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欧佩克的绝对统治 时代是变化的,帝国都浮沉兴衰。维也纳卡尔吕格环形马路上有一幢现代化办 公大楼,底层有一个小书店,为纪念它的主要承租人,历来被称为“得克萨斯公司 大楼”。可是在七十年代中期,由于另一个承租人的到来,摹地里以“欧佩克大楼” 的名字叫开了。这一变化象征了全球大变动的一个深刻进程;石油输出国一下子取 得了以往跨国公司所占有的地位。 其实,欧佩克最后在维也纳安顿下来纯系偶然。最初,它在日内瓦落户,但是 瑞士人怀疑它的认真意图,甚至它的重大意义,拒绝给予它一个国际组织机构的外 交地位。然而,奥地利人热衷于创造可提高他们国际声誉的任何条件,乐意给予方 便,于是1956年,尽管奥地利同国外的航空联系渠道差一些,欧佩克还是迁到了维 也纳。欧佩克进驻维也纳,搬进得克萨斯公司大楼,清楚地表明当初对这个相当神 秘古怪的组织是多么不以为意。这个组织尽管在创立之初嚷嚷了一番,但一直没有 达到它的主要政治目标——由石油输出国维护其支配资源的“主权”。 然而当时,在七十年代中期,一切发生了变化。国际秩序颠倒了过来,欧佩克 成员国受人奉承、恭维、责骂和谴责。这是蛮有道理的。石油价格处于商业的中心 位置。那些似乎控制油价的人被视为世界经济的新主人。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 欧佩克成员国资格,实际上与苏联以外的世界上所有石油输出国为同义词。欧佩克 成员国将决定是要有通货膨胀还是要有经济衰退。他们将会成为世界的新银行家。 他们将谋求制定国际经济新秩序,这种秩序将不只是再分配消费国给生产国的租金, 而要达到建立一种对经济和政治权力的大规模再分配。他们会为其余的发展中国家 树立一个榜样。欧佩克成员国对于世界上一些最有权势的国家的外交政策,甚至自 主权,有相当的发言权。因此,难怪欧佩克的一位前秘书长有一天回顾当年时,把 1974年到1978年说成是“欧佩克的黄金时代”。 然而,他缅怀往事肯定有一种怀旧感。当然,欧佩克国家的确在七十年代中期 完全取得了对他们自己资源的控制,对于谁拥有他们的石油已经毋庸置疑。但是在 那些岁月里,不仅同消费国,而且在欧佩克内部始终贯穿着对于这一宝贵资源的价 格的激烈斗争。而且仅此问题就将对整整十年的经济政策和国际政治产生决定性的 影响。石油和世界经济阿拉伯国家的石油禁运和输出国完全掌握决定油价的权力, 引起油价翻了两番,这使得世界经济的每个角落发生重大变化。石油输出国总的石 油收入从1972年的二百三十亿美元上升到1977年的一千四百亿美元。输出国积累了 很大的财政盈余,也使世界上的银行家和经济政策决策人忧心仲忡,担心他们无法 把钱花完;闲置在银行帐户中的花不掉的好几百亿美元可能招致世界经济的严重收 缩和混乱。 其实,他们是用不着犯愁的。这些刹那间成了暴富和肯定做梦都没有想到如此 有钱的石油输出国开始实行一项使人眼花缭乱的花钱计划:工业化、基础设施、津 贴、公共设施、必需品、奢侈品、武器、浪费和行贿腐化。由于花钱似水,港口远 远超出它们的吞吐能力而堵塞,船舶得等上好多个星期才轮到卸货,各种货物和劳 务的卖主和推销员从工业国冲到石油输出国,抢订早已客满的宾馆客房,挤进政府 各个部的等候室里。一切都是为了要向石油输出国推销,因为他们如今有钱购买一 切。 武器交易成了大买卖。在西方工业国家看来,1973年石油供应的中断以及他们 高度依赖中东的状况,使得石油供应的保障成了头号关心的战略问题。大力开展武 器销售是加强这种保障并保持或扩大影响的一个途径。这个地区的国家也热衷于购 买武器。1973年的事件已证明这个地区局势的动荡;不仅地区和国家的对立深化, 野心巨大,而且两个超级大国在中东摆出了核戒备的架势。 但武器只是1973年以后的大买卖中的部分内容,买卖包括一切,从消费品直到 整个电话系统。日本“达申”小型运输卡车在沙特阿拉伯的推广普及是这个时代的 一个标志。据日产公司的一位经理说:“养护骆驼是很花钱的,而保养一辆‘达申 ’汽车要便宜得多。”当然,七十年代中期在沙特阿拉伯购置一辆“达申”牌汽车 要花一千三百美元,而一头骆驼的标价才七百六十美元。但是一加仑汽油只有十二 美分,同骆驼饲料的现行价格相比,给“达申”汽车加油比喂养一头骆驼省钱多了。 几乎一夜之间,日产公司成为沙特阿拉伯天字第一号汽车供应商,而“达申”小型 运输卡车成了放羊的贝都因人最喜爱的宠物,而他们的先辈过去都是骑骆驼的伊本。 沙特军队中的骨干。总而言之,输出国的大量挥霍加上它们过热的经济所引起的飞 涨的通货膨胀,必然导致它们的财政盈余不久就会消失殆尽。结果是果然如此—— 尽管银行家们当初还担心他们花不完。1974年欧佩克在购买货物和劳务以及诸如投 资收入等“无形”收入方面的收支盈余有六百七十亿美元。到1978年这一个盈余变 成了二十亿美元的赤字。 对西方发达的工业国家来说,油价突然猛涨带来深刻的混乱。源源流入石油输 出国国库的石油租金使它们的购买力大大收缩——成了所谓的“欧佩克税”。交这 种“税”使工业国家陷入严重衰退。1973年和1975年之间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减少 6 %,而失业率却翻了一番,达到9 %。1974年,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从第二次世 界大战结束以来第一次下降。当日本人担心他们的经济奇迹也许已经结束时,头脑 清醒过来的东京学生在游行示威中不再呼喊“该死的国民生产总值”而是发现努力 工作和终生雇用的诺言是新的好处。同时,油价上涨给本来已深受通货膨胀影响的 经济以更强烈的通货膨胀冲击。虽然工业世界的经济在1976年已开始恢复增长,通 货膨胀已深深侵入西方的机体之中,以至于它开始被看成是当代难以消除的问题。 受油价上涨打击最严重的是那些不幸苍天未曾赐予石油的发展中国家。在七十 年代,油价对经济发展的冲击最为严重,那些发展中国家不仅受到同样的衰退和通 货膨胀的冲击,而且油价上涨也使他们的国际收支陷于瘫痪,牵制了他们发展的能 力,甚至完全阻止了经济增长。一些国家的出路是借贷,因此“欧佩克”国家相当 多的剩余美元通过银行系统“回流”到这些发展中国家去。这样,它们就以举债的 权宜办法对付石油冲击。;但是,还得想出一个新的类别——“第四世界——来概 括更低一层的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被打得人仰马翻站不起来,它们的贫困也更为 加剧了。 发展中国家的非常困难的新问题是使石油输出国处于一种为难和尴尬的境地。 它们毕竟也是发展中国家,而且它们如今宣称自己是“南方”的先锋,要设法结束 工业国家的“北方”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它们说,它们的目标是要强行在全 球把财富从北方重新分配到南方。