尼托。墨索里尼梦想创建一 个大帝国,以满足其罗马帝王式的虚荣心,因而进攻埃塞俄比亚。其后,国际联盟 谴责那次侵略,实行某些经济制裁,并考虑对意大利实施石油禁运。罗斯福政府表 态说,美国虽非国际联盟的成员,但可能与这种禁运合作。墨索里尼十分清楚,切 断石油供应将会使意大利军队陷于瘫痪。当意大利军队向前推进而向不幸的埃塞俄 比亚人投掷毒气弹时,他同时也在千方百计地哄骗和侗吓国际联盟。他说,实行制 裁完全可被视作一种战争行为。英国驻国际联盟公使安东尼。艾登是石油禁运的一 个主要倡议者,他无视这种威胁。他说,墨索里尼不会冒险作出“疯狗一样的行动”, 而“像他那种自取灭亡的人从来就吓唬不了我”。但是,墨索里尼却得到一个自愿 的帮手,那就是圆滑的法国总理皮埃尔。赖伐尔,他巧妙地使石油禁运功败垂成。 1936年春季,墨索里尼的军队已经征服埃塞俄比亚,意大利国王也把“埃塞俄 比亚皇帝”的称号加在自己头上。整个制裁运动业已瓦解。石油禁运从未受到检验, 因为它从未被实施过。墨索里尼后来同希特勒密谈时说:“如果国际联盟在阿比西 尼亚争端上采纳了文登的建议,将经济制裁扩大到石油,那么我就不得不在一周之 内从阿比西尼亚撤军。对我来说,那将是一场无法估量的灾难!”希特勒非常认真 地上了一堂关于依赖外国石油的课。 第二个教训来自距离德国本上较近的地方。纳粹政权要从标准、壳牌和其他外 国石油公司的控制下“恢复”德国的国内市场。但更糟糕的是,那些可恶的布尔什 维克拥有一个巨大的加油站网络。通过那些加油站,他们出售供应给德国的各种石 油产品。1935年,纳粹政府唆使一个德国石油卖主取代苏联的销售网。其目的是清 除“黄蜂窝”。在一段时间内,苏联人虽然感到不愉快,但仍继续提供与过去通过 其分配网销售的同样数量的石油。但后来在1936年2 月,他们突然停止供货,理由 在于“外汇支付方面的困难”。供货没有恢复。这也是对希特勒在依赖外国石油的 危险性方面的一次警告。 正在此时,1936年2 月中旬——当时国际联盟仍在就石油禁运问题进行辩论— —希特勒在柏林主持一年一度的德国汽车展览会开幕式。《纽约时报》评论说,希 特勒“创造的年度汽车行驶里程之高,据信超过了任何一位统治者或国家首脑”。 希特勒乘此机会宣布,德国“已有效地解决了生产合成石油问题”。他直截了当地 指出,这一成就“具有政治上的重大意义”。希特勒对外国石油的供应和制裁问题 十分关注,因为他即将采取一次关键性的行动。次月,即1936年3 月,他肆无忌惮 地违反条约规定,重新武装与法国接壤的莱茵兰地区。这是他首次在国际上炫耀他 的力量,采取他后来称之为最严重的冒险行动——那是“我一生中神经最紧张”的 四十八小时。他等待着接受挑战,但西方大国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去制止他。他赢得 了那次赌博,以后便如法炮制。 1936年下半年,希特勒采取一些决定性步骤武装德国,以便德国可为预计在1940 年将发生的战争作好准备。他开始执行一项四年计划,其中有一个目标是通过新技 术和化学来减少对外国石油的依赖。他在提出那项计划时说:“现在必须以最快的 速度发展德国的燃料生产。这项任务必须以作战时的同样决心来处理和完成,因为 未来的战争行为有赖于这一问题的解决。”他补充说:“这类原料的生产成本是无 关紧要的。” 合成燃料工业在总体计划中居于中心地位,其产量预定将增长近六倍。这项计 划得到有力的财政支持,并征用大量的钢铁和劳动力来建造一大批炼油设施。每个 工厂都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项目,占用大量土地,这就要依靠各大工业公司与纳粹政 府充分合作。法本公司率先迎合纳粹的意识形态。到1937—1938年,它已不再是一 家独立的公司,而更像是德国政府的一个工业分支机构,并且完全纳粹化了。包括 占监事会第三位的犹太人在内的所有犹太人高级职员都被解职。反纳粹的董事长卡 尔。博希曾与标准石油公司打过交道,被搁置在一旁,董事会中其他还不是纳粹党 员的多数成员,则争先恐后地争取加入纳粹党。 尽管四年计划中种种雄心勃勃的诺言证明是过于浮夸,但德国确实建立起一个 实力非常雄厚的合成燃料工业。到1939年9 月1 日德国入侵波兰、欧洲爆发第二次 世界大战时为止,它已有十四家氢化厂全速运转,另有六家正在建设中。到1940年, 合成燃料的产量已有急剧的增长——日产七万二千桶,占石油总供应量的64%。然 而,从军事需要方面来看,合成燃料的意义甚至更为重大。贝杰乌斯氢化法提供了 德国航空汽油总量的95%左右。如果没有那些合成燃料,德国空军就无法升空。 尽管希特勒拥有战争机器的强大力量,也有日益增加的合成燃料可供使用,石 油问题却从未使他感到放心。的确,那种担忧曾促使他形成以“闪电战”为基础的 基本战略——集中机械化部队实行凶猛而短期的攻击,以便在燃料供应发生问题以 前夺取决定性的胜利。最初,无论是1939年在波兰,还是1940年春季蹂躏挪威、低 地国家和法国,这一战略都被运用得惊人地出色。西线战役实际上改善了德国的石 油处境,因为德国军队掠取的石油储备大大超过了他们在侵略战争中所消耗的燃料。 即使随后希特勒通过大规模空中轰炸征服英伦诸岛的企图在1940年秋季遭到了失败, 德国看来仍然接近于称霸欧洲。它也自陷于惯常的想法,认为胜利得来不难。所以, 当希特勒将视线向东转到他的下一个目标时,他预期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 这个目标就是苏联。 俄国战役:“我的将军们对战争的经济方面一窍不通” 有许多因素促成德国作出同苏联开战的决定:希特勒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深恶 痛绝(他说,铲除布尔什维克主义是他的“终身使命”。);他个人对斯大林的憎 恶;他对斯拉夫人的鄙视,称他们为“小蛆虫”;他想完全控制欧亚大陆的欲望, 以及他对荣耀的追求。