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们正在垮下来” 1979年五四月4 日华盛顿时间上午3 时之后不久,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的政治 官员伊丽莎白。安。斯威夫特给华盛顿市哥伦比亚特区国务院大厦第七层楼的通信 作业中心,即国务院的通信神经中枢打通了电话。她的话使电话线另一端的华盛顿 官员从沉睡般的寂静中惊醒过来。在德黑兰,那时已经是上午过半了。斯威夫特报 告说,一大批年轻的伊朗人已闻入大使馆院子,包围了使馆办公大楼,并正在强行 闯入其他大楼。一个半小时之后,斯威夫特又打电话说,攻击者已纵火焚烧大使馆 的部分建筑物。又过了半小时后,她报告说,一些闯入者威胁要杀死就在室外的两 名非武装的美国人,阻挡大门的书桌和沙发已被推开,并说,这些伊朗人已闯入办 公室,即使大使馆官员极力继续不断地打电话试图同伊朗政府中掌权的某些人联系, 也无济于事。斯威夫特继续用职业性的、注重事实的方式对电话线另一端震惊的收 听人说,美国人的双手正被捆绑起来。“我们正在垮下来。”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 话。她刚说完这句话,一名在衬衫上别着霍梅尼图像的伊朗青年从她的手中夺走了 电话听筒。接着,斯威夫特同其他美国人一起,都被蒙住了眼睛,带入禁闭室。电 话线仍长时间地接通着,但无人在那里。接着是毫无动静。 在国王统治时期,美国大使馆有一千四百名官员;国王下台后,使馆人员减少, 留有基干工作人员约六十三名。他们被一大批粗暴的后来被完全称作是“学生”的 狂热者扣作人质。有些美国人不久被释放,留下五十人被拘留。这就开始了伊朗的 人质危机。第二次石油冲击进入一个新阶段。它具有更可怕的地缘政治学色彩。 扣留人质的人把其特有的不满情绪集中在穆罕默德。巴列维以及美国同他的关 系。他的父亲礼萨。汗曾在南非找到一块流亡之地。而这位儿子并非如此。他在自 己的流亡中,成了过去传说中不祥之兆的现代版。他在任何港口都找不到避难所, 似乎苦于永久地漫游。他前往埃及、摩洛哥、巴哈马和墨西哥。但是无人愿意让他 留下。他是一个被拒绝的人,一名流浪汉,一个世界上很少对他予以同情的人。实 际上,任何国家的政府都不愿意去冒深不可浏的新伊朗的怒火。几年前,工业化国 家尊敬的总理和恳求的内阁部长的一切奉承、恭维和巴结,全世界有权力的人的点 头哈腰,这一切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使事情更糟的是,癌症和有关的疾病正在 损害国王的身体。值得注意的是,只是到了1979年9 月底,即在他被迫离开伊朗八 个多月之后,美国高级官员才首次获悉,国王生了重病,而只是到了10月18日那天, 他们才发觉他患了癌症。卡特曾强硬地拒绝允许国王到美国治疗。但是卡特政府的 最高层经过几个月的激烈争论,加以亨利。基辛格、约翰。麦克洛伊、戴维。洛克 菲勒和其他一些人开展了强有力的活动,问题终于得到解决,美国允许国王入境。 他于10月23日到达纽约市。他用了一个假名,进入康奈尔医疗中心的纽约医院检查 身体,但这一假名恰巧是美国副国务卿戴维。纽瑟姆的真名。使纽瑟姆感到不快的 是,国王的出现立即被人知晓,并被广泛报道。 几天之后,当国王正在纽约接受治疗时,卡特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出席 了在阿尔及尔举行的阿尔及利亚革命二十五周年庆祝活动。在那里,他会见了伊朗 新总理默赫迪。巴扎尔甘及其外交和国防部长。双方讨论的主题是,美国怎样能同 新生的伊朗建立关系。布热津斯基坚持说,美国将不会参加也不会支持任何反对伊 朗的阴谋。巴扎尔甘和他的部长们抗议美国允许国王进入美国。他们坚持美国应允 许伊朗的医生对国王进行检查,以确定他是否真的生病,或者只是掩饰一个阴谋诡 计。 关于阿尔及尔会晤的新闻报道,登在国王到达美国的消息之上,这使巴扎尔甘 的神权政治的和比较激进的对手以及年轻好战的原教旨主义者感到惊恐。国王是敌 人和头号坏蛋。他在美国的出现,使人们重新回想起1953年,回想起摩萨台的下台, 回想起国王飞往罗马和他胜利地恢复王位的情景。它也引起人们的担心,美国是否 将进行另一次政变,并重新恢复国王的统治地位。美国这个大撒旦毕竟有能力干出 最可恶的事。这是巴扎尔甘在同大撒旦的首席代理人之一布热津斯基打交道,而且, 在国王到达纽约之后只有一个半星期的时间。究竟为了什么目的呢? “处死美国” 这样,为伊朗人闯入大使馆提供了动力和借口。也许原先只打算进行静坐抗议, 但很快变成了占领和大规模绑架,并把大使馆变成了非同导常的竞技场,在大使馆 前面挤满了小贩。他们出售革命的盒式磁带、鞋子、圆领长袖运动衫、衬衣、帽子 和热的糖甜菜。占领者甚至开始回答打到大使馆的电话,称大使馆是“间谍窝”。 看来,霍梅尼和他的心腹人物曾对这次有计划的袭击有所考虑并予鼓励。他们趁机 利用这次袭击,为他们自己的目的服务,这是十分明显的。他们要利用跟着发生的 危机,来除掉巴扎尔甘以及所有沾染西方和世俗污点的其他人,以巩固自己的权力, 排除他们的反对派,其中包括霍梅尼所说的“喜欢美国的腐败的人”,并以主张神 权政治的人士取而代之。到所有这些完成时,人质危机已持续了将近十五个月,确 切地说是四百四十四天。每天,美国人看报上有关“囚禁中的美国”的新闻报道。 