起初,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考虑到它们自己的商 品出口和总的前景,高声欢呼“欧佩克”的胜利,并宣布它们的团结一致,而这时 正是对“国际新秩序”议论纷纷的时候。但是“欧佩克”的新油价对其余发展中世 界是一个巨大的挫折。一些石油输出国实行他们自己的借贷和供应石油的计划以帮 助其他发展中国家。但是石油输出国的主要反应是鼓吹发达国家同发展中国家之间 进行广泛的“南北对话”,并坚持把油价和其他发展的问题挂钩,直言不讳地主张 促进全球财富的再分配。 1977年在巴黎举行的国际经济合作会议就是要体现“南北对话”。一些工业国 家希望,由于它们的参加,他们取得石油就有了保障。法国人对基辛格在石油禁运 期间发挥的领导作用仍然耿耿于怀,并长期嫉妒美国在中东石油上所处的地位,他 们推动这种对话是作为取代美国政策的可供选择的办法。另外一些国家比较不事声 张,把“对话”视为消除石油进口国和出口国之间对抗,并提供对付石油涨价办法 的一个途径。虽然对话进行了两年,花了很大力气,但最后没有取得什么结果而收 场。参加国甚至不能就一项公报取得一致意见,对其余发展中国家来说,最紧要的 实际上不是巴黎动听的词藻,而是他们自己的工农业产品在工业化世界中的市场上 呈现萧条的现实。 沙特人对伊朗国王 在七十年代中期,欧佩克本身成为国际上的头号奇观。全世界的眼睛集注着它 的会议,以及它们的戏剧动作、盛况和骚动,人们的耳朵急于捕捉世界经济动向的 任何风声,竭力要听到某部长堂而皇之穿过大饭店休息室时对高声提问的迅速回答。 继欧佩克之后,石油语言——“差数”、“季节浮动”、“存货积累”——这时成 为政府决策人、新闻记者、金融投机商的用语。虽然欧佩克在此期间通常被说成是 一个“卡特尔”,其实不是。埃克森石油公司前中东协调人霍华特。佩奇1975年说 :“你可以把欧佩克叫作一个俱乐部或协会,但确切地说,不是一个卡特尔。”为 了证明他的这个观点,他伸手去拿一本《芬克和瓦格纳词典》,词典给卡特尔下的 定义是:“生产国控制某个商品的价格和产量的一个联合体。”欧佩克当然试图确 定价格,但不是确定产量——还没有。没有配额和指定的生产水平。根据某种提法, 市场实际上不是由一个“卡特尔”,而是由一个“多少有点不守规矩的寡头卖主垄 断”所操纵。在此期间,大多数输出国实际上是按生产能力生产。唯一例外是沙特 阿拉伯,它确定其产量是为了实现其价格目标。 为回答关于油价上涨的批评,石油输出国通常的回答是指出,如果人们剖析工 业国的消费者按每桶油计算的石油制品所付的价格,西方政府以税收名义获得的收 入比欧佩克国家以出售石油所获得的收入还要多。这是西欧的情况,那里历来征收 高额石油税。例如1975年西欧消费者购买石油制品所付的钱,约45%归政府所有, 约35%属于欧佩克。其余20%用于船运、提炼、商人的利润等等。这个论点对美国 来讲就不那么正确。因为那里的税收构成只占18%,而属于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的约 占50%。在日本,政府拿28%,45%归欧佩克。不论如何折算,消费国政府对欧佩 克说法的回答是,它们在本国国境内采取什么措施,如何向他们的公民征税,是他 们自己的事情,而且,它们的销售税的宏观经济后果跟“欧佩克税”的宏观经济后 果惊人地不同。 但真正的问题是,今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消费国在1974年到1978年关心的核心 问题归结起来只有一个:油价将继续上升还是保持或多或少的平稳,从而为通货膨 胀所削弱?经济是增长还是崩溃、就业、通货膨胀以及数百亿美元在世界各地的流 向等等都将取决于对这一问题的答案。虽然欧佩克通常被说成有“激进派”和“温 和派”之分。这个同样的问题也是中东两个最大的产油国,即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继 续斗争的焦点。这不是新的抗衡,在六十年代,这两个国家一直为谁生产的石油最 多而竞争,现在这两国仍然为价格和争夺优势地位进行着斗争。 在伊朗国王看来,1973年12月油价上涨是他的伟大胜利,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他 个人的胜利,从此以后他看到了他的契机、机遇和前景——仿佛上天赐予了似乎无 穷无尽的收入,以实现他建立他所谓的伊朗伟大文明的雄心,并且解决伊朗日益增 大的国内经济问题。伊朗皇后在七十年代说过,“我的丈夫生平最大的嗜好之一是 :开飞机,开汽车,驾驶油艇——速度!”伊朗国王把他爱好速度的激情运用于他 的整个国家,企图飞快地把伊朗推入二十一世纪。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会无视这种 高速所引起的激动不安和迷失方向,以及许多不同意他迷恋现代许多新玩意儿的人 的反感和不悦。国王声称伊朗将成为世界上第五大工业国;它将成为新的西德,第 二个日本。他吹嘘说,一伊朗将是世界上不能等闲视之的国家之一,人们梦想到的 一切都能在这里实现。“ 大量石油金钱的流入使他脱离了现实。国王让他的野心和梦想弄得身心憔悴, 他开始相信皇帝的种种气派排场。谁敢不同意国王的意见、进谏和传递任何坏消息 呢?至于对待提高油价的批评,国王的态度是尽量挖苦和傲慢地打发回去。他说, 西方的通货膨胀使得有理由进一步提高油价,他不信所谓高油价本身可能对通货膨 胀火上加油的看法。他对美国大使说,“工业大国可以用政治和经济压力的手段干 坏事而逃之夭夭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要你知道,伊朗国王不会在油价问题 上屈服外国的压力。”而且伊朗的石油储量比较有限,至少同其邻国相比是比较有 限的,这也为主张提高油价宜早不宜迟提供了根据。因为如果迟了,伊朗的石油储 量可能枯竭。而且,最后还有伊朗国王的傲慢。过去的种种屈辱这时可能统统被埋 葬,所有的讽刺挖苦都可置之不顾。1975年时他说,“有些人过去认为——也许有 些人今天还以为——我是美国人手里的玩物,为什么我要同意充当玩物呢?我们有 理由拥有力量,能使我们更加强大,因此,我们为什么要满足于做别人的工具呢?” 可是在他大力促进油价进一步上涨的时候,伊朗国王和他隔海相望的邻国发生 了冲突。沙特人从来不赞成1973年12月油价上涨的幅度。他们认为上涨的幅度太大, 对他们自己的情况构成的危险太大。他们害怕经济上的后果。而且他们吃惊地发现 他们在失去对欧佩克对石油作出根本性决定的控制,这是对这个石油王国的存在及 其未来极其重要的。