此外,当他注目于东方时,他看到了他的新德意志帝国—— “干年帝国”——所需要的“生存空间”。而且,尽管斯大林几乎是满怀真诚地履 行1939年8 月签订的德苏条约,并且避免触犯希特勒,但这位德国独裁者仍怀疑英 国和苏联之间有某种秘密交易。否则,怎样解释英国在1940年显然大势已去的情况 下依然拒不投降呢?在所有原因之中,也有石油问题。 从一开始,占领巴库和其他高加索油田就是希特勒心目中的俄国战役中心。一 位历史学家曾经写道:“在经济领域中,希特勒的目标是石油。”对希特勒来说, 石油是工业时代和经济力量必不可少的东西。他阅读的是石油,谈论的是石油,他 知道世界上一些油田的历史。如果高加索的石油——以及素有“黑色沃土”之称的 乌克兰耕地——能够归属于德意志帝国,那么希特勒的“新秩序”便会因其疆域内 所拥有的资源而成为无懈可击。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与日本企图把东印度和东南亚 的资源攫为己有的倾向之间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日本的野心也是被拥有这样一种 资源的基础将使自己坚不可摧的信念所驱策。1945年5 月,德国军备与战时生产部 长阿尔贝特。施佩尔在受审时说,在决定入侵俄国时,“对石油的需求肯定是一个 主要的动机”。 希特勒还将苏联的势力看作是对罗马尼亚的普罗耶什蒂油田的永远威胁。那些 油田是苏联境外的欧洲最大石油产区。它们曾是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主要目 标。现在,罗马尼亚是德国的一个盟友,而且德国已变得十分依赖普罗耶什蒂油田, 因为它在1940年为德国提供了总进口量的58%。由于1939年德苏条约的签订,苏联 已恢复装运石油出口;1940年,苏联的这些石油也占德国石油进口的1 /3 ,致使 一位高级纳粹官员称之为“德国战争经济的一大支柱”。1940年6 月,苏联利用德 苏条约的条款作为理由,占领罗马尼亚东北部的一个重要地区。对于希特勒的感受 来说,这已使苏联军队太临近普罗耶什蒂油田了。他告诉墨索里尼说:“轴心国的 生存有赖于那些油田。”进攻俄国将保证普罗耶什蒂油田的安全。 当然,征服俄国还将得到更大的战利品,即高加索石油资源——迈科普、格罗 兹尼和巴库本身。为了支持他的计划,希特勒竟提出他本人的一种奇怪臆测:在一 场对俄战争中,德军伤亡人数将不会多于其投入合成燃料工业中的劳工人数。所以 没有理由不向前进。 1940年12月,希特勒发出代号为“巴巴罗沙行动”的第二十一号指令,命令开 始进行入侵苏联的准备工作。德国人小心谨慎,不露出他们对其俄国朋友感到不高 兴的公开迹象,而且事实上他们还从事于精心策划一幕以假乱真的哑剧,诱使斯大 林不相信德国可能正在策划一次突然袭击。来自多方面。——美国、英国和其他国 家的政府,以及苏联本身的间谍——的消息都发出有关德国入侵的警告,但斯大林 执迷不悟。仅在人侵前几小时,一名献身于共产党的德国人从德国的陆军部队中潜 逃出来,向苏联人报告即将发生的事。斯大林怀疑那是个骗局,下令枪毙了那个人。 1941年6 月22日凌晨,俄国向德国运送石油和其他原料的货运列车正沿着苏联 境内的铁道线缓缓西行。清晨3 时刚过,配备着六十万辆机动车和六十二万五千匹 战马的三百万德国军队沿漫长的战线发动攻击。德军的袭击使苏联措手不及,斯大 林一连几天陷于神经崩溃状态。德国人认为这次进攻将是在波兰、低地国家、法国、 南斯拉夫以及新近在希腊进行的所向披靡的“闪电战”的一次重演。它将在六周至 八周或者至多在十周内全部结束。 在战争开始的几周内,希特勒对俄国战役夸耀的所谓“我们破门而入,房屋就 将倒坍”似乎充分得到证实。最初,德国人的推进速度甚至超出他们的预料,苏军 被击退,溃不成军。胜利似乎唾手可得,只要肃清残敌。但是,德国人不久却显示 出本身有些力不从心的初步迹象。他们对包括燃料在内的给养严重失算。在俄国崎 岖的公路和困难的地形上行驶,车辆消耗的燃料比预期的要多,有时多至两倍。大 型车辆在未铺设路面的公路上无法移动,不得不用马拉的俄国小车来代替。但是, 在初期胜利的沾沾自喜中,有关燃料缺乏的种种警告却被忽视了。 8 月,德国的将军们请求希特勒准许他们把莫斯科作为主要目标,希特勒予以 拒绝。他在8 月21日的指令中说:“在冬季来临前要达到的最重要目标,不在于占 领莫斯科,而是要夺取克里米亚和顿涅茨盆地的工业和产煤区,并切断俄国来自高 加索地区的石油供应。”德军必须抵达巴库。至于克里米亚,希特勒称之为“苏联 进攻罗马尼亚油田的航空母舰”。针对他的将军们的种种论点,他用一句后来为他 所津津乐道的口头禅答复说:“我的将军们对战争的经济方面一窍不通。”希特勒 被征服所陶醉,他已在大胆梦想建造一条从挪威的特隆赫姆至克里米亚的宽阔高速 公路,那时克里米亚将成为德国的里维埃拉。而且他还说:“伏尔加河将成为我们 的密西西比河。” 后来,希特勒改变了主意,重新将莫斯科列为他的首要目标。但是时机已经流 逝。结果,德军迟迟不进,一直到1941年秋末才设法抵达距离克里姆林宫仅二十英 里的莫斯科近郊。在那里,他们陷于泥沼和骤然下降的冬季大雪之中。石油和其他 必需给养的匿乏最终使他们陷入困境。陆军军需部长在11月27日说:“我们的人力 和物力资源已至极限。”后来,在12月5 日和6 日,朱可夫将军成功地发起苏联的 首次反攻,从而制止了德军的进一步推进,使德军在冬季无法动弹。 德军再也无法抵达高加索了。原定的六周、八周至十周已延长为数月。德国人 因冬季来临而陷入僵局。他们大大低估了他们的供应线必须延伸的距离;他们也同 样低估了苏联的人力储备——苏联的士兵和公民所共有的刻苦耐劳能力。他们的人 数之多令人难以理解;在战争的第一年中,有六百万至八百万苏联士兵战死或被俘, 但仍有新的兵员投人战斗。