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火烧宜兴埠 这是个星月不明的阴暗的夜晚,正在酣睡中的宜兴埠的居民们,猛然间被撼天 动地的爆炸声惊醒,惶然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这是为嘛呀?莫非是解放军攻城了? 爆炸声连续不断,震耳欲聋。大地在掀动,房屋在抖颤,鸡鸣狗吠,栖息在树 上的乌鸦,惊飞起来,在冷峭的夜空中徘徊,发出凄厉的叫声。居民们纷纷地由屋 里跑出来,聚集在街头巷口,惊恐万状地四下张望:看不见什么,只觉得有一种什 么东西的碎渣在哗哗地下落,渐渐地又飘来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蒋宏运这天正宿在过去在冰窖做工的工友老于头家。他“陪决”之后,便流落 街头。陈长捷的“大天津堡垒化”政策,已使他的家变成一片壕堑,他无家可归, 就跑到宜兴埠来了。 听到爆炸声,蒋宏运和于老头都已经起来了,不知道外边出了什么事,惊惶失 措地穿衣服,两脚在地上摸鞋。 蒋宏运说:“于大爷,你在家呆着,我先出去看看。” 蒋宏运终究是当了几天兵,见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大伙挥一挥手,说: “乡亲们!不要惊慌。待我去探一探,看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蒋宏运大步流星地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国军把宜兴埠北边的工 事和碉堡都炸啦,他们也开走啦,一个没剩,看来宜兴埠他们是不想守啦。” 人们都鸦雀无声,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闹不清是好事 还是坏事。 “这下子可坏啦!”突然有人惊骇地喊道,“国军走了,解放军一攻城,咱们 这宜兴埠,不就跟扫平地一样了吗?”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蒋宏运大声地纠正道,“国军不在这儿死守,仗就不 在这打了,宜兴埠就太平了。这是好事,你为嘛还发愁啊?” “我不怕别的,”又有人担心地说,“我是怕解放军往咱宜兴埠打炮。” “不会的。”蒋宏运又说,“这里没有国军,解放军就不会往这里打炮。” “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国军?” “人家解放军也有情报呀。” 蒋宏运的话是有说服力的,人们也都踏下心来,渐渐地散去了。可是就在人们 正要接着睡觉的当儿,宜兴埠的西北方向,突然燃起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蒋宏运疾步地朝向起火的地方跑去。 借着明亮的火光,蒋宏运看到吉普车上有一个军官,脸被大火映得红红的。他 一手叉腰,叼着烟卷,鼻子头上有个非常明显的麻坑,嘴巴的左侧有一道下斜的疤 拉,像是趴伏着一条蚯蚓。他是警备旅的一个团长,因为那个麻坑,背地里人们都 叫他麻团长。他是孙殿臣的得力的心腹,对孙殿臣惟命是听。他指挥的步兵团驻守 宜兴埠,现在奉命撤走了,按说他也是应该走的,可是他没有走。当土匪、当伪军 的生涯,铸造了他一种性格:习惯欣赏血与火,尤其嗜好放火。他要看一看他的士 兵是怎样焚烧民房的,要看一看宜兴埠是怎样付之一炬的。现在,他看着这熊熊燃 烧的大火,无比兴奋,猛劲地吸着烟卷,大口地吐着烟雾…… “长官,长官,”蒋宏运冲着麻团长喊道:“可怜可怜老百姓吧,不要放火了, 赶快救火吧……” “他妈拉个巴子的,你是干啥的?”麻团长吼道,“给我滚蛋!滚蛋!” 一个护兵狠狠地踹了蒋宏运一脚,蒋宏运趔趄地后退了几步。没有必要再乞求 了,这家伙铁石心肠。蒋宏运脑子里一转,猛然想到应该去帮助于老头抢救一些东 西,虽然他家里尽是一些破破烂烂,但是破家值万贯哪! 然而,蒋宏运来迟了一步。在他快要接近于老头的房子的时候,就见一个士兵 卧倒在街路的斜对过,操在手里的火焰喷射器,正瞄准了于老头家的房子,只听 “嘭”的一声,于老头家的房子就被一条长长的火舌卷了进去,眨眼间变成一个庞 大的火球。老天爷呀,于老头和他的老伴还没有出来呀! 蒋宏运面对着一片火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放声恸哭起来……