油价进一步上涨所激起的衰退以及通货膨胀周期的反复出现不 符合沙特人的利益。沙特人由于他们的石油储量丰富,与伊朗不同,保持长期市场 对石油的需要对他们有着决定性的利益。他们担心高油价和由此引起的预期,可能 促使人们节能,甚至采用其他燃料,从而改变并压缩长期市场对石油的需求,因此 使他们的石油储量减值。 从以上考虑又派生出其他的心事。沙特阿拉伯是一个幅员广大但人口稀少的国 家,譬如从人数上讲,并不比弹丸之地的香港多。石油收入的迅速增加可以造成社 会和政治的紧张关系以及危险的期望,削弱使这个王国结合在一起的纽带。沙特人 也不愿意让更高的油价干预和破坏他们在阿以冲突方面的目标或者使之复杂化。而 且他们担心高油价对工业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政治稳定产生影响,因为这种不稳定 到时候可能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在七十年代中期,欧洲的经济困难似乎使政府为共 产党大开方便之门,尤其在意大利是如此,而且共产党人在欧洲地中海沿岸掌权的 前景使沙特政府深为不安,沙特政府对苏联阴谋包围中东已经非常害怕。 利雅得还有另一个心事,那就是伊朗。他们深信伊朗国王竭力提高油价目光过 于短浅,过于为他的野心所驱驶。进一步提高油价只会使伊朗更有钱有势力,使它 能购买更多的军火,从而改变战略的均势并鼓励伊朗国王在海湾称霸。沙特人间, 美国人为什么对伊朗国王那么着迷?1975年8 月美国驻利雅得大使向华盛顿汇报说, 扎基。亚马尼说过,“伊朗和美国永恒友谊的谈论使他和其他沙特人恶心。他们知 道,伊朗国王是个权迷心窍的自大狂,他的心态非常不稳定,而如果我们看不到这 一点,我们的观察力就有问题。”亚马尼发出警告说,“如果伊朗国王离开舞台, 我们也可能在德黑兰遇到一个暴力的反美政权。” 出于他们自己的政治和经济的多种多样原因,沙特人在欧佩克的屡次会议上有 目的地、强有力地推行他们反对进一步提价的方针。他们的坚定不移的态度有一个 时期甚至迫使欧佩克接受两种不同的油价:沙特人和他们的盟友阿联酋一种较低的 油价,其他十一个成员国一种较高的油价,当其他石油输出国寻求提高油价的理由 时,持反对意见的沙特人会提高产量,设法削弱市场。但他们这样做的时候,他们 不安地发现,他们可维持的生产能力并不像他们原先以为的那么多。 亚马尼 在沙特人上述的所有谋略中,人们的注意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艾哈迈 德。札基。亚马尼。对全球的石油工业,对政治家和高级公务人员,对新闻记者以 及在全世界看来,亚马尼成了事实上的石油新世纪的代表和象征。他有一双大而清 澈的似乎一眨也不眨的褐色眼睛,和一撮经过修剪的略微弯曲的山羊胡须,这副面 容为世界各地的人们所熟知。但是为了追求简单化和个性,也是对沙特阿拉伯不透 明的政治结构的反应,全世界有时候混淆了他的作用,并把他说成拥有比他实际拥 有的更大的权力,归根到底他是沙特阿拉伯的一个代表,尽管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代 表。他不能强制规定或单独决定沙特的政策,他可以影响沙特的政策。他的外交作 风,他高超的分析和谈判的本领,他应付报界的能耐,这一切使他有了决定性的影 响。他的权力增长还由于他的命长,他呆在那里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人要长。 虽然人们都管亚马尼叫“族长”,拿他的情况来说,这个头衔是对像他这样的 杰出平民的尊称。按出生经历看,亚马尼是个汉志人,一个来自比较世俗和商品化 的沙特红海海岸的城里人,而不是一个来自比较偏僻的沙漠酋长国的内志人,内志 酋长国是拥护伊本。沙特发家的根据地,把利雅得看作是他们的中心。亚马尼在1930 年生于麦加,正是那一年,圣约翰。菲尔比说服老国王伊本。沙特相信“这个王国 要摆脱极为困难的财政状况,唯一的出路是让人家勘探石油和矿藏。”在亚马尼的 童年时期,骆驼仍然挤满了麦加的街头,亚马尼晚上看书,不是靠油灯就是到已挂 起了电灯的清真寺去。 他的祖父和父亲是宗教教师和伊斯兰律师;他的父亲曾是荷属东印度和马来亚 的伊斯兰教法典说明官。这种知识和宗教虔诚两者的结合,形成了亚马尼的世界观 和聪明才智的发展。在他的父亲回到沙特阿拉伯后,他们家在麦加的房子成了他的 学生集会的地方,“其中许多人是著名的法理学家,他们和我父亲讨论法律和辩论 案子,”亚马尼后来说。“我开始参加他们的讨论,而且在他们走了以后,我父亲 和我往往还会几个小时不睡觉,他教导我,也会批评我的观点。” 亚马尼的聪明才智早在沙特的学校念书时就已显露。他离家到开罗读大学,然 后进纽约大学法学院学习,接着又在哈佛大学法学院念了一年,进修国际法。他还 培养了一种能力,能够凭直觉了解西方,特别是美国,以及如何跟美国人沟通思想 而又轻松自如。回到沙特阿拉伯之后,他在国内开设了第一家法律事务所,充当政 府各部门的顾问,并于1957年拟订阿拉伯石油公司的特许开采权合同,这家公司是 打进中东大石油公司之列的日本国际财团。 亚马尼也为各报纸撰写关于法律问题的评论,最终引起了最有用的靠山费萨尔 亲王的注意。费萨尔亲王是伊本‘t 沙特的次子。他请亚马尼当他的法律顾问,1962 年,当费萨尔与他的兄弟沙特的争权取得胜利之后,他采取的第一批行动之一就是 撤了民族主义的石油大臣阿卜杜拉。塔里基的职。他任命三十二岁的亚马尼为其继 任人。亚马尼最初的任务是终止塔里基同阿美石油公司之间的对抗,同时以更加敏 锐和巧妙的手法和效率去努力达到同样的最终目标。“我宁愿随时听塔里基的大叫 大嚷,”阿美石油公司的一位经理人抱怨说,“亚马尼则以动听的说理把你逼到绝 境。” 到1973年禁运时,亚马尼已经担任了石油大臣十一年,有了相当多的经验和手 腕——和极高的谈判才能,他的声音柔和,迫使对方苦撑苦挨,默不作声地听取他 讲话。他几乎从来不发脾气,他越是愤怒,越是平静。浮夸的词藻不是他的风格。 他合乎逻辑逐点说下去,对每一点的论述详略得恰好足以阐明问题的实质、前后关 系、当务之急以及后果。他讲得又是那么简单明了有说服力,那么具有压倒之势而 无法招架,只有狂人和傻瓜才能表示不同意,这种陈述方式对许多人来说是使人人 迷,不可抗拒,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则是绝对叫人发怒的。 亚马尼精心制造他的神秘气氛,他是耐心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的大师。 需要时,他会一言不发,以手指拨弄他随身带着的安神念珠,凝视着他的对话者, 直到话题改变为止。他始终在“下棋”,细心捉摸着对方的位置以及如何达到他要 达到的地方。