此外,日本决定袭击珍珠港和人侵东南亚而不进攻苏联, 也使斯大林能将其精锐的西伯利亚师团向西调到与德军作战的前线。 布劳行动1942年的前几个月,柏林正在策划对俄国发动另一次大进攻,即“布 劳行动”。高加索的石油是作战的主要目标,从那里通往伊朗和伊拉克的油田,然 后到达印度。希特勒的经济专家们曾经告诉他,德国如果得不到俄国的石油,就不 可能继续进行战争;希特勒完全同意。同时。他想要攻击的是俄国战争经济的心脏 地区。如果夺走俄国军队和农业所需的燃料,它就无法把战争坚持下去。希特勒深 信,苏联将会竭尽其最后的人力后备力量去保卫油田,而那时胜利就将属于他的了。 德国有很大的信心,召集了一支石油技术队伍,其人数最后有一万五千人之多,负 责恢复和管理俄国的石油工业。问题是现在必须首先占领那些油田。 到1942年7 月末,德国军队似乎正在顺利地接近这一目标,他们攻克了罗斯托 夫城,切断了来自高加索的石油管道线。8 月9 日,他们抵达高加索石油中心最西 端的道科普,但它不过是一个小镇,产油量在正常情况下只占巴库产油量的1 /10, 况且,俄国人从迈科普撤退前,已经彻底毁坏了那里的油田、供应和设备,连车间 里的小工具也不留下,以致直到1943年正月,德国人在那里每天也只能生产不超过 七十桶的石油。 德国人还在继续前进,现在,他们离本土和补给中心已有数千英里。8 月中旬, 德国高山部队把纳粹党旗插上高加索和欧洲的最高点厄尔布鲁斯山的峰巅。但是德 国的战争机器在达到它的目标以前,就被迫停转了。德军在那些可以防守的山路之 间受到阻挡,延误战机,并且由于那时储备的燃料短缺,进一步受到阻碍。为了与 俄国作战,德军需要大量的石油供应,但他们远离补给线,失去了速度和奇袭方面 的优势。“布劳行动”的可笑之处在于,德军就在夺取石油的过程中缺少了石油。 德国人按照他们过去处理法国物资给养的方式,攫取了俄国的油料补给。但这 一次却无济于事,因为俄国的坦克靠柴油发动机行驶,这对于使用汽油的德国装甲 部队毫无用处。装甲师有时在高加索接连几天停滞不前,等待新的燃料补给。装运 石油的卡车不能及时赶到,因为它们也缺少燃料。最终,德国人在绝望中用骆驼背 运石油。1942年11月,德军最后一次力图通过山路向格罗尼兹和巴库突围,遭到了 彻底的失败。 位于高加索西北的斯大林格勒市是主要战役的一个分支,是德军的次要目标。 但是,这个城市的名称对双方都有象征意义,这就决定了它的命运。在1942—1943 年的冬季,斯大林格勒成为一次规模宏大的决定性战斗的战场。德国陆军不断受到 给养匮乏的困扰,其中尤以燃料短缺为最大的困难。富有传奇色彩的装甲部队指挥 官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在那年冬天从斯大林格勒发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冰雪严 寒,掩避所缺乏,衣服不足,人员和装备严重损失,我们的燃料供应情况恶劣。所 有这一切都使一名指挥官的职责成为一场苦难。” 经过十八个月以上的坚持不懈的努力,并在人力和物力方面付出了异乎寻常的 代价,战争的势头开始转变,德国人最终在俄国采取守势。在半夜里的一个电话中, 陆军元帅埃里克。冯。曼施坦因恳求希特勒将驻在高加索的德国部队划归他指挥, 以便增援在斯大林格勒被困的第六军。 希特勒拒绝了。这位独裁者说:“元帅,这是一个占领巴库的问题。除非我们 得到巴库的石油,否则战争就会失败。”希特勒接着发表了一通有关石油一直在战 争中占有中心地位的训话。他反来复去地谈论着,无法停止他的长篇大论。一架飞 机需要多少燃料,一辆坦克需要多少燃料。希特勒口若悬河。“如果我从此不能供 给你们作战所需的燃料,元帅,你就会一事无成。” 曼施坦因力图停止进攻,与希特勒争辩紧迫的战略问题——第六军的生死存亡。 希特勒充耳不闻。相反,他描述德军将会如何在中东会师。“那时,我们将集结各 路大军,进攻印度;我们将在那里取得对英作战的最后胜利。晚安,元帅!” “是,我的元首!”曼施坦因只能这样讲,别无他话可说。 尽管希特勒作出狂妄的谈论,他在1943年1 月还是向高加索的德军下达了撤退 命令。但对于挽救在斯大林格勒的第六军为时已晚。该军陷于苏联部队的围困之中, 无法冒险突围。坦克的燃料只够行驶二十英里,但若要突围而逃,那些坦克就必须 跨越三十英里的突破口。这简直是无法做到的。因此,在1943年1 月底和2 月初, 被困在斯大林格勒的德军只得坐以待毙,受冻挨饿,而作为其机动性基本要素的燃 料也已耗尽,最终投降了。 斯大林格勒战役是德国在欧洲的第一次重大失败,它使希特勒怒不可遏。德国 军人理应宁死不屈。但德军不再处于攻势。“闪电战”阶段已告结束。从此以后, 决定性因素不再是闪电式的攻击,而是军用的人力和经济资源——包括石油在内。 在东部战线,虽然有些反复,苏军将会毫不放松地推进,把德国人从所有被占领的 俄国领土上赶出去,而且毫不容情地沿着朝柏林这一最终目标的道路进军。 隆美尔与军需官对他的报复在1942年末和1943年初,形势不单是在斯大林格勒 变得对德军不利。另一个重大的逆转发生在利比亚和埃及边界附近满是砂土、褐石 和秃岩的非洲沙漠地带。 用隆美尔将军的话来说,北非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几乎完全按照新的“全 机动化原则”进行战争的战场。由隆美尔创建的德国北非装甲部队及其最重要的组 成部分——非洲集团军——提供了这种机动化力量。隆美尔不仅是一位卓越的、富 有创见和想象力的坦克战和运动战的能手,而且是一位在战略和战术上老谋深算的 冒险家。隆美尔身材短小,沉着冷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树立了他作为一名战地 指挥官的声望。希特勒对其所著有关步兵战术的一本书印象很深,虽然他不是纳粹 党党员,却在1938年委派他指挥负责元首人身安全的部队。