每夜,美国人习惯于观看电视台播放的“被扣作人质的美国”的场面,其中包括狂 热者高喊“处死美国”的反复合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广播公司以其深夜的 人质危机节目,找到了成功地同约翰尼。卡森和“今夜演出节目”进行竞争的办法。 人质危机传递了一个强有力的信息:七十年代世界石油市场上的权力转移,只 是在全球政治斗争中发生的规模更大的戏剧的一部分。这好像是说,美国和西方的 地位确实在下降,处于守势。看来,它们无法做任何事情来保护它们的利益,不管 是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正如卡特在人质被扣两天之后所概括的,“他们把球踢 到我们这一边。”伊朗并不是动乱的唯一地方。倒霉的美国受到中东各种反对者的 攻击,他们要把美国从这个地区赶出去。1979年11月晚些时候,在扣留人质的几周 之后,坚决反对沙特政府和它同西方联系的约七百名武装的原教旨主义者,夺取了 在麦加的大清真寺,这被认为是起义的第一阶段。后来,只是经过艰巨努力才把他 们赶走了。沙特较大规模的起义从未成为事实,但是这次攻击在伊斯兰世界激起了 冲击波。12月初,在沙特阿拉伯东部石油地区的心脏哈萨,爆发了什叶派的抗议。 后来,在几个星期后的12月里,发生了另一次戏剧性的规模大得多的冲击。苏联入 侵了伊朗的东部邻国阿富汗,从而震动了波斯湾各国和西方。在许多人看来,俄国 仍在打算实现它一个半世纪以来的向波斯湾推进的野心,并正在利用西方的混乱, 调整自己,以获取尽可能多的中东的掠夺物。这只北极熊也变得更加胆大妄为。这 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苏联第一次在共产党集团之外大规模动用军事力量。 卡特总统于1980年1 月作出反应。他阐明了被叫作卡特主义的东西:“让我们 的立场绝对地明确。任何外界力量企图取得对波斯湾地区的控制,将被看作是对美 国切身利益的攻击。这样一种攻击,将被使用包括军事力量在内的任何必要手段击 退。”卡特主义比过去美国一些总统所说的话更加明确,如早在1950年哈里。杜鲁 门就向伊本。沙特作出了保证。卡特主义还具有历史上更早的共振,它非常类似1903 年英国外交大臣兰斯多恩警告俄国和德国不要进入波斯湾的兰斯多恩宣言。 卡特在担任总统的第一年即1977年在石油世界非常受到尊重,因为他迫使伊朗 国王屈从,取消要提高油价的承诺。卡特曾经是一名魔法师,使国王驯服。把他从 油价问题上的一名鹰派变成了一名温顺的鸽派。他策划了以色列和埃及之间的戴维 营协议。现在,所有这些成就都被淹没。国王是一个被遗弃者,伊朗革命引起了1979 年的石油恐慌,卡特的总统地位继续受伊朗发生的事件的咒骂。用政治术语来说, 卡特本人被德黑兰的一批“学生”好战分子扣作人质。 在人质被扣留之后,垂死的国王及其随行人员迅速地充满歉意地离开了美国。 在离开美国之前,他们在一个美国空军基地的一间窗户紧闭的治疗精神病的病房里, 以忧郁的孤独心情度过了最后几小时。他们接着前往巴拿马,然后又去埃及,在那 里,消瘦的国王必在离开德黑兰一年半之后,于1980年7 月去世。没有一个人真正 关心他。根据他已去世这一点,哥萨克旅一名军官的儿子——穆罕默德。巴列维, 已经同人质危机的结果,同石油市场的恐慌,同各国的国际斗争都不再有丝毫关系。 而过去,在各国的国际斗争中,他曾经一度发挥过显著的作用。 人质被扣留引起的直接后果之一是,卡特作出了反应,禁止伊朗石油运往美国, 冻结在美国的伊朗资产。伊朗进行反击,禁止伊朗石油输出到任何一家美国公司。 禁止进口伊朗石油和冻结伊朗资产实际上是卡特容易采取的唯一手段。冻结资产使 伊朗蒙受损失,而禁止石油进口并不伤害伊朗。但是,它必然引起全世界石油供应 的重新配置,从而进一步破坏了供应渠道,并使较多的狂热买主进入现货市场。狂 热的买主把油价哄抬到新的高度。有些石油每桶要四十五美元。伊朗人向焦虑不安 的日本贸易公司提出的价格是,他们的一桶石油要五十美元。这种混乱局面加剧了 扣留人质之后市场上的普遍不安和忧虑情绪,从而进一步助长了抢购和涨价的无休 止循环。正如在扣留人质四天之后一家大公司的经理干巴巴地说,“在这种情况下, 公司感到必须有比以前认为正常储备量更多的库存。”用产业界的话来说,增加库 存是为了“保证供应”,换言之即保险。 人质危机产生了较广泛的后果。它有助于说明消费国家尤其是美国明显的虚弱 以至处于无防备的状态,而美国的实力曾经是战后政治和经济秩序的基础。它似乎 要证实,世界控制权实际上掌握在石油输出国的手中,至少表面现象是这样。但是, 石油市场上有些力量起的作用比政府更加强大。现在,正是轮到石油输出国作出自 己致命的错误估计的时候了。 集市 几个月来,油价上升已成为各国总统和总理经常注意的目标,也成了新闻界的 头版新闻。油价上升也是使沙特阿拉伯领导人情绪强烈沮丧的一个问题。由于他们 失去了对石油市场的控制,并且由于这种控制似乎已转移到诸如利比亚和伊朗这样 好战的和不妥协的对手的手中,因此他们再次感到惊恐。他们认为,油价狂涨威胁 着世界经济,使世界经济衰退、萧条甚至崩溃,从而威胁到他们自身的幸福。沙特 阿拉伯的经济前途,取决于到麦加朝圣者人数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现在,对利雅得 至关重要的正是各种“率”,如世界利率、汇率、通货膨胀率和增长率。沙特人还 担心,他们自己的地位将会受到另一种方式的损害;价格上涨会影响消费者对石油 的信心,从而会刺激同欧佩克石油进行长期持久的竞争,以及大规模开发替代性燃 料。