虽然他是一个老练的策略家,擅长于玩弄阿拉伯国内外的短期需要所 要求的那种策略,他也总是设法从长远考虑问题。这是和他作为一个人口稀少而拥 有石油储量居世界1 /3 的国家的代表相称的。“在我的公职生活中,在我个人生 活中,在我所做的一切,我从长远考虑问题,”他有一次说。“一旦你开始短期考 虑问题,你就会遇到困难,因为短期考虑只不过是为眼前利益的策略。”西方世界, 他认为,就是受短期考虑——民主制度的必然结果——之害。亚马尼生性是谨慎和 算计的。“我无法容忍赌博,”1975年他在已达到他的登峰造极地位时说。“对, 我恨赌博,赌博败坏灵魂,我从来不是一个赌徒,从来不是。”在石油政治中,他 坚持认为他从来不赌博。“这始终是一种计算过的风险。哦!我周密计算我的风险。 当我冒风险的时候,这意味着我已采取了一切必要的防范措施,把风险降低到最小 限度,几乎达到零。” 亚马尼引起了强烈的反应,许多人认为他才华横溢,是个一流的外交家,广泛 而精辟地了解石油、经济学和政治学。“他是一位老练的战略家,”一位跟他打了 二十五年交道的人说。“他从来不单刀直入,但他从来不迷失他的目标。”在西方, 他体现了欧佩克的统治和石油权势的支配地位。在许多西方领导人看来他是一位通 情达理而有影响的对话者,而且十分有见识。在许多公众看来,他是最明显可见的, 因此是石油出口国代表中挨批评和嘲笑最多的人。有些欧佩克内部和阿拉伯世界中 的人憎恨他,要么是不满他的出人头地,要么是认为他太接近西方,要么是干脆认 为他得到的赞誉太多。嫉妒的对手和惯于持怀疑态度的人说对他的“评价过高”。 经常和他打交道的阿美石油公司的一个高级职员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称亚马尼的 “镇静自如到了近乎招摇的地步”。 跟亚马尼打了很多交道的亨利。基辛格有意挖苦并几乎故意轻松自如地赞扬他 说:“我觉得他聪明过人而且知识渊博,他能就社会学和心理学等许多学科发表精 辟透彻的见解。他的警觉的眼睛和一小撮山羊胡子使他看上去像一个自命不凡的年 轻绅士,他把石油政策当游戏,但不真正有意带来预示大动乱的信息,之所以特别 如此是因为他提出这种信息时,声音柔和,带着过分谦虚的笑容,和他行动的含意 并不相称……当时在他的国家,他由于出身,不能跻身于为亲王们保留的政治领导 地位,而由于才智又不屑过平凡的生活,他脱颖而出进入一种在王国中行使政治实 权既不可缺少而又无关宏旨的地位,他成了杰出的技术人员。” 亚马尼很大程度上是费萨尔的人,忠于挑中他的这位国王。国王反过来也把亚 马尼看作得意门生,赏给他大量的房地产,这些房地产在石油繁荣时期价格飞涨, 构成了亚马尼个人财产的基础。亚马尼跟国王的亲密和热切的关系使他具有制定石 油政策的全权,尽管他总是处于费萨尔的最终控制之下,而且始终不逾越皇室规定 的路线,而且在国王本人之后,涉及石油政策的最杰出的皇室成员是他的同父异母 兄弟法赫德亲王。 1975年3 月,亚马尼陪同来访的科威特石油大臣觐见费萨尔国王。费萨尔的一 个侄子跟在这一行人后面进入小小的接待室,当这位科威特人在国王面前屈膝下跪 的时候,这个侄儿走上前去对着费萨尔的脑袋开了几枪,几乎当场把他打死。后来 有些人说谋杀是为了报仇,这个侄子的兄弟十年前在率领原教旨主义者袭击一家广 播电台以抗议把电视引进这个王国的过程中被打死。另一些人说这个年轻人受了极 左的不良影响。另外一些人于脆说他是神经错乱,精神失衡,并指出他在美国科罗 拉多当学生的时候,因出售迷幻药而受刑事控告,他受到毒品的影响。 接着在这一年12月,名叫“卡罗斯”的国际恐怖主义者,一个来自委内瑞拉的 疯狂的马克思主义者,率领其他五个恐怖主义分子在维也纳卡尔吕格环形马路的欧 佩克大楼里袭击了正在举行会议的石油部长。在最初几分钟有三个人被打死。恐怖 主义者把石油部长和他们的助理扣为人质,最后开始一次折磨人的空中旅行,先飞 到阿尔及尔,接着到的黎波里然后折回阿尔及尔,一路上扬言要把部长们杀死。他 们一再说有两个人已经和绝对地被处死刑,他们是伊朗石油部长贾姆希德。阿穆泽 加尔,另一个就是他们的头号猎取对象亚马尼。在紧张的飞行中,亚马尼以抢动他 的安神念珠和独自朗诵《古兰经》度过时光,相信他将不久于人世。在维也纳最初 的攻击以后四十四小时,艰难的考验终于开始在阿尔及尔结束,暂缓执行“死刑判 决”和释放包括亚马尼在内的每一个人。有些人认为一个阿拉伯国家政府中的一派 对恐怖主义分子提供了帮助,甚至可能答应一笔巨大的犒赏。 1975年后,亚马尼变得念念不忘于安全问题,这是可以理解的。在费萨尔被暗 杀以后,他从来不像以前那样对石油独自作主。费萨尔的继承人是他的同父异母兄 弟哈立德,他已患有心脏病,并不想使自己显得像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法赫德成 了皇储兼副首相。当涉及石油时,他也是主要的决策人,亚马尼要对之汇报的。在 外界看来亚马尼仍是第一号人物,但是在沙特阿拉伯国内,对于政策有最后发言权 的是谨慎小心的法赫德亲王。在正式的场合法赫德清楚表示,反对提高油价的不仅 仅是亚马尼的态度,而是沙特的政策。进一步提高油价,法赫德宣称,会引起“经 济灾难”。诚然,在1977年于华盛顿同吉米。卡特总统私下会晤的时候,法赫德竟 然极力敦促卡特对另两个欧佩克国家即伊朗和委内瑞拉施加压力,以防止进一步抬 高油价。 当时,沙特阿拉伯的政策使其他石油输出国十分恼火,不由得劈头盖脸的破口 大骂,但他们往往小心地冲着亚马尼发作而不是把矛头对准皇室。“当你收听伊朗 电台和看伊朗的报纸时,你就会知道我是一个魔鬼,”亚马尼抱怨说。德黑兰的一 家大报责骂亚马尼是“资本主义集团的傀儡,而且是不仅对他的国王和国家而且对 阿拉伯世界和第三世界的叛徒”。伊拉克石油部长说,亚马尼的所作所为“是为帝 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效劳的”。对这种言词,镇静自若的亚马尼的反应是捉摸不 透的一笑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视。 美国的战略 不论欧佩克内部的争斗如何,利雅得和华盛顿之间在涉及油价的时候,肯定通 常有一种共识。美国政府从尼克松政府起直到福特和卡特政府,始终反对抬高油价。 因为这种提价只能进一步损害世界经济。但是华盛顿不愿咄咄逼人地强迫油价下降。 “使油价立即下降的唯一可能将是对诸如沙特阿拉伯和伊朗这样的国家展开大规模 的政治战。如果他们不合作,他们就会拿自己的政治稳定也许甚至安全去冒风险,” 福特的国务卿基辛格1975年解释说。“即使对立即降低油价来说,这样的代价也是 太大。如果你促使推翻了沙特阿拉伯的现行体制,让卡扎菲接管,或者如果你打破 伊朗能够抵制外来压力的形象,你就开展了可能挫败你的经济目标的政治趋势。” 的确有些人担心石油输出国可能突然大大降低油价,从而破坏很花钱的新石油的开 发。