1940年,他率领一个坦 克师以惊人的速度穿越法国。在他看来,那次扫荡不过是一次游戏,而不是战争。 他在写给他妻子的信中说:“我们从未想象到西线的战事竟会如此。”他漫不经心 地补充说,那次战役已“成为一次闪电式的法国旅行”。 1941年2 月,隆美尔被派往北非,去增援濒临被英军击败的一个意大利军团。 在那个战场上作战,又将给予隆美尔一次旅游北非的机会;因为这次的战线宽度虽 然只有七十英里,但其长度却绵延一千英里,从利比亚的的黎波里至埃及的阿拉曼。 在那次战役中,尽管军队运动迅速,却还称不上如同闪电。 隆美尔信奉的是运动战和果敢的行动。他曾严厉训斥一名因力图说服军需官而 贻误胜利进军的指挥官。他写道:“诉说各种困难已成为军需官们的一种习惯。相 反,他们却不设法完成任务和行使其当机立断的权力。因而他们确实常常一事无成。 在一次把敌军击溃的重大胜利之后,若遵从军需官的意见而放弃追击,历史几乎必 然要证明这种决定是错误的,并且因此而丧失无数机会。”隆美尔决不想受到这样 的束缚。 最初,隆美尔在北非常以很少的资源和战利品赢得对英军作战的惊人胜利。一 度,他那85%的运输力量是由缴获的英国和美国车辆提供的。他颇有随机应变的才 干,不仅仅从战术方面来看是如此。在战役初期,隆美尔在的黎波里的工厂里定制 了许多“模型坦克”,随后把它们装在大众牌卡车上,用以吓唬英国人,使他们认 为他的装甲师远不止实际上的那种规模。但有一件事连他也是难以伪饰的。运动战 完全有赖于充足的燃料供应——这种供应必须与迅速推进的部队同步前进,沿漫长 的补给线及时运到。而石油显然是隆美尔最棘手的问题;他说,有时它是他的最大 的问题。早在1941年6 月,他就写道:“不幸的是,我们的汽油储备所剩无几,令 人不免担忧的是,我们估计英军即将发动进攻。我们知道,我们的行动将会更多地 取决于汽油容量,而不是战术上的各种要求。” 可是,由于他的部队在1941年底和1942年上半年成功地获得了燃料补给,隆美 尔又恢复攻势,并在1942年5 月底向英军发起一次大进攻。进攻很顺利——确实十 分顺利。英军败退,他的军队则在一周之内推进了三百英里。隆美尔没有按照原定 计划,或根据其补给线的特点以及军需官可能会提出的忠告,在利比亚和埃及的边 境地区停止前进。相反,他越过边境继续推进,直到6 月底终于在一个叫做阿拉曼 的铁路小站附近受到遏止。他现在离亚历山大港不到六十英里,与开罗和苏伊士运 河也相距不远。 轴心国认为一次辉煌的胜利业已在望。墨索里尼飞往北非,随行的另一架飞机 上载有一匹白色战马,他打算骑着这匹马耀武扬威地进入开罗。隆美尔的目标则远 不止此:开罗只不过是一次穿越巴勒斯坦、伊拉克和伊朗而以巴库及其油田为最终 目标的战役中的一个中间站。隆美尔预言,与当时正在高加索作战的德军相互配合, 夺取巴库油田将为“摧毁俄国这一庞然大物”创造“战略条件”。希特勒也同样自 我陶醉于这一幻想之中。他在给墨索里尼的信中写道:“命运已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在同一战场上是不会再一次出现的。” 希特勒和隆美尔都言之过早。当苏军在高加索坚守时,尽管德军攻势凶猛,盟 军仍能成功地扼守与利比亚隔海相望的地中海岛屿马耳他,使盟军有了一个基地, 可以由此攻击轴心国向北非的隆美尔军队提供给养的船只。破译德国和意大利的密 码使盟军进一步获得帮助、而同,德国的空军补给飞机本身也开始缺少燃料。意大 利的供应船无法再驶往北非。而正是隆美尔的胜利—一北非军团跨越了令人难以置 信的距离——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易受攻击的弱点。他本身的补给线很长,来自的黎 波里的燃料卡车驶往前线然后返回所用的汽油,超过了卡车的载重量。由于将部队 推进得那么远,速度又是那么快,隆美尔不仅使军需官惊恐万分,也使装甲部队陷 入相当危险的境地。但是,他仍认为胜利在望。1942年6 月8 日,他在写给妻子的 信中谈到,7 月份打算同她一道到意大利去度假。他说:“准备好护照吧!” 在战线的另一侧,开罗惊慌日甚。英国人已在烧毁他们的文件,盟国工作人员 挤入装运牲畜的列车紧急疏散,开罗的商人则匆忙卸下商店橱窗里的丘吉尔和罗斯 福的肖像,代之以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像片。但英国人在1942年6 月底和7 月间并 未撤退,隆美尔的汽油太少了,无法恢复他的攻势。双方精疲力竭的军队都陷人了 后来被称为“第一次阿拉曼战役”的僵持状态。他们在沙漠里等候着。 8 月中旬,隆美尔有了一个令人生畏的新对手——严肃简朴、自以为是、有时 会不服从命令但始终具有耐心的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他是沙特石油公司那位巫 师之徒哈里。圣约翰。布里杰。菲尔比的表兄。菲尔比在印度结婚时,蒙哥马利是 他的男演相。从早年起,蒙哥马利就懂得如何自食其力,而不要去依赖他人。当他 的妻子大概因被昆虫叮咬而致意外死亡之后,他似乎不再有过真正的感情寄托,对 其他任何事情也都置之度外。他后来就自己突然奉召指挥英国在埃及的第八军一事 写道:“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已在1941年1 月敌机轰炸朴茨茅斯时化为乌有。现在我 正在获得机会亲自与德国人较量一番了。”有人认为他脾气古怪,甚至是偏执狂。 确实,当他在阿拉曼附近的鲁韦赛特桥对第八军的一批军官首次讲话时,他感到有 必要说:“我向你们保证,我的神志十分清醒。我理解有些人常常以为我有点疯狂。 他们竟然如此津津乐道,使我现在反而认为这是一种恭维。” 尽管有点古怪,蒙哥马利却是个作战有方、学识丰富而且分析透彻的军事战略 家。