这尤其会威胁这个拥有大量石油储备的国家,其时间将会延伸到二十一世纪。 沙特人以施加压力的办法对这种困难处境作出反应。同几乎任何西方国家的领 导人相比,亚马尼更是一位鹰派人物,主张必须节油以缓和油价的上涨。至少同其 他石油输出国强行规定的价格相比,沙特人设法降低自己的官方油价,即使这意味 着不要那些唾手可得的钱,让钱留在谈判桌上。他们还继续提高石油产量,谋求抑 制油价上涨。他们的目标是明确的:利用日益增长的石油供应过剩,促使油价下降。 但是这种办法不会很快见效。在利比亚人和伊朗人进一步提高油价后,1979年10月 中旬,亚马尼悲痛地宣称:“我们正在失去对一切事情的控制。我们感到非常不快。 我们并不希望看到发生这类情况。”接着,几星期后,发生了人质的戏剧性事件。 尽管沙特人采取了反措施,但在进一步混乱和不安定的市场上,油价一再上涨。建 立某种稳定有可能吗?人们把目光集中在定于1979年12月底在加拉加斯举行的第五 十五次欧佩克会议上。 当胡安。巴布洛。佩雷斯。阿方索在四十年代第一次成为委内瑞拉石油部长的 时候,加拉加斯南边的山坡上是一片甘蔗田。现在这里是一幢高大的国际性的饭店 “塔马纳科”饭店的所在地,这座饭店有老的边楼和新建的大楼以及巨大的室外游 泳池,是委内瑞拉石油工业发展的标记。凡在加拉加斯做石油生意,这里正是人nJ 下榻之地,也正是欧佩克的部长们开会的地方。他们面前的问题是要设法统—一片 混乱的欧佩克油价结构。沙特阿拉伯石油的官方价格为每桶十八美元,其他国家则 高达二十八美元,而现货价格为四十美元至五十美元。在开会之前,沙特人宣布, 他们愿意将每桶油价提高六美元,达到二十四美元,同时希望其他国家降价,使油 价一致。这看来不可能起作用。伊朗人立即将其油价又提高五美元。自从五十年代 以来,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间出现过极其严重的分歧,这次两国又一次出现这样严 重的分歧。 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沙特人不断地生产额外的石油,以对付油价上涨。1979 年,即使伊朗石油减产,欧佩克的石油日产量仍达到三干一百万桶,比1978年每天 多三百万桶。那末,这些多生产的石油到哪里去了呢?亚马尼相信,并不是真正进 入了消费,而是进入了石油公司的库存,因为石油公司担心,将来的石油供应会进 一步中断。在有些地方,多生产的石油会从库存中流出,进入市场,以平抑油价。 亚马尼后来解释说:“政治决定不能永久地否定神圣的供求规律。价格上升,需求 下降,这是简单的基本知识。” 在塔马纳科国际饭店,亚马尼进入该大厦最高一层的总统套房居住,这是在他 的要求下由委内瑞拉石油部长腾出的。他开始为他的观点进行活动。石油部长们在 这位沙特部长的套房内秘密会谈。这次会谈后来成为马拉松式的会谈。亚马尼告诫 他们他所看到的那种危险:他们正在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需求已出现减弱的迹象, 油价继续上涨会勺十世界经济“带来”灾难“。其他部长中有些人同意他的观点, 但大多数人不同意。亚马尼说,对欧佩克石油的需求会急剧下降,他们将必须削减 产量以保护价格,接着又说,价格无论如何会暴跌。当亚马尼说这些话时,其他国 家的石油部长对他嘲笑。一位石油部长说,亚马尼一定是在开玩笑;另一位石油部 长说,他显然是有毒癖。部长们在亚马尼的套房内争论不休,争了足足十一个小时, 但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事实是,根本没有官方价格。亚马尼轻蔑地说,欧佩克和石 油市场已成了一个集市。他还对其他石油生产国发出警告,并向消费者作出许诺。” 市场上将供过于求,这种情况正在到来。“价格将会下降。 但是,其他的石油输出国无视这一劝告。它们相信自己的看法。伊朗石油部长 说:“以万能的真主的名义,石油将不会有多余,价格将不会下跌。”大多数石油 输出国认为,需求是不会变化的,以至于它们想按照什么样的价格卖给消费者,它 们都能控制这种价格。会后不久,当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和尼日利亚开始再次提价 时,它们的自信心得到了表现。其他国家纷纷仿效。 在动乱的1979年最后那些危急的日子里,石油输出国脱离了石油市场的实际, 因此加拉加斯会议是一个契机。需求实际上正在减弱,新增加的石油供应正在发展, 抢购正在退潮,库存正在增加,现货价格正在下降。沙特继续不断地超额生产。但 是其他生产国继续提高价格,与此同时,有些生产国则削减生产,以有助于支持价 格。现在人们谈论“供略过于求”,但是这被称作为新的“小恐慌”抵销了。在面 临人质危机的情况下,华盛顿正在谋求同西欧和日本合作,发起对伊朗实施普遍禁 运或制裁。这种努力助长了市场的紧张不安。 1980年4 月,由于人质事件困境而极度沮丧的卡特政府,对伊朗发动了一次军 事营救行动。从航空母舰“尼米兹号”上派出八架直升飞机至伊朗荒凉孤僻的地方。 这次军事行动的代号叫作“沙漠一号”。在黑暗中,他们要在那里集中六架C -130 飞机。这种大型运输机将为直升飞机加油,并携带若干突击队。突击队将转换到直 升飞机上,继续飞往德黑兰。这些突击队队员要夺回美国大使馆,解救人质,并把 他们带到德黑兰附近美国其他空降部队控制的一个机场。 但是事情很快出了差错。