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送情报的女人 在杨柳青以东三华里处,部队的警戒哨截住了一辆三轮车。蹬车的四十多岁, 身穿半大棉袄,外边还套了一件皮马褂子,头上捂着一顶旧而脏的大耳朵棉帽。坐 在三轮车上的是一位妇女,三十岁出头,身着西服裤子短大衣,围着一条驼色毛线 长围巾,两手揣在用蓝布做的手闷子里。虽然够不上阔太太的打扮,却也决非一般 平民百姓。 哨兵很不客气地问:“干什么的?” 三轮车夫点头哈腰地回答:“我是天津人,她是杨柳青人,我拉她回杨柳青探 亲。” “从哪儿来?” “天津。” “你在天津干什么?” “蹬车呀!” “她是干什么的?” “早先在棉纺厂做工,后来给人家当使唤人。” “什么叫使唤人?” “就是老妈子。” “老妈子是干什么的?” “就是在别人家帮工,给人家干活。” 哨兵又进一步地问:“国民党兵能让你们出来吗?” 三轮车夫从怀里掏出一张通行证,交给了哨兵。 这一男一女,不像一般行人在盘查时通常要表现出的那种紧张情绪,相反地他 们倒十分沉着,甚至面带笑容,还作出对解放军很亲近的样子。这就越发加重了哨 兵的疑心,在哨兵看来,这是一种伪装,他要求对他们进行搜查。 一直沉闷不语的那个女人这时说话了:“我是给你们送情报的,我要见你们的 长官。” 哨兵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是好。此刻,恰巧带哨的一个排 长走了过来。他问清了缘由,便把这两个“送情报的”带到师部。师政委方林毅、 司令部的侦察科长、政治部的民运科长接待了他们。那女人将方林毅等人打量了一 番,确认他们真的就是解放军了,从里层拆开了那个用蓝布做的大手闷子,拿出一 张折叠的图纸。方林毅把图纸在桌子上展开,粗略地浏览一下,大吃一惊,原来是 一幅复制的天津守敌《城防工事示意图》。 “这太好了!”方林毅不胜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了!” 关于天津《城防工事示意图》,方林毅在前天纵队工作会议上听司令员谈起过, 说是泊镇的中共华北地下工作部曾送来一份,也是天津地下党提供的。为了鉴别真 伪,也为了让上级及时了解情况,他立即派侦察科长带上那张复制的《城防工事示 意图》,送他们去纵队司令部。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师长葛东生回来了。 政委方林毅带着愉快和无比欣赏的神情,描述了他接待那两位地下工作者的情 形,末了又大加赞扬地说:“地下党的工作做到这份儿上了,可是了不起呀!真了 不起!还是个女子……家在杨柳青。” 葛东生感叹地说:“啊,想不到这杨柳青还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唉,”方林毅突发奇想地说,“是不是你从前的那位呀?我看她的岁数差不 多,家又是在杨柳青。” “你做梦啊?”葛东生断然地说,“她一个大字不识,怎么能搞到这样机密的 东西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是变化着的。”方林毅坚持己见,“你离开她有十多年 了,你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自己不就是有很大的变化吗?” 不知道什么缘故,葛东生朦朦胧胧地好像有一种感觉,觉得那女人也许就是春 妮……就是刚才,他到三连去,耿士夯告诉他:“那个小兵在蛤蟆坑还有一个亲戚, 说是一个孤老头子。”可惜,耿士夯还没有见过那老头。他让耿士夯快些弄清那小 兵的舅舅是什么人。在那一刻,他就突然想到,那小兵说不定就是他的儿子。现在, 又出现了一个女人,送情报的女人。世事千奇百怪,也才有人生的悲欢离合。 这时,他非常急切地想见见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