有时,他一天要花几小时独自沉湎于他所谓的“思想绿洲”之中,思考各种问 题,探索一些关键性的准则,制定他的计划。他在他的沙漠营房里悬挂着一幅隆美 尔的肖像,以利于自己揣摩隆美尔是在怎样想的。面对着隆美尔,蒙哥马利知道他 正在向一个现代神话挑战,也正在向一个对第八军发出令人畏惧的诅咒的人挑战。 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要完成一项许多人认为无法完成的任务:反败为胜,掌握运 动战的主动权,彻底击败隆美尔。蒙哥马利说,隆美尔“过去从未被击败过,虽然 他不得不时常‘转回头去取更多的汽油’”。从其作战的实际行动来看,后人批评 蒙哥马利过于谨慎。但是,正如一位德国将军后来所说,“他是这场战争中绝无仅 有的一位战无不胜的陆军元帅。” 当蒙哥马利策划着即将与隆美尔进行的战斗时,他试图制定一项计划,使它既 能发挥当时已经配备有谢尔曼坦克的第八军作为一个整体的优势,又可利用下述实 际情况,即其自己的补给线短,而隆美尔的补给线很长——从而易受攻击。尽管如 此,到1942年8 月底,隆美尔的给养状况再一次有些改善。他是否会继续发动攻势 呢? 隆美尔本人对下一步的行动感到犹豫不定。他对燃料匮乏以及从而可能导致的 束缚一清二楚。何况他患有严重的消化失调症,疲惫不堪,刚刚请假要去接受治疗。 但是,他又想继续进军开罗——还有更远的目标。他深信所剩的时间不多,无论给 养充足与否,非洲军团的精神必胜。他下令进攻。这一回合仍在阿拉曼外围进行, 所以通称为“阿拉姆。哈法之战”。 在那次历时一周的战役中,隆美尔多次记录了非洲军团如何受到燃料缺乏的困 扰。8 月31日:“由于行程艰难,非洲军团的汽油储存量消耗殆尽;下午4 时,我 们放弃进攻第132 高地。”9 月1 日:“原定供应的汽油仍未运到非洲。”汽油永 远远不到了。大部分原定用船运输的汽油不是沉没在汪洋大海之中,就是在意大利 等待装运。原可用于运输汽油的一条小铁路已被洪水淹没。隆美尔的军队无法逃脱 在战术上居于优势的英军大炮轰击。1942年9 月7 日,阿拉姆。哈法战役结束。隆 美尔的最后一次攻势当场夭折,战无不胜的神话正在破灭。 在以后几周内,隆美尔请求希特勒的大本营不惜任何代价提供更多的给养,包 括足供每辆机动车能行驶二千英里的燃料。9 月23日,隆美尔离开北非,先往罗马 会见墨索里尼,随后在俄国前线的大本营里谒见希特勒。他再次呼吁给予更多的补 给。相反,他所得到的是他的元首亲自授予的陆军元帅权杖。希特勒慷慨许诺,却 从未兑现。 10月23日,经过几周的认真准备和补充给养之后,蒙哥马利以猛烈的炮火开始 进行通称为“第二次阿拉曼战役”的反攻。德国人被打得晕头转向。第一天,接替 隆美尔的乔治。施登姆将军在英军空袭时翻出车外,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希特勒 给正在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区养病的隆美尔打电话,命令他立即返回北非。隆美尔在 10月25日晚间返回埃及——这时他开始指挥的是一次长途撤退。 德军将重新获得给养的希望寄托在飞机和轮船上,而这些飞机和轮船却正在被 英国皇家海军和皇家空军逐一摧毁。当隆美尔获悉四艘载运急需的汽油的轮船在原 以为安全的托布鲁克港被皇家空军击沉时,他彻夜未眠,难以人睡。他明白这些油 轮的沉没意味着什么。他写道:“通过攻击我方的燃料运输线,英军便能击中我们 整个机器赖以运转的那个部分。” 在以后几周内,隆美尔所能做的就是撤退。有时,他相信能够反戈一击,给追 兵以毁灭性打击,但他偏偏没有燃料来进行这类冒险。他多次向希特勒描述这种燃 料状况为“灾难”。当盟军进入库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切断他的退路时,一场甚至更 大的灾难开始逼近。非洲军团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在1942年的圣诞节前夕,隆美尔 参加其司令部同僚举行的圣诞宴会。他把从车上射中的一头瞪羚送给圣诞宴席作为 佳肴。作为回敬,他接受了与会者的一件礼物,那是装在一个微型汽油桶内的两磅 缴获咖啡。隆美尔说:“由此可见,即使在那个日子里我们也对最严重的问题予以 相当的重视。”不久,隆美尔的所有残余部队在东西两面进逼的军队之间站立不稳。 神话已经破灭,希特勒现已将隆美尔视为失败主义者,于1943年3 月解除了隆美尔 对非洲军团的指挥权。到了5 月,非洲的最后一批德国和意大利军队投降了。 但是,隆美尔再次应召为元首效力,开始时在意大利,后来在法国。在诺曼底 登陆后不久,他在法国国汽车被盟军的炮火击中而受重伤。三天后,一批陆军军官 企图暗杀希特勒未遂。隆美尔既涉嫌与那次阴谋有关,又有策划在百线向盟军单方 面投降的嫌疑。希特勒下令将他处死,但此事不能公开进行,因为隆美尔是一位深 孚众望的将军,这样会对德军的士气造成巨大的不利影响。因此,两名党卫队将军 于1944年10月携带一项最后通知出现在隆美尔的家里。他要么自杀,对外可伪称他 是自然死亡;要么他的全家性命难保。隆美尔手持两年前希特勒授予他的陆军元帅 权杖,与两名党卫队军官同车离去。汽车停在离他的住所几百码的一片林间空地旁 边。这一区域已由盖世太保严密封锁。隆美尔接过一片毒药,吞食后伏倒在座位上, 手中的陆军元帅权杖掉落下来。隆美尔死了。死因被称为脑溢血。举行了国葬,希 特勒致悼词。官方的悼词中说:隆美尔的“心属于元首”。 在隆美尔死后收集到的文件中,他留下了有关给养——特别是燃料补给——在 机械化战争时代的作用这一得来不易的遗言。他在回顾阿拉曼战役时写道:“军需 官们在头一枪打响之前就已作战,并且决定了战争的胜负。”早在几年前,他本人 曾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但他在穿越北非沙漠时获得了这一沉痛的教训。