一架直升飞机由于航行问题而在中途退出,另一架直 升飞机发生机械故障。接着,夜半时分,包括满载四十四人的一辆公共汽车在内的 三辆伊朗机动车经过这架美国飞机,距离近到可以看到车上的人。在迷茫的沙暴中, 其余直升飞机中的一架同一架C -130 飞机相撞,突然燃烧起来,美军中有几人丧 生。现在只有五架直升飞机可以派用场,而这次军事行动至少需要六架。这是执行 卡特总统直接命令的一次流产。对于这次失败,全世界的新闻界立即予以报道并加 以渲染。伊朗人立即把人质分散到德黑兰各地区,以防美国再次进行尝试。美国派 遣营救人质的这一事实以及其不光彩的失败,大大加剧了石油市场的紧张程度。此 外,伊朗石油产量再次下降。所有这一切引发了新的一轮抢购。各石油公司仍然把 精力集中于它们的薄弱环节和出现新麻烦的可能性,并继续增加库存,作为“保险 措施”。 对石油总的展望是渺茫的。根据对市场的一致看法,这种“供略过于求”在1981 年春季之前将会结束。欧佩克长期战略委员会提出一项计划,油价从目前的基础上 开始每年上涨10%至15%,这意味着在五年之内每桶油价将达到六十美元。在忧郁 的时刻,似乎没有理由可以怀疑他们能够达到这一目标。在营救人质的尝试成为在 伊朗沙漠里一场灾难的五天之后,中央情报局局长在参议院一个委员会作证说: “在政治上,主要的问题是,争取能源供应的斗争将会变得多么险恶。叩外交》季 刊1980年夏季号的一篇文章标题为”石油和西方的衰落“,这个标题概括了这个时 期人们的忧郁心情。 1980年6 月,欧佩克再次在阿尔及尔开会。现在,由科威特同沙特一起,再次 设法结束石油市场的集市状态,稳定油价,但又无济于事。这时平均油价为每桶三 十二美元,几乎为一年半以前的三倍。这次会议在阿尔及尔一家旅馆的咖啡厅内举 行,其他许多代表避免参加,他们仍在想那些“神圣的供求规律”。正是在这次会 议上,亚马尼向一位朋友倾诉了他自己的感情。他说:“他们太贪婪了,太贪婪了, 他们将为此付出代价。” 在亚马尼预言的那种困境下,石油市场的油价事实上又在开始下跌,根据1980 年夏季市场趋势判断,他在阿尔及尔的预言看来很可能迅速成为现实。库存量很多 ;明显的经济衰退已经出现;在消费国,产品价格和需求都在下降;库存盈余继续 增加。各公司甚至开始以超级油轮储油,尽管费用昂贵,但决不在市场上赔本出售。 现在该是买主摆脱合同了,因为对欧佩克石油的需求正在下降。9 月中旬,若干欧 佩克国家确实同意自愿减产10%,以稳定价格。 与此同时,欧佩克二十周年即将到来。经过了二十年,这个组织已从一个无足 轻重的机构发展成世界经济中的巨人。目前正在计划为n 月份的欧佩克最高级会议 举行隆重的庆祝活动。一个特别委员会预先已在制定长期的战略。已授权编写一部 正式的历史,同时拍摄一部电影,并有一干五百名记者将应邀出席在巴格达举行的 盛大庆祝活动。欧佩克就是1960年在这座城市成立的。1980年9 月22日上午,欧佩 克各国的石油部长、财政部长和外交部长满怀信心在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宫集会,继 续计划巴格达的庆祝活动。但在维也纳会议召开后的数分钟内,会场里不断出现混 乱和忿怒的气氛,大会立即变成了秘密会议。因为巴格达已经计划好了另外的某些 事。 卡迪西亚第二次战役:伊拉克对伊朗 就在同一天,正当这些部长们在维也纳准备坐下来开会时,一大批伊拉克飞机 在事先不发出警告的情况下攻击了伊朗的十几个目标,与此同时,伊拉克军队开始 在广阔的前线向伊朗推进,用重炮轰击城市和主要设施。战争的爆发再次震撼了波 斯湾,使石油供应系统陷入危险境地,从而有第三次石油冲击的危险。 在9 月22日以前的几周内,沿伊拉克和伊朗之间的边境已发生过一些事件。实 际上,自从4 月以来,战争爆发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伊拉克和伊朗之间的敌对状态 已有悠久的历史。一些人会发现,目前的斗争只是过去冲突的现代表现形式。过去 的冲突可以追溯将近五千年,追溯到两河流域有文字记载的文明的最初时期,当时, 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即现在的伊拉克的军队,同来自伊拉姆即现在的伊朗的军队经常 互相残杀。四千年前,建有“像山那样高”的城墙的伟大而骄傲的乌尔城被伊拉姆 的士兵蹂躏、劫掠和破坏。一首古诗悲叹该城劫后的情景:死人而不是陶瓷碎片覆 盖着通道,城墙在裂开,城门、道路堆满了尸体。 在欢宴的群众聚集的小巷,他们的躯体一片狼藉,像太阳下的油脂在融解。 诗中描写的情景很像四千年后的情况,现在,以美索不达米亚的后裔为一方, 以伊拉姆的后裔为另一方,在同一块沼泽地带和同一的焦灼的沙漠里互相厮杀。 现在这场战争是由种族的、宗教的、政治的、经济的、意识形态的和个人的种 种对抗引起的,是由于争夺海湾地区的领导权引起的;是由于国家内聚力不安定引 起的;是由于在已消亡的奥斯曼帝国的地图上任意建立“国家”和在中东任意划分 边界引起的。的确,地理问题显然是处于冲突的中心。 伊朗国王自从1968年首次执政以来,与巴格达世俗的复兴党政权不和。两国间 最重要的争议之一是弯曲的沙特一阿拉怕河,以及由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这两 条伊拉克河流同伊朗的几条河流汇合的地方所形成的三角洲。沙特一阿拉伯河作为 两国之间一百二十英里的边界,作为伊朗通向海湾的最重要通道,它对伊朗来说是 至关重要的,阿巴丹炼油厂就建立在三角洲的泥滩上,但肯定不是它的唯一的一个。 