例如在北海的新石油的开发。因此国际能源机构的成员国之间曾讨论建立一种 “最低的保障价格”以提供一种底价来保护西方世界以较大的代价进行对能源的投 资,防止世界油价突然大幅度的也许是有政治动机的削价。 华盛顿的中心目标是稳定,它竭力宣传反对进一步抬高油价,担心这样会激起 通货膨胀,使国际收支和贸易体系瘫痪,并妨碍经济的增长。在欧佩克举行每次会 议之前,美国总要派遣一大批特使前往世界有关各方。以一大批列满关于通货膨胀 和能源使用情况的电报为依据,美国官员总要据理力陈,反对石油价格有任何的增 加。当然,从形成美国的对外政策和经济政策的有争议的庞大官僚方面有时也会发 出矛盾的信息。有时候,沙特人甚至会怀疑美国人在对他们玩弄花招,怀疑美国跟 伊朗国王秘密勾结抬高油价。其实尼克松、福特或基辛格出于其他的战略考虑,不 愿对伊朗国王施加太大的压力。而且在美国国内意见并不一致,恰恰相反还有着一 系列斗争,使得能源问题成为七十年代中期头号的政治争议的问题。然而在国际上, 美国的政策中心目标一贯是使油价重新稳定,而让通货膨胀抵消价格上涨。在华盛 顿追求油价稳定中,一切修辞手段,从哄骗和奉承,到对末日的预言以及含蓄的威 胁,都使用了。 其他不那么明显的办法也尝试了。在有助限制油价和确保对美国的新石油供应 的努力中,甚至考虑过同苏联合伙做石油生意的想法。基辛格进行一种“以石油换 小麦”的交易。根据这种交易,美国将进口苏联的石油以换取美国的小麦。1975年 10月在莫斯科签署了一项初步的谅解书。不久苏联的高级官员来到华盛顿进行紧张 的谈判。在这方面是基辛格为他的美苏缓和论取得一次“胜利”的机会。因为他的 这种缓和在国内遭受批评越来越多,如能取得某种胜利将是有益处的。由于所谓利 用苏联的石油“打破”欧佩克的控制这一饶有趣味的反常事件也可能意味着欧佩克 的一次“失败”。 经过几天冗长的讨论,俄国人发现一个周末在华盛顿无所事事,为了轻松轻松, 同苏联人做石油生意的海湾石油公司用公司的喷气机把他们很快地送到迪斯尼乐园 去。在去佛罗里达的路上,苏联代表团的团长对他的主人解释为什么谈判是那么困 难:基辛格坚持要作尽可能多的宣传以使欧佩克难堪,俄国人很愿意出售自己的石 油,但他们不愿意被迫用硬通货去买美国的小麦,交易需要保持,如果不是秘密, 也至少保持很低的姿态。他们不愿意自己被人家看作是拆欧佩克和第三世界民族主 义的台脚。还有一个条件的问题;基辛格坚持认为美国的小麦要按世界的小麦价格 计价,而俄国的石油的定价要比世界石油价格低20%左右计价。当俄国人问为什么 这样不平等的时候,美国人解释说,美国的小麦已进入一个基础巩固的市场上销售, 而俄国的石油还需要开辟新的市场。因此苏联人为了进入新市场就需要降价以求。 最终这个交易吹了。但是苏联官员在迪斯尼乐园确实玩得很痛快。 美国对稳定油价的保证使它和伊朗迎头相撞;毕竟,伊朗国王是油价强硬派中 最畅言无忌和有影响的,而美国敦促他不要如此。当福特总统批评他抬高油价时, 伊朗国王马上对他反唇相讥:“谁也不能对我们发号施令,谁也不能对我们指手划 脚,因为我们会以指手划脚回敬。”当然伊朗不亚于沙特阿拉伯,也是在政治上和 经济上同美国有密切关系的。然而当政府部长、商人和军火商到德黑兰巡回演出时, 以及当伊朗国王继续就西方的弱点和弊病教训和奚落西方社会时,华盛顿的有些人 不禁怀疑究竟谁是谁的被保护人。 七十年代初,尼克松和基辛格确立了一种“空白支票”的政策,允许伊朗国王 随意购买美国的武器,只要不是核武器,即使是技术最先进的,要买多少就可以买 多少。这项政策是英国撤出海湾以后为地区安全而确立的“两支柱战略”的一部分。 伊朗和沙特阿拉伯都是支柱,但是两者之间伊朗显然是美国一位官员所说的一个 “大支柱”。到七十年代中期,伊朗购买的武器占美国在国外销售的武器的整整一 半,美国国防部对这种空白支票感到吃惊:在国防部看来,伊朗需要的是强大的常 规军,但不是极端现代化的武器系统,因为这类武器伊朗掌握起来可能会有困难, 而且也可能落到俄国人手里。国防部长施莱辛格个人就告诫过伊朗国王,伊朗缺乏 技术力量来消化那么多复杂的新武器系统。“他爱上了F -15战斗机,”施莱辛格 说。虽然伊朗国王通常不理睬这种告诫,但在F -15战斗机问题上,他听取了劝告, 并没有购买这种飞机。 财政部长威廉。西蒙的批评尖酸刻薄。“伊朗国王,”他说,“是个狂人。” 可想而知,伊朗国王对这种刻画提出强烈抗议,于是西蒙马上道歉:人们断章取义 地引用了他的话。他的原意是,他解释说,伊朗国王是一位石油价格的“狂热者”, 正像人们可能说某人是一个“爱网球或高尔夫球爱得发狂一样”。当这件事情发生 时,美国大使正好不在德黑兰,于是,这个不讨好的解释这句话的差使就落到代办 的身上,他反复向宫廷大臣解释了西蒙的歉意,这位大臣答道:“西蒙也许是一个 优秀的债券推销员,但他不完全了解石油。”据报道伊朗国王本人说:“他和西蒙 一样通晓英语,他确切懂得西蒙先生的含义。” 但是虽然有种种挑剔和批评,尼克松和福特政府始终是意见一致的。伊朗是一 个不可缺少的盟友,在中东发挥着重大的安全作用,因此不应采取任何行动削弱伊 朗国王的影响。尼克松、福特和基辛格在战略上和个人方面都对伊朗国王有偏爱; 他没有在1973年对美国实行禁运,伊朗可以在地缘政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基辛格 会对他的同事说,沙特人是“小猫咪”。但是同伊朗国王他可以谈论地缘政治。伊 朗毕竟同苏联有共同边界。 伊朗国王1977年颇有理由对美国新总统吉米。卡特感到担心。用美国驻德黑兰 大使的话说,“尼克松和基辛格专为自己打算的机会主义更合乎伊朗国王的口味。” 卡特政府两项最重要的政策,人权和限制武器销售,对伊朗构成直接威胁。尽管实 行上述政策,新政府仍然保持其前任的支持伊朗国王的方向,正如卡特政府期间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事务官员加里。西克后来所写的:“美国除同伊朗保持密切关 系外,别无其他明显的战略选择。” 伊朗国王在油价问题上态度的变化促进了这种密切关系。到卡特进入白宫时, 伊朗国王正对提高油价的价值进行重新考虑。极度的激动和洋洋得意、石油美元的 冲击以及石油繁荣本身正在破坏伊朗经济和社会的结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混乱、 浪费、通货膨胀、诱惑、贪污以及日益严重的政治和社会紧张局面使反对政权的力 量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不希望参加伊朗国王的伟大文明。 1976年年底,国王本人沮丧地把困难概括为:“我们有了钱,我们无法花。” 他这时不得不承认,钱不是补救办法,而是他的国家的许多毛病的病因。