“没有枪 炮,最勇敢的士兵也无能为力;没有充足的弹药,枪炮也毫无用处。无论是枪炮还 是弹药都没有多大用处,除非有汽油充足的车辆运送它们。”但他也以更富有个性 的词语来表述这一论断。在第二次阿拉曼战役后两周,当他的军队在蒙哥马利的攻 势下清退时,隆美尔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汽油奇缺!足以令人潸然泪下。” 自给自足和灾难到1943年年中,轴心国在俄国和北非都已被击败,德军想攻克 巴库或中东油田的企图已成为痴心妄想。因此,德国不得不反过来依靠自己的资源, 此外别无选择。合成燃料将成为它疯狂地力图维持战争机器的中心。在作出这种努 力的过程中,希特勒帝国既表现出它在技术方面的才智,也暴露了它在道德方面的 彻底堕落。 纳粹政权迟迟才开始重组德国的经济,以提高合成燃料和其他基本原料的产量, 准备进行一次长期的斗争。负责此事的人是希特勒的私人建筑师施佩尔。野心勃勃 的施佩尔很早就是希特勒的一名亲信。十年前,施佩尔为1933年纽伦堡纳粹党大会 设计的布置方案,由旗帜、高达一百英尺的鹰徽和聚光灯组成,蔚为壮观,引起了 希特勒的注意。希特勒本人就是一个灰心失意的艺术家,他为施佩尔的各种构思及 其个性所吸引,便委派他主管帝国的所有纪念性建筑物。希特勒还给予他一项私人 使命,要他建造一座新的帝国议会大厦和重建柏林。1942年,德国元首任命施佩尔 为军备和生产部长。1943年初,德国在俄国和北非失败的惨重已很明显,施佩尔作 为军备部长的权柄进一步扩大。他被授予统管整个德国经济的广泛权力,实际上控 制着、或至少影响了经济活动的所有方面。 这位过去负责建造那些宣扬“干年帝国”不朽光辉的纪念物的建筑师,证明自 己非常擅长于处理帝国在工业动员方面各种更为紧迫的问题。施佩尔使德国经济从 萎靡不振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在他开始任职后的两年半内,飞机、武器和弹药的产 量增长三倍以上,坦克产量增长近六倍。而且,在创造这些令人瞩目的生产纪录的 同时,盟军正在对德国的航空工业、火车站和滚珠轴承工厂等目标进行虽不能说非 常成功但也是大规模的战略轰炸活动。德国的工业产量仍在上升;事实上,它在1944 年6 月达到了整个战争时期的最高水平。战略轰炸所要求的对巨大潜力的摧毁远远 未能实现。英国军事历史学家巴兹尔。利德尔。哈特写道:“德国最薄弱的一点是 石油。它几乎没有被触及。”然而,德国的军事首领们和施佩尔仍感到担忧。盟军 是否会将摧毁合成燃料工业作为其主要目标呢?因为它是一个为其他工业活动无法 与之相比的重要、集中而敏感的目标,对它的攻击很可能危及整个德国战争经济。 合成燃料工业像战争经济的其余部门一样,呈现出上升趋势。到1942年,此项 工业全面地取得了比三十年代更大的进步——更新生产技术,改良催化剂,生产更 优质的产品和扩大多种煤作为原料。而且产量也在迅速上升。在1940年和1943年之 间,合成燃料的产量几乎增长一倍,从日产七万二千桶上升到十二万四千桶。人造 燃料工厂是燃料工业体系中的重要环节。1944年第一季度,其产量占燃料总供应量 的57%和占航空汽油的92%。生产还在高速度上升。若按年度计算,1944年第一季 度的产量正在以更高的速度增长。总的来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合成燃料占 德国石油总产量的一半。 如果不作出巨大的努力,不动用纳粹战争经济的所有常规手段和技术,包括奴 隶劳工在内,这一切是无法实现的。希特勒将其青年时代浪迹维也纳街头时形成的 反犹太主义转变为一种荒谬而残忍的思想意识,其核心就是屠杀和灭绝犹太人。集 中营是“最后解决”的工具,它是在1942年1 月的一次历时仅二小时的万湖会议上 作出的决定。但是,在完成“最后解决”以前,那些身体健康的犹太人——以及斯 拉夫人和其他囚犯——都被强迫劳动,以推动那个业已宣判他们死刑的帝国达到各 项目标。集中营的囚犯被源源不断地运往法本公司的氢化厂和合成橡胶厂。事实上, 那家公司正在波兰的奥斯威辛集中营附近建造合成燃料和橡胶工厂。奥斯威辛是纳 粹进行大规模屠杀的最大一个工厂。在那里,由一家法本公司附属工厂生产的毒气 杀害了多达二百万人,其中大部分是犹太人。奥斯威辛拥有丰富的煤和劳动力资源, 所以法本公司的职员们称这一场所“极为可取”。管理奥斯威辛合成燃料厂的人, 就是那个曾在1932年6 月代表公司在慕尼黑谒见希特勒的化学家。 法本公司在那家企业中既雇用了所谓的“自由”劳工,又使用奴隶劳工。这家 化学工业公司每天向每个奴隶劳工发给津贴——按其技能,给成年人三至四马克, 儿童减半。当然,这些钱不会付给工人,而是纳人希特勒的精锐部队党卫队的金库。 奴隶劳工靠每天至多为一千卡热量的食物维持生命,睡在木板上。他们往往在劳动 几个月后,由于恐怖的生活条件、毒打或杀戮而死于这个死亡营中,然后由其他像 牲畜般用列车装运来的新囚犯顶替。 法本公司顺应它与党卫队合作的种种要求。有一段时间,它要求看守人员不要 在“自由”的波兰人和德国人在场时当众毒打囚犯。“这种极其令人不快的场面” 正在产生一种“涣散士气的影响。……因此,我们要求避免在建筑工地进行这种鞭 挞,它可移至集中营内进行。”然而,几个月后,法本公司管理当局转而赞成党卫 队的做法:“我们的经验业已证明,只有暴力才会对那些人产生影响。” 最后,法本公司对来自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奴隶劳工的素质感到失望。每天从四 面八方步行四英里往往使囚犯们筋疲力尽,而且太容易感染集中营里的各种疾病。 为了避免这些问题,那家公司参照集中营的模式,建立了它自己的私立集中营“分 支”——莫诺维茨。据保存下来的记录表明,有三十万名囚犯曾在法本公司设在奥 斯威辛各处的工厂中体验过生活。