然而,沙特一阿拉伯河对伊拉克来说也是重要的,因为它是伊拉克通往公海的 唯一通道。伊拉克全国海岸线的总长度只有二十六英里左右,而伊朗的海岸线长一 千四百英里。伊拉克的主要港口城市巴士拉离沙特一阿拉伯河的人海口实际上不足 五十英里。由于这条河浅以及淤泥的增多,因此它必须经常疏浚。为此,对沙特一 阿拉伯河的主权就具有巨大的象征性意义。使事情更糟的是,两国相当部分的石油 基础设施——油田、泵站、炼油厂、输油管、装油设施、储油罐——以一种或另一 种方式集中在沙特一阿拉伯河周围,并且都依靠这条河流。国王深谋远虑地铺设了 输油管,以作为河上运输的替代办法,并把输油管的出海的终端建在可以停泊超级 油轮的哈尔克岛上。但是,伊拉克通过沙特一阿拉伯河的狭窄部分及其附近地区, 出口其相当数量的石油,可是也有输油管分别取道叙利亚和土耳其。 国王和好战的复兴党人曾在一项协议中调整了各自的权利要求,这项协议于1975 年在阿尔及尔定稿,由萨达姆。侯赛因代表伊拉克签署。从主权的观点看,伊朗取 得了较好的结果。伊拉克人放弃了他们四十年来普遍接受的主张,即两国之间的边 界在沙特一阿拉伯河的东边,即伊朗一边,并接受了伊朗人提出的以该河航道的中 间线作为两国边界的主张。但反过来,国王却给了伊拉克人急需的一些东西。他抱 怀疑态度地同意切断他正在向库尔德人提供的大量援助。库尔德人是一个独特的种 族,占伊拉克总人口的20%以上,他们聚居的地区有大量的伊拉克石油待勘探。当 时库尔德人正在为争取区域自治和民族平等而同复兴党人激烈斗争。国王抛弃库尔 德人是一个大错,这也许是复兴党政权生存下去的一个必要条件。在阿尔及尔同伊 朗发表联合公报仅仅六小时之后,巴格达就对库尔德人发动了一场有决定意义的攻 势。三年之后即1978年,伊拉克在较小的程度上恢复了对库尔德人的宽容。在国王 的要求下,伊拉克还驱逐了霍梅尼,他在伊拉克过了十四年的流亡生活。根据后来 发生的情况,那样做原本不是一件帮忙的事情。 霍梅尼本人充满了对伊拉克政权的仇恨,对在伊拉克统治下他遭受的对待,急 切地希望进行报复。他的忿怒集中在萨达姆。侯赛因总统身上。在漫长的复兴党人 的阴谋活动中,侯赛因本人是一个大阴谋家。复兴党人的运动源自一个阿拉伯学生 联盟,这个联盟是三十年代初由两名在巴黎的一所大学留学的叙利亚知识分子成立 的。十年后,他们回到大马士革,发起成立复兴党。这是一个富有战斗性的泛阿拉 伯组织,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单一的阿拉伯国家。它狂热地谴责西方和帝国主义。它 的意识形态和要求无所不包,它傲慢,无保留地敌视它的反对者和该组织以外的人。 在谋求实现它的目标的过程中,它颂扬暴力和专制主义。该党分裂成两个分支, 最后,一支在叙利亚掌权,另一支在伊拉克掌权。这两支尽管源头相同,却为了突 出自己的地位而成为势不两立的对手。 萨达特。侯赛因于1937年出生。在这之前不久,他的父亲就去世了。随着侯赛 因的成长,他在极端的民族主义以及狂暴和阴谋的复兴党世界里养成了他的个性。 对他起决定性影响的人,是他的叔父哈亚。阿拉。塔尔法赫,叔父培养了他并 成了他的保护人。塔尔法赫是逊尼派阿拉伯少数民族的狂热民族主义者,他憎恨和 藐视欧洲的文化。不仅对叔父而且对侄子来说,具有指导意义的事件是1941年亲纳 粹的民族主义者拉希德。阿里发动的政变。在此过程中,德国飞机袭击伊拉克境内 的英国部队。当伊拉克部队威胁要对撤走英国妇女和孩童的一架飞机开火时,英国 军队袭击了他们,政变失败。塔尔法赫参加了这次政变,政变失败后他被监禁五年, 使他产生一种持久的怀恨、愤怒、憎恶心情,他以这种心情影响了他的没有父亲的 侄子。拉希德。阿里政变成了复兴运动的主要神话。萨达姆。侯赛因还深受其家乡 提克里特文化的影响。提克里特远离伊拉克的民族生活,而适应于条件苛刻的沙漠 生活。提克里特沙漠中生存者的价值观,也就是萨达姆。侯赛因所吸取的价值观, 那就是:怀疑、秘密行动、出其不意,完全使用武力达到目标。 正是在这种混乱和狂热的时候,1956年纳赛尔在苏伊士运河问题上获得了胜利。 当时仍是青少年的萨达姆。侯赛因参加了复兴党。五十年代纳赛尔主义的反帝 思想此后对他仍有影响。据说,他在参加复兴党之后不久。执行了他的第一次暗杀 任务,去暗杀提克里特的一位地方政界人物。他对复兴党作出的承诺得到了保证, 从而为他的名声奠定了基础。1959年,他是试图在巴格达的大街上对伊拉克统治者 阿卜杜勒。卡里姆。卡塞姆进行暗杀的突击手之一。这次袭击失败了,侯赛因在交 火中受伤,在死刑判决的威胁下,侯赛因逃到了埃及,直到1963年他才返回伊拉克。 此后,他负责组织复兴党的地下民兵队伍。1968年复兴党执政。几年来,虽然他已 经是复兴党的铁腕人物,但只是到了1979年,在一次清洗的过程中,复兴党的许多 成员被处决之后,他才取代了他的叔父的表兄弟艾哈默德。哈桑。贝克尔,担任了 总统。 为了确保被囚禁的复兴党党员在被处决以前提供适当的供词,萨达姆。侯赛因 扣留了他们家属中的一些人作为人质。到1979年,他早已被看作是一名难以和解的、 令人害怕的强有力人物。被他认为是敌人、威胁和妨碍他的目标的人,或者被他认 为只是有用的人或便于超过的人,他对之的态度都是冷酷无情的。 伊拉克的新政权,尤其是政党、军队和安全事务,由提克里特人控制。他们之 中许多人在某个方面同侯赛因有私人关系。