提高油价, 对他不会有帮助,因此为什么他要在随着卡特的到来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保持同 美国关系的时候,在这一问题上向美国挑战,自讨麻烦呢?起初,卡特政府决定发 动和保持一个“价格冻结攻势”作为美国的中心政策。而在国务卿赛勒斯。万斯于 1977年5 月访问德黑兰向国王再次保证美国继续支持伊朗以后,伊朗政府开始要求 在油价上不要搞得过分,从而使其他石油输出国,甚至伊朗自己的官员吃惊。伊朗 国王私下甚至对美国财政部长迈克尔。布卢门撒尔说,“伊朗不想被叫做油价的鹰 派。”伊朗国王是否经历了一次对市场看法的变化?油价的头号鹰派是否变成一个 鸽派呢? 1977年11月伊朗国王来到华盛顿会见卡特总统,就在伊朗国王到达白宫时,在 反对和支持伊朗国王的示威者中间(主要是伊朗留美学生)爆发了一场战斗。警察 用催泪瓦斯驱散了示威者。烟气吹送到卡特总统欢迎伊朗国王的白宫南草坪上。卡 特开始眨眼睛和擦眼睛,而伊朗国王用一块手绢擦眼泪,这部新闻片不仅在美国的 电视上,而且由于伊朗实行新的自由化也在伊朗播放,从而使伊朗人民对他们的国 王有了一种不那么宏伟的看法。这种情景是他们以前从未获准观看的。这个场面以 及示威本身使得一些伊朗人相信,美国将要同穆罕默德。巴列维脱离接触,他们由 于不了解美国的制度,觉得卡特为什么要“允许”这种示威呢? 他们在秘密会议中,卡特既为人权也为油价的稳定而进行游说和疏通。在伊朗 国王看来,卡特是在要求他做一笔交易,同沙特阿拉伯一道节制油价,作为交换条 件,美国将继续源源不断提供武器和解除对人权的压力。卡特强调“提高油价对工 业经济国家的惩罚性影响”。跟他自从1973年底以来的大部分说法相矛盾,伊朗国 王同意卡特的意见,他答应敦促其他欧佩克国家,给“西方国家一个机会”。 伊朗这时同沙特阿拉伯一起站到了节制油价的一边。由于这两个国家占欧佩克 石油产量的48%,它们能够对其他成员国发号施令,而且油价将受到制约,因此伊 朗国王和沙特阿拉伯人之间的搏斗结束了。伊朗国王被争取过来了。在1974年到1978 年的五年中,欧佩克范围内只有两次相当小幅度的提价:从1973年12月在德黑兰确 定的10.84 美元,增加到1975年的11.46 美元和1977年底的12.70 美元,但通货膨 胀增长率要更加迅速,因而不出所料,损害了实际的油价。到1978年石油价格,如 考虑通货膨胀因素,大约比紧接禁运以后的1974年低10%。总之,由于提价限于比 较小的两次,实际油价其实还要低一些。石油不再便宜了,但是也没有像许多人担 心的那样,油价冲破了顶。 科威特和“我们的朋友” 如果说石油输出国除了它们彼此之间以外,已不再需要同其他任何人谈判油价 问题的话,石油开采特许权问题还需要谈判,特许权使人想起石油公司支配的时代, 是石油输出国还贫穷的日子的遗留物。石油国家这时说,特许权的存在是可耻的。 当然,伊朗的特许权已由于摩萨台在1951年实行的国有化而被取消了,而且伊拉克 在1972年已完成了对伊拉克石油公司特许权的国有化。虽然在1973年油价冲击以后, 一些特许权仍然保持着,在科威特、委内瑞拉和沙特阿拉伯最后几个大特许权的终 结是标志着二十世纪特许权安排的最后寿终正寝,这种特许权安排是以1901年威廉。 诺克斯。达尔西向波斯作出大胆而有风险的承诺而开始的。 科威特的特许权第一个拿出来出售,科威特石油公司是由英国石油公司和海湾 石油公司建立的,为的是终止他们的激烈竞争,这一竞争是由按捺不住的弗朗克。 霍姆斯少校和安德鲁。梅隆大使的决心而激化尖锐的。四十年以后在1974年初,科 威特取得了科威特石油公司的60%的股份,留给英国石油公司和海湾石油公司40% 的股权。接着在1975年3 月初,科威特宣布它将接管最后的40%的股权。而且不保 持同英国石油公司和海湾石油公司的特别联系。这些公司干脆只受到和其他买主一 样的待遇。如果英国石油公司和海湾石油公司不同意科威特的条件,将会怎么样呢? “我们将会说,非常感谢你,再会,”科威特石油大臣阿卜杜勒。马塔里布。卡扎 米说。目标是,他又说,“获得对这个国家石油资源的完全控制。”他说到了实质 :“石油是科威特的一切。” 海湾石油公司的詹姆斯。李和英国石油公司的约翰。萨克利夫被迅速招到科威 特市。萨克利夫对这位石油大臣说,“应当考虑到老关系,”科威特人的回答斩钉 截铁,“不付任何赔偿金。”萨克利夫和李在会见首相时,就这些年由于租金的斗 争而引起利润分摊发生变化的情况作了一个简单回顾,即一从六十年代的50%对50 %的分摊概念到目前的大约98%归政府,2 %归公司的分摊办法。“他们希望这次 能做出满意的安排。但是人家很坚决地对他们说,科威特打算接管100 %,这是一 个主权问题,这一问题不容辩论。 科威特同这两家公司斗争了几个月,这两家公司企图抓住某种优惠不放。有一 次,英国石油公司的高级谈判人沃尔特斯半开玩笑地对科威特人建议说,要是他们 把他们部分新财富投资于英国石油公司的股票,而不是取得科威特石油公司的实际 资产,他们将能取得更多的好处。科威特人不感兴趣,至少在当时是不感兴趣。最 后,在1975年12月,照科威特的条件双方达成一个谅解。海湾石油公司和英国石油 公司提出要求二十亿美元的赔偿金。科威特人对此发笑。这两家公司只拿到了这个 数目的一个零头:五千万美元。 交易一旦做成,这两家国际性的石油公司仍然认为他们会保留优惠。海湾石油 贸易公司总经理赫伯特。古德曼奉命带领一小班子人前往科威特市对新的关系作最 后的接触时,就是这样以为的。但古德曼很快发现,实际上的变化是太大了,不是 说人们可以指责他过于天真,古德曼是世界上最有经验的石油供应者和商人之一; 事实是他的毕生经历体现了六十年代这十年中国际石油公司的非凡发展和扩充。古 德曼以前是一位美国国务院驻外人员管理局官员,于1959年参加海湾石油公司工作, 他在任何著名的石油大厅中都有他的位置,在东京的四年期间,他有过同日本和朝 鲜主顾签订一系列长期合同、销售十亿多桶石油的殊荣。对一个石油业人士和在国 外的美国人来说,六十年代是一个光荣的年代。“当时做一个美国商人是一个令人 信任和尊敬的标志,可以到处通行无阻,”古德曼回忆说。“你把它看作是当然的 权利。人们对你献上殷勤,对你的信用、神通和力量有一种尊重。为什么?是随国 旗——美国享有巨大的可靠性和尊重——而来的贸易。美国的护照是一个真正的通 行证,一个安全的保证。后来,那种标志开始失去光泽,我随便到哪里都能感觉到。 这是美国力量的衰退——罗马人从哈德良长城撤退。我要告诉你,我无论到哪里都 能感觉到。”接着发生了石油禁运,油价上涨,尼克松出洋相和辞职,以及美国人 突然撤出越南。现在,古德曼1975年在科威特市亲身感到,科威特人也坚持认为,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古德曼像他一行中的其他经理人员一样,还期望海湾石油公司会从科威特获得 某种特殊价格或者优惠,因为它们之间的关系将近半个世纪之久,许多科威特青年 到匹兹堡来接受培训,跟海湾石油公司的人员家属住在一起,并会获得一切殷勤的 招待以及个人关系和联系。