那些工厂规模竟有如此之大,以致用电量超过了 整个柏林市。 编号174517的囚犯是一个名为普里莫。列瓦伊的意大利青年。他之所以能够活 下来,只是因为他还颇能记得在都灵时学过的化学,所以被安置在一个实验室里工 作。他在谈到法本工业联合企业时说:“这个由钢铁、混凝土、烂污泥和烟尘组成 的庞然大物,绝无美感可言。在它的范围内,寸草不生,土壤中渗透着煤炭和汽油 的毒液。唯一活动着的东西是机器和奴隶——而前者比后者更有生气。”莫诺维茨 是一家死亡工厂,对集中营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生财之道,他们从死在莫诺维茨 的人和赤身裸体被送往邻近集中营焚尸炉去的人身上剥下衣服和鞋子,拿到附近的 市场上去出售赚钱。从奥斯威辛和比克瑙各个焚尸炉中发出来的恶臭,弥漫在莫诺 维茨的空气中。对于列瓦伊来说,这是一个“死亡和鬼魂的世界。文明的最后一丝 痕迹也已荡然无存”。 据一项估计,到1944年,在整个第三帝国合成燃料工业中,劳动力的亚/3 是 奴隶劳工。在与党卫队合办的奥斯威辛联合企业中,法本公司已成为一个陷得很深 和热心的合作者,双方也就自然地进行许多社交活动。在一次圣诞节前假日狩猎宴 会上,法本公司常驻奥斯威辛的经理们与当地的党卫队人员共聚一堂。猎获物的总 数是兔子二百零三只、狐狸一只和山猫一只。法本联合企业建筑部门的主管因猎获 一只狐狸和十只兔子,被“宣布为狩猎冠军”。根据那次狩猎的记载,“大家都感 到过得很快活。狩猎成绩是今年以来本地区最好的一次,只有集中营不久即将举行 的狩猎活动或许会超过它。” “主要战略目标” 由于盟国对德国的战略轰炸漫无目标且无效果,美国驻欧洲的战略空军司令卡 尔。斯帕茨将军决定要改变这样的情况。1944年3 月5 日,他向负责入侵诺曼底准 备工作的艾森豪威尔将军建议制定一个新的优先目标——德国的合成燃料工业。他 保证在六个月内可将其产量减少一半。他提出还可指望获得一个额外的好处:由于 这些工厂对德国人来说是那么重要,所以这样的攻击将会迫使德国空军露面,同时 也将迫使许多德国飞机和飞行员从法国撤回。 英国人反对斯帕茨的计划,反而坚持认为必须以法国的铁路系统为目标。但斯 帕茨最终得到艾森豪威尔的默许去轰炸燃料工厂。1944年5 月12日,一支包括九百 三十五架轰炸机以及护航战斗机组成的空军战斗联队轰炸了一些合成燃料工厂,其 中包括设在洛伊纳的大型法本工厂。当施佩尔得知发生的事情时,他立即飞往洛伊 纳亲自视察破坏情况。后来他写道:“我决不忘记5 月12日这个日子。技术战争就 是在这一天决定的。”空袭的结果,以及他在工厂所在地巡视时看到的破裂和扭曲 的管道系统,使“我们两年多来一直害怕的恶梦”成为现实。空袭后一周,施佩尔 飞往元首那里亲自汇报情况。他告诉希特勒说:“敌军已经在我们最薄弱的要害之 一进行攻击。如果他们此时坚持这样做,我们很快就不再会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燃料 生产了。我们的唯一希望是对方的空军总参谋部也像我们那样麻木不仁!” 然而,首次空袭并未像最初看来那样令人担优。刚在盟军迫使意大利退出战争 以前,德国军方已夺取意大利的石油大大充实了自己的储备。这就提供了一定的缓 解作用。而且,拚命地修复那些遭受破坏的燃料工厂,也使合成燃料生产在两周内 又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但后来在5 月28至29日,盟军再次攻击德国的石油设施。另 一批盟军轰炸机袭击了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油库。在称为“日”的6 月6 日,盟 军发动了等待已久的西欧入侵,在诺曼底海岸取得一个不稳定的立足点。这时,切 断德军的燃料供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6 月8 日,斯帕茨将军下达正式指 令——-“当前美国战略空军的主要战略目标是断绝敌方武装部队的石油供应”。 随之开始对德国合成燃料工业目标进行经常性的空袭。 为了对付空袭。施佩尔命令迅速修复合成燃料工厂和其他石油设施,或者尽可 能地把它们疏散到那些较小的、更易于保护和隐蔽的地点——有些移到被毁坏的工 厂的断垣残壁里,有些迁入坑道,有些转入地下。甚至酿酒厂也改产燃料。原计划 至1944年将大幅度提高合成燃料的生产能力,但此时那些为增产而准备的机器部件, 不得不拆用来修复现有的设施。三十五万多名工人——其中许多是奴隶劳工——从 事这一忙乱的任务。一开始,各工厂迅速得到修复,但过了一段时间,工厂常会再 度遭到空袭,以至于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和易受攻击,更加难以修复。产量开始急剧 下降。在1944年5 月第一次空袭以前,用氢化法生产的合成燃料平均日产九万二千 桶,到9 月份,产量已降到日产五千桶。当月的航空汽油产量仅为日产三千桶,只 占1944年头四个月平均产量的6 %。与此同时,苏军占领了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 油田,使希特勒失去了主要的原油来源。 德国的飞机生产依然处于顶峰水平。但是飞机都停在地面上;没有燃料,毫无 用处。喷气式战斗机在1944年秋季被投入作战飞行中队,德国人的这项新的改革原 可使德国空军取得显著的优势。可是飞机不能升空,也不能训练飞行员。总的来说, 德国空军只能依靠其最低需要量1 /10的汽油作战。空军已陷入致命的困境之中。 若无战斗机保卫燃料工厂,盟军空袭的破坏便会扩大,从而进一步减少德国空军可 以使用的航空汽油。对新飞行员的空中飞行训练时间缩减为一周内只有一小时,德 国战斗机部队司令阿道夫。