他们的控制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在七十 年代中期政府禁止使用能表明氏族、部落或原来所在地的名字。侯赛因。塔尔法赫 家族和其他两个密切相关的家族的高级成员,是他可以信任的唯一的一批人——达 到了他可以信任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地步。他已经同他的堂妹即他叔父哈亚。阿拉。 塔尔法赫的女儿结婚。现在,阿德南。哈亚。阿拉。塔尔法赫——他叔父的儿 子、他妻子的哥哥、他自己的堂弟——担任国防部长(他担任这一职务直至1989年 他在一次直升飞机失事中丧生)。侯赛因。卡米尔。马吉德恰巧既是侯赛因的堂弟 又是他的女婿,成了武器的首要买主,并负责发展核武器、化学武器和导弹。此外, 人们继续感受到哈亚。阿拉。塔尔法赫本人的影响。1981年,政府印刷厂分发了由 塔尔法赫撰写的一本小册子。其标题为他的政治思想动力提供了一些思想。书名是 《上帝本不该创造三害:波斯人、犹太人和苍蝇》。 虽然霍梅尼在侯赛因完全取得权力之前的1978年被驱逐出伊拉克,但他认为侯 赛因本人应对他的不幸遭遇负责,并把侯赛因列为他的首要的反对者之一。有一天, 有人请求霍梅尼列出他的敌人的名单,霍梅尼回答说:“首先是国王,其次是美国 撒旦,然后是萨达姆。侯赛因和他的世俗的复兴党。”霍梅尼和他圈内人物认为, 世俗的社会主义的复兴党是他们信念的死敌,并攻击复兴党是“阿拉伯主义的种族 主义思想”。似乎这一些还不够坏,霍梅尼甚至说了更坏的话。他指责侯赛因是 “矮子暴君”。 萨达姆。侯赛因有充分理由担心霍梅尼的谩骂。伊拉克人口中约有一半是什叶 派教徒,而复兴党政权是非宗教的,并以人数较少的阿拉伯逊尼派为基础。伊拉克 也是什叶派信徒最神圣的圣地;在伊朗支持下,什叶派中间发生的骚动正在增长。 1980年4 月在对侯赛因的副总理暗杀未遂之后,侯赛因下令处决在伊拉克的大 多数著名的什叶派阿亚图拉,另外还处决阿亚图拉的姐妹,并开始指责伊朗的这位 宗教领袖是“腐朽的霍梅尼”和“披着宗教外衣的国王”。 随着两国之间事件和反责的增加,伊拉克认为它看到了机会。伊朗处于无组织 和混乱状态;在巴格达,人们的口头禅是“在伊朗,每个街道角落都有一个政府”。 伊朗军队士气低落,混乱不堪,处于血腥清洗之中。伊拉克可以沉重地打击伊 朗,推翻霍梅尼,结束什叶派革命对伊拉克的威胁,并宣称对整个沙特一阿拉伯河 道拥有主权,以保护伊拉克的石油地位。甚至还有更多诱人的李子可摘。侯赛因可 以作为“解放者”向在伊朗东南部胡泽斯坦的占人口不到一半的阿拉伯人少数民族 发出呼吁,也许能将这块领土(伊拉克人称它为阿拉伯斯坦)并人伊拉克,或者至 少使它受伊拉克统治。争夺的目标不仅仅是兄弟般的重新统一;而且,伊朗石油储 备的90%恰巧是在胡泽斯坦。除此之外,复兴党人还可消除当年傲慢所蒙受的创伤 ;1975年,它曾屈辱地不得不在沙特一阿拉伯河主权问题上向伊朗人让步。现在有 不止一个真空可填补。当年充当海湾地区警察的伊朗国王已去世。侯赛因可以替伊 拉克在这个具有重大国际意义的地区称霸,也为自己称霸。此外,埃及由于签订了 戴维营协议而同阿拉伯世界的其他国家不和,因此伊拉克还可作为阿拉伯世界的新 领袖和斗士出现,作为曾挫败来自东部的威胁的斗士出现。它还可以成为主要的石 油大国之一。总之,机会是无法抗拒的。 从一开始,侯赛因披着阿拉伯领袖的外衣。这符合泛阿拉伯的复兴党的思想。 如果霍梅尼要把他的合法性的象征建立在第七世纪发生的事件上,那末侯赛因 也将如此。他宣布这场新的战争是“卡迪西亚第二次战役”——第一次战役发生在 公元636 年至637 年,地点在纳贾夫附近,即现在伊拉克的中南部,当时阿拉伯人 打败了波斯人。那次战役又导致阿拉伯人于642 年进一步战胜波斯人,后来被阿拉 伯人庆祝为“胜利中的胜利”。它决定了萨桑波斯帝国的厄运,帝国的国王后来逃 到东方,最终在那里被当地的一个暴吏暗杀。一个世纪之后,建立了巴格达。在此 后的几百年中,巴格达在该地区处于突出的地位。现在是1980年,又轮到巴格达处 于突出的地位,或者人们认为是如此。 侯赛因把他攻击的目标对准伊朗石油工业的心脏,其中包括阿巴丹和阿瓦士。 阿瓦士也是在十三个世纪以前为给予波斯帝国以最后致命打击提供通路的城市。 侯赛因认为,只要伊拉克发动一场闪电战,给予一系列猛击,就能达到他的所有目 标。 这种观点无论如何决不限于巴格达。在维也纳,攻击的消息使欧佩克三方面的 部长级会议中断。在那里,普遍认为这场战争只需要一周或至多两周就会结束。但 结果证明,伊拉克的战略是建立在严重的估计错误之上,因为伊朗人在经受了第一 次打击之后,对伊拉克目标立即进行了还击,其猛烈程度毫不逊色。这次攻击使霍 梅尼进一步巩固了他的权力,堵住批评他的人的嘴,处置他政府中的非教士,并且 开始组成这个伊斯兰共和国——同时动员人民抵抗。几乎所有政治阵营的伊朗人急 速进行共同防御。胡泽斯坦的阿拉伯人表示不希望由伊拉克来解放。他们不把伊拉 克人作为“兄弟”予以欢迎,而是把他们看作是入侵者。伊拉克人对在战场上遇到 的这种“人海”攻势毫无准备。几十万年轻人被什叶派殉教想象力所吸引,不顾自 己的生命,向伊朗正规军面前的伊拉克阵地进攻。有些年轻人带着自己的棺材上前 线,像过去那样,遵循霍梅尼的告诫:“伊斯兰最纯粹的愉快是要为真主去杀敌人 或为真主而死。”他们都在脖颈上佩戴通往天堂的塑料钥匙。甚至利用孩童去为珍 贵和稀有得多的坦克清扫布雷区,从而导致成千上万的孩童死亡。他们都在脖颈上 佩戴通往天堂的塑料钥匙。甚至利用孩童去为珍贵和稀有得多的坦克清扫布雷区, 从而导致成千上万的孩童死亡。 