但是现在不行了,出乎意外,人家对古德曼说,海湾石 油公司将像任何其他顾客一样一视同仁。科威特人还说,海湾石油公司将只得到足 够的石油供它自己的炼油厂使用,不能供它在日本和朝鲜的第三方顾客使用。但是, 古德曼回答说,那些市场是海湾公司花了很大力气开发出来的。他知道,他是花了 很大力气的。科威特人说不行。那些是他们自己的市场,是以他们自己的石油为基 础,他们将在那些市场上销售他们自己的石油。 海湾石油公司的人员不能不注意到,跟过去相比,他们现在所受到的待遇是多 么的不同。“我们日复一日从旅馆到部里,然后等着,”古德曼说。“有时候由一 个低级人员出来接待,有时候没有。”有一次在讨论中,古德曼试图使一位科威特 官员回想起海湾石油公司为科威特所做的一切的历史,至少是他,也是海湾公司所 了解的历史。科威特人变得十分恼火,“不论你们做了什么,我们都付了钱的,你 们从来没有帮我们什么忙。”然后,他走出了会场。 最后,海湾石油公司对于进入它自己系统的石油得到厂一一个很小的折扣,但 是对于它可能卖给其他任何公司的石油则根本没有任何折扣。“对科威特人说来, 这是推翻了殖民权力,”古德曼后来表示。“有这样一种误解,美国人在这方面自 负,以为我们给这些人做了很多事情,我们会得到他们的爱戴。这是美国人的天真, 我们认为我们的关系良好。他们却从不同的观点看问题,他们总是觉得人家是以恩 人自居,他们记住这点。在所有这些关系中,有这样一种爱和恨的东西。” “然而,”他又说,“这是一时的。这只不过是他们将变得非常富裕。” 委内瑞拉:小猫死了 在委内瑞拉的巨大特许权也被一扫而光。在七十年代初,人们已经对将发生什 么情况没有任何怀疑。这个国家毕竟是石油民族主义者、欧佩克创始人之一胡安。 巴勃罗。佩雷斯。阿方索的国家。1971年,委内瑞拉通过了一项“归还法”,这项 法律说石油公司在这个国家的所有特许权和其他资产都将在特许权期限终止以后归 还给委内瑞拉,赔偿金有限。第一批特许权将在1983年开始到期。“归还法”,加 上委内瑞拉“不再给予新的特许开采权”的政策,其经济影响是不可避免的:石油 公司放慢了它们的投资,这就是说,委内瑞拉的生产能力是在下降。生产的下降反 过来不可避免地会煽起对石油公司的民族主义的反感。“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 问题,”埃克森石油公司在委内瑞拉的子公司克里奥尔石油公司总经理罗伯特。多 尔夫回忆说。“这项政策是没有新的地区可以开发了。因此我们不准备饲养这只小 猫咪了,于是他们就抱怨说小猫咪快死了。” 1972年,政府通过了若干法律和法令,对于石油工业从勘探到销售的各个方面 实行有效的行政控制。它也把实际税率提高到96%。因此它虽然还没有国有化,却 已经实现了国有化的许多目标。但是国有化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1973年油价上 涨和欧佩克显然取得的胜利,很快加强了民族主义的情绪和自信,加快了最后一幕 的演出。在新时代,1983年是等不及了。外国人所有制就是不再能接受了,而国有 化需要尽可能快地实现。关于这一点,所有政治派别的意见看来差不多是一致的。 随之而来的是两套谈判——而不是一套,第一套是同国际石油公司,先是跟埃 克森公司和壳牌公司,接着是跟海湾公司和另外一些公司。另外一套谈判在委内瑞 拉人自己中间进行。第一套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当1974年结束时,这个国家仍 然处于就石油国有化问题进行激烈辩论的过程之中,”一位参加者说。“这个战场 清楚地划分为主张同外国石油公司激烈对抗以及非激烈的谈判解决问题的两方。” 阿方索从他的住宅花园中介人,站在对抗者的一方;他宣布不仅石油工业而且外国 在委内瑞拉的所有投资都应立即收归国有。 然而,人们在解决的过程中没有表现出像原先预料的那样的深仇大恨,这部分 是由于石油公司的现实主义。有些人可以把它称为“宿命论”。委内瑞拉早年一直 是它们的大部分利润的来源。有一个时候占埃克森公司全球石油收入的一半。如果 你想爬上壳牌公司,即使不是埃克森公司的最高位置,那个地方也是必经之途。但 是在新时代,它们没有办法反抗。对它们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保持获得石油的通 道。“我们赢不了,”克里奥尔石油公司的多尔夫说。“价格坚挺;市场状况是在 助长所有国家的气势,它OJ以为发生的事情将会永远继续下去,实际的国有化使我 们很少有回旋的余地。” 委内瑞拉在国有化以后将需要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保持外部世界的技能和技术 的源源流入,以使石油工业尽可能地有效率和现代化。石油公司同委内瑞拉谈判服 务合同,按照这个合同,前特许权所有人继续转让技术和人材,作为交换,它们将 得到十四或十五美分一桶的报酬。第二个条件是取得进入市场的通道;国有化后的 石油工业将生产大量石油。它需要出售石油,但在国外没有自己的销售系统。与此 同时,前特许权所有人仍然需要石油供给它们的生产过程的后续系统。因此,他们 同委内瑞拉订立了长期的合同,使石油进入市场。国有化以后第一年,埃克森石油 公司同委内瑞拉签订了据认为是当时曾经缔结过的最大的单个石油供应合同,每天 供应九十万桶石油。 委内瑞拉政客和石油业人士之间进行的第二套谈判要困难和动感情得多。在石 油工业内已经有两代委内瑞拉人成长起来;此时,在直到最高层的所有职务中有95 %的职务是由委内瑞拉人担任,其中许多人是在国外接受部分培训,并在跨国公司 中取得国际经验,他们一般认为他们得到了公平的待遇。这时的问题归结起来是, 政府收入所依赖的委内瑞拉石油工业将主要是一个政治实体,其议程由政客以及国 内政治的相互影响所决定,还是一个归政府所有、作为企业经营的实体,由有着较 长期的目光和由石油业人士决定议程?在这个问题背后,当然是国有化以后的委内 瑞拉权力之争,也是一场为这个国家的经济前途而进行的搏斗。 某种无法逃避的考虑决定了结果的发展方向。石油工业及其健康发展对于委内 瑞拉的整个经济福利最关紧要。在加拉加斯,人们普遍担心可能会创立“另一个墨 西哥石油公司”,那就是说一个像墨西哥石油公司一样非凡强大的国有公司,是一 个针插不进的国中之国。或者,人们担心,结果也可能是一个削弱的政治化的腐败 的石油工业,对委内瑞拉经济产生破坏性的影响。这个结果还受到另一事实的影响, 那就是不仅在委内瑞拉的各个子公司中,而且在最高层都有一大批有造诣、技术上 先进的石油业人士。如果石油工业政治化了,他们可能干脆卷起铺盖走路。 