加伦将军在战后说:“这确实是对德国空军的致命打击! 从9 月起,燃料的短缺令人无法忍受,空中作战实际上已不可能。” 1944年秋季,恶劣的气候条件暂时缓解了盟军的袭击。11月,德国人设法提高 了合成燃料的产量。但在12月,产量又下降了。施佩尔在一次军需会议上说:“我 们必须认识到,那些正在对经济目标指挥进行空袭的敌方人士,对德国的经济状况 是有所了解的。对我们来说,幸亏敌人只在一年的下半年或三个季度内开始采取这 一战略。……在此以前,至少从敌方的立场来看,他OI只是在干些蠢事。”最终, 战略轰炸及其对燃料工业的打击,使德国战争机器的主要部分趋于瘫痪。但战争仍 未结束。 凸出地战役:欧洲的最大加油站到1944年秋季,勺日“的诺曼底登陆已经通过 缓慢而代价很高的阶段扩大了占领区,把德国人逐出法国。同时,苏联军队从东面 向德国推进。但对希特勒来说,战争不可能即将结束,他的帝国不可能失败。12月 16日,他在比利时和卢森堡东面山岭起伏、林木丛生的阿登高地发动大规模的反攻。 这一次攻势后来以”凸出地战役“著称,它是德军最后一次大规模的集中攻势,也 是最后一次”闪电战“。这项计划出自希特勒本人,投入了一切力量,包括能从德 国国内其他部队搜集到的每一点燃料。其目的在于击退盟军,孤立它们的部队,夺 回主动权,并争取时间来创造一些新的威力更大的武器来攻击盟国的军队和平民。 德国人完全使盟军猝不及防,得以在其防线的后方造成极大混乱,并成功地进行突 围。 德国人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他们是在资源严重不足和力量远远名不副实的 情况下发动进攻的。可能在战斗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后备兵员无法到达前线。一位德 军指挥官后来说:“他们不能调动。正当需要使用他们时,他们却因缺乏汽油而止 步不前——留在延伸一百英里的地方束手无策。” 1940年,德军曾在同一地区展开闪电战,当时德军的燃料不足尚无影响。他们 夺取到的汽油超过消耗的数量。现在,四年半之后,他们就不那么幸运了。但是他 们确在危险地逼近其目标,因为在比利时东部的施塔佛洛特周围地区便是盟军的最 大燃料储存库;实际上,它也是欧洲最大的加油站。在那里,盟国为其部队储备着 二百五十万加仑燃料——还有二百万幅欧洲公路图。沿着该地区各条公路的两旁, 排列着几十万个五加仑汽油罐。盟军部队将会在这里停下,加满他们所需要的燃料, 然后继续推进。 12月17日上午,德军反攻后的第二天,由一个名为约翰。派佩尔的残忍的上校 率领的一支装甲部队攻克了附近一个小油库。派佩尔强迫五十名美军战俘为他的车 辆加油,然后冷酷地下令将他们处死。在后来被称为马尔梅迪大屠杀中,还有一大 批美军战俘遭到枪杀。那天晚上,派佩尔部队在不到一干英尺左右的地方取得了更 大的战果——在施塔佛洛特储油库的前沿地带夺取到的燃料为他们在那天早些时候 所夺到的五十倍。盟军的保卫力量不足,组织也很差。派佩尔的部队越过安斯利夫 河桥向北推进,攻入施塔佛洛特,一小批盟军守卫兵急中生智,把一些五加仑装汽 油罐的汽油倒入四周的沟渠内,点起火来,筑成一道火墙。派佩尔仔细查阅他的地 图,但那些地图都已过时,没有标明加油站的准确位置或规模。他对近在飓尺的战 利品竟一无所知。他没有指示他的部队穿越那道薄薄的火墙。相反,他却命令他们 向后撤退,越过安斯利夫河桥向西推进,从而使储油库得以保全。具有讽刺意味的 是,派佩尔的部队很快就耗尽了燃料,他的坦克只有可供行驶半英里的汽油。德国 空军进行补给的努力未获成功,那支部队终于被俘。 派佩尔的后撤是那些战事虽小而后果重大的事件之一。施塔佛洛特的燃料供应 相当于德国在整个阿登攻势中前十天的燃料需要量。如果在盟军尚处于杂乱无章的 状态之际,德国人夺取到了那些燃料,那么他们或许就可用来向安特卫普和英吉利 海峡进军。即使如此,直到1944年圣诞节,亦即德军开始反攻后的第十天,他们才 受到遏制,并被迫后撤。 “众神的末日” 德国人如果有更多的燃料,就可能争取到更多时间。从战略观点看,由于阿登 攻势的失败,德国的战争努力已告失败。1945年2 月,德国的航空汽油产量刚好是 一千吨——1944年头四个月水平的0.5 %。此后就停产了。但德国人争取胜利的幻 想仍未破灭。施佩尔追述说,希特勒周围的一些人‘在早已绝望的情况下,会默默 地聆听他的讲话,当时他继续对那些已不存在的师表态,或者命令因缺乏燃料而已 停飞的飞机去给部队提供给养。“ 尽管如此,无论在西线还是在东线,血战仍持续了几个月,因为希特勒和他身 边的亲信比以往更加白日做梦。元首亲自要求实行焦土政策(用他的将军之一的话 来说),并发布“最后的疯狂命令”。即使在末日来临时,希特勒依然沉醉于痴迷 而狂暴的幻想之中,为此至少有三千五百万人丧命。他倾听着留声机里放出的瓦格 纳音乐——“众神的末日”,一边等待着某种奇迹的出现,并贪婪地阅看那些预言 他的命运会突然逢凶化吉的算命天宫图。只是在俄国军队几乎直接到达他的地下避 弹室上面,登上施佩尔为他设计而现已毁坏的国会大厦台阶时,希特勒才自杀身亡。 他遗下命令,要将他的尸体浇上汽油焚毁,以免落到可恶的斯拉夫人手中。现有的 汽油用于执行那道最后命令倒是足够的。 但是,几个月以来,希特勒身边的许多人已对由于纳粹的疯狂和暴虐所导致的 这场日益迫近的灾难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在一次前往意大利视察正在挣扎中的德国 第十军残部的夜行途中,施佩尔已从他面前的景象中清楚地看到了为什么说要“持 续干年”的帝国事实上只能再维持几周的一个主要原因。他在那次旅途中遇见一百 五十辆陆军卡车,每辆卡车套着四匹公牛,那些公牛正在拖着卡车缓慢前进。这是 使车辆移动的唯一方法。它们已经没有燃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