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战争的爆发震动了石油市场。1980年9 月23日,即战争爆发的第二天,伊拉克 军用飞机开始对在阿巴丹的卅界最大的伊朗炼油厂持续空袭,并在10月份开始对它 进行严重破坏。这些军用飞机还空袭伊朗每一个石油港口和石油城市。伊朗人对伊 拉克的设施进行反击,完全中断了伊拉克通过海湾的石油出口。此外,伊朗及时规 劝由一个对立的复兴党统治的叙利亚,切断伊拉克通过叙利亚境内的输油管的石油 出口,使伊拉克只有一个通过土耳其的输油管,有限地输出石油。伊朗的石油出口 由于战争而减少,但伊拉克几乎停止了石油出口,这是侯赛因没有考虑到的事情。 两伊战争在其初期使世界石油市场上的供应突然每天减少了将近四百万桶,相 当于欧佩克石油总产量的15%,占自由世界需求量的8 %。现货价格很快又上升。 阿拉伯轻油价格达到最高水平,每桶四十二美元。恐慌又一次推动了市场。这是第 三次石油冲击吗?是在中东及其石油工业崩溃后形成混乱和交战状态的下一个阶段 吗?会把伊拉克从世界石油产供销平衡中排除出去吗?伊朗是否会再次失去其石油 供应国的地位?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以及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之间的战争是否会使整 个海湾地区不稳定?或者,也许更为严重的是,拥有三倍于伊拉克人口的伊朗,是 否会把它的原教旨主义和反西方的革命逐渐传人中东腹地,并在那里流行起来?人 们在考虑这些问题时,可以从两种角度看潜在的经济走向,一种看法肯定认为这是 一次新的冲击,另一种看法则相反。究竟哪一种看法证明是正确的呢? 石油需求量肯定正在减弱。但是人们还不能知道,这是否是经济衰退的结果, 这将意味着石油需求的暂时下降;或者这是节油的结果,这将会产生更持久的影响。 经济萎缩已经开始,价格上涨的结果伴随着西方一些国家重新下决心不惜以一切代 价对付通货膨胀,即使这样做意味着严重经济衰退。不管是什么原因,需求量显然 正在下降。 与此同时,通过国际能源机构体系活动的有关各国政府,已吸取了1979年的教 训,集中精力劝各公司不要抢购石油,不要争夺石油供应,不要提高价格,而要动 用石油库存。国际能源机构发布的信息是要再次使人们放心:事情是可以控制的, 这不是1979年的重演,必须从容不迫行事,避免“不值得的购买”(这是指购买开 价已抬高的石油)。这个信息是有意义的,因为这次各公司的供应情况已十分不同。 自从1979年初以来,各公司花了大量资金,不惜一切代价购进石油,其中包括远远 超过需求的另外许多桶石油。这些额外供应的许多桶石油并不是进入汽车的引擎, 也不是进入工厂的炉于,也不是进入发电厂,而是进入油库。大恐慌按照其自身的 逻辑转变成了大储存。两伊战争爆发之时,全世界的储油罐都灌满了石油。此外, 石油公司还包租超级油轮用作额外的浮动油库。储存石油是很花钱的。在一个继续 平静的时期,假定要在购买另外的石油和动用现有的库存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的话, 石油公司是很可能会选择动用石油库存的。 但现在两伊战争严重地破坏了恢复的平静,重新引起抢购,而且,许多公司并 不是都倾向于注意国际能源机构的信息,并避免那些“不值得的购买”,至少开始 时如此。1980年11月,一家炼油商抱怨说,“不管我们显得多么克制,仍有其他一 些人去那里,愿意以高价买油,从而推动了市场。”所有重要的问题是,在这种新 危机的情况下,公司将如何对待它们的石油库存。在忧虑和动荡之时,必然的趋势 是继续储存、囤积,观察发生什么情况。高价总是优于无货供应,即使第二天价格 更高。因此,许多善于投机的人再次走遍世界去寻求石油。他们之中有日本贸易公 司和石油公司,这反映出东京担心持续的供应中断可能即将到来。但是日本人几乎 不是独此一家。一家美国公司的经理人员总结这个问题时说,提取库存“可能使我 们以后处于严重麻烦之中”。他解释说:“商业公司不能承受这种行动。建议我们 提取库存,意味着对危机将何时结束已有所了解。如果我知道,伊拉克和伊朗的石 油产量在7 月前将恢复至战前水平,我肯定会减少库存。”但是他不可能知道。 1980年12月,欧佩克石油部长在巴厘开会,再次讨论油价问题。但是,在有可 能进行任何讨论之前,有一件非常棘手的问题必须处理。且豆月,伊朗石油部长曾 参观了阿巴丹附近的战场。不幸的是,没有人告诉他这个地区已被伊拉克人占领, 于是,他本人也被捕,并被送进拘留所。不管有没有欧佩克,伊拉克人就是不释放 他。伊朗人非常愤怒,以至于他们威胁要抵制欧佩克的一切会议。巴厘会议能否举 行呢?这个问题落到了精明的外交家、印度尼西亚石油部长苏布罗托博士的身上。 他拟定了一项令人满意的妥协方案。座位通常是按照英文字母排列的,因此,伊朗 和伊拉克的代表座位按照英文字母注定要彼此紧挨着,而这本来是非常不愉快的事。 苏布罗托打破先例,把印度尼西亚安排在伊朗和伊拉克的中间。考虑到两伊之间的 水道是两伊争执的中心,于是有人就说,印度尼西亚现在正占领着沙特一阿拉伯河。 尽管现在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伊朗代表团进入会场时, 带着被俘的伊朗石油部长的大幅照片,坚持说,他仍是他们的代表团团长。他们只 是在执行他的愿望。苏布罗托博士允许他们把这张大照片放在指定为这位未出席的 部长的座位上,以便即使他不在场,他也可继续鼓励他的代表团,如果不是领导他 的代表团的话。这样,由于避免了进一步的尴尬局面,会议才得以开始。会议结束 时,除沙特外,所有欧佩克国家的油价都上涨到每桶三十六美元的市场价。看来, 第三次冲击确实即将到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世界的另一头,工业国家的能源部长们在巴黎聚集,召 开他们自己的会议。按照惯例,在部长们用过晚餐后,国际能源机构主任乌尔夫。 兰茨克在他的办公室举行一次非正式的碰头会,以便在第二天上午举行正式会议之 前随便讨论讨论,交换意见。但这次餐后讨论时,部长们心情忧郁。国际能源机构 努力鼓励动用库存而不要去抢购石油,但没有取得很大的成功。正如日本通商产业 省一位官员所说,“不值得的购买”的提法是“不精确的,对不同的人来说,可能 有不同的意义”。尤其是,一些日本贸易公司疯狂地购买石油,已成为一个严重的 问题。那天晚上,在兰茨克的办公室里,在饮威士忌酒和抽雪茄烟的气氛中,这个 问题激起部长们更多的辩论。 最后,临近午夜时分,欧洲共同体著名的强有力的委员、比利时的戴维农失去 了耐心。他把注意力集中于日本代表。他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们不使你们的贸 易公司得到控制,你们可能忘记丰田公司和索尼公司正在进入欧洲。” 室内一片寂静。日本官员坐在那里沉默片刻,正在考虑这一讲话,估量着怎样 回答。日本官员终于说:“你是一位伟大的国际文职人员,”接着他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通商产业省加强对日本公司的“行政指导”,这做起来比较顺利。这些 公司得到了信息后,如同美国和英国石油公司那样,在购买石油时比较克制。但是, 市场投机者不限于对政府的政策作出反应。因为到1980年底,情况变得更明朗了。 虽然石油库存仍然很多,但是需求量继续急转直下沛场价格下降。正是这种情况结 合在一起,使得保持库存、囤积惜售愈来愈不合算,从而,正如国际能源机构所希 望的,越来越促使动用石油库存,而不是购买另外的石油。 实际上,不仅石油消耗量正在下降,而且来自其他方面的石油供应正在弥补伊 朗和伊拉克减产的数量。自从1978年底以来的大部分时间内,沙特人一直在生产一 桶接一桶的额外石油,以抑制油价的继续上涨,并为他们在欧佩克的兄弟规定一个 限度。亚马尼曾说:“我们计划了这种供过于求的情况,我们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以稳定油价。”两伊战争的爆发破坏了沙特人的战略,沙特人不希望让事情发生麻 烦,便在战争的头几次战役的数天之内,宣布他们正在增加生产,每天再增产九十 万桶石油,使持续的生产能力达到极限。增产九十万,桶,接近于这两个交战国减 产量的二八。欧佩克的其他成员国也提高了石油产量,甚至伊拉克和伊朗的一些石 油又重返市场。与此同时,墨西哥、英国、挪威和其他非欧佩克国家的石油生产, 以及阿拉斯加的石油生产,也在继续增加。它不再仅仅是“供略过于求”了。在这 种情况下,任何不愿动用库存的情况消失了。的确,不去购买石油,而是动用库存 石油,已成了不可抗拒之事。买主们现在开始反对高价,非欧佩克产油国渴望增加 在石油市场的份额,正在大幅度削减自己的石油官价。它们的得益也就是欧佩克的 损失。同时,对欧佩克石油的需求在下降。结果,1981年欧佩克的石油产量比1979 年下降27%,实际上,降到1970年以来的最低点。亚马尼的预言终于成了现实。 欧佩克正接近道路的尽头,尽管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石油工业和西方石油消费 国都没有对前景有任何想法。卡特的总统地位也逐渐结束。对吉米。卡特的最后的 侮辱出自伊朗人的手,扣留在德黑兰美国大使馆的人质,直到卡特离职这一天才释 放。美国总统职位由罗纳德。里根接任。他对自己和美国抱有令人振奋的信心,证 明对选民来说,比卡特的“精神欠爽”要合口味得多。 与此同时,石油市场对七十年代油价猛涨和消费者对未来的担心,作出了反应。 但是,石油输出国仍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即市场的“客观条件”确实正在发生 变化。它们不仔细考虑石油降价的问题。油价仍然很混乱,但终于在1981年10月, 它们达成一项新的协议。沙特阿拉伯将其油价从每桶三十二美元提高到三十四美元, 而其他产油国则同意把它们的油价从每桶三十六美元降低到三十四美元。这样,价 格将得到统一。如果把所有的变化都考虑进去,那么,由于沙特提高了价格,因此, 世界市场上石油的平均价格仍上涨了一至两美元。对其他的生产国来说,妥协当然 意味着减价。但是也有安抚措施。沙特阿拉伯最后同意,作为交易的一部分,将其 石油的日产量降低到原先的八百五十万桶的最高限额。 伊拉克和伊朗仍处于激烈的战争状态。但是,这两个极其重要的石油输出国之 间的战争,也只能延缓而不能抵消两次石油冲击产生的强大力量。1981年10月是欧 佩克油价上涨趋势、至少是为期十年的上涨趋势的最后时刻。“神圣的供求规律” 已在起作用,促使油价下跌,虽然暂时还不带有仍会来临的可怕的报复。正如亚马 尼所说,这是最简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