在那种情况下,不久前作为委内瑞拉民主行动党候选人取得压倒优势胜利的总 统卡洛斯。安德烈斯。佩雷斯选择了一项“温和‘与务实的解决办法,一项石油工 业本身能够参与的解决办法。即建立一个国家控股公司——委内瑞拉石油公司(PDVSA), 发挥财政,规划和协调的中心作用,也充当政客和石油业人士之间的缓冲。在国有 化之前的机构的基础上建立了一批业务公司,后来合并为四个,然后为三个公司。 每一个都是完全一体化的综合性的石油公司,一直经营到它自己的加油站。这种类 似的竟争,人们希望,会确保效率并且防止另一个臃肿的官僚的国家公司的发展。 这种结构也会有助于保持公司各个方面的文化修养、传统和效率以及改善经营的集 体精神。1976年的第一天,国有化生效了。佩雷斯总统称之谓”一个信仰的行动 “。这个国家的国有化新石油公司很快注定要凭自身的能力成为世界新石油工业中 的一支重大力量。 沙特阿拉伯:交出的特许权 剩下的就是所有特许权中最大的特许权——在沙特阿拉伯的阿美石油公司的特 许权。经过三十年代惨淡经营的岁月,一贫如洗的伊本。沙特国王更希望的是发现 水而不是石油的年代,阿美石油公司发展成为一个庞大的经济企业。1974年6 月, 沙特阿拉伯根据亚马尼的参与原则办事,取走了阿美石油公司的60%的股份。但是 到了这一年的年终,沙特人对合伙组成阿美石油公司的几家美国石油公司——新泽 西标准石油公司、纽约标准石油公司、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和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 司——说,60%硬是不够的,它要100 %。在石油国有化的新时代,少于此数的任 何方案是一种屈辱。石油公司采取坚决不让步的态度。他们的头号信条毕竟是“决 不放弃特许开采权”。那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即使这条规则经受不住七十年代 中期的政治压力,石油公司至少也要想方设法尽力作最好交易。沙特人方面也同样 态度坚决,非要得到他们想要的条件并在必要时施加经济压力。到时候,还是石油 公司被说服,它们在原则上同意沙特阿拉伯的要求。 可是,由于双方在重大的业务和财政问题上反复争论,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才 把原则付诸实践。这一谈判要决定占自由世界石油蕴藏量足足1 /3 的归属,其艰 巨和困难自不待言,谈判也是到处流浪的。1975年整整一个月,阿美石油公司的合 伙公司的代表和亚马尼在贝鲁特上面的一个小山城贝蒂梅里安营扎寨。每天早晨石 油企业家就会从他们的旅馆走过一条小街来到亚马尼权作住宅的一个古老寺院。他 们在那里辩论如何估价一种非同寻常的资源以及如何保持取得这种资源的途径。接 着他们听到风声说,一个恐怖主义集团可能策划对他们进行袭击和绑架,突然间这 条小街看起来显得不是古雅而是危险的了。他们立即撤离,于是谈判者就无精打采 地跟着亚马尼作他的全球旅行。 最后,在1976年春天的一个深夜,他们在利雅得亚马尼下榻的雅马马饭店套房 中达成了协议。四十三年前在利雅得,在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勉强同意为取得 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进行盲目开掘油井的权利,预付十七万五干美元以后,伊本。沙 特下令,让人在原特许权的文件上签字。到1976年,这个沙漠已探明的蕴藏量估计 为一千四百九十亿桶——占自由世界总的蕴藏量的1 /4 以上。而现在特许权就一 举废除。“这真正是这个世纪的末日,”那天晚上在雅马马饭店现场的一个美国人 说。 但是这个协议决不是规定脱离联系。双方彼此都还有许多需要,还是原先把阿 美石油公司的伙伴们拴在一起的那个老问题:沙特阿拉怕拥有的石油足以供几代人 的需要,而这四家石油公司拥有必需的巨大销售系统来把大量石油运销出去。因此 根据新的安排,沙特阿拉伯将接管阿美石油公司在这个国家的全部资产的所有权和 权利。阿美石油公司可以继续担任经营者并向沙特阿拉伯提供服务。对此,它将获 得二十一美分一桶的代价。反过来它将销售沙特阿拉伯80%的产量。1980年沙特阿 拉伯根据帐面的净值,对阿美石油公司在这个王国的所有财产支付赔偿金。这样一 来,这个大特许开采权的全盛时期终于成为历史。石油生产国达到了它们的宏伟目 标;它们控制了自己的石油。这些单一民族的独立国家就成为石油的同义词。 关于沙特阿拉伯和阿美石油公司的四家合伙公司之间的协议,有一件怪事。沙 特人没有在协议上签字,它一直到1990年,达成协议十四年以后才签字。“这是很 实际的,”公司的一个谈判人说。“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完全的控制— —但他们不想要拆散阿美石油公司。”结果十四年中生产和销售了大约三百三十亿 桶石油,做了七千多亿美元的生意,而这一切用阿美石油公司的一位董事的话说是 在“过渡”的情况下进行的。 虽然起初石油公司通过供应合同,仍然同他们以前在沙特阿拉伯、委内瑞拉和 科威特的特许开采权有联系,这种关系由于这些国家和政府的多元化政策,也由于 市场上存在的机遇和可供选择的其他关系,随着时间的转移而削弱了。此外,在 “大特许权”终止的同时,各石油输出国和国际石油公司之间出现了新的关系。国 际性的石油公司不再是对地下的石油拥有所有权的那种“特许权所有人”,而是成 了只是“承包人”,持有生产分成合同,使它们对它们发现的石油中的一部分享有 权利。这种新型关系是由印度尼西亚和加利福尼亚一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在六十年代 后期创造的服务“凑巧是人们所熟知的勘探、生产和销售石油的服务。但是这种名 词术语上的变化却反映了一种极其重要的政治变化:这个国家的主权由双方以这些 国家的国内政治所能接受的方式予以承认。殖民历史的余辉被消除了;石油公司毕 竟只是作为被雇佣者留在那里。到七十年代中期,这种生产分成合同在世界许多地 方变得很普遍。 与此同时,不经过石油公司扮演中间人的传统角色,由输出国自己直接销售到 市场上去的石油数量,引人注目地日益增加——从1973年占欧佩克总生产量的8 % 增加了四倍,达到1979年的42%。换句话说,石油生产国的国营公司的经营范围进 入了石油生产的后续过程,进入他们国境以外的国际石油业。这样,在许多方面, 全世界的石油工业在五年多一点的时间里,在欧佩克的统治下具有崭